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間,老夫人依舊麵色不佳,陰沉的很,姨奶奶她們也都聽說了書房之事,誰也不敢再多說話。

姨奶奶先給老夫人回了近日各房中及廚上的改善分配問題,三少爺朱梓源也回了院內外大大小小各項事宜。

自朱家老爺去世後,老夫人一直掌管朱家,一些瑣碎事都交與姨奶奶處理,而院內外一些需要男人出麵的事都交給朱梓源去辦。

老夫人聽完就開始用飯,吃的很少,坐在一旁的朱澈眨巴眨巴眼,一會兒給老夫人夾菜一會兒又跟老夫人說笑話,終於把老夫人逗得心情有些好轉,再想到幾年不見的兒子就要回來了,心下不愉也散了不少。

一桌人的心情似乎都跟著好起來,隨意聊著閑話用飯,林采兮卻在一邊為今天的事開懷大笑,這事兒,爽啊。她沒想到借刀殺人這招原來她用的這麽好。

在一旁伺候的菊焉心裏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她一聽說書房之事就氣得渾身哆嗦,認為夫人又受了委屈,趙媽挨的二十個大巴掌都沒能讓她解氣。這會兒她想的更多,她也知道夫人不喜歡處理府中那些瑣碎事,但她畢竟是少爺的正房大夫人,也是朱府的主子,老夫人若開口讓夫人辦事,夫人即使再不喜歡也沒有拒絕的道理,可老夫人卻偏偏讓一個姨娘來管著府裏的事

。若平日裏夫人多多少少掌管一些府中的事,也不至於被個下人欺負到頭上來。

菊焉一邊小心翼翼伺候著夫人用飯,一邊心思百轉,為夫人抱不平。

姨奶奶喝口茶漱漱口,忽然笑道,“老夫人,您多吃點,等梓峻回來,隻怕您高興的連飯都沒工夫吃了。”

老夫人笑著假意瞪她一眼,嘴上卻笑道,“沒工夫吃飯,我還餓死了不成。”

姨奶奶哈哈一笑,“您呀,隻巴巴的聽著梓峻娘前娘後的叫著歡了,聽著就都飽了,哪裏還會餓”

老夫人啐道,“老了老了,嘴巴還越來越會說話了。隻管揀著好聽的話來哄我。”說著轉了語氣輕歎道,“梓峻這麽多年沒回家,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麽性子,還跟以前是不是一個模樣子。”

姨奶奶把話接過來,“老夫人放心好了,梓峻從小就乖巧聽話,那時候人雖小,心眼兒倒不少,哪一樣事不辦的讓人挑不出一點兒錯來?現如今在外磨練這些年,隻怕是比以前更要精煉能幹,咱們朱家還指著他興旺發達哪,將來再娶上幾房媳婦,生上一堆娃娃,老夫人您還不是享不完的清福?”

老夫人的臉卻變了變,一道利光又射向林采兮,又想起上午的事,更加氣惱。林采兮頓時感覺周身溫度驟然下降,卻兀自低了頭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繼續巴拉著碟子裏的菜。

姨奶奶也發現此刻提這事極其不合適,忙改口道,“老夫人,咱們二少爺可是知情知理,更知道心疼老夫人的知心人兒,他那舍得自己的親娘不舒心?定會讓您打心眼裏一百個滿意。”

不知道姨奶奶的話裏有沒有所指還是無心之說,老夫人心裏想的卻多了去,一瞬間就轉了幾個彎彎,目光漸漸從林采兮身上收回,微微笑點著頭道,“梓峻這孩子從小倒是可人疼,性子也好,在外這些年,也不知道遭了罪沒有?”老夫人說著聲音有些哽咽,眼圈也跟著紅了起來。

一直未說話的朱梓源插話道,“老夫人自不必擔心,我聽京中的朋友說,二哥在那邊生活還不錯。”

老夫人收起傷感,反問,“你在京中還有朋友?”

朱梓源稍稍愣了下,隨即笑道,“都是平日裏閑話的朋友,也不甚往來,知道他們常去京中,便著他們幫忙留意打聽二哥的情況,好來說與老夫人聽

。”

老夫人眼角露出一絲讚許,“梓源,多虧了你有這份孝心。”

姨奶奶拿眼橫他,咬著牙狠狠道,“唉,他若真是有這份孝心,也不勞老夫人為他操心生氣了,我這當娘的,也可以多活上幾年。”

“好了好了,今兒個咱們都高興,那些事就不要再提了。”老夫人適時開口,打斷姨奶奶的數落,眼神卻在無意間瞟向坐在朱梓源身邊的二夫人方耶茹。

林采兮也順著看過去,方耶茹正忙著將頭悄悄低下去,但林采兮還是看到了她嘴角上的一塊青紫,不過林采兮也沒再多看,隻在心裏打了個小小的問號。

朱澈仰仰小腦袋,想了想也說,“奶奶這麽喜歡二叔,以後我也跟二叔學,長大後做二叔那樣讓奶奶喜歡的人。”

“哎呦呦。”姨奶奶喜道,“老夫人,您瞧咱們孫少爺這心氣兒,長大了定能成一番大事,這麽小,就知道跟著二叔學好了。”

老夫人一把握住朱澈小手,將他攬在懷裏,恨不得將他揉進心窩窩裏揣著,“我的小乖乖,你有這份心,奶奶就知足了,現下你隻要平平安安長大**,奶奶就歡喜的不得了了。”

林采兮在一邊看的有些不以為然,四五歲的小孩子有這種想法不見得就是好,要知道,攀比心可以使人進步,也可以使人走向另一個極端。像她們如此這般的誇讚一番,很容易導致小孩子稚嫩的心靈倒向極端。

“奶奶,我有個小玩意兒給你看。”朱澈從老夫人懷裏掙出來,飯也顧不得吃了,回頭朝張媽吩咐,“去給我拿幾張紙來。”

五歲的朱澈比一般同歲的孩子要高也要瘦,膚色有些慘白,或許是整日悶在屋中的緣故,臉蛋兒俊秀帥氣,很有做小白臉的潛質。

林采兮暗自歎息,可憐的娃,自小就沒了親爹娘,即使日後做了小白臉也情有可原。她隻坐在一邊替人歎氣,卻完全忘了她自己已經是朱澈的繼母,朱澈若以後真做了小白臉,跟她是脫不了幹係滴。

朱澈兩隻小手捏著一張紙,折來翻去,三下兩下就折出一隻紙青蛙,喜滋滋的擺在桌子上,對著紙青蛙**一吹,那青蛙果然一蹦一跳起來

老夫人姨奶奶們都看的稀罕,竟也忘了吃飯,連朱梓源都忍不住探頭認真看起來。

朱澈見眾人都一副稀罕模樣,臉上神情更是傲氣,老夫人笑的眉眼皆開,“小乖乖啊,這套小把戲你從哪裏學來的?”

朱澈目光掃過張媽,落在林采兮臉上,嘴裏卻說道,“奶奶,這個是我從書上看來的,我照著樣子折疊就做成了。”

林采兮對上朱澈的目光,微微一笑,接著便轉頭去看別人。

朱澈倒稍稍呆愣一下,他沒想到林采兮竟然不拆穿他,也不同他生氣,還對他微笑。

姨奶奶又在一邊開口稱讚,直把朱澈誇得天神再世小神童般,捧上了天。

林采兮雖然不喜歡姨奶奶這種阿諛奉承亂拍馬屁的行徑,但也能理解她的處境,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現在沒了老爺撐腰,姨奶奶也隻能自求多福,不過好歹她也給朱家生了一男一女,自不必把自己壓的太過低下。或許是為了她唯一的兒子吧,似乎很有些不爭氣。

林采兮不經意看一眼朱梓源,又瞧瞧他身側始終低頭不語的方耶茹,心中的疑問更大。

這一天林采兮都在歡快中渡過了,她仔細研究了那封從書房偷來的信,可惜卻讓她失望了,裏麵既沒有什麽個人**也沒有對她有所幫助的東西,寫信的時間大概是在朱梓軒第二次娶妻之時,大意就是恭喜之類的話,順帶說了句他在京中甚好不必掛念。

寥寥幾句話,言簡意賅,溫文爾雅,難道朱梓峻是個羞澀內秀的讀書人?不善於向人表達自己的內心世界木訥老實人?林采兮隨即搖了搖頭,她又看看信紙上的字跡,立時否定,朱梓峻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從字體可以看出一個人的脾性,林采兮相信她沒有看錯,因為這字體除了剛勁有力之外,實在太張揚,太沒有章法。

管他什麽人呢?跟自己又有什麽關係?她正籌劃著要離開朱家,朱梓峻何許人也,她是壓根兒一點都不想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