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院子吵吵鬧鬧的,圍在這裏都沒事幹了?”人群外一聲厲喝,老夫人手扶著蘭香緩緩走過來,一臉怒氣,她正好好的在上房逗著小孫子玩,偏偏有小丫頭來報花園聚了一群人在鬧事,當下便扔下小孫子急急奔了過來。

一向仗著得老夫人寵的趙媽卻陡然變了模樣,再也不似以前那般見到老夫人就像得了救星,她身子微微抖了幾下,臉色慘白,兩腿一軟,生生跪在地上,搶在林采兮開口之前主動認錯,“老夫人,老夫人,都是奴才的嘴雜,亂說話惹了林姨娘,我這就掌嘴,掌嘴。”

不容別人有反應,趙媽兩手啪啪啪一下一下結結實實扇在臉上,嘴裏還嘰裏咕嚕說著一些罵自己的話。

老夫人見又是趙媽,想起上次那事,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不耐煩的擺擺手,嗬斥道,“亂打什麽,先把話說清楚,說完了再打也不遲,還把吃不上嘴巴子。”

趙媽臉上已浮上一片紅鮮鮮的手印子,但仍在用力打著,仿佛打的不是自己的臉,“老夫人,是奴才錯了,奴才知錯,奴才該打奴才該打。”

老夫人怒了,“行了,快住手,成什麽樣子?”

趙媽高高舉起的手硬生生僵在半空中,有些木呆的抬起頭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狠狠瞪一眼趙媽,忽然把矛頭對準林采兮,冷聲問道,“你在這裏做什麽?園子裏都沒事幹了?雖說你現在不是夫人了,姨娘也要有個姨娘的樣兒,混在這裏像什麽樣子?跟個下人計較幾句口舌,也不怕被下人們笑話

。”

朱梓峻也跟了過來,站在老夫人身後,看一眼跪在地上的趙媽,又看看林采兮,最後落在菊焉手裏捧著的一包東西上,接過老夫人的話問道,“菊焉,你手裏捧著的什麽東西?”

菊焉朝二少爺欠欠身,“回二少爺,這些都是趙媽的,我們去幫趙媽收拾東西,這會兒剛拿過來。”

林采兮心裏一樂,朱梓峻開口提醒他親娘看這包東西再好不過了,本來她是想借朱管家之口稟給老夫人的。()

老夫人隨意瞟一眼那包東西,目光一凜,“趙媽,這些東西都是你的?”

趙媽哆哆嗦嗦說不出話,已半癱在地上。

老夫人陡然提高音量,“趙媽,這些東西到底是不是你的?”

趙媽慌亂的點點頭又急忙搖搖頭,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些東西都是從哪裏來的?說。”老夫人怒氣更盛的時候,反而顯得更加平靜,隻是眼裏射出的光令人不敢對視。

趙媽終於趴在地上,頭磕的咚咚響,“老夫人饒命老夫人饒命,這些不是偷得,這都是她們送給奴才的,都是她們自願送給奴才的呀。”趙媽身子趴伏在地上,胳膊卻高高抬起指著菊焉身後的幾個丫頭。

不等老夫人問話,幾個丫頭自動走上前雙膝跪在地上,其中一個開口道,“老夫人饒命,奴婢們都有錯,這些東西確實是我們送給趙媽的。”

老夫人心中納罕,憑什麽辛苦掙來的討賞要送給別人?若隻是一個也就罷了,齊刷刷幾個全都送,這是什麽道理?

朱梓峻也覺得奇怪,眉角微挑,掃一眼林采兮,見她麵上絲毫無詫異,顯見已是心知肚明,他便也有了幾分了解。

小丫頭看看老夫人,提提膽子,才又道,“老夫人,我們也不是平白無故的送趙媽東西,至於這理由,還請夫人饒過奴婢們,奴婢才敢說。”

老夫人眉頭緊鎖,眉間堆起幾道深紋,“但說無妨,以往的都過去了,今天就饒了你們的罰

。”

癱在一邊的趙媽臉上已全無血色,全身抖的像個正在篩東西的篩筐。

小丫頭俯身叩個頭,說聲“多謝老夫人。”這才接著往下說,“這些都是我們送給趙媽的禮物,逢年過節我們都會送,如果我們辦錯事挨了老夫人的罰,送的東西就要更多,這樣趙媽就會在老夫人跟前幫著說兩句話,使得我們挨罰的少一些,倘若挨了掌嘴的罰,趙媽就會下手輕一點,下手的輕重就看我們送禮的多少。倘若我們一次沒送東西,挨罰的時候就會吃更多苦頭。”小丫頭說著紅了眼圈。

跪在她身後的一個小丫頭接口道,“平日裏,我們若不送東西,趙媽就會故意挑我們的毛病,然後報到老夫人跟前,再添油加醋一番,也是一頓罰。新來的小丫頭更是倒黴,不懂規矩又沒錢,就隻有挨打的份了。”

幾個小丫頭終於忍不住,紛紛落下淚珠子,頻頻點頭。

老夫人臉色發青,緊閉的雙唇微微顫抖著,兩對牙也不聽使喚的上下嘶磨,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原本最器重視為心腹的趙媽竟然如此惡劣,還想著過幾日再將她調回上房去,可她竟然做出這等惡事,幾乎成了朱府一手遮天的主子,不對,甚至比她這個主子還要厲害,她不是也被耍的團團轉麽?她借用趙媽的一雙手懲罰那些犯了錯的下人們,沒想到趙媽竟是利用這雙手欺壓別人,而自己也在無意間成了其幫凶,這樣的惡奴怎能輕饒?

朱梓峻兩條眉毛驟然緊在一起,掌嘴?難道府裏經常掌嘴麽?他自父親死後離家幾年未歸,難道府裏又新添了這項規矩麽?他記得以前是沒這規矩的。

老夫人強自壓下心頭怒火,咬著牙問道,“你們怎麽不早來稟給我?就任著她這麽囂張的欺負了你們去?”

跪在最前麵的小丫頭比較機靈,忙回道,“老夫人,我們不想惹您生氣,我們做奴婢的,本就該多幹活少惹事。”

“朱正,這些你也不知道?”老夫人銳目掃向一直沉默的朱正。

朱正忙上前,“老夫人,這事兒,老奴知道一點,卻不知道竟是如此嚴重,我隻道是丫頭們跟趙媽交好,沒想到竟是這回事。”

老夫人又狠眼瞪向趴在地上的趙媽,狠狠道,“惡奴,你還有甚話說?”

趙媽渾身哆嗦著,就隻剩下咚咚不住叩頭了

“挑撥主仆關係,勒索錢財。”朱梓峻慢悠悠輕聲道,“這前一樁算是家事,這後一樁可以送官了。”

一聽送官二字,趙媽除了叩頭如搗蒜,外加大聲哭喊,“二少爺饒命啊,二少爺饒命啊,我……我……我來生給你當牛做馬,我伺候您一輩子,我生生世世伺候您啊。”

“你們被勒索了錢財去,願意到官府去告她麽?”朱梓峻問向那幾個跪在地上的丫頭。

幾個丫頭齊聲道,“全憑二少爺處置,奴婢們照辦。”

趙媽忽然跪著向前爬了幾步,“二少爺,我求求您,求求您,不要把我送到官府裏去,您怎麽處置我都行。”

朱梓峻卻看也不看她一眼,徑自看向老夫人,緩聲問道,“娘,您看怎麽處置?”

老夫人已被氣的差點站不住腳,幸好還有蘭香竭力扶著,顫著音回了句,“你看著辦吧。”

朱梓峻轉過頭看看朱正,“朱管家,將趙媽索要的禮物如數還回去,另外趙媽這幾年的工錢都給清算了,按人頭平均分給府裏的丫頭們。趙媽以前所得賞賜平分給這幾個來此作證的丫頭。”

朱正忙著應了,跪在地上的幾個丫頭歡喜不已,不但追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還額外得了一筆好處,全都朝二少爺深深拜了下去,“多謝二少爺。”

朱梓峻終於把視線轉到趙媽身上,“趙媽,看在你呆在朱府多年的份上,就不送你到官府了。但是不管你以後到了哪裏,都要記清楚一句話,多行不義必自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往往比別人砸過來的更疼。”

趙媽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她雖保住了命不被送到官府,可卻已身無分文,出了朱府,她一個孤身老婆子,無親無故,又能到哪裏去?

不過已經沒人理會她這些,二少爺一說完話,朱正使人將她拉出去了。

老夫人還在盛怒當中,惡狠狠瞪著趙媽被拉去的方向說不出話。

林采兮微微低著頭,嘴角掛著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笑意,其實她是在強自壓抑著不笑出聲,這事辦的,咯咯,爽啊,尤其是朱梓峻收錢散財這一招,收了不少丫頭們的心哇

林采兮忍不住抬頭望向朱梓峻,卻發現他正在看自己,忙收起嘴角眼角眉角絲絲笑意,不著痕跡轉過頭,微微低眉,柔聲道,“娘,您不要氣壞了身子,為這樣的惡奴,不值得,這些丫頭們也都是心疼您,您也莫生氣,您現在將這惡奴趕了出去,為丫頭們出了口惡氣,她們也定當感您的恩,以後做事也會更加盡心盡力的。”

老夫人怒火衝天的一股氣裏,還有一層意思,趙媽縱是可惡,但卻是自己給了她權勢,歸根結底還是自己的錯兒,這些受了氣的丫頭婆子們能不怨恨自己?白白的為這惡奴擔了壞名聲,她心頭實在悶著一口惡氣難消,但現在一聽林采兮這一番話,心裏立時敞亮了不少,看看仍跪在地上的丫頭們,“你們快些起來吧,今天也多虧了你們,不然我還被悶在鼓裏,憑著這惡奴囂張下去。都怪我平日裏太相信於她,才鬧下這亂子。”

丫頭們謝了老夫人站起身安靜的站到旁邊。

“娘,這事兒怎麽能怪您呢?那惡奴想盡辦法就是不想讓您知道實情,不然的話她哪裏得那些好處去?這府裏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事需要您拿主意,怎麽會有心思跟一個惡奴耍心思?自是讓她得逞了去。”林采兮這幾句話又說進老夫人心裏,老夫人回過頭竟然微微一笑,道,“采兮,這事兒今天也多虧了你。”

林采兮心中一愣,沒想到還能收到老夫人這小讚美,意外啊,意外啊。

“娘,惡奴趕出府去了,我看掌嘴的懲罰以後也免了吧,也免得再生這些事端了。”朱梓峻在旁提議。

老夫人心情剛剛有些好轉,沒做思考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眾丫頭婆子心裏更是一陣歡喜,全都朝二少爺拋去感激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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