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你晚了

徐清歡騎在馬上,雷叔和徐青安、鳳雛等人緊緊相隨。

“有人跟上來了,”雷叔低聲道,“方才我們往京城去,他隻是遠遠地看著,並沒有上前來,如今大小姐改路去青牛村,他就緊緊地追上了我們。”

這樣急著追上來,更是證明她找對了地方。

雷叔道:“要不要我去將他抓來。”

“不急。”她現在已經能猜到跟在身後的人是誰。

望著通向村莊的小路,徐清歡不禁覺得恍惚。

前世聽說王允被害,她心中萬分難過,在她心中王允幫助她為父兄申冤,是安義侯府的恩人。

如此清廉的官員,竟然死於奸佞之手。

也許前世她錯過太多,真的沒有識對人。

現在有機會看清一切,她要傾盡所能看個清清楚楚。

“找到了,”孟淩雲擦了擦頭上的汗,氣喘籲籲地稟告,“就像大小姐說的那樣,這裏的人都不認識什麽冼先生,他們隻是叫他瘋子。”

孟淩雲都要懷疑大小姐是不是找錯了人,那個人住的地方還不如豬舍,他屏住呼吸才走進那窩棚,好不容易才在角落的一堆醃裏,找到那個“呼呼”大睡的人,他小心翼翼地將那人搖醒還沒開口說話,那人竟然從旁邊找到了一根棍子,“劈裏啪啦”地打在他身上,一副要殺了他的模樣。

徐清歡點點頭:“帶我過去看看。”

“大小姐,您還是等一等,您畢竟是女眷,現在過去恐怕不合適,”孟淩雲眼睛一瞄看到了世子爺,“先讓世子爺過去說兩句話,也許會更好些。”

孟淩雲總算變得有些眼色了,知道什麽時候該讓他家世子爺出麵。

徐青安雄赳赳氣昂昂地下了馬,整理了身上的長袍,他從小到大見過的先生不下百位,其中不乏有人對他橫眉冷對,辱罵唾棄,他見過大世麵,從來不害怕這些,這次必然也能手打擒拿。

徐清安轉頭看向徐清歡:“妹妹等著吧,不管他是什麽人,哥哥一會兒就能與他說上話。”

既然孟淩雲這樣說了,定然是有他的道理。

徐清歡道:“那就辛苦哥哥了。”

徐青安大步向前,徐清歡準備跟在哥哥後麵,卻還是被孟淩雲攔住:“大小姐,您還是離得遠些,說不得一會兒世子爺就會將人引來。”

徐清歡不解:“到底怎麽了?”

孟淩雲壓低聲音,仿佛生怕徐青安聽到之後反悔:“他……會咬人。”

孟淩雲剛說過不久,就看到一個黑影追著徐青安跑了出來。

那人一頭的長發將自己的臉遮得嚴嚴實實,長衫破爛,早就衣不蔽體,手上拎著一根棍子,劈頭蓋臉地向徐青安身上打去。

徐青安聽到妹妹言語中對此人恭敬有加,不敢抵擋,更不能還手,隻好奔逃。

“妹妹,你等一等,”徐青安大喊,“待他跑不動了,隻能束手就擒,你再過來說話。”

本來是個讓人看著揪心的場麵,可看著哥哥逃竄的模樣徐清歡忍不住笑出聲。

這位冼先生的體力比徐青安想的要好,但還不至於能跑過他這個從小就上躥下跳的紈絝,很快兩個人終於安靜下來,前來看熱鬧的百姓也都散去。

冼先生累得像狗一般,趴在地上喘粗氣,徐青安低頭想去查看,卻隻見一口吐沫飛來,他向後一躲,那濃濃的粘液還是落在了他的前襟上。

徐青安胃裏一陣翻騰,邊跳邊解衣扣。

冼先生卻仿佛看到了多麽愉快的事大笑大叫個不停。

徐青安不明白,這位到底能教他什麽?這瘋子能吐他濃痰,他若是吐父親……那可就是在玩命兒。

徐青安剛想到這裏,那位冼先生忽然從地上爬起,立即奔向他那處破院子,徐青安追過去,隻見冼先生正解開褲子尿在黃土和煤末之中,尿完之後,他長舒一口氣,竟然動手開始就著那些尿水團煤球。

徐青安終於知道冼先生身上那衝鼻的味道從何而來。

“走吧,”徐青安勸說妹妹,“你們先去找地方歇下,我來慢慢想法子。”

“來不及了,”徐清歡走上前,望著蹲在地上忙碌的人,“先生應當知曉我們的來意,我們是為……”

話還沒說完,一團黏糊糊的煤土就擲在了徐清歡的裙子之上。

冼先生又咧嘴笑起來,髒兮兮的臉上滿是得意的神情。

徐青安皺起眉頭就要發怒,卻被徐清歡按住。

徐清歡前走幾步,伸出手去拿冼先生和好的煤土。

徐青安立即阻止:“這是用他的尿……”

在徐青安驚詫的目光中,徐清歡已經動手去團煤球,前世在北疆她見過外族的女人用尿水浸泡羊毛,為了能與他們和平相處,她也曾想試著去了解她們,所以不光見過她們用尿處置羊毛,甚至還動手做過。

做過之後,才覺得沒有想象的那麽難以接受。

人與人之間想要拉近距離並不容易,若是不肯付出,更無法表示自己的誠意。

“我幫你做煤球,你聽我講故事如何?”徐清歡看向冼先生。

冼先生仿佛並不買賬,又從屋子裏弄出一桶水倒在地上,濕透了她的衣裙,她卻沒有躲避,反而幫他拿出更多的黃土、煤末和進去。

“第一個故事要從十幾年前叛軍攻破鳳翔說起。”

徐清歡不慌不忙地講著,冼先生先是捂住了耳朵,然後四處亂跑,仿佛什麽都沒聽進去。

徐清歡仿佛自言自語,仔細地梳理著案情。

“藏在背後的那個人,仿佛是要證明什麽,”徐清歡抬起臉來,“不管是曹家還是徐三老爺、徐二老爺、廣平侯夫人,不管他們是什麽身份,從前做過什麽,一旦麵臨威脅,想到的就是自保,他們可以犧牲身邊的最重要的人,達到他的目的。

開始我以為他利用這些人來犯案,是因為這些人本來就罪不可恕,他也是在用自己的手段懲罰他們,現在我覺得我可能錯了。”

說到這裏,冼先生終於停下腳步。

徐清歡道:“因為如果我們不理不睬,徐三老爺那些人就會好端端地活著,繼續為她效命。

也許他更喜歡看人犯錯,喜歡身邊都是這樣的人圍繞,隻有這樣他心裏才會覺得舒坦些,才會讓他自己原諒當年的錯失,才會覺得當年他的選擇沒有錯,而其實他就是個懦夫,在酷刑逼供下出賣大周,如今為朵甘思效命的懦夫。”

徐清歡說完這些的時候,抬起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宋成暄。

“宋大人,”徐清歡微笑,“你仿佛來晚了些,處置那些事很麻煩嗎?”

俊生那些孩子去南方八成是要為他效命,年輕力壯的孩子上戰場的機會很大,私自募兵可是大罪,萬一被王允查出端倪,就要被反咬一口,想一想他這個鍋接的確實不易。

“不麻煩,”宋成暄難得開口,“隻不過忙得幾天不用睡覺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