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才誇過你，又說這些讓人不高興的話，我跟你誰跟誰，用得著這麽客氣？”雖然淩曉諾是帶著十二分的誠意說出了這番話，但謝謝二字卻是紀彥勳的禁忌。特別是從她口中聽說，他會覺得特別刺耳。
“那不一樣啊，你是我的男朋友，對我好是應該的，但你沒有義務為我的家人付出這麽多。”他對媽媽和可可無微不至的關懷也是淩曉諾決定拋開束縛，勇敢向前的重要原因。雖然未來充滿不可預知，但因為舍不下他的厚愛、不忍心讓他傷心失望，再難她也會堅持下去。
“搞了半天剛才的甜言蜜語隻是偶爾的靈光一閃，看來你還得跟可可好好學學，下次要是再說這些話，別怪我下狠心收拾你！”雖然平日裏對她很縱容，但紀彥勳有無法容忍的底線。隻是，他的底線有點特別，說白了就是不喜歡曉諾拿他當外人、跟他太客氣。
聽他說出收拾二字，淩曉諾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果斷轉移話題，“好了好了，我不說還不行嗎。大首長明天就要回來了，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麽跟他做匯報吧。不打擾你做正事了，bye……”
淩曉諾的第二個bye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紀彥勳從容地打斷，“沒事，我早就想好了。還特地想了好多好多誇你的話，保證讓他聽了心癢癢，急著想見你。”
“但願如此。”他的話多少帶了幾分誇張的成分，淩曉諾卻真心希望他的預言能成真。順利度過這一關，她才能真正的安心。
不到十分鍾的通話，互相傳達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雖然說的都是暫時還沒有發生的事，卻都是足以改變全局的大事。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淩曉諾提前半小時下班，難得在可可還沒有放學前就到了幼兒園門口等她。去程打的出租車還在門口等著，接了孩子直接上車，原路返回。往返一趟，隻需四十五分鍾即可。
媽咪今兒來得特別早、而且今兒走的路和之前有點不一樣，好奇寶寶滿肚子都是疑問，“媽咪今天怎麽下班這麽早呀，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呢？”
“你不是總吵著要去媽咪現在工作的地方看看麽，今天就讓你如願
。”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很輕鬆，但淩曉諾心裏其實蠻緊張的。如果這一趟帶可可回工作室真的又碰上莫少謙，等可可她爸回來，真的有點不好交代了。
“是要帶我去櫥窗裏掛了好多漂亮衣服的地方麽？”小丫頭果然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看來淩曉諾選擇在工作室見麵確實是個明智的決定。
“沒錯，櫥窗裏確實掛了好多衣服。不過，那些都不是普通的衣……”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嘛，經常看媽咪畫東西，又聽她講了一些和工作有關的事，小丫頭可以很容易地聯想到，“我知道我知道，是新娘子結婚穿的衣服嘛，在電視上看過的，好長好漂亮。”
“媽咪教過你的，那些衣服叫什麽來著？”雖然‘新娘子結婚時穿的衣服’很貼切，但如果和職業聯係起來，總是有點怪。如果當著老師的麵也這麽叫，恐怕會鬧笑話，適時糾正是必要的。
“婚紗。”嗬，可別小瞧淩可馨小朋友，她什麽都知道的，隻是覺得用‘新娘子結婚時穿的衣服’形容更直接才會這麽說的。
淩曉諾這才放了心，“記得哦，等一下見了媽咪的老師一定要這麽說，不然會被笑的。”
“知道了，可可不會給媽咪丟臉的。”因為從小就沒有爸爸的關係，懂事的小丫頭一直都知道在外人麵前不給媽咪丟臉是很重要的事。即便現在有爸爸疼，這樣的習慣依然保留著。
這一點淩曉諾完全不擔心，現在，她最害怕的是帶可可回去之後會見到不想見的人。
還好，她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等她帶著可可回到工作室，其他同事差不多都下班了，隻有莫辛和她最得力的助手elva在，elva還在成衣室忙工作，基本上也打擾不到她們。
之前莫辛已經從莫少謙口中聽說了一些，知道曉諾家的小寶貝給她長得非常非常像。當時莫辛還有點納悶，到底要像到什麽程度才需要在前麵加兩個非常，現在她終於明白了。不誇張地說，曉諾和可可絕對是她見過長得最像的母女
。
“小丫頭根本就是縮小版的淩曉諾嘛，不光長得像，就連眼神和笑的神態都一模一樣。”這小丫頭畢竟是莫家的血脈，莫辛自然覺得特別親切，恐怕也隻有在麵對孩子時才能在一個大人臉上看到如此輕鬆自然、毫無遮掩的笑。
“可可是媽咪的乖寶貝，自然長得像她。”純天然的無敵萌，一開口便秒殺全場。
“哎呦，這小丫頭像誰啊，小嘴這麽甜。”莫辛已經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要不是怕嚇到可可，她真想把小丫頭抱過來狠狠地親兩口。
“媽咪說，都是爸爸教的好。”小丫頭沒心沒肺，即便是麵對初次見麵的陌生人，也是有一句說一句。
爸爸？聽到這個敏感詞，莫辛臉上笑瞬間僵掉。很顯然，可可說的爸爸不是她的侄子莫少謙。
畢竟和人家不是很熟，小丫頭沒怎麽費心觀察老師的表情，繼續自顧自地拉著媽咪的手問道，“今天已經是周五了哦，爸爸定了什麽時候回來沒？”
反正沒打算讓可可回莫家認祖歸宗，淩曉諾也不覺得當著老師的麵提這事有什麽不妥，毫無顧忌地回道，“還沒呢，晚上再問問，照之前的計劃，順利的話周日應該能回。”
經曆過無數大風大浪的莫辛控製力一向很好，片刻的恍神之後，很快就緩過勁來，“有你這麽聰明可愛的小寶貝，你爸爸媽咪真幸福。”
小丫頭一點也不怕誇，笑著向媽咪撒嬌，“媽咪，你幸福嗎？”
“當然，可可就是媽咪幸福的源泉。”雖然為可可犧牲了很多、也放棄了很多，但對淩曉諾來說，可可絕對是最重要，也是最特別的存在。小丫頭帶給她的快樂、滿足遠比辛苦和無奈多。單是幸福一詞，還不足以完全概括她從可可身上得到的。
母女倆正膩歪著，負責在接待處值班的同事安妮突然進來傳話，“老師，莫太太來了，說是剛去吃過齋，順道過來看看您，我讓她在會客室等，您看，要不要現在出去見她？”
說紀彥勳神經過敏，淩曉諾也不遑多讓，一聽到莫字，便會不自覺地聯想到莫少謙，雖然來的是莫太太，但也難保不會和他有關係，“既然老師有客人，我就不打擾了，等一下帶可可去展示櫥窗看看就準備回去
。”
莫辛並沒有立即給出回複，先吩咐安妮出去好好招呼著，看到她離開，才轉向曉諾試探著問道，“應該是我嫂子來了，你要不要去見見？”
“不了。”淩曉諾想也沒想便果斷拒絕，“和不認識的人也不知道聊什麽好，可可也會不適應。”
“既然這樣，那算了。”雖然事與願違，但莫辛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失望。答應幫少謙之前她就說過，隻負責把人帶來，能不能讓嫂子和可可見上，還得看曉諾的意思，也要看祖孫倆的緣分。
三人一起出了門，莫辛往左，淩曉諾帶著可可往右。按理來說，應該是碰不上的。
誰曾想，沈秀清正好從洗手間出來，輪椅才剛拐了個彎，眼尖地可可就發現了她，“媽咪，好像是上次在醫院見過的奶奶。”得說，小丫頭的記性確實比一般小孩要好。這事已經過去了十來天，而且當時也隻有不到一分鍾的交流，她卻能一眼就認出來。
來的莫太太果然和莫少謙有關，淩曉諾毫無準備，敷衍著嗯了一聲便打算抱著可可上樓。
她能努力平複心情，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但沈秀清卻做不到。來之前，她也想過可能會白跑一趟。卻不想，老天爺居然這麽給麵子，她還沒完全做好準備就遇上了。
激動興奮的沈秀清忙‘駕駛’著輪椅迎上前，“小丫頭記性真好，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可能是因為家裏有個一直坐輪椅的奶奶，可可見到坐輪椅的老人時會覺得特別親切。人家主動跟她打招呼，禮貌地回話是必須的，“奶奶你為什麽要坐輪椅？也是因為腿受了傷麽？”
“我的腿沒問題，隻是身體不好，沒力氣走路。”此時，沈秀清眼裏隻看得到自己的乖孫女，也不管孩子她媽是什麽反應，毫不避諱地伸手摸了摸小丫頭的臉蛋，“小丫頭真懂事，告訴奶奶，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可可。”小丫頭一點也不認生，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紹。介紹完自己，還想拉著媽咪過來。
可惜，她的熱情沒有得到親親媽咪的回應，“奶奶和老師可能還有事聊，我們先回家，改天再帶你來看展示櫥窗裏的漂亮衣服
。”甭管莫老太太是不是真的順路經過，淩曉諾都不想帶著可可和她有過多的交流。
“我隻是路過，順便來看看莫辛，也沒什麽特別的事要聊。上次在醫院見過一次，今天又在這裏碰上，也算是有緣，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帶你家……”
淩曉諾一心隻想著快點帶可可離開，不等莫老太太把話說完便急著打斷，“不好意思，我們還要趕著回家，失陪了。”
沈秀清心裏也有數，知道這孩子不想讓可可和莫家的人有太多接觸，更知道再怎麽努力爭取也不會孩子她媽改變主意，心裏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也就此幻滅。
“既然你們有事要忙，我也不勉強，希望還能有機會再見麵。”希望破滅之後，沈秀清的語氣明顯比剛才低沉了許多。雖然來之前已經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但當這一切真的發生，她還是覺得很受打擊。
“可可乖，跟奶奶和老師說再見。”淩曉諾自然是不希望還有再見麵的機會，但出於禮貌，還是要客套一下。
“奶奶再見、老師再見。”小丫頭心眼多，隱約也感覺到媽咪的反應有點不對勁。但畢竟是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即便再有疑惑，她也不會多問，媽咪說什麽，她都會乖乖照做。
心灰意冷的沈秀清似乎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說話，隻是揮了揮手。
最後還是一直在旁當‘觀眾’的莫辛站了出來，“下次有時間再跟你媽咪一起過來玩，再見。”
“那我們就先走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淩曉諾也大概能猜出老師的良苦用心。不出意外的話，她以後恐怕不會再帶可可來這裏。
客氣地打過招呼之後淩曉諾便帶著可可朝出門的方向走去。因為有心事，淩曉諾的步子邁得格外快。這樣的急促也讓可可越發茫然，“媽咪，咱們為什麽要走這麽快？”
“周五晚上經常塞車，路上恐怕會耽擱，還是早點出發比較好，不能讓奶奶等太久。”
這個理由聽起來倒是蠻合理的，卻不足以消除可可心裏的疑惑，“可是，來之前媽咪明明答應要帶我去看漂亮婚紗的，為什麽那個奶奶一來，媽咪就急著要帶我回家？”
“因為……”淩曉諾還沒想好怎麽回答，身後突然響起一陣騷亂
。她本能地回過頭去看了一眼，看到的卻是莫老太太昏倒在輪椅上、老師心急地大叫快叫救護車的情景。
看莫老太太癱軟無力的樣子以及老著急的反應，這場意外應該不是事先設計好的。老師要費心看著昏迷不醒的莫老太太，旁邊又沒有其他人，心軟的淩曉諾果斷拿出手機撥了急救中心的電話。
所幸這附近就有一間醫院，急救中心回複說十分鍾之內就能趕到。
可在救護車趕來之前，就這樣丟下著急的老師和昏迷不醒的莫老太太總是不太好。猶豫片刻之後，淩曉諾還是決定暫時留下來，至少要知道莫老太太的病是否嚴重之後再走。
見曉諾倒轉回來，莫辛也不跟她客氣，忙招手讓她靠近一些，“過來幫個忙，你先幫我扶著，我把輪椅的靠背放平。”
畢竟是人命關天，淩曉諾也顧不上許多，快步走上前，照老師說的做。
可可一向和媽咪保持行動一致，自然會緊跟而上。剛才還好好的一個人突然昏倒，雖然有點害怕，但此時，小丫頭更多的還是擔心。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經過一番簡單的檢查，醫生一臉凝重地說病人的現在的情況很不樂觀，必須馬上送去醫院搶救。
看來，莫老太太的病情遠比想象中更嚴重。看著老師跟著救護人員一起上了急救車，淩曉諾的心情也莫名其妙地變得緊張起來。她帶著可可出現之前，老太太還好好的，跟可可說話的時候笑得特別開心。但，就在她準備帶可可離開時，老太太的臉色立馬大變，她們才離開不到一分鍾，老太太就突然昏倒。這是不是意味著……老太太是因為受了意外打擊才會突然病發？
如果真是這樣，她還能安心帶著可可回家麽？
答案顯然的否定的，丟下一個可能是被自己‘氣’病的老人就這樣離開，絕對不是淩曉諾會做的事。
而且，她家寶貝兒也和她有同樣的想法，“媽咪，那個奶奶的情況好像很不好，我們也跟去醫院看看好不好？”
“好。”因為有可可的支持，淩曉諾越發沒有顧慮
。牽著她離開時，步子比剛才邁得還要大。
這會兒還沒趕上下班最高峰，打車到最近的醫院隻用了不到十分鍾。
莫老太太被送進醫院之後就進了急症室，轉眼半個小時過去了，醫生還沒出來。
來的路上莫辛已經給兩個侄子打了電話，相信他們應該很快會趕過來。在他們趕來之前，她隻能把擔心和緊張說給曉諾聽，“這樣的狀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希望這一次也能和之前的幾次一樣，有驚無險。”
“莫太太她……身體一直不好？”畢竟不熟，淩曉諾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隻能試探著問問莫老太太的病情。
“是，我大哥離世時她大病了一場，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後來又動了幾次手術，身體底子已經被拖垮。每一次送她進醫院，家裏人幾乎都要做好她可能再也不會醒來的心理準備。”再強勢的女人，在麵的家人和親情時都會不自覺地顯露出脆弱的一麵。莫辛也算經曆坎坷，這一點在她身上也表現得尤為明顯。
“您別太擔心，那麽難的關都闖過來了，相信莫太太一定會吉人天相。”麵對生死，一切都會變得渺小，淩曉諾也沒有多餘的心力顧慮太多。怎麽說莫老太太也是可可的親奶奶，而且人家也沒做什麽壞事，她當然還是希望老太太能挺過這一關。
快到六點的時候，莫家兄弟終於出現。兩兄弟雖然長得不太像，但卻是帶著同樣的焦急和擔心而來。即便淩曉諾和可可在，他倆的注意力也沒有在這對母女身上多做停留。
又等了近半個小時，急救室上方的紅燈終於熄滅。從醫生的凝重表情來看，緊急救治的結果應該不太好。
“雖然暫時度過了危險期，但病人的各項生命指征都非常不穩定，恐怕需要在icu病房觀察兩天。”果然，醫生給出的結論確實很不好。
莫家兄弟幾乎是異口同聲地拉著醫生追問，“她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不好說，可能一個小時，也可能要一天，最主要還是看病人的意誌力和求生**。”醫生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過，如果病人覺得活著沒什麽意思，意誌也會隨之變消極，昏迷的時間就會無限延長。
這間醫院的規模不小，而且是心腦血管科的主任醫師親自出馬，莫家兄弟也不敢對醫生下的結論有半點質疑
。反正了兩兄弟對母親的病情心裏也有數，知道這一天躲不掉。
隻是，母親危在旦夕，為人子女的卻什麽都不能做，兩兄弟的心裏除了無措，更多的還是自責。
淩曉諾一直帶著可可在不遠處站著，隔著不到五米遠的距離，可以清楚地聽到莫家兄弟和醫生的對話。
要讓一個人有求生的**，最直接的做法就是讓她最想見的人在耳畔呼喚。聯想到莫老太太昏迷之前發生的事，可可顯然是最合適也是唯一的人選。
怎麽辦，難道真的要把可可‘送’到莫家人麵前嗎？她不放心，也舍不得。可要她眼睜睜看著一個病重的老人在生死線上掙紮，卻不聞不問，她做不到。
“我瞧著莫老太太之前好像很喜歡可可，一直想跟她聊天，不如……讓可可進去陪她老人家說說話，看看有沒有用。”不放心、不舍得又如何，畢竟是一條人命，而且還是可可的至親，做得太絕，良心上過不去，恐怕也會給可可帶來不好的引導。
“無論結果怎麽樣，試一試總是好的。”其實，莫辛心裏一直在琢磨這事，隻是礙於曉諾的態度太決絕，她不敢貿然開口。現在曉諾主動提及，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可可，你願意進去陪奶奶說會兒話嗎？”當然，這樣建議是否能施行，最後還得看可可。
“可可陪奶奶說話真的能讓她快點醒過來麽？”現在說血濃於水可能有點狗血，但不得不承認，血緣之親的牽絆確實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不敢保證一定能，但不試一試，怎麽知道不行呢？”淩曉諾打小就是個心底善良的好孩子，她也一直很努力地教導可可要一心向善、多幫助人。今天，也算是一次很好的‘實戰’機會。
“這樣的話，可可願意試一試。”可憐的小丫頭，到現在連晚飯都沒吃也顧不上了，一心隻想快點救人。
護士長很快就過來帶可可進了診療室，莫辛和莫少桀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默契地同時離開，安靜的休息區內隻剩下淩曉諾和莫少謙。兩個人本不該有任何聯係，卻因為可可的存在不得不‘糾纏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