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小兩口由從前的親親熱熱,無話不說,變成了現在的冷冷清清,無話可說。Www,QUaNbEn-xIAoShUO,CoM江小雪冷若冰霜的沉默,無形中給了李文龍很大的壓力。

晚上兩個人背對著背睡去(李文龍想抱她在懷,小雪不理他),這樣的情形很少見,他們大部分時候都是麵對麵的相擁而眠(雖然這種姿勢李文龍累得慌),而且李文龍雖然在外人麵前內向沉默,可是在小雪麵前卻很活潑,大概也是因為相愛很深,所以在小雪麵前放得開的緣故。晚上抱著小雪麵對麵的睡覺的時候,他甚至會即興的在小雪的耳朵邊扯開喉嚨唱“一碗碗那穀子兩碗碗米,麵對麵睡覺我還想你————”每次他突然唱這歌,小雪就感覺特別的幸福,抱著他又是笑又是叫的,整個人窩到他身上去,有時候騎到他身上,賴著不下來。

以前,他們是很幸福的,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早上起來,一起出門時,老太太遞給他們兩個人早餐,江小雪平生第一次沒有接過來,也沒有說話,直接拿起手袋,轉身出了門。

老太太很不高興,把早餐重重往餐桌一放,對著小雪的背影憤怒道:“拉長了臉給誰看!給誰看!”

李文龍苦笑,拿起放在餐桌上的早餐,垂了頭對老人道:“媽,我出門了。”

他匆匆追向江小雪,把早餐塞到她手裏,江小雪擰過身子,不肯接,文龍對她道:“小雪,別生氣了好不好,我會拿回那張水晶桌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江小雪看他一眼,仍然沒有說話,此時此刻,她不是不想說話,而是隻要一開口就要掉眼淚,說話沒有了任何意義,她該講清楚的都講清楚了,李文龍真要是愛她,他應該行動了。

她深深看他一眼,平生第一次沒有和他並肩走著,而是快步離開他身邊,自己擠上了上班的公車。

李文龍呆呆站在那裏,手裏拿著兩份發燙的早餐,苦著臉不知何處何從。

江小雪坐在公車上。清晨地太陽隔著車窗玻璃射進來。落在她地指間。落在她地銀戒上。折射出一片耀眼地光芒。她征了一征。把帶著戒指地手緩緩舉到麵前。這枚銀戒她戴了很多年。這還是和李文龍熱戀地時候。他為她買地。這其間。因為常年戴著。年代久遠。戒指還斷為兩截過。江小雪也沒有把它丟掉。而是找了一個銀器鋪。叫師傅給它重新捍上了。至今仍戴著。

她是那麽珍惜李文龍送給她地每一份禮物。

一張水晶桌。在老人地眼裏。就是一件華而不實極貴無比卻沒有半點實用價值地家具。它地功能遠遠比不起十張物廉價美地曲木椅!

雖然在小雪地眼裏。那些曲木椅陳舊過時。可是老太太根本不可能有時興與否地概念。這家具嘛。又不是衣服。經用就好。

然而。在江小雪地眼裏。那張水晶桌是李文龍送給她地禮物。那上麵有他地愛。有他地情。是她心愛之物。怎麽會是一件普通地家具?

這些年來。李文龍總是隔三差五地要送她禮物。從他們開始戀愛那天起。情人節(還是分中國地西方地。一年過兩次)。小雪地生日。或者是李文龍到外麵去出差。吃地穿地。玩地用地。他總是從天涯海角五湖四海買回來送給小雪。

小雪當然也知道,隻有一個男人真心實意的深愛自己,他才會走到哪裏,想她到哪裏,才會不停的給她打電話,不停的給她買禮物。所以李文龍送給江小雪的禮物她全部珍而重之的珍藏著,比如說這些年,李文龍給她買的飾物手袋裙子皮鞋披肩不知有多少,她也不可能全部都戴上穿上,很多隻能放在抽屜箱底裏,但是因為是他送的,她既使不能天天戴著,一有空,隻要翻出來看看,想起這是李文龍在哪買給她的,什麽時候買給她的,江小雪的心裏就會很甜蜜幸福。

江小雪的手上現在還戴著那枚銀戒,結婚的時候,因為要湊夠房子首付,李文龍沒錢給她買鑽戒了,小雪也一直沒吭聲,因為她愛他體諒他,後來李文龍有了錢,手頭不那麽緊了,馬上給她買了一枚鑽戒補上了,但是她卻從來不戴,手上一直帶著那枚銀戒。

為什麽?因為這枚銀戒是他們熱戀的時候,她深愛他,他也深愛她的時候,李文龍給她買的,盡管它價值不過五十塊錢,是地攤貨,可是沒有任何珠寶能夠超越這枚銀戒在江小雪心中的價值,女人最愛的珠寶不是最貴重的,而是一個男人在最愛她的時候給她買的。所以她一直帶著這枚銀戒。

在江小雪的眼裏心裏,水晶桌怎麽隻是水晶桌,那是李文龍對她的愛啊。

而這些,在農村節儉生活了一輩子的老太太怎麽理解,年輕人的浪漫想法她怎會懂得?

老人私自作主拿去換了,把水晶桌換成了曲木椅,不但傷了她江小雪的心,更加讓她有了憤怒和危機感,這個家不是她的了,已經不能由她做主了!東西放在自己家還會失去,這家還是她的家嗎?

所以江小雪現在恨老太太恨得發狂,她就是最好的性子也不想再對這個老太婆好了。原本因為對文龍的愛讓她對這個老太太禮貌有加,和顏悅色,現在她做不到了,憑什麽?!

而這些,李文龍都知道,他知道這所有的原因,但是他不知道怎麽去處理。

李文龍整整一天心情都不好,盡管工作進展得很順利,那個公裝大單也已經簽下了合同,進入了材料報價的流程,可以說成功拿下來了,如今就等著裝修完畢,對方業主付錢。

手下二十多個設計師在他們設計部興高采烈,李文龍隔著玻璃牆看著他們,他們在外麵有說有笑,個個都興奮不已,李文龍卻心如止水,高興不起來。是的,如果是以前他會很開心,幾百上千萬的公裝大單,他一個人的提成收入起碼有二十萬,有了這些錢,他可以買到自己一直夢寐以求的車子,在深圳成為有房有車一族,可是現在,他卻高興不起來,自己的老娘和自己的老婆吵得不可開交,水火不容,而這兩個人,在他心目中都是最重要的,他該怎麽辦?

讓老娘回老家嗎?怎麽可能,老爸已經不在了,如果他讓老人孤苦無依的回老家。別說親戚朋友的指責,就是他自己,也會因為罪惡感一頭撞牆致死。

和小雪離婚?更是不可能。他是那麽愛小雪,小雪是城裏的有錢女孩,一直錦衣玉食的長大,畢業於重點大學,不但長得漂亮,而且有才華有能力,最難得的是她性格很好,和文龍幾乎沒有吵過架,其中最最難得的是,她跟他的時候,她還是一個處*女(至今還記得當初第一次,雖然在心裏反複說,她不是處也沒關係,可是事後見紅了,拿起那塊有著紅色小花的白色浴巾,他還是在床頭傻嗬嗬的幾乎笑了一宿)。

這樣的老婆,李文龍從來沒想過要舍棄她,她在他的生命裏,他疼她比任何人都要寶貴。兩個人都是他最重要的人,舍棄誰都等於是殺了他,可是現在,他最看重的兩個女人,卻並不能如他所願的在他的照顧庇護下和諧相處,兩個人明槍暗箭,殺得不可開交。

他該怎麽辦?

李文龍用手扶著頭,皺著眉頭,在辦公室裏苦著臉為難了一整天,思索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