我從一樓經過,忽然看見對麵慢慢走過來一個髒的要死的小乞丐,她仿佛是一個女孩,年紀和我差不多,看上去很久沒吃飯了,臉色五顏六色的卻遮不住慘白無比的臉色,頭發非常髒,前麵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眉毛,幾乎把眼睛也遮住了,看不清楚她的模樣,她腳步發軟,搖搖晃晃地向我走來,身上的衣服髒的看不出本來顏色了。

憑著本能,我知道她非常饑餓,因為感同身受,我明白饑餓是怎麽樣銷蝕一個人的自尊和生命的。我不假考慮,就伸手想把擎諾給我錢掏出來全部給她,讓她買點吃的,好熬過這最寒冷的幾天。

可是對麵的小乞丐也在伸手在衣服裏麵掏,做著和我一樣的動作,我楞楞地停了下來,傻傻地看著她。

一分鍾以後,我不顧別人的眼光,大哭著蹲了下去。

對麵的小乞丐也蹲了下去。

她就是我!

迎麵的一輛大大的穿衣鏡,因為我從來沒從這個偏門走近過,我不知道這裏有麵鏡子。

我如今是完全是麵目全非了,連我自己都認不得我自己了,很久很久我都照過鏡子了,當你餓的兩眼冒金星的時候,你是無暇去管自己什麽樣子的。

刹那間,我心裏仿佛明鏡一樣,什麽都明白了。如果連我都認不出我自己,擎諾又怎麽會認出我?

原來……原來……擎諾不是拋棄我……擎諾不是拋棄我……

可是為什麽疼痛仍然是如此的揪心揪肝般令人窒息?

我強迫我自己走近了穿衣鏡,仔細審視著我的臉。

我很久很久沒洗臉了,因為不敢洗,臉上被風吹裂了很多地方,還有凍瘡,稍微一碰就流血,一層層的血痂和灰塵讓我的臉完全變了樣子,而長期挨餓之下,我原來圓乎乎的臉蛋幾乎沒了一點點肉,皮膚緊緊地包著骨頭,有些嶙峋的可怕。而我本來炯炯有神的眼睛也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失去了神采。

這是我嗎?

我對著鏡子看了很久很久,仍然不敢相信鏡子裏麵的那個麵容就是我。

原來饑餓和困苦真的能把一個人的容貌完完全全地改變了。

怪不得擎諾不認識我了……他心裏原來的那個雪白的胖乎乎的小豬已經不複存在了……

晚上,超市裏的家電區,一些大液晶彩電在播放著節目。

我躲在旁邊,默默地看著電視,現在播放的是《晚間新聞》。

忽然我渾身一震,驚的幾乎暈過去,我爸爸出現在屏幕上,拿著我幾張照片,涕淚橫流地說他的女兒失蹤幾個月了,他找了很久了,外地也找了,實在沒辦法了,請《晚間新聞》呼籲一下,誰有我的線索就獎給10萬元。

我看著電視,腦海裏一片空白,我的心抽緊。再抽緊……身上瞬間一片發涼,脊背冰著,僵硬著不能動。

我想起來昨天看見的擎諾眉頭深鎖,心事重重的樣子,在旁邊2個美麗女孩的興高采烈的感染下,他臉上和眼裏竟然一絲笑意也沒有,風寒霧重。

電視的我爸爸消瘦了很多,原來胖乎乎的臉上也有了皺紋,鬢角赫然有了白發,他才42歲啊!

我不禁一陣心悸,潸然淚下。

我爸爸仍然在哭訴:“孩子,我對不起你啊,快過年了,家裏找你都找瘋了,你奶奶都臥床不起了,說我不把你找回來她就活不到過年了!你如果看到節目就馬上回家吧,以前千錯萬錯都是爸爸的錯啊!爸爸罪該萬死啊!……”

我眼裏都是淚水,站在那裏一動都不能動,也說不出話來。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