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階活屍攔在了路口處,勞倫斯與阿爾弗雷德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這個病毒感染者的敵意,顯然,對方並不打算放幾人通行。

這隻活屍與其他活屍不同,它與艾爾弗雷德等人相距十餘米,卻沒有立刻展開進攻,空氣中散發的濃烈殺意飄忽不定,顯然它在警惕著眾人,卻又礙於某種原因遏製住了體內殺戮的欲望。

“野豬人海頓,昔日領主赫爾曼的得力幹將,想不到半獸人的生命力如此頑強,遭受病毒感染後竟然還能控製自己的身體,這是其他活屍遠遠做不到的,我想,它應該還保留著一絲活物的理智,”勞倫斯從車裏翻出一副白手套,他向來不喜歡鮮血沾滿雙手的感覺,所以每次戰鬥前都會先戴上一副手套。他一邊戴著手套,一邊說道:“阿爾弗雷德,海頓絕不是唯一一個高階活屍,我們必須速戰速決,驚動領主赫爾曼的話,大家誰都走不了。”

“等一下。”

阿爾弗雷德攔住準備動手的勞倫斯,目光停在野豬人海頓的肩頭,那裏坐著一個藍裙子的少女,淡金長發,左臉臉頰處有一大塊漆黑的印記,如同刀疤般難看,她的瞳孔有些空洞,小嘴一張一合,細微的聲音仿佛睡夢中淺長呼喚一般,阿爾弗雷德聽不清她的聲音,隻是潛意識裏覺得聲音熟悉,溫柔的如同耳邊低語。他直直看著藍裙少女,驀然有種多年後朋友重逢的感覺。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臉龐,腦海深處有這麽一個忽明忽暗的影子,有著她笑的影子,也有著她落淚的漣漪,阿爾弗雷德忍不住去看她的臉龐,透過那副感染病毒的身體恍若有一個真的存在過的女孩。那種感覺是如此真切,它藏在記憶深處,如同一顆種子發了芽,一幕幕陌生的畫麵浮現在阿爾弗雷德眼前——魔法公會裏初次相遇,酒館裏的相逢,並肩走過的萬年雪山,聖弗羅賽大教堂的約定,聖城漫長的別離……畫麵裏無數次出現了少女的身影,數百年前,在科技還未到來的世紀之中,有一個人曾經與少女度過了漫長悠久的歲月,他們一路相扶相持,不離不棄,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

腦海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劇痛,所有畫麵刹那間定格,阿爾弗雷德的視線變得模糊不清,黑暗彌散開來,宛若一頭荒古巨獸將眼前一切全部吞噬。阿爾弗雷德猛的驚醒,溫柔聲頃刻消散,少女身上的藍裙變得破破爛爛,淡金色長發沾了不少灰塵,隻餘下一副空洞的眼瞳,仿佛藏著淡淡哀傷與落寞,阿爾弗雷德心中一陣刺

痛,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勞倫斯,讓我過去。”

“你發什麽魔怔,那一大一小都是活屍,你沒看到那個女孩臉上的屍斑?它們是高階病毒感染者,你甚至連它們的能力都不清楚,過去不是去找死麽!”

“我有必須要弄清楚的事情,勞倫斯,如果他們發起攻擊,我會在第一時間退回來。”阿爾弗雷德的目光堅定。

勞倫斯憋了一肚子火氣沒處發泄,狠狠瞪了一眼阿爾弗雷德,憤憤道:“反正不管老子說什麽,你從來都不會聽,阿爾弗雷德,如果這之後你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我絕對不會輕饒你!”

“回頭我會向你解釋。”

阿爾弗雷德推開車門,視線再次迎上少女,在那雙空洞的眼瞳中,阿爾弗雷德第一次察覺到了不一樣的顏色,少女碧藍眼瞳中閃爍著淡淡紅芒,微微露出獠牙,嘴裏發出低沉的悶吼,她在警惕著麵前的人類,病毒感染者本能的將活物當做攻擊目標,包括野豬人海頓手裏抓著的巨大鐵鏈,兩隻病毒感染者在第一時間鎖定獵物,殺意迅速彌漫開來。

勞倫斯嘴裏叼著半截香煙,眼瞳微微收縮。

阿爾弗雷德也察覺到了殺意,他沒有停下腳步,反而摘掉了背上的蝰蛇,連腰間的沙漠-之鷹也摘下來丟在地上,他攤開雙手示意身上沒有任何武器。勞倫斯將這一切看在眼中,暗暗罵了句蠢貨,丟掉身上所有武器走向兩隻高階活屍,這種行為無異於自殺。

他甚至都懶得搭理阿爾弗雷德,這種固執的家夥不如死掉算了,也省的自己每天為他操心,幫助這樣一個愚蠢的人類前往精靈王都,絕對他有時生以來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情,這個家夥根本不知道那個女孩有多可怕,藍裙少女的等級遠遠高於海頓,她坐在野豬人海頓肩上,完全像是一個寵物的主人。

啪嗒。

鞋跟傳出清脆的響聲,藍裙少女縱身從野豬人海頓肩上跳了下來,輕緩的落在地麵,她穿的過膝襪已經破爛不堪,露出的皮膚上大大小小的滿是傷痕,有一隻袖子從手肘處斷掉,手臂**著皮膚異常之白,沒有一點病毒汙染的跡象。她站在地上,個頭隻到了阿爾弗雷德胸口,而阿爾弗雷德也停在她的麵前。

溫柔的聲音再次縈繞在耳邊,這一次,阿爾弗雷德聽清楚她的聲音,她喊的是‘西多’,西多是什麽?是一個人的名字還是一個地方的名字?阿爾弗雷德腦海裏沒有一點印象,這個詞語是

如此陌生,他不敢再繼續靠近少女了,野豬人海頓身上散發出的敵意十分明顯,這個五階活屍隨時都有可能對他發起攻擊。

少女靜靜的看著阿爾弗雷德,緩緩伸出了手。

阿爾弗雷德不由得一怔,他盯著那隻**著半截的小手,皮膚透著死人一樣的慘白,每個骨節異常清晰,沒有一點皺紋死皮,纖細幹淨的像是彈鋼琴的女孩一樣,他遲疑了一秒鍾,伸出手握住那隻小手。

冰涼的,沒有一點溫存的手心,完完全全是個死屍的手,冰涼的感覺令阿爾弗雷德落下了淚,他不知道為什麽,他明明一點都不想流淚,他隻是單純的,有那麽一點點哀傷罷了。

少女突然笑了。

她另一隻手指著自己,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是她的聲帶完全壞掉了,嘶啞的說不出一句話來,她唯一能溝通的方式就是兩個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字,‘西多’,她笑著說‘西多’,對阿爾弗雷德輕聲的說,好像在呼喚著他的名字。

阿爾弗雷德聽不懂少女的意思,他隻是單純的被那個笑容吸引了,少女笑起來格外好看,如果她還活著的話,應該會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女孩,沒有那些屍斑和傷疤,她一定無比美麗,就像壁畫上描繪的中世紀女孩一樣清麗動人,裙角飛揚著,有尋香的蝴蝶翩翩而至。

然而她現在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死屍,呼吸停止,心髒也不再跳動,唯一能讓她不再腐爛的是那些變異細胞,等到細胞活性完全失去的一天,她會化作一堆碎肉和骸骨,完完全全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阿爾弗雷德目光無意間掃在少女頸部,蒼白皮膚上紋著一行黑色的字,他把那些字母一個一個的拚起來,儼然是:A-L-F-R-E-D,alfred,他的名字。

阿爾弗雷德有些難以置信:“這是……我的名字?”

少女點頭,空洞的眼瞳中多了一絲光亮。

她笑的是那麽迷人,以至於阿爾弗雷德有一瞬間覺得,站在自己麵前的不是一具活屍,而是一個活生生的少女,十五六歲,穿著法師服走在街上,美麗的不可方物。她是如此的年輕而美好,吸引了無數行人的目光,她走在琳琅滿目的古街上,宛若一個精靈般,笑起來嘴角會有淡淡酒窩,而阿爾弗雷德就在她的身邊,形影不離。

數百年後的星空下,男人和女孩彼此換了容貌與身份,一個是國破家亡的逃犯,一個是感染病毒的活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