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出醫院,呼呼喘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按照我的計劃,我應該隨便扒輛火車去外地,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

反正我靠撿瓶子生活,在那裏不能撿瓶子?

於是我去了火車站,在火車站溜達了一圈,楞沒找到偷偷進去上站的地方,正在頭疼,肚子又餓了,我身上沒饅頭了,我伸手進去摸了摸帶著擎諾體溫的錢,猶豫了很久也沒舍得拿出來花一分錢。

於是我餓著肚子在火車站裏麵來回溜達,在下午的時候我終於找到了偷偷摸摸進去上火車的一個入口,聽著一遍遍的廣播,去北京的,去上海的,去深圳的,去哈爾濱等等的車次即將發車,我卻呆呆地站著,不動。

我有很多次機會偷偷越過那個小入口,我卻仍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快傍晚的時候,我終於明晰了心頭的那個聲音——不想離開!

這個繁華無比的大海濱城市有我的家,有我的媽媽的氣息,有我從小到大的記憶。

我就算離開,那天涯何處是我的家呢?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一淚一地獄。

何處不是地獄?何處沒有苦楚?

我在餓了一天之後,又慢慢走回了醫院,我不知道我想回去幹什麽,我也許隻是想再看看我的那些親人吧。

我比早上更加憔悴不堪地出現了奶奶的病房外麵,理所當然的,沒人搭理我。

一會之後,擎諾和潤石來了,他們倆拿著保溫杯,給奶奶送飯。

潤石完全恢複了,步伐輕快,神采飛揚,眼睛無比明亮,臉色非常健康……一看就是吃的很飽的樣子。

我發現我最近得了個怪癖,一看見非常有精神的人,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他一定吃的很飽……”,然後羨慕無比,口水噠噠。

他們倆根本沒注意我,問候了奶奶,打開了保溫杯,拿出湯湯水水的給奶奶和叔叔吃,我聞著飯菜的香味四溢,不禁哈喇子刹那間淹了醫院。

我餓的渾身冒虛汗,隻好用醫生給我杯子接了一杯熱水慢慢地喝著。

嬸嬸這時也來了,擎諾和潤石向她問好,她懶洋洋地點點頭,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奶奶咕咕囔囔地吃完了飯菜,一會就說要大便,她心髒不好,不能下地使勁,就喊叔叔拿那種扁扁的塑料盆給她。

我嬸嬸“嗖”一下就無影無蹤了。

我還沒錯眼珠,她就不見了。

叔叔皺著眉頭,把塑料盆拿給我奶奶,當臭味一出來,我叔叔也“嗖”一下就無影無蹤了。

我還沒錯眼珠,他就不見了。

倒是潤石和擎諾一直留在病房裏,照顧著奶奶,幫她拿手紙,幫她擦屁股,然後潤石表情安然地拿著臭氣熏天的塑料盆去廁所倒掉了,我好奇地跟過去,在外麵看見潤石把奶奶的大便倒進了廁所以後,就在水龍頭下麵大開著水龍頭,衝洗著塑料盆,然後把髒水倒進廁所。他洗刷的很認真,沒有絲毫的厭惡和不耐煩。

我楞楞地看著,心中百感莫名。

其實他和擎諾根本不用做這些的,他們倆即使根本不來醫院,誰也不能指責他們什麽的。

我奶奶的親孫子——我堂弟,卻是人影都不見的。

潤石洗刷好了,就大步回到了病房,奶奶吃飽喝足以後,又開始摸眼淚,嘟嘟囔囔說小豬為什麽還沒找到,繼而又開始大罵我爸爸,可能是享受著潤石和擎諾的細心服侍,她就沒好意思當著他們倆的麵前大罵秀蓮。

潤石和擎諾低聲安慰她,說小豬一定很快就找到的,讓她放心。

潤石說他在本市的全部朋友和關係網都在找我,架勢和地毯式搜索也差不多了,如果再找不到我……潤石住口不說了,眉宇間溢滿著深深的擔憂。

我奶奶卻問個不停,問如果找不到我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