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上
方至節敲開妻子的房門，麵對著妻子的冷淡樣子，方至節怒氣一閃而過，然後平靜地說道：“襲兒把他帶回來了！”
“……”李馨麵額微微抽搐了一下，想說什麽，但是眼中複雜的情感一閃而過，終是將原來想說的話吞了進去。對這個兒子，她大體是報著恨鐵不成鋼的心理不願再想起他，而當他真的回來時，心中的五味情感紛紛湧上心頭。
夫妻間，相視無語。
當冷無風和方襲兒攜帶著受傷頗重的方軍回來之時，夕陽西下，美麗的晚霞照亮了半邊天，滄桑而又淒美。冷無風不欲讓自己的家人知道方軍的回來，尤其是他哥哥，否則難保不會出什麽亂子所以除了通知方家的人外，惟有蔡素雅知曉。
所以當冷無風三人徐徐從空中落下時，迎接的除了方至節夫婦外，還有一個便是蔡素雅。
迎接的三人看到變的更加精壯的男人方軍，心頭複雜非常。
冷無風迎向了蔡素雅，道：“你怎麽來了！”
蔡素雅瞥了一眼擔憂，卻見他也望向自己，心頭不由感慨萬千，她苦笑搖頭，低聲道：“小倩她……”
冷無風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方家人，隻覺得身後的氣氛詭異非常，他說道：“回去再說吧！”
“恩！”
冷無風和蔡素雅走後，方襲兒看著自己的母親，李馨又看著不發一語的方至節，原本就沉默的詭異的氣氛更是顯的肅穆非常。
方軍掙脫妹妹扶住的手，不敢抬頭，隻是麵色淒然的跪了下去，務須開口解釋曾經的荒唐與墮落，任何的解釋也隻是無力的狡辯罷了，於是方軍選擇了沉默……深深地沉默。
“襲兒，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既然無風已經回來，素雅她們還在等你開飯呢！”方至節淡淡地說道，但是話語中帶著不容人拒絕的意味。
“可是……”方襲兒擔憂地看著哥哥一眼，想開口替自己哥哥說兩句，但是看到自己父親那森冷的目光，她不由將想要開口的話硬生生的逼了進去。“我知道了。那……我回去了！”
方襲兒走後，方至節盯著自己的‘好兒子’一字一頓地說道：“現在，我來問你，你老老實實的回答我！”
方軍默然點頭。
“你現在算不算是‘人’？”方至節猛提一口氣，然後緩緩地問道，李馨輕易的從他的語氣中聽出那種心疼的淒涼，顯然他對方軍口中的答案已有了預料。
沒有遲疑，也沒有掩飾，方軍毫不猶豫地咬牙點頭。
“逆子！你……你這個逆子……”心中本已有了答案，但是從曾經最疼愛的兒子口中親耳聽來，那感覺讓方至節幾乎不能呼吸，連說出口話也帶有明顯的顫抖與哽咽。
不需要抬頭，卻已能感覺到父親的臉上已然老淚縱橫。
而李馨的臉色，早已一片灰敗。她可以親口說出對兒子女兒惡毒的話，但畢竟不能消弭她對方軍遠超過方襲兒的關心！與方至節一樣，但她聽到自己的兒子說自己不再身為一個‘人’時，那種打擊不是當事人絕非能感受的到。
更何況，中國人重男輕女的觀念依舊影響著無數的人，在方至節和李馨的心裏，身為男性的方軍才是方家傳宗接代的組佳人選。
“兒啊，你怎麽可以這麽糊塗啊！你怎麽對得起從小到大對你一直寄予厚望的父母啊？”李馨費勁心思隱藏自己對兒子的思念終於爆發了出來，不由跪在地上摟著方軍失聲痛哭起來。
方軍淒楚的閉上眼睛，沙啞的說道：“對不起！讓您們失望了！”
***
回到自己的小居，迎麵而來的溫馨讓冷無風露出了笑容，屋裏氣溫微高，蔡素雅替冷無風脫掉外衣，才柔聲道：“先去洗個手，然後吃飯吧，妹妹們都在等你們吃飯呢！”
冷無風回過頭，發現方襲兒麵有憂色的跟在後頭，冷無風淡淡地說道：“別多想了，爸媽雖然表麵上不承認你哥哥，但是心底裏很掛念他，你哥哥頂多斥責兩句，不會有事的。”
方襲兒見冷無風安慰自己，不由重重的點了兩下頭，“恩，我爸媽一向疼愛我哥，我也相信他們苛責哥哥的！”
冷無風笑了笑，便朝內廳走去，未幾，隻聽方襲兒在背後低聲道：“還有，謝謝你讓我哥回來，老公……”
冷無風笑意更盛了。
洗了手，進得餐廳，見到諸女上其樂融融，有說有笑的樣子，冷無風笑道：“再聊什麽呢？這麽開心，說出來讓老公也笑也一笑！”
“還不是你幹的好事！”陳惠嗔道。
“我？”冷無風一愣，既而笑道，“今天我似乎沒做什麽好事吧？”
“你是沒有，但是別人可眼巴巴的想做喜事呢！”劉媚笑道。
“究竟是什麽好事？說出來讓老公聽聽？”冷無風笑問道。
“你出去後不久，日本首相並來拜訪了，可你不在，隻好由我接待了！”陳珊笑了笑，話語一頓，又繼續道，“這位在國際上名聲向來不好的一國首相似乎有意交好的意願，所以有意向我透漏了有關日本天皇最小女兒德仁公主的消息，聯姻的暗示十分明顯。”
“在上層社會，聯姻現象十分普遍，想不到我也會碰到！”冷無風自嘲的笑了笑，然後對陳珊陳惠笑道，“說起來，我們的婚禮也多少有些聯姻的味道。隻不過我們是感情在先，結婚在後的！”
“是啊！”陳珊感歎的說道。事實上，就算先有感情，他們結婚依然帶有政治目的的聯姻味道。
“你怎麽回答他們？”冷無風淡淡地問道。
“這件事情我怎麽能做主？”陳珊笑著搖頭，“我以你不在為由拒絕了他的要求，讓他明天自己去跟你談談。不過我想，以你家族仇日情結，恐怕小犬要白費心機了！”
實際上，這是陳珊隱晦的表示不接受自己的男人再娶其他男人，想來自己的老婆們意見統一了。冷無風環顧打量了一下，果然見到她們一付麵無表情的樣子，繞是向來溫柔的蔡素雅，也有些不高興起來。
“你說的對，以我們家族對日本的敵視情節，恐怕小犬要白忙活一場了。就算我同意……”
冷無風還未說完，就聽諸女異口同聲地嬌喝道：“不可以！”
冷無風苦笑不得的說道：“聽我說完，就算我同意，我父親也不會同意的，事實上他對我哥的女朋友林戀野也保持著幾分懷疑，讓我因為政治目的而娶日本女人，我怕他會氣地跳起來將我罵個狗血淋頭了！”
“你知道就好！”張嘉瑩給了冷無風一記白眼。
餐桌上，冷無風和眾位妻子雖是結婚後的第一次聚餐，倒是過的很融洽，諸女中惟有歐陽雪帶著淡淡的愁結，冷無風望了一眼，眉頭悄悄地皺了起來，在心裏，不禁默默地歎了一口氣。
秦纖倩，我又該拿你如何？
***
夜半月涼，薄薄的雲霧遮住了月光，大地無光，寒風漸起。
冷無風站在家中陽台上，望著淒冷的月光，心中愁緒萬千。對秦纖倩的愛與恨，讓他遲遲無法下決定，是讓她去？還是讓她留？
冷無風深知道，他無法決絕地下出讓她離開的決定是因為自己依然深深地愛著秦纖倩，因為愛著她，所以無法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邊。
卻又是因為愛，所以才讓自己更加恨她，恨她的絕情，恨她的不信任，更恨她的不辭而別，以至於就算如今秦纖倩心有悔意，對自己有了感情，卻依然讓自己無法忘懷。恨如一把有毒的刀，深深地滲進心靈，日夜啃食著那顆想要化解仇恨的心。
如果化解不了，傷害的，隻能是彼此而已……或許，還有一個幾乎與秦纖倩一模一樣的歐陽雪。
冷無風覺得自己虧欠了歐陽雪好多。想起晚飯時，歐陽雪那強提歡顏的樣子，冷無風就覺得一陣心疼。
“睡不著？”一雙雪白的雙手從身後抱住冷無風，冷無風輕易的感受到背後女人腹部的凸起。
他淡淡一笑：“素雅，你也睡不著？也好，陪老公談談吧？”
“恩！”
順從的靠在冷無風的胸口，男人的下巴頂在自己的頭頂上，讓蔡素雅覺的這種姿勢十分溫馨。
“老公是在想小倩的問題吧？”享受了片刻安寧，蔡素雅打開話題。
“恩，你認為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事情讓我這麽煩惱的嗎？”冷無風淡淡地問道。
“我想也是！”蔡素雅笑了笑，“老公都拒絕了世界第二經濟強國的聯姻了，除了小倩還有誰能讓你煩惱呢？”
“還有雪兒啊！”冷無風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雪兒的問題實際上就是小倩的問題！”蔡素雅正色道，“如果老公打開對小倩的心結的話，雪兒歸心也是遲早的事情，所以主要症結還是在老公你準備對小倩的問題上！”
“你認為我該如何待她？”冷無風用下巴摩裟著蔡素雅柔順的頭發悠然反問道。
“這個問題不應該由我來回答，而在於老公你身上！”蔡素雅說道，“或許我們會反對這所謂的德仁公主嫁入冷家，是因為老公的政治立場，還是因為老公根本不認識這個德仁公主，也就沒有絲毫的感情，以老公今時今日的地位，不須所謂的政治聯姻一樣在地球上地位超然！但是對於小倩，就算之前做了再多的錯事，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們不能也沒資格反對！畢竟老公和小倩認識再先，相愛再後，我們沒有任何理由表示反對！”
“如果老公決定原諒小倩的話，那麽很多問題就能迎刃而解！自發生了這件事情後，我想小倩會對老公千依百順，一定會好好愛你！但是有一點卻不得不提，一旦小倩重新嫁入冷家，雖然可能會發生什麽問題，但是小雪那方麵可能會有些麻煩，除非老公能親自打開她的心結。我想，在恰當時機裏說出一個‘愛’字，效果會有效許多。”
“可我無法原諒她！每當我想起她的不辭而別時，我就會感到深深地痛恨……”冷無風低沉著嗓音說道。
“如果老公不原諒她的話……”蔡素雅頓了頓，語帶憂傷地說道，“請老公放她走吧！”
“放她走？”冷無風喃喃道。
“對，放她走！”蔡素雅低聲道，“我認為，放她走，是老公目前你所能做的最好選擇！”
“為什麽？”冷無風嘶啞著聲音道。
“老公現在不想看到她，有不想讓她走，因為老公對小倩因愛生恨，即愛又恨！兩種極端情感讓老公很茫然，無法做出這種可能會影響自己一輩子的事情，於是遲遲不下決定！”頓了頓，蔡素雅提起勇氣道，“如果老公放小倩走的話，就等於讓兩個人冷靜冷靜，到時候老公依然對她放不開的話，那麽將來也可以將她娶回來！而若老公打開心結，不再對小倩心有所掛的話，小倩何去何從，老公也無須掛懷，不是嗎？”
見冷無風沉默不語，蔡素雅淡淡地說道，“而且這段時間裏，我想老公可以抽出一些時間陪陪小雪，我想讓小雪拋開對小倩的先入為主的心理也是大有裨益，將來讓小雪一心一意的跟著你也是可預見的！老公何不考慮考慮？”
夜更深了，蔡素雅何時離去，冷無風已忘了，隻是他漸漸地站在窗前，漸漸地，漸漸地等待著白天的到來……
當天空泛起魚肚白時，窗前的男人，終於喃喃道：“或許，一時放手真的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