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下來了,坐在了矮牆上,掏出本子想寫字,被他按住了:“不,我想聽你說。”

他的微笑依舊,強硬的語氣依舊,話語是熟悉是話語,口吻是熟悉的口吻。

但,物事人非!

我有些麻木地搖搖頭,很堅決地奪過本子,他按住本子,我們僵持著,忽然,我感到一切都沒必要,我站起來就想走,他拉住了我的衣服說:“行!你寫吧。”

我坐下來,寫道:“我不能生小寶寶了。”

看著“小寶寶”幾個字,我忽然眼睛發潮,心痛的催肝挖肺。

潤石歪頭看見了,沉默了幾分鍾,說:“你看著我。”

我不看他。

他等了一會,仍然說道:“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我會幫你治療,就算真的再不能生寶寶了,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我苦澀地笑了一下,繼續寫:“我爸爸想扔了我,生兒子。”

他說:“我知道……其實叔叔不是想扔了你……”

我繼續寫:“你都知道,你打算怎麽樣?你說過有你的就有我的,你說過我和擎諾在你心裏的位置是一樣的!”

我寫完後,抬頭倔強而悲傷地看著他,看著這個我一直當爸爸的人,執拗地等待他的回答。

他沒看我,雙眼望著波光粼粼的大海,輕聲說:“你想我怎麽樣?”

這次我沒再寫字,隻是用我那很久不說話了的有些生澀的語音,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可以設計一個方案,讓你媽含笑九泉。”

他並沒覺得意外,隻是笑了,笑的悲涼而痛楚,然後麵色平靜,平靜中透著殘忍,也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別妄想了。你敢對她怎麽樣,我宰了你!”

我也笑了,輕輕扭過他的頭,然後慢慢地傾盡我全身之力抽了他一耳光,很響。

他沒躲,就那樣淡然地挨著。

然後他起身上車,對我說:“回去吧。我們沒必要談了。”

我一動不動。

他等了我一會,發動了車子,走了。

我疲倦地把頭埋在臂彎裏,在我的一生裏,從來不曾如此疲憊過,是心的死亡帶來的疲倦。我此刻就連心底的痛楚都非常非常的遲鈍,隻是覺得很累,很累。

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什麽也不想做,很久以後,我笑了,不知自己的淚何時滴落在膝蓋上,我預料的不錯,他是秀蓮的兒子,到死都是秀蓮的兒子。

他數次的搏命相救,淳淳關愛,甚至最後的這次替我入獄,我都用我殘破不堪的身體還給了他,在這次對話以後,我再不欠他什麽了。

塵歸塵,土歸土。

他是他,我是我。

從此不必再認識。

隻不過是茫茫人海裏漠然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我累了,心死了,斷的也就決絕。

我現在就是一個廢人,無論是誰,都要有麵對白眼和非議的勇氣,敢於承擔自己應承擔的打擊。

我不會再虐待自己,世界上沒一個人對我好,我還有我自己。

我會把自己喂的飽飽的,穿的暖暖的,我會自己和自己說話,我沒必要和別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