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江小雪回房裏去照顧小孩的時候，老太太在房裏號啕大哭起來，老人覺得自己太委屈了，實在太委屈了，從江小雪懷孕開始，她從那一天就開始腳不停蹄的忙碌，整整將近十個月，一直侍候到她生產，結果生出來的卻是一個丫頭片子，這簡直就像一個騙局！丫頭也就罷了，毛龍要她不要重男輕女，生兒生女都一樣，行，一樣吧一樣吧，雖然她並不認同，她照樣腳不停蹄的侍候她坐月子，坐月子她把她家的王媽叫過來，讓她受盡了氣，她也就算了，到現在，一個孩子腹瀉，她竟然怪到她頭上？
老太太簡直受不了，她在自己的房裏越想越傷心，直覺得活下去太沒意思了，被一個兒媳子欺負成這樣。wWW!QUaNbEn-xIAoShUO!COm
老太太想著一會等李文龍回來一定要想清楚，如果李文龍還護著她這個媳子，她也不想活了，這兒子如果太不孝，她一個老人老無所依，為他們做牛做馬，得到的是這樣的結果，未免也太不公平。
老太太傷心又氣憤。
一邊哭一邊在那裏拍桌子拍椅子的大罵：“說我不會養？！我兒子都養大了兩個！個個都是大學生！說我不會養小孩，竟然敢教訓我，我活了一輩子，我還不會養，你會養？！連飯都不會做，還會養小孩，你會養？！”
江小雪抱著孩子一邊哄著孩子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一邊聽著老太太在房裏的哭聲，罵聲她心裏煩亂極了，可是老太太的哭聲罵聲並沒有讓她覺得自己做得過份，她在心裏冷笑幾聲，心想到，你養大兩個兒子你就會養了，說不定隻是你兩個兒子命硬，僥幸活了下來。老太太，這不是以前。以前我受點委屈沒關係，現在可不一樣了。我以前可以看你兒子麵了和你不計較，現在不行了，你換了我的水晶桌不要緊，你在你那個農村老家故意為難我，我江小雪都不計較了。但是現在不一樣，我現在必須強硬起來，如果我再不強硬的話，到時候受委屈的就不是我一個，還有我的寶寶！
老太太還在那裏哭得驚天動地，江小雪就聽著她哭，心裏想到，醫生都說了是寶寶吃錯了東西，你還怪我冤枉了你。不是你亂喂食，她怎麽可能腹瀉。
這時候孩子又哭起來了，江小雪低頭看著。想象著孩子痛苦的程度，她的心腸就越來越冷。
所以江小雪硬了心腸，皺著眉頭，到最後索性把房門關緊了（這樣老太太的哭聲她基本上聽不到了）在房裏繼續哄著孩子。
李文龍在晚上十二點多地時候開著車子回來了，剛到家門前，還沒拿出鑰匙來開門，老太太就聽到他的腳步聲，麻利的在他麵前打開了房門，“毛龍--------”
兩行渾濁地老淚因為委屈流了下來。老太太看著自己心愛地兒子。她有太多話要說了。她太委屈太委屈了。
李文龍看著他老娘突然哭了。就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他拉著她老娘地手。一邊往屋裏走一邊對她說道：“媽。出了什麽事。你怎麽哭了啊。媽。到底出了什麽事？”
他心急如焚。最近幾乎天天加班（公司設計部接了整個小區商品房地裝修。他帶著手下地設計師天天跑工地談客戶畫圖紙簽合同。簡直沒有片刻休息地機會）。李文龍感覺自己渾身地骨頭都要散架了。他隻想馬上洗個澡。安安靜靜地睡一覺。可是有什麽辦法呢。他老娘在他麵前掉眼淚。他必須關心。
老太太被兒子拉著手。兩個人一起坐在沙發上。到了這個時候。老人還記掛著李文龍沒有吃晚飯。她用粗糙地大手抹了一把眼淚。對他說道：“毛龍。你沒吃飯吧。媽給你做飯去。媽今天煮了小米粥。”
提到小米粥三個字。老太太地淚又湧了出來。她低下了頭。起身就要往廚房裏走去。李文龍征了征。看著自己白發蒼蒼地老娘以及那哭得紅腫地眼睛。她肯定哭了很久了。看著老人地眼睛就明白了。
李文龍心裏更加著急。他對老人道：“媽。我在外麵吃過了。最近我天天要在外麵陪業主吃飯。你到底怎麽了。你告訴我啊。兒子幫你想辦法。快說吧。啊。”
李文龍著急得不得了。
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淚，還是小步碎碎的往廚房走去，對他說道：“媽去給你熱點小米粥吃，這小米粥吃了好，消食，暖胃，你等等，馬上好了。”
李文龍心裏一片溫暖，想著這個家如果沒有自己的老娘，他回到家，估計還要幫著江小雪照顧小孩子，給她們娘倆做晚飯，想到這裏，對於老娘為什麽流眼淚他就更加著急了。
老太太很快就熱好了小米粥，她把一大碗小米粥熱氣騰騰地端到李文龍麵前，與此同時，還給他切了辣羅卜，她把曬幹的辣羅卜切成細絲，拌上麻油，放上辣椒一炒，就是一碟十分精致爽口的小菜，又辣又脆，配著小米粥，實在是太美味了。
李文龍在外麵喝多了酒，胃裏塞滿了各種油膩的東西，開車回來的路上，又一直開著窗，胃裏一直一陣陣惡心，現在把小米粥配著清淡的辣羅卜吃下去，這個人馬上好受了許多。
“媽，我吃飽了，謝謝媽。”
李文龍花了十五分鍾把小米粥喝完，這十五分鍾老太太一直守在旁邊看著他，看他一會就低下頭抹一會眼淚，想著她就是用小米糊糊帶大的毛龍，現在讓同樣的方法來帶孫女，竟然不許她帶了？竟然說她害丫頭，這還講不講理？
老太太越想越委屈。
李文龍對她道：“媽，你剛才為什麽哭啊？”
老太太悲從中來，哽咽著對他說道：“毛龍--------小米糊糊，你記得吧，小時候你最愛喝了，你說這東西有毒嗎？”
李文龍莫明其妙，不知道老太太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他說道：“媽。小米糊糊怎麽有毒呢，你不是說我和毛虎都是吃這個養大的嗎？”
老人含淚點點頭，對他說道：“是呀，是呀，可是你那媳子，她太過份了。她竟然說我想害丫頭，是，她沒生男孩，我失望，但是我是壞人嗎，雖然是丫頭也是我們李家地骨血是不是，她竟然說以後不許我給丫頭喂吃的。你怎麽娶了這樣一個媳子啊--------”
李文龍征了，他沒有想到會是這種事，他對老人說道：“媽。這裏麵肯定有誤會，你先不要難過，我想小雪肯定是誤會你了。”
“她怎麽誤會我了。她就是認定了是我想害丫頭，她今天還當著我的麵砸碗了，毛龍，媽是壞人嗎，媽小時候也給你們喂小米糊糊，你們兩兄弟媽帶得多好，多健康，媽看她沒奶水---沒用的女人，光生女不生男。奶水都沒有--------媽心裏著急啊，丫頭天天餓得哇哇直哭，媽就給她磨了小米糊糊（小米糊不是小米粥，小米粥直接是小米熬成的，米糊是小米先碟成粉末狀再放水煮），她不知多喜歡，我喂她吃了，她就睡得好好的，你媳子倒好。孩子現在腹瀉了，她怪我頭上，毛龍，你給我評評理，我一片好心當成驢肝肺？！”
老太太氣極了，在兒子麵前，終於一口氣把委屈吐了出來，李文龍基本上也明白了，江小雪把腹瀉歸罪到他老娘身上。
李文龍沉默在那裏。寶寶腹瀉多半是因為吃了不幹淨的小米糊糊了。小雪也不是懷疑。無奈老人當然認定小米糊糊沒事。當年她中年得子，自然沒什麽奶水。完全靠它養大了兩個寶貝兒子。
寶寶為什麽吃了小米糊糊會生病，而他們兩兄弟小時候卻沒事？這其中的原由李文龍也解釋不通，大概惡劣環境窮苦家庭出生地孩子，命特別硬吧。
他思量著，如何才能讓老太太明白，以後不給寶寶喂小米糊糊了。
老太太還在絮叨，含淚對他道：“她現在欺負到我頭上了，太不像話了，毛龍，你不要太慣著她，在我們村裏，誰要是第一胎生了一個閨女，不管誰家媳子都抬不起頭來，她倒好，生了一個丫頭片子還上了臉了，莫明其妙！”老太太因為委屈和恨，未免有點煽風點火了。
聽到老娘這樣地話，李文龍心悸的在那裏坐立不安，害怕江小雪聽到這種話，他隻覺得苦惱極了，原本因為懷孕平息下來的婆媳大戰好像因為這個女兒的到來再次掀起軒然大波。
“媽，我累了，我去睡了，天也不早了，你也早點睡吧。”
李文龍站了起來，他也不算說謊，他的確太累了。
“嗯，你早點睡吧，媽看到你這麽累，媽跟著心疼呢。”
李文龍笑了笑，對老人說道：“媽，小雪城裏長大地，她根本不懂小米的營養價值，米糊哪有毒。但是呢，媽，米糊你以後不要喂了，現在小孩嬌貴，不像我和虎子小時候，你以後給她喂奶粉吧，家裏有很多奶粉，我會跟她去說的，你也早點睡吧。”
老太太點點頭，歎口氣，對他說道：“閨女嬌貴個啥，當初早知道是這樣，就給你在村裏找一個，什麽家務活都會做，性格又好，長得也不差，現在聽說嫁人了，第一胎生的就是兒子，她婆家不知道多高興呢。”
老太太對於村裏曾經有意於她家地某家閨女念念不忘，李文龍哭笑不得，對老人說道：“媽，娶個村裏地我能在深圳買房買車麽？”
“那車買了有什麽好，自從買了車後，你每天出去上班，我就天天在家提心吊膽，怕你開車出事。”
老太太扁扁嘴，看來對於買車這件事，老太太一直不滿意。
李文龍無奈，隻得說道：“媽，行了，我真回房了。”
“行，早點去睡吧，睡吧。”
李文龍回了房間，江小雪坐在孩子搖籃旁邊，板著一張臉。明顯怒氣未消，李文龍在門口停了一下，想著這事情要怎麽處理，才能把問題解決掉，把婆媳矛盾平息下去。
“小雪？我回來啦。”
他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走近小雪身邊。小雪板著臉，仍然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李文龍走到她身邊，在她麵前坐下，對她說道：“寶寶今天怎麽樣，好一點沒有？”
江小雪地眼淚“刷”的流了下來，她輕輕撫摸著寶寶地臉，對李文龍說道：“你看她的樣子，昨天還那麽胖那麽白。今天就那麽瘦那麽黃了，我好心疼，那麽小的孩子。她再痛苦她也不會說，天天打針吃藥，拉肚子，寶寶，媽媽真是對不起你。”
江小雪眼淚越流越多。
“好了，好了，別哭了，腹瀉，發熱。這些都是小寶寶地常見病，沒事的，過兩天，她病好了，又會胖回去的。”
李文龍把江小雪抱在懷裏，江小雪從他懷裏掙出來，對他認真道：“文龍，以後不要你媽搞一些亂七八糟地東西給孩子吃，那麽小的孩子她怎麽受得了。她又不知道拒絕，你把一根竹子伸到她嘴邊，她也隻會張著嘴想吃，你媽是什麽都往她嘴裏塞，這次的腹瀉就是你老娘的功勞，給她吃什麽小米糊糊，什麽年代了，還吃那種沒營養不衛生不幹淨的東西，別說小孩。就是大人。吃了那種東西也會拉肚子！”
江小雪義憤填膺。
李文龍勉強笑了笑，盡量溫和的對小雪解釋道：“小雪。你誤會了，我和我弟都是吃小米糊糊長大地，我媽生我的時候年紀大了，沒有奶水，那時候條件差，又不像現在有那麽多奶粉，我們家在農村，我媽就隻能喂我們小米糊糊，小雪，小米很有營養的，我們那邊養小孩都是用小米糊糊，對小孩的身體很好的，你放心好了--------“
“李文龍，你什麽意思？”江小雪聽明白過來，打斷李文龍的話，“你的意思是說，寶寶腹瀉不是你媽的錯，是我錯怪她了。”
李文龍為難，最後隻得說道：“也許是現在的孩子太嬌嫩了，不能吃那種東西，不過，我和我弟就是吃小米糊糊長大地，我看我們現在長得多健康。”
“醫生說了，寶寶剛出生不能吃輔食，要四個月之後，現在她才多大，剛剛滿月不久！”
江小雪憤怒的再次提醒他。
“行了，小雪，我已經叫媽不要喂她小米糊糊了，你以後對我媽態度好一點，今天摔碗是你不對啊，她年紀那麽大了，我媽也是疼寶寶的，你也不要傷心了，寶寶沒事地，你看她現在睡得多香。”
李文龍指著寶寶，江小雪順著他手指的方麵看去，寶寶睡著了，兩隻胖胖的小手安靜的放在胸前，小雪也微微的笑了。
她看了一眼李文龍，對他說道：“總之，你得讓你媽明白，以後不許她亂給孩子喂東西！”
李文龍征了一征，他看向江小雪，覺得江小雪自從生了小孩以後，整個人好像變了，他試著用商量的語氣對她說道：“小雪，你能不能冷靜下來想一想，你休完產假要上班地嗎，到時候帶孩子還得靠我媽帶，我媽不是壞人，孫女她也一樣疼，你看你懷孩子地時候她對你多好，她是把你當親閨女一樣疼的啊。”
江小雪冷冷一笑，沒有作聲。
李文龍繼續對她說道：“小雪，我和文虎都是吃米糊長大地，我想大概是寶寶身體太嬌嫩了，這次是我媽不對，我們那時候條件不好，生下來沒奶水，直接就喝米糊糊了，什麽四十天不能吃輔食，這都是那些醫生瞎規定的，你不要因為這次的事就說這種話好不好，我爸過世都這麽久了，我媽把這裏當成她唯一的家，你這樣做，不是把她當外人嗎，她今天一個人在家裏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是我親媽啊--------”
李文龍語重心長。
江小雪沒有吭聲，過了許久，她才說道：“這次米糊的事情，她一直沒告訴我，她要給小孩喂吃的我沒意見，但是你好歹和我商量一下，是不是，你媽啊，就以為她帶大了你和文虎，就認為她帶小孩是完全正確的，不用聽別人意見，這個傳統的也不一定是對的好不好，叫你媽不要那麽固執行不行。”
李文龍看江小雪緩和了語氣，便立馬連聲地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