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發瘋

剛用過早飯,張媽就進來了。瞧見菊焉在隻朝林采兮行個禮便默不作聲的站在一旁,林采兮問了幾句朱澈的事,她都一一回答了,眼角瞥見菊焉帶著小丫頭走出門去,才壓低聲音道,“姨娘,都辦好了,房子也都收拾好了,大紅帳子大紅燈籠也都掛上了,屋裏洋洋擺飾都放好了。香秀也跟著過去看了,也覺得滿意,姨娘,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我就不過去了,一來菊焉不會讓我單獨出門,二來我這身子也出不去,你們都看了覺得好,我想肯定也錯不了

。”林采兮搖了搖頭,臉上洋溢著掩不住的滿意之色,點了點頭,“張媽,這事兒麻煩你了。”說著在袖裏摸了摸。摸出幾塊碎銀子,“張媽,這個你先拿去,狗兒也大了,多給他置辦些新衣服。”

張媽卻不敢伸手接,推辭道,“姨娘,這個我可不能要,您對我們的大恩大德我們一家人都不會忘記的,狗兒已經承了您太多的恩情,他現在好著呢,再說了現在吃穿都是用府裏的,也花不著錢。姨娘讓我老婆子辦這些事是瞧得起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呢,斷不能拿姨娘的賞錢。”

林采兮知她這番話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但張媽家裏的情形她也是知道的,狗兒現在正處在少年敏感期,家境好一些的話對他的成長或許更有利,遂笑了笑,“張媽,這件事你辦得好,賞你是應該的,便是老夫人,你辦了這樣的事,也是要賞你的,你不必推辭,日後再多用心辦事就好。”

張媽見林采兮確實真心要賞她。想想自己家裏的境況,便從林采兮手裏將銀子接過來,又滿臉感激的道,“姨娘,我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了,您放心,隻要我老婆子還走得動,這一輩子都給您當牛做馬。”

林采兮聽她說的情真意切,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張媽,我要你當牛做馬的幹什麽,還不如讓你多辦點有用的事。”

張媽也跟著笑起來,臉上團團喜氣,“姨娘,您對菊焉真是好,跳豆他們兩個有您這般護著,那可真是前世修來的天大的福分。”

林采兮輕輕笑了笑,緩緩站起身,張媽忙上前扶住,說了聲,“姨娘小心。”扶著林采兮便出了房門。

今天的天氣似乎並不好。有些陰沉,好像要下雨,空中吹的風也顯得有些涼,林采兮想起張媽方才說的話,她不知道她所做的事對菊焉來說是不是天大的恩賜,但她卻知道卻是菊焉跟跳豆此刻最需要的。

她讓張媽在朱府後門的小街上找了處一進一出的小院子,然後讓張媽將院子買下來,又讓香秀兩人幫著拾掇一番,作為菊焉的嫁妝送給她,這院子位在朱府後院,後頭恰好有個小門,方便他們進出,並不耽誤他們進府幹活的時間,而這樣他們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家,並不是寄居在朱府大院裏的。

菊焉老遠看見林采兮從房裏出來,急忙忙的奔過來,“姨娘,您怎麽不披件衣服再出來?今兒個天涼。”

帶著些許涼意的風吹在臉上林采兮並不覺得冷,反而有一種涼爽的愜意,不以為意的擺擺手道,“五月的天了,吹點風怕什麽,我哪裏有這麽嬌貴

。”

菊焉卻已奔到屋裏拿著一件夾披衣出來,嘴裏嗔道,“姨娘,您現在就是嬌貴的身子,您莫要把我們的話都當做耳旁風嘛。”

林采兮無奈的笑了笑,任由她將夾衣披在她肩上,不然又要聽到接連不斷的嘮叨了。

張媽則在一旁笑著道。“姨娘,菊焉真是心疼您,也不虧您對她的好。”

林采兮忽然想起一事,轉過頭看看張媽,“張媽,澈兒今天的練武時間暫時取消了,晚上我們一起去上房陪老夫人用飯,等會兒你去趟軒園跟慕容師父說聲孫少爺不去的事,然後再跟慕容師父說聲晚上請他到峻園裏商議下孫少爺練武的事。”

張媽心下疑惑,大晚上的把個男人請到園子裏來似乎有些不好吧?她心裏怎麽想的,臉上便稍稍的流露出來。

林采兮自是看清她麵上的表情,遂有意無意的又說了句,“張媽,你再跟慕容師父說一聲,孫少爺的事事關緊急,晚上務必請他過來一趟。”

張媽這才是釋然,原來是跟孫少爺有關的要緊事,近段時間這府裏發生了很多事,她難免想的多一些,但她一顆心卻是全放在孫少爺身上的,忙應道,“姨娘,我知道了。等會兒我就過去說聲。”

林采兮又補充了一句,“記住隻許說給慕容師父聽,其餘的人誰都不能說。”

張媽自是滿口應承下來,等到在軒園裏見到慕容一笑的時候,為了表示此事鄭重,麵上不免帶了些嚴肅,慕容一笑心裏邊有些著慌,先是不讓朱澈來練武,後又晚上請他去峻園,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一整天他幾次想跑去峻園問一問。但又怕撞上不該撞見的事壞了林采兮的計劃,遂耐心而又焦急的等待著夜幕降臨。

傍晚,林采兮一手攙著菊焉,一手牽著朱澈的手進了上房。

老夫人看見他們破有些驚訝,接著便高興起來,“采兮,這個時辰過來,莫不是來蹭飯吃的?”

林采兮眨眨眼,調皮的道,“娘,您可真是火眼金睛,咱們才剛進門,您就把這個瞧出來了

。我這日日的一個人在園子裏吃飯,太無聊了,到您這裏湊個熱鬧。”

老夫人自是喜笑顏開,忙讓朱媽去廚房吩咐多做幾個林采兮愛吃的菜,又著人搬來那把鋪著細絲軟毯子的太妃椅,“采兮,你就坐這上頭吃飯,坐著舒服。”

林采兮倒也不拒絕,欣然坐下,朱澈鬆開林采兮的手,一溜煙跑到老夫人跟前,挨著老夫人坐下斜身歪倒在老夫人懷裏撒嬌。

姨奶奶朱梓夏孔白薇進來的時候都有些驚奇,林采兮可是有陣子沒到上房來吃飯了,更何況是在晚上,而朱梓夏卻是明白的,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投給林采兮一個感激的微笑。

林采兮見她麵色已比早晨時好了許多,知道她確實好好的休息了一陣子,可能也已經打定了某些注意,心裏也稍稍放心了些,朱梓夏的承受能力似乎還不錯,腦子也轉得快,似乎並不是那種認死理拘於規製的人。

朱義盟借口久在京城,朱府裏的飯便有些吃不慣,所以他們一家子便在軒園裏開了小廚房,由寧夏沫親自下廚做飯。但三人每日早晨都會來給老夫人請安。

人都到齊了,廚房的飯菜便端了上來,很顯然比平時要豐盛了一些,朱梓夏因為心裏存了事,快速的吃了幾口便托口肚子不舒服先行退了下去,老夫人姨奶奶倒也並未懷疑,關切的問了幾句便讓丫頭扶她回去。

而望著滿桌子豐盛的飯菜,姨奶奶眼角便有些不滿的憤恨,她知道這些豐盛的飯菜是特地為林采兮準備的,她們這些人隻不過是些作陪的閑人,她一邊低著頭吃飯,一邊偷眼瞧著坐在孔白薇身側用飯的朱梓源,見他一雙眼不住的往孔白薇身上轉悠,心裏便有些氣惱,狠狠的瞪了一眼朱梓源,氣呼呼的道,“你個不長腦子的,飯菜在桌上,你一雙眼放哪裏去了?你沒瞧見今兒這桌上的飯菜豐盛,也不知道多吃一些。”

姨奶奶聲音雖低,但一桌子的人卻都聽得清清楚楚,朱梓源自然也聽到了這些話,但他卻像沒聽到一般,繼續抬眼瞧著孔白薇,還伸手拿起筷子將自己盤子裏的菜夾到孔白薇盤子裏,嘿嘿傻笑道,“好吃好吃。”

一時間,孔白薇滿麵通紅,一直紅到耳根子,頭低的更深,差點低到桌子底下去了。

姨奶奶更是氣惱,將筷子砰的一聲砸在碗沿上,刺耳的聲音令在座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而姨奶奶卻並不顧及這些,反而發狠的道,“你個不爭氣的東西,你眼珠子亂轉的,別人身上有你能吃的東西?”

這樣的話聽在別人耳裏自是十分的齷齪低賤,這樣的話也隻有那些風流煙花之地的女人才說得出口,這樣的話**了一桌子的人

此話一出口,老夫人猛的將筷子狠狠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盤子碟子都叮當了幾下,滿桌子上的人都跟著倒抽口冷氣,“你莫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好歹的也是朱府的姨奶奶,說這樣的話,竟不怕人笑話,這樣下濺的話也是你可以說的麽?”

孔白薇原本通紅的臉忽然間變得蒼白起來,猛的站起身,幾滴淚從臉上滑落,她猛的轉過身哭著捂著臉疾奔出門去。

朱梓源猛的站起身,惡狠狠的瞪視著姨奶奶,目光發狠,似是要將人活吞了一般,令姨奶奶禁不住打了一個哆嗦,而站在她身後的元媽更是被嚇了一跳,這樣的目光她是見識過的。

老夫人抬手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這樣的話你都能說出來,你又有什麽資格教訓梓源跟梓夏?你給我聽好了,從現在開始,不許你再踏進源園夏園一步,如果你實在辦不到的話,那就從現在開始永遠都不要再踏出靜心園一步。”

姨奶奶吃驚的回過頭看著老夫人,猛然驚覺自己方才說的話是那般的不合時宜,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說出那樣荒唐的話來,但她卻立時想到她之所以衝動的說出這樣的話,是因為林采兮的緣故,如果她不來上房用飯,如果老夫人不為專門為林采兮加飯菜,她或許不會如此衝動,更不會說出這樣不知輕重的話,所以老夫人斥責她,她並不爭辯,而是紅著臉低下頭,聲音帶著哀戚哭泣,“老夫人,我錯了,說錯話了,求您,看在他們兄妹的份上,不要奪了我做娘的權利。”

老夫人並不理她,氣的渾身發顫,厭惡的看都不願意看她一眼,“行了,我看以後你還是不要再到這邊來用飯了。”

而朱梓源站在桌前兩眼死死盯著姨奶奶,一雙眼稍顯突出,給人帶來一種驚嚇,姨奶奶被他瞪得渾身顫了又顫,最後實在撐不住了,竟放聲痛哭起來,“我的兒啊,你心裏頭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娘啊。”

她剛拉著嗓子哭了一聲,說時遲那時快,一盤子菜便毫不留情的朝她身上飛去,頓時菜葉菜湯灑了她一身,她嚇得呆住了,傻愣愣的看著一臉憤怒的朱梓源,他似乎想要活生生剝了她,她真的害怕了,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忙伸手拉住站在旁邊的元媽,希望能從他身上尋求一些力量

朱梓源的舉動令老夫人也有些驚訝,她皺著眉抬頭看朱梓源,見他麵上餘怒未消,似乎還會做出更出格的事,忙朝他身後早已嚇得不知所措的丫頭們沉喝道,“你們還站著做什麽?還不快把三少爺拉出去?快扶三少爺回房休息。”

嚇呆了的小丫頭這才回過神來,忙伸手上前扶朱梓源,誰知道竟被朱梓源輕輕一個揮手給擋了回來,立時便嚇得不敢再上前了。

老夫人忽然想起上次朱梓源懲罰元**事,心頭一驚,唯恐朱梓源再犯了上次的毛病,忙將目光轉向林采兮,希望她能想出個法子。

這一場鬧劇林采兮看在眼裏,也有站起來扇姨奶奶一耳光的衝動,此時見朱梓源竟拿起盤子投向姨奶奶,不但不覺得驚奇,反而有些解恨的感覺,所以她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聲,她想姨奶奶這樣的人確實需要一些教訓的,但此時見老夫人轉過頭給她使眼色,再幸災樂禍的坐下去似乎有些不妥當了,便緩緩站起身,瞧了一眼朱梓源,柔聲道,“三少爺,白薇小姐方才哭著出去了,您不去看看麽?”

這句話果然奏效,朱梓源忽然轉過頭看林采兮一眼,雙目裏卻少了方才的猙獰,林采兮對他微微一笑,接著鼓勵道,“快去吧,她正在等你。”

朱梓源忽然對著林采兮咧嘴一笑,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走出門去。

朱梓源走了一會子姨奶奶才回過神來,立時便爆發出一身痛哭,並且扶著桌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老夫人,您瞧瞧,他竟是這般對我的,我可是他的親娘,他心裏頭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當娘的?老夫人,求求您了,要是您再不許我去他們院子裏走動走動,他們就會忘了我是他們的娘了。”

老夫人厭惡的看她一眼,目光裏盡是不屑,冷冷的哼了一聲,“我就是讓他們忘記他們有一個怎樣的娘,你根本不配做他們的娘,所以還是忘記的好。”

姨奶奶頓時啞口無言,哭聲也減小了,哭了一會子忽然轉過頭看向林采兮,哭著道,“林姨娘,求求你了,快幫我求求情,您也是快要做娘的人了,我相信您肯定能體諒我的這一番苦心。”

林采兮眼看著這一場鬧劇的主角竟然又求自己說情,心裏直覺得更加厭煩,便也冷著臉道,“姨娘,您做的事最好還是回去好好想一想

。”

好好的一頓飯吃成這樣,老夫人很是惱火,猛的朝元媽瞪一眼,狠狠的道,“都是那些個不爭氣的人挑唆成這樣的,日後都要給我攆了出去才好。還不快將姨奶奶扶走?還想留著多看些笑話麽?”

元媽登時便嚇得兩腿發軟,忙抬手扶住姨奶奶,顫聲道,“姨奶奶,咱們快些走吧。”

姨奶奶心知真惹惱了老夫人,自然也不肯多做停留,依著元**身子哀哀淒淒的走出房門去。

老夫人氣的一下顫坐在椅子上,嘴裏直嘟囔著,“冤孽冤孽啊,始終是擺不上台麵的,要是老爺見到她這般模樣,不知道會怎麽想,還會不會像以前那般……”說到一半忽然想起林采兮還在一旁,忙住了口坐在椅上氣的渾身發抖。

林采兮自然上前好言勸解,一邊勸著一邊又吩咐朱媽去廚房重新做飯上菜。

出了上房門,朱梓夏步子邁的有些急促,冬夢在一旁挑著燈籠步子也邁的飛快,小姐的心情她自是看得出來的,卻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麽,更不明白小姐此時為何直奔峻園而去。

一路上,朱梓夏隻顧低著頭往前走,一個字兒都不說,映在微暗燈光下的臉上帶著掩不住的沉重,沉重之下似乎還帶著幾絲激動。

走到峻園門口,她停住腳步,從冬夢手裏接過燈籠,“冬夢,你先回園子裏去吧,過上一會子再來接我,若有人去我房裏找我,你就說我身子不舒服已經睡下了。”

冬夢疑惑的看看朱梓夏,“小姐,林姨娘還在上房,您……”

朱梓夏將燈籠挑的高高的,吩咐道,“我知道,別的你就不要問了,照我方才說的做。”

冬夢見她麵色嚴肅,語氣沉重,便不敢多問,應了一聲,“小姐那您小心,那我先回園子裏了。”便轉身出了園門。

朱梓夏則提著燈籠緩緩走進峻園裏。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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