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巴黎

二十五歲的雷戰鑫留下了一封信給哥哥後,拋棄在台灣的一切,終於來到了他向往已久的巴黎。

他愛巴黎!

從小,他的夢想就是來巴黎學畫,他想要成為一名世界知名的畫家。

住進了事先委托朋友租賃的房子後,他一邊調整時差、一邊打掃住屋,忙了幾天,終於能好好拜訪一下巴黎這座城市。

他興致勃勃地到市區閑逛,隨身帶著相機,以便能即時拍下最棒的鏡頭。

這座城市實在太美了!

上帝真是不公平,為什麽讓所有的美景都落在巴黎呢?

即使隻是條小巷,也足以讓他在心裏不斷地讚歎著。

巴黎有著古老典雅的建築,也有最時尚的名牌精品店,整座城市充滿一股獨特的人文氛圍,僅僅是在街上散步走路,就會讓人心情愉快。

他沉溺在巴黎市區浪漫的藝術氣息裏,遊遍聖母院、羅浮宮,接著,他來到了巴黎的地標——艾菲爾鐵塔,以及星形廣場上雄偉壯麗的凱旋門,一路盡是迷人的浪漫風情。

驀地,他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來電顯示,是他的哥哥雷戰生打來的越洋電話。

自從父母雙亡後,哥哥便是他在這世上唯一僅剩的親人。

電話一接通,傳來的依舊是雷戰生苦口婆心的勸說——

‘戰鑫,你真的要拋棄一切到巴黎學畫嗎?你一個人在那裏過的好嗎?沒有人照顧你,我實在很擔心,回來吧!況且,公司需要你。’

“不。”戰鑫語重心長地說:“哥,從小我就在爸媽的羽翼下成長,並且一直順從大家的期望而活,現在爸媽已經不在人世,我也該要獨立了。我想重新開始做自己,我一直很喜歡畫畫,從小到大,我的夢想就是成為畫家,現在,我再也沒有顧忌了,我決定朝著這個目標前進。”

‘戰鑫,我還是希望你再考慮考慮。’隔著千山萬水,雷戰生仍舊不放棄喚回弟弟的心。‘如果你改變主意的話,就馬上回來吧!’

通話結束後,戰鑫站在黃昏的塞納河畔,深吸一口氣,立誓道:“我永遠不會後悔我的選擇!”

法國的黑夜來得晚,盡管已經傍晚五點了,太陽依舊熾熱。

巴黎處處都有露天咖啡座,小小店麵散發出咖啡的濃鬱香味。

難得悠閑,他拉開一把椅子坐下,即便桌上還留著上一個客人用過的咖啡杯,他也不以為意,低頭瀏覽起今天拍的所有照片,相機裏的每一個畫麵,都如此賞心悅目,讓人讚歎。

良久,他心滿意足地抬起頭,欣賞著周遭的街景,忽然,他目光一閃,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景色——

一個黑發女孩正忙碌地穿梭於咖啡座的客人間,她的體態纖細輕盈,穿著涼鞋、牛仔褲、白襯衫,頭發隨便紮束著,幾綹發絲散落在她那清秀、雪白的臉頰上,雙頰染著粉嫩嫩的紅暈,柔軟的紅唇、靈巧挺直的鼻子、倔強的下巴、古典氣息的鳳眼,再襯著長長的睫毛,整個人明麗中透著溫婉的氣質。

也許是因為她那頭黑發的關係,吸引了他的目光,身在異地的他,不自覺地會對亞洲人特別注意。

她微笑地招呼客人,輕快地端著咖啡在一張又一張的小圓桌間穿梭,在炎熱的氣候下,她全身上下依然散發著清爽怡人的氣息。

有道是“認真的女人最美麗”,這話說的一點兒也沒錯。

憑著本能,他連忙拿起相機捕捉她的美麗身影。

鏡頭裏,她的鳳眼沒有中國古代女人那般羞澀,反而十分直率,櫻桃小嘴微揚,給人愛笑、開朗的印象。不過,紮起的黑發讓他覺得美中不足,她應該放下頭發,任其自由地飄揚著才對。

這輩子,他第一次對一個陌生女孩有那麽多的評論和意見。

辛浿芝女發現他照相的動作,感覺到他的注視,黑白分明的大眼朝他望過去。

這是很正常的事,法國人對於美女有著獨到的眼光,他們欣賞獨特的美麗以及與眾不同的氣質,而眼前的東方男子似乎也有著相同的審美觀。她自知長得還不賴,常常會有多情浪漫的法國男人,毫不避諱地打量她,甚至上前熱情讚美、攀談。

她不禁稍微瞥了眼這個陌生男子。

年輕俊朗的麵孔,不馴的淩亂頭發,一雙明亮深邃的眼睛,還有性感的嘴唇,無庸置疑的,他是個帥哥。從他優雅的舉止看來,一定是出身不凡的富家公子,那雙毫無顧忌的熱烈眼眸中散發著孤傲的高貴氣質,他是個讓人看一眼就會心跳不已的男人。

她露齒微笑,來到桌旁,用法語問道:‘先生,照片也拍了,是不是該點一杯咖啡呢?’她俏皮地露出微笑,並一時興起,改用中文問道:“要在塞納河畔來一杯左岸咖啡嗎?”

“什麽?”他連忙把相機放到口袋裏,有點不好意思地問:“你會講中文?”

“嗯,我的家人是從台灣移民到法國來的,我是第二代。”她的眼睛充滿笑意,動作迅速地收拾好桌上的咖啡杯。“想喝什麽咖啡?”

“拿鐵。”

她點點頭,才剛要轉身回櫃台時,一隻狗忽然從她腳邊竄過,她嚇了一跳,身子往後一傾,托盤上杯裏殘餘的咖啡濺了出去,飛落到他的衣服上,她慌亂地想扶住桌椅撐住身體,卻仍舊止不住跌勢。

完了!出糗了!

見狀,雷戰鑫本能地伸手抓住她。

她整個身體的重量都落在他身上,感受到他強壯的胸膛和男性的氣息,心跳不由得加快,一站穩後便連忙推開他。

“要不要緊?”

她沒有忘記剛剛兩人身體接觸時的震撼、悸動,宛如觸電一般,這和平時與姑丈、表哥的擁抱是截然不同的。

“還好。”她馬上恢複鎮定,有些懊惱地道歉。“對不起,弄髒你的衣服。”

“沒關係。”他不在意地拿張紙巾隨便擦拭一下。

“這杯咖啡由我招待你吧!”她再三道歉。

“不用了。”他拿出相機輕晃了晃。“你剛剛也當了我的免費模特兒。”

“你是攝影師嗎?”她疑惑地問道。

“不,我隻是業餘的愛好者,上周才剛從台灣來到巴黎,準備申請藝術大學,隻是不曉得學校願不願意收留我這個半路出家的無名畫家。”他苦笑地說。

“你以前念什麽科係?”她好奇地發問。

“我雙修經濟和電腦。”他的眼神掠過一絲遺憾。以前,在父母的期望下,他一直無法往自己最愛的藝術發展。

“在巴黎有很多天賦異稟的畫家,也都是半途出家的。很多年輕人都向往到巴黎來,因為巴黎是藝術家的天堂。”雖然與他素昧平生,但對他追尋理想的舉動十分感動,因此她鼓勵道:“帶著你的執著和熱情,完成你的理想吧!”

“謝謝。”他微微一笑,接受她的祝福。

由於這時候咖啡店的人潮不多,因此她走到櫃台,親手為他煮了杯拿鐵,另外還準備了法國麵包與三明治。

“我請客!姑丈說要對旅行的人好一點,特別是東方人!”辛浿芝微笑地送上餐點。

“謝謝你。”聞到咖啡與麵包香味,他發現自己真的餓了。

“不客氣!”

“不過,我堅持要付錢,不能平白無故的白吃白喝。”

“真是的。”看來他是個不愛欠人情的家夥,她也就隨他,不再與他爭執這個話題了。

戰鑫立刻大快朵頤,她則趁著他用餐時,仔細觀察起這位陌生的旅客。

他來自台灣,她的家人也是,可是台灣對於在法國出生、長大的她來說,事實上卻是個陌生的國家。看他的模樣,家裏的經濟能力應該不差,他卻能毅然來到法國尋夢,她很激賞這樣的精神。

戰鑫很快地就將桌上的食物一掃而空,還意猶未盡地說:“嗯,好好吃的三明治!咖啡也很香醇,是我喝過最棒的!在異國能夠品嚐到這麽美味的東西,真是一種福氣啊!”

“這是掌廚者必須具備的基本實力!”她自豪地回應。

他付了錢,而且還多給了一些小費。

“不用了,巴黎的消費很高,你還付那麽多小費……”她想把小費還給他。

“這可是獨一無二的咖啡,當然值那麽多錢啊!”這樣的悠閑時光是再多錢都買不到的。“況且,你還當了我的免費模特兒呢!”

聞言,她的臉頰一紅。

他一時間看得入迷,不假思索地說:“介意我問你的名字嗎?”

就在這時,有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Odelia(奧蒂莉雅)!要清理清理,準備關店了!”

“好!”她連忙站起來,回應她的表哥張家偉。

Odelia(奧蒂莉雅),好美的名字!

“再見!”辛浿芝對他抱歉一笑後,迅速地走向櫃台。

“再見。”戰鑫依依不舍地道別,離去前還頻頻回頭看著她忙碌的身影。

他知道,這會是他這段旅程中最美的一段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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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辛浿芝疲憊地回到和姑姑一家人合住的家。她貼心地先替尚未返家的家人準備好晚餐,然後才進房梳洗。

辛浿芝現在是巴黎大學英文係的學生,今年剛滿二十歲,雖然今天白天在打工,但做每件事都很認真的她,念書也要求得在前三名,因此即使很累了,晚上也必定要念書。

她泡了杯咖啡放在書桌上,打開這間小房間裏唯一的光源——台燈。明天還要小考,她努力練習英文寫作,通常她都很專心的,但今天卻反常的心不在焉。

腦子裏,充滿了“他”的影子,以及他們今天分分秒秒裏的所有談話與相關影像。

在露天咖啡座工作,每天都有無數遊客來來去去,見過不少的異國帥哥的她都能無動於衷,卻獨獨對來自台灣的“他”難以忘懷。

她二十歲了,正是花樣年華的年紀,當然也對愛情充滿了憧憬,但卻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也許是台灣人的血液使然吧,她對於戀愛對象的選擇既保守又矜持,雖然身邊也有一些男同學追求她,但是她卻隻鍾情於東方人。

然而,她與“他”不過是萍水相逢,短暫的接觸過後,兩人又是毫無交集的陌生人,所以,就當這是某種經曆愉快交談後所產生的好感吧!

她知道,今晚,夢裏將會充滿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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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鑫走回租屋處,爬上古老的樓梯。這棟房子有將近百年的曆史,內部經過裝修後,現在變成專門出租的小套房,盡管如此,仍然處處都看得見斑駁的老舊痕跡,水管管線偶爾還會罷工阻塞。

打開房門,一房一廳的狹小空間,桌子上擺著手提電腦,角落放著畫布,書櫃上塞著一堆畫 和五顏六色的顏料,那都是他的寶貝。

他快速洗過澡後,馬上打開電腦,迫不及待地把今天所拍攝的照片傳輸到電腦裏,順便打開Outlook收E-mail,其中果然又有哥哥雷戰生寄來的信。

哥哥在信裏的語氣十分不舍,擔心他的錢不夠用,也擔心他在異地受苦。

然而,戰鑫很不願意用家裏的錢,他隻打算靠自己,若真沒錢的話,他可以跟巴黎滿街的畫家一樣,做個街頭畫家賺點小錢。

他是懷著理想前來巴黎的,即使曆經千辛萬苦,也絕對不會放棄。

信箱裏除了雷戰生的信之外,他的“女朋友”娜麗也寄了封電子情書。

電子郵件裏全是對他的思念,還有抱怨。說她之前打了無數通的電話給他,卻都沒有接通。那是因為,他一看到她的手機號碼,就直接不予理會。娜麗還在信中抱怨他一聲不響的離開她到法國去,然後又重述對他的愛,說她不能沒有他……

戰鑫冷笑,刪除這封信。若他不是雷家的二少爺,娜麗絕對不會看上他的。他很清楚像她這種見錢眼開的女人,愛的隻是他的錢,也因此,他從沒承認過她的女朋友身分,說她是情婦還比較恰當。當初若不是父母的要求,他根本不會跟她交往,他已經厭倦了她的任性、勢利和驕縱。

他在電腦螢幕上檢視著今天所拍的照片,有風景、古跡、跳蚤市場……還有人物,其中最吸引他目光的,就是Odelia那個東方女孩。

“真美……”他喃喃讚歎著。

他極為精準地捕捉到她獨特的神韻,這點令他有些驚訝,這個陌生女子在某些方麵似乎與他相當的契合。

他還會再見到她嗎?

這個晚上,他盯著螢幕上的她,著了迷,一股難以言喻的衝動駕馭了理性,他站在巨大的畫布前,開始描繪出她的模樣。

他精神充沛,一點睡意也沒有,靈感源源不絕地湧現,不多時,畫布上的人兒逐漸成形,直到黎明破曉時,畫布上也出現了美麗動人的Odelia。

他發現自己很想她,很想再見她一麵。

這樣的好強烈,強烈到他已經無法壓抑了。

但……可以嗎?這樣會不會太奇怪呢?

光是望著她的畫像與照片,他的心就不自禁地快速怦跳著。他已經二十五歲了,早就過了情竇初開的年紀,此刻卻表現的像個熱血方剛的男孩般。

他從來不需追求女孩子,她們便會自動上門,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他主動想要認識Odelia這個女孩。

不過,他們僅有一麵之緣,他若真的追求她,她會不會覺得他太過唐突?

雷戰鑫望著畫布上微笑的女孩,嘴角掛著略微苦澀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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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禮拜後,雷戰鑫發現自己依然對Odelia有著很深的依戀。

每個晚上,他不停地畫她,油畫、素描……他畫了數十張,怎麽都停不下來。

盯著這些完成的畫作,雷戰鑫終究擋不住心底的思念,決定要將衝洗出來的照片和畫作送給她。

讓身為模特兒的她看到完成品,這是基本禮貌。他用這個理由來合理化想見她的渴望。

周末,他同樣來到塞納河畔的露天咖啡座,可是卻沒有看到Odelia的倩影,他失望至極。

她去哪裏了?難道她不在這裏工作嗎?他再也見不到她了嗎?雷戰鑫從來沒有那麽著急過。

無奈的他,隻好沮喪地沿著塞納河畔緩緩走著,走到城內街道,看著靜靜流經市區的河水,更加勾起他的傷感。

他來到一個大廣場,廣場中央有著熱鬧的花市、蔬果商店,旁邊則有一些老舊建築和店麵,例如:超商、理發店、水果店等等。這裏的理發店很有趣,櫥窗裏擺著很多發型,供客戶直接選擇喜歡的造型。

他不禁停下腳步觀看著,忽然間,他雙眼一亮,綻放出驚喜的光芒!

是她!

他連忙推開門走進去。

“Bienvenue(法文:歡迎光臨)!”

一看到他,她驚訝地張開嘴,十分驚訝。

“是你!”

“你還記得我?”他有著莫名的開心。

“你是一個不容易讓人忘記的旅客。”

這是奇跡嗎?竟然讓她在茫茫人海中再度遇見他!這樣渺小的機會,應該是奇跡吧?

“你怎麽沒在咖啡座那邊呢?”害他剛剛非常失望。

“這個禮拜我來這邊幫姑姑顧店。”

“你會剪頭發?”

“嗯,因為早期一些台灣移民到這邊來,都是做勞力工作。這家理發店開了快三十年了,我小時候就常來幫我姑姑的忙,自然也學到了好手藝嘍!”

“那你可以幫我修剪嗎?”他想都不想地就問道。

“當然沒問題。”她微笑地等他坐上理發椅。

“我剛來巴黎,一切都還在適應中,想剪個頭發,一時也找不到理發店,剛好今天就麻煩你了。”

“想要剪什麽發型?”她還沉浸在和他再見麵的喜悅中,愉快地在心裏哼著歌兒。

“由你決定。”

“好。”她笑得極為燦爛,一臉“保證沒問題”的表情。

再一次近距離的靠近他,他身上的陽剛味依然容易讓人分神。

她試圖忽略他熾熱的神情,不敢看著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他的頭發上。

纖纖手指一碰觸到他粗黑的頭發,她頓覺手在發麻,手裏的剪刀俐落地開始動作。

雷戰鑫透過鏡子,欣賞日夜思念的她,見到她不經意地抬起頭,對著他笑,他也露出淡淡的微笑,胸口湧起一股幸福的感覺。一切就像夢境般,美好的不可思議,教人覺得很不真實。

他很想了解她,以及她的一切。

“你今天工作到幾點?”他將想法付諸行動,把握機會跟她聊天。

“到晚上關店為止。華人在法國生活很辛苦,但為了討生活,也沒辦法。”

“那家咖啡店是誰開的?”

“我表哥。這家理發店是姑姑開的,前方有一家中國牛肉麵店則是我姑丈開的。”

她沒提到她的爸媽……他細心地沒多問。

“你們都很努力工作呢!”

“確實。”不過最近姑丈的身體不適,也興起了退休的念頭。當然,這些話還不需要跟他講起。

她關心地問:“來巴黎好些日子了,還適應嗎?”

“還好。”

“會想家人吧?”她晶瑩剔透的明亮雙眸望著他。“我總覺得要拋棄家人出國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是的。為了理想、為了能成為偉大的畫家,他一意孤行地來到巴黎,可是兩個禮拜下來,他的確很想家,想念雷家二少所擁有的生活與兄弟間的情誼。離家在外,他才懂得原來他也會舍不得。

但無論如何,他不會後悔自己的抉擇,他相信在巴黎,一定能實現他的夢想。

“我確實很想念我哥哥。”他坦承。“我父母不久前車禍雙亡,隻剩下哥哥和我相依為命,是哥哥陪著我走過傷痛的,而我卻對他不告而別……”

“那你比我還幸運,還有哥哥和曾經愛你的爸媽,不像我,父母早就過世,是我姑姑和姑丈把我帶大的。”她落寞地說著。

可憐的她,一定很需要被人疼愛,他突然升起一股想要保護她的……

她確實是個很棒的發型設計師,很快地,他過長的一頭亂發就被時髦、輕便的發型所取代,他的臉看起來更有個性、更有朝氣了。

“謝謝。”他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邊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新模樣,一邊問道:“你每個周末都很忙碌嗎?”

“明天有空,換我排休。我每個禮拜會休一天假。”

他從口袋裏取出一張紙鈔遞給她。

“謝謝!”

她手腳俐落地找了零錢,當她把零錢放到他的大掌上,觸碰的瞬間又讓她有如觸電一般,手一麻。

她惆悵地想著,當他走出這扇大門後,他們還會再見麵嗎?

可是,他收了錢後並沒有立刻轉身就走。

他從大包包裏掏出素描本遞給她,這些作品隻是少數,因為畫布太大了,沒辦法帶在身邊。另外,還有幾張他特別為她洗出來的照片。

“這是送給你的。”他的眼神有些靦。“希望你喜歡。”

“這是什麽?”

她錯愕了一秒鍾,緩緩打開素描本,頓時驚歎不已。素描本裏的女子活生生是她的樣子,透過黑白素描,畫裏的她格外有著清靈、迷蒙之美。

“你畫我?”

“……是的。”他不好意思地問:“像不像?喜歡嗎?”

她的眼睛發光,一臉開心地說:“很棒,真的很棒!你必定有一雙藝術家的敏銳眼睛,可以看穿每個人的靈魂,才能把人畫得栩栩如生。謝謝你,我很喜歡!”她露出滿足的笑容。

她偷偷想著,原來他不但沒有忘記她,還特別為她作畫!迎上他的視線,他的目光是如此熱烈,令她心底一陣**。

“你想要當畫家的話,就應該去畫家村看看。”她為他介紹起景點。

“畫家村?”

他當然知道那個地方。

可是,他故意為難地說:“那地方在哪裏?聽說很有名呢!”

“那邊離巴黎市區隻有大約二十分鍾的車程,在蒙馬特山上,到了聖心堂走左邊的路就會看到一個小廣場,那裏就是所謂的畫家村,有很多畫家聚集,還有很多畫作,欣賞之外也可以購買。”

“呃……路標清楚嗎?”他更加賣力地扮演起路癡的角色。

她想了想後,鼓起勇氣,向他邀約。“這樣吧,看你明天有沒有空?明天我休假,我當導遊,帶你去畫家村吧?”

“太好了,我很需要你這位‘在地人’當導遊呢!”目的達成,他無限歡喜。

“那就約明天早上九點,在外麵的廣場集合。”

“好。”他點點頭,在內心瘋狂地呐喊著——

我、一、定、準、時、赴、約!

然後,以無比輕快的步伐離開理發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