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李文龍是工作狂,國慶公司雖說照常放了七天假,可是他隻是前麵兩天休息了,兩天後,就主動回公司上班了,現在公司參與的團購正在進行中,如果出了任何一點小問題,都會成為燎原之勢,稍微不注意,便不可收拾了,更何況,前兩天還出了一點事。wWw。QuAnBen-XIaoShuo。cOM

江小雪在國慶期間也放了七天假,她的婆婆想著小兒子,千裏迢迢打電話到鄭州去,要李文虎到深圳來玩,電話裏自然說:“你哥家有房子住,你隨便住。”江小雪在一旁聽著,想著雖然現在婆媳和好,在一起相處一陣也挺好的,可是老太太有一些毛病仍然改不了,比如,她總是習慣性的把兒子的家當成她自己的家,她以前在農村和老伴的家,她說了算,不管做什麽決定,都是說一不二的,所以多年的習慣下來,雖然在兒子家已經住了一兩年了,可是這種當家作主的習慣仍然改不好,骨子裏仍然認為兒子的家就是她的家。雖然事實上,她現在基本上已經說了不算了,有時候說個什麽意見,李文龍嘴上答應著,進了房間總還是要和江小雪商量著的,如果江小雪不想和老人起爭執,自然會答應下來,如果江小雪不想讓步,老太太的意見自然也就起不好作用,被兒子兒媳自動的沉默地忽略了,久而久之,老太太也知道,人老了,說句話就像風吹過一樣,沒點影響,別人說人微言輕。她看是人老言輕。兒子成家了,媳婦最重要,當娘的沒有兒媳子重要,雖然在思維上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可是潛意識裏,第一反應,仍然是習慣性的當家作主,不過。江小雪也是隨和之人,想著隻要不是動真格地,老人嘴上說說就說說罷,如果兩個人住在一個屋簷下。為了這麽點事都要動氣的話,她江小雪估計會變成氣球做的,成天會因為老太太的言語動作就氣鼓鼓的,而且,肯定有一天。會因為氣得太滿直接爆炸,變成碎片。所以老太太在電話裏對李文虎說要他隨便過來住,沒關係的時候,江小雪在一旁抱著孩子,聽著老人的話,也隻是臉上笑笑,繼續逗著囡囡。老人說過的話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不要往心裏去。江小雪也發現了,如果在婆媳相處上。兩個人寬容點,單方麵神經粗一點。不要一點芝麻大地事往心裏去,這個婆媳相處也會好許多。不會那麽容易起磨擦,畢竟她和老人相處也有一兩年了,慢慢的,就在兩個人相處的衝突鬥爭中積累了和平相處的經驗,這就是經驗之一。

雖然老人十分想見到小兒子,雖然李文虎肯定也放了假,可是李文虎卻在電話裏一口回絕了,他對老人說道:“媽,我剛工作,要加班,國慶沒幾天假。”老人就覺得不可思議,在電話裏反複說道:“怎麽可能呢,國慶節不都有七天假嗎?”

李文虎找個理由掛了電話,老人拿著個聽筒還一副想不通地樣子,李文龍從房裏出來,老人就對他提起李文虎不肯來深圳的事情,李文龍抬頭看到老人十分掛念文虎的樣子,不由想到上次從南京出差,看到文虎在那裏吐血,好像比較嚴重,不知道現在身體好點沒有,他原想把文虎上次身體不好的事情給老人說說的,可是看到她地蒼蒼白發以及想念擔心的樣子,心裏一動,到嘴的話也沒有說出來。說出來做什麽呢,老人也不能解決什麽問題,說出來隻會讓她更加擔心難過。

一家人坐在那裏吃晚飯,江小雪問起李文龍國慶有什麽安排,李文龍想起他老娘雖然說來深圳這麽久,可是他這個作兒子的從來沒有帶她到附近逛過,以前工作忙,又沒有車,現在放了假,又買了車,無論如何,他必須帶著自己的老娘在深圳附近轉轉,盡盡孝心。所以聽到江小雪這麽說起,不由笑了笑,放下碗筷,環顧了一下四周,笑道:“小雪,你怎麽安排的?”

江小雪笑道聽你的。李文龍點點頭,看了看老人,對老人說道:“媽,我們開車四處轉轉,我帶你看看深圳。深圳這邊靠海近,我帶你去海邊玩玩。”老太太愣了愣,明白過來是兒子一片心意,不由笑了笑,說道:“我老太婆不用出去了,你和小雪一起去吧,我在家裏帶孩子。這個過節放假,街上肯定人特別多。”

江小雪笑了笑,對老人說道:“媽,你去吧,要去大家一起去,我們一家人出行。”

李文龍看到她們婆媳互相關心,也是更加高興,他笑了笑,說道:“媽,雖然街上人多,我們不去遠了,就在附近逛逛,你看你來深圳這麽久了,我一直沒帶你出去轉過,現在有時間有車了,我們自駕遊,深圳附近有海,我們去海邊走走看看。”

老人見兒子兒媳都一片孝心,到最後,自然笑笑點頭了,雖然嘴上說不想去,可是來深圳這麽久,一直隻在小區附近逛著,偶然出去坐個公交車,看到那些鱗次櫛比極其華麗地摩天大廈,總是心慌慌的,一個人不敢到近處看仔細了,怕迷路。從內心深處來說,看還是十分想看地,如今兒子兒媳願意帶著自個出去看看,自然是十分高興。

所以第二天,一家人就開著車出遊了。李文龍在前麵開車,江小雪和著婆婆一起帶著小孩坐在後麵,雖然街上擠了點,可是到了海邊,遊玩的人仿佛不是特別多,大概難得地假期,大家都想到可能外麵的人太多,都呆在家裏睡覺去了,這樣外麵地人都顯得人並不多。而且出來玩的一家人居多,江小雪他們倒是玩得很高興,用自己買地家庭相機給老人小孩拍了許多照片。又請附近同遊的人幫他們拍了全家福,整個過程中老太太都十分高興,他們玩完了一個景點,開著車準備到附近海鮮大排檔去吃海鮮時,李文龍經過一條環山公路地轉角,前麵就是海,海浪拍打著礁石,激起白色的浪花。他正在下坡,這場麵是如此熟悉,江小雪和他老娘在後麵有說有笑的抱著孩子,李文龍迷糊了。想著為什麽眼前的一切這麽熟悉,難道以前來過,怎麽可能呢。

他在那裏凝思想著。這時候一個巨浪滔天。山勢越來越陡。車下行地速度越來越快。他猛然意識到這個場景他曾經夢到過。也是帶著一家人出來玩。囡囡。老婆。老娘。最後下山地時候。刹車出問題。車子衝到海裏。翻了一個跟頭。

李文龍嚇出一聲冷汗。緊按刹車。幸好現實中地刹車沒任何問題。他安全地把車開到了平穩處。找到了那個眾人推薦地海鮮大排擋。可是他再也沒有心情吃喝玩樂了。剛才那一秒仿佛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總感覺這個事情太不好。害怕會有事情發生。江小雪給他夾菜吃地時候。他還在想著這些事情。江小雪叫他幾聲都沒反應過來。李文龍地恐慌隻有在瘋狂地工作中才能重新找回安全感。所以他著急想回去上班了。再加上又操心團購地事情。吃完飯。看了看天色。就帶著全家人回了深圳地家裏。第二天。就一早去上班了。

到了公司。公司幾乎所有地員工都消失了蹤影。辦公室悄無一人。偌大地房子隻有他一個人走來走去。他在辦公室忙了一天。看了半天地圖紙。下午休息了一會。又接了幾個電話。不知不覺就到了下班時間。他正要回家呢。就看到外麵有人說話地聲音。抬起頭一看。就看到周豔紅和著一個陌生地男孩子在一起說話。那男孩子黑黑瘦瘦地。衣著打扮有點土氣。眼神裏有拘謹。李文龍在公司裏沒有看到過。想著是不是她男朋友呢。剛好周豔紅也看到了他。李文龍想著要下班了。站在這裏當電燈泡。影響他們兩個。也太不識趣了。所以簡單收拾一下。就走出來了。對周豔紅打招呼道:“小周。沒出去玩?這是你男朋友?”

周豔紅很是吃驚。睜大了眼睛發了一會呆。立馬笑了。她指了指身邊地男孩。對李文龍說道:“哪有啊。總監真會說笑話。這是我弟弟。”李文龍征了征。才猛然想起前兩天她說她弟弟要來深圳找工作。她向他借公司宿舍地事情。

李文龍笑了笑。說道:“原來是弟弟。仔細一看。你們兩個還挺象地。”

周豔紅隻得笑笑。對她弟弟說道:“這是我領導。”

他弟弟立馬招呼道:“領導好。”

李文龍哭笑不得,對他說道:“叫李大哥好了,來深圳幾天了,有沒有出去玩啊。”

男孩子立馬說道:“過來找工作的,哪有心情玩啊。”

周豔紅也在一旁解釋道:“我說讓他先玩幾天,他不肯,一過來就開始找工作了。”

李文龍點點頭,對她說道:“工作找得怎麽樣?”

周豔紅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前兩天他自己在報紙上找,去麵試了幾個,不行,都太辛苦,工資又不高,什麽司機啊,家具工人之類,我今天想教著他上網,讓他在網上找找。”

李文龍點點頭,看了看周豔紅,想著周豔紅比他好像還要辛苦,好歹文虎大學畢業,自己找到了工作,李文虎找工作很快,李文龍幾乎是前一刻得知他畢業了,後一秒他就告訴他他已經在鄭州找到工作了。

李文龍看著他們兩姐弟在那,他也不知說什麽,再看看周豔紅弟弟一直很拘謹地站在那裏,想著他們兩沒看到他時,一直很輕鬆的在那裏說笑著,想著小夥子剛到深圳可能緊張,所以便笑了笑,說道:“那行,小周,你教你弟上網吧,我回家了。”

周豔紅點點頭,說:“那總監再見。”

她弟弟也緊跟在後麵說再見,李文龍點點頭也說聲再見,出了辦公室地門。走出公司。因為看到周豔紅的弟弟,又想起自個弟弟,便給李文虎打了一個電話,擔心他地身體現在好了沒有,上次看到他,臨走前要他去醫院檢查,也不知道檢查沒有,在電話裏問了李文虎的身體。李文虎說去醫院檢查了,沒什麽問題,事實上他現在躺在**,一天隻吃了一包方便麵。胃裏麵一直難受,渾身也沒有力氣,隻是對於家人,自然隻能報喜不報憂,哥哥又不在身邊。說他難受有什麽用,他想著自個年輕,肯定能扛過去地,所以李文龍打電話過來問起時,他便說一切好得很,正打算帶一個女孩子看電影去哩。李文龍聽說他打算追女孩子了,以為他上次見麵勸說的話起了作用。便高興地問那女孩子的情況。李文虎聽到這些,想起什麽女孩子。根本沒影,他現在才算明白他哥當初說的話了。大學其實是最好談戀愛的環境,出來工作來。不管是工作圈還是生活圈瞬間縮小,公司裏就隻有幾個女地。而且都還名花有主,他真的是想談戀愛都找不到人,再說了就算有人,他一個剛大學畢業的窮小子,典型的一窮二白,哪個女地會願意嫁給他?社會上的女孩子現實精明多了。所以李文虎很寂寞。大學裏有那麽多同學在一起,從來不知道寂寞為何物,工作後,就變得形單影隻起來,公司裏的同事都隻是維持著表麵上的客氣,平時在大街上碰到也隻是點頭之禮,怎麽可能成為朋友,所以李文虎現在一個人在鄭州,是特別的寂寞,他也想找個女孩子,談場戀愛,可是哪裏有機會呢。

李文虎聽著他哥關心地話語,不知怎麽回答自然不想和他哥多聊,所以找了個理由就掛了,李文龍還以為他急著要和女生去約會,也很高興的掛了電話,想著他的身體沒問題,又開始找女朋友了,這真是好消息,回去一定要把這個消息告訴母親,讓老人也跟著開心一下。回到家裏,把李文虎在找女朋友的事和老娘說了,老太太果然很高興,她小聲對李文龍說道:“毛龍,你媳子不肯生啊,小雪人還是不錯,就是不肯生,媽想想也就算了,幸好還有毛虎,我們兩李家有兩個兒子,不可能絕後,現在毛虎找到女朋友了,媽真是太高興了,一定要早點給他準備,像你一樣,回老家辦一次,到鄭州辦一次,那姑娘哪裏人啊,長得怎麽樣,多大歲數了。”

老太太連珠炮的問起,李文龍哪裏知道,隻得對她說道:“媽,你自個去問虎子,我隻是今天聽他說起要和女孩子一起去看電影。”老人自然樂啕啕的去打電話去了。李文龍看到老人給虎子打電話糾纏得問個不清的樣子,想起他當初第一次告訴老人他有女朋友地情景,老人也是那麽興奮激動,那時候剛和江小雪認識,就想和她結婚了,知道一生一定要和這個女人在一起,那時候就很篤定哩。

江小雪看到老人在那裏電話一打兩個小時,心裏就在那裏笑,老人很節儉,可以說節儉到了葛朗台的地步,小雪還想著上次回鄉下,老人認了兩個女兒,她又給了錢,這開了先河以後估計是個無底洞,正擔心呢,沒想到老人卻主動和她說了:“小雪,德英德林以後跟你要錢你告訴媽,你不要給她們錢,出嫁地女兒潑出去的水,娘家管不著了。”老太太在這一點上,重男輕女到了無情地地步,她說道:“老家的那些房子林地,那些樹都是你地,女兒結婚的時候我們那該給就給了,以後地都是兒子的。”

小雪就放心了,知道老人是不會拿兒子的錢貼兩個女兒的。她想著也好。省心了,可是說到節儉,在給兒子打電話這件事上,老太太仿佛不知節儉為何物,她思念小兒子,每次給文虎打電話,文虎不說掛電話她絕對想不起來掛電話,一打就是兩三個小時,小雪給老人買了一個小靈通,每個月定時給她充話費,幾乎每個月都發現老人的電話費比她還要多!

不過最多也就一百來塊錢,雖然有點心疼錢,不過也算是小事,江小雪一直沒吭過聲。

國慶節在接下來的加班中很快就過去了,李文龍在下班的時候,總能看到周豔紅,周豔紅大概因為是弟弟來了,所以她整個國慶期間哪裏也沒去,一直陪著她弟弟。有時候到晚邊時,李文龍就看到周豔紅一個人坐在辦公室,到了五六點,就走到[窗口焦急的往外麵望,李文龍想著她應該是在等她弟弟,有時候她能很快等到,有時候李文龍下班走出來,她也沒等到,李文龍經過她身邊時問起,她就笑了笑,說道:“等他回來吃飯,他自從學會在網上找工作後,麵試機會多起來,每天要在深圳跑幾個地方,估計他現在對深圳的了解比我還要多了。”

李文龍點點頭,對她說道:“小周,你對你弟弟還蠻好啊。”

也不知怎麽的,大概因為知道她和他一樣,都是來自農村,所以對於周豔紅,李文龍顯得很親切隨和,站在她麵前,總有種站在鏡子麵前,站在水邊的感覺,對麵是他的鏡像,是他的水中倒影,好的壞的,全部一一呈現。周豔紅倒是一直知道李文龍對於下屬很嚴厲,看到李文龍最近對她那麽關心,不由有點慌神,聽到他如此說起,便點點頭,算是同意了他的說法,點完頭之後,又想起領導都說話了,你作為一個剛來不久的小下屬剛點頭不說話算怎麽回事,所以又補充性的說道:“不對他好怎麽可能呢,我讀大學苦了他了,我們那地方窮,爸媽沒地方賺錢,我大學學費都是我弟弟賺的,我欠他的,我那時候就對自己說過,以後一定要照顧好弟弟,其實說以照顧,我這個姐姐真是很失職,一直沒為他做什麽。”

李文龍聽到她這麽說,心裏不由有點酸,想起兩個人真是挺相似的,他笑了笑道:“凡事慢慢來,總會好起來的,在深圳有很多機會的。”

周豔紅就發愁道:“總監,有機會也要看什麽人啊,像我弟弟這種,初中畢業,沒有一技之長,他在家學修摩托車的,深圳大城市都禁摩了,除非去關外,不過在老家修車,出來也修車,他不想。他跟我說,他修車修了那麽多年,不想再修車了,所以現在工作也不好找,小孩子沒本事,可是卻想著出來能賺到大錢,做力氣活一千多塊一個月,卻嫌少不肯要這樣的工作,你說他怎麽能在深圳找到工作,他跟我說,如果隻能找到一千多的,那他不如回老家去,他很可能要回老家去了。深圳就這樣。”

周豔紅話說完,才發覺自個說多了,她立馬退後一步,讓開一條路了,對李文龍說道:“總監,對不起,耽誤你時間了,我真是話多。”

李文龍笑了笑,說道:“沒有的事,你不要擔心----”

正說到這裏,她弟弟回來了,深圳那天下了雨,他弟弟一身的衣服都淋得濕答答的,周豔紅立馬焦急道:“怎麽不帶傘出去呢,快回房換衣服吧,先洗個澡我們再出去吃飯。”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李文龍看到他們兩姐弟忙,便也不方便再站在那,一個人悄沒聲息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