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之地不比北方,入秋了偶爾也會遇上濕熱的日子。

牧歌本是江南人,早已習慣江南的氣候,卻對這種黏糊糊的感覺頗為討厭。

索性,清晨下了一場秋雨,吹散了空氣中的暑熱,帶來了幾分秋涼。

“一層秋雨一層涼啊!”牧歌站在簷下,抱著手臂搓了搓。

諸葛老爹一早就去了南吳山莊。牧歌不禁暗歎,這便是江湖。南家後人要找,南吳山莊照樣要去,恭恭敬敬的笑容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麽?是mi糖還是毒藥,不嚐過誰知道?你利用我,我利用你,究竟是誰利用誰?隻是被人利用的感覺確實不好。

昨夜提及後山竹林遇上的.那名戴銀色麵具的男子,諸葛老爹的臉色竟變得有些驚慌,問他,卻又不肯透lou分毫,那隻銀色麵具究竟象征了什麽?

牧歌想著,齜牙咧嘴一笑,匆匆往後山竹林跑去。

後山一片翠綠,隻偶爾有幾片竹.葉飄落到地上泛起些許秋黃。

日頭漸升,秋高氣爽。

牧歌回頭張望片刻,從懷中掏.出玉百靈放到唇邊輕輕一吹,笑眯眯地掛上竹枝等千魂。等了半晌,未見一絲動靜,又吹了幾口,繼續等。

……

終於放棄,頗覺鬱悶,還說想他了吹一下就會出現,.人呢!想他了?雙頰不自覺地開始發燙,牧歌甩甩腦袋,叫他隻是想問些問題而已。

“牧歌。”身後傳來一聲低柔的呼喚。

牧歌一怔,緩緩轉過頭,眼前出現一張蒼白的臉,不.禁失聲低呼:“冷靖!”

冷靖幽幽地笑,臉頰比上次見麵時瘦削了好幾.分,凝注著牧歌,眼神無比溫柔。

牧歌往四周看看,小聲問道:“你怎的來青雲山了?”

冷靖目光微微一閃,“有些事要辦。”

牧歌一見到冷.靖心頭就湧起一陣犯罪感,覺得有些愧疚,看著冷靖消瘦的麵頰,不免有點難受,“這些日子你去了何處?”

冷靖隻猶豫片刻,輕輕告訴牧歌,“西原。”

“西原?”牧歌訝異,“你去西原做什麽?”

“牧歌,你跟我去西原吧,中原不久就要變天了。”冷靖定定地看著牧歌,眼神中蘊含著千言萬語,不是不想告訴牧歌,而是不能說。

牧歌愣住,為何易凡和他都說要去西原?中原要變天又是什麽意思?

“中原要變天?”牧歌忍不住問。

“能說與你聽的隻有這些,這一世隻剩你一個親人,我不想你受苦。”冷靖目光閃爍。

牧歌沉默。

竹林中靜得隻剩下“沙沙沙”的竹葉輕擦之聲。

這一世隻剩你一個親人,不想你受苦。聽著這句話,心頭越發愧疚,隻是自己的親人還有諸葛老爹、雲姨、任小姚、師兄、楊簡,怎能莫名其妙就走,況且還有那個重要的任務,想到任務,心中不由地一驚,昨夜那個戴銀色麵具的男子還有冷靖莫非都是為了“南星劍”而來!

牧歌抬頭看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閃爍,透出一絲狡黠,“為何要戴那個麵具?你不會害無極門的,是麽?”

冷靖微愣,幽幽一笑,“不會害你。”

“不會害我?就是不會害無極門是麽?”牧歌皺著眉頭追問,不管是誰若是想害無極門,就算拚了命也不會讓他得逞。

冷靖不語,靜靜地看著牧歌,忽的身形一閃便消失了。

牧歌傻住,待看到眼前一張熟悉的笑臉方才明白過來。

千魂歪著頭,亮晶晶的眸子泛著淡淡光澤,無比溫柔,“娘子想我了?”

“誰想你了!”牧歌睨一眼千魂,雙頰卻極不爭氣地飛上了兩朵紅雲。

臉都紅了還狡辯!千魂勾起唇角,忍不住又想捉弄她,“娘子可是發燒了?”

發燒?牧歌抬頭,有些莫名其妙,“沒有啊。”

“未發燒臉為何會如此紅?”千魂湊近牧歌,一臉的無辜與純善。

牧歌頓悟,臉色變得越發窘迫,轉身,“找你有點事情。”

泛紅的雙頰,害羞的神情,輕柔的聲音,不錯啊不錯,就是喜歡看她窘迫的模樣。千魂背過手,不由地心情大好,“何事?”

牧歌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轉身,卻不敢看他柔情似水的雙眸,“有沒有幫派會戴銀色的麵具?”

“銀色的麵具?”千魂扶著下巴思索,搖頭,“從未見過江湖中的幫派有如此裝束的。”

“沒有麽?”牧歌想了想又問:“若是在西原呢?”

“西原?”千魂長眉一蹙,唇角笑意漸漸斂去,“是與上次在河邊吃魚時見到的那個男子一樣的麵具麽?”

河邊吃魚?牧歌回憶,驟然間想起那一夜在河邊遇見冷靖之事,千魂竟然知道!那那一夜和冷靖說的話不是全被他聽見了?

“你偷聽!”牧歌紅著臉大吼:“玉麵神偷連人家話也偷!”

千魂懶懶倚上竹杆,望天輕笑,“見你好久未回,怕你掉到河裏,所以就過去看看,在下又沒聽見那冷靖說的話。”

“冷靖?你都聽見我叫他冷靖,怎會沒聽到我們的話!”牧歌鬱悶啊鬱悶,“那你知道我是誰了?”

“自然知道了!你是我娘子麽。”千魂定定地凝注著牧歌,黑珍珠般的眸子一閃不閃地。

牧歌歎氣,“算了!昨夜我在此處遇到一個男子也是戴那樣的銀色麵具,他的聲音很恐怖。”想起那詭異的聲音,心頭便不由地一顫,“我問了師父,他不告訴我。”

千魂長眉一軒,心頭那片柔軟仿佛在瞬間被輕輕地觸動,牧歌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他,是否意味著她的心裏是有他的,抬頭看天,竟覺得秋日的天比夏日還湛藍,天際的那抹浮雲也似乎變得比冰山雪蓮還美,忍不住輕笑。

牧歌呆呆地望著千魂,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傻了?”

千魂低頭看她,雙眸閃動,唇角掛著奇怪的笑意,一副春心蕩漾的模樣,“或許是西原的幫派,此事還需調查一番。”

千魂這個人真是奇怪!牧歌小聲嘀咕,“那你調查完記得告訴我。”

“嗯!”他傻傻地笑,第一次覺得傻笑其實也不錯,能讓他傻笑的人更是不錯。

*

千手山莊。

一年四季花香不絕,後園,千千萬萬朵菊花,有黃的、白的、紫的甚至還有墨色的,在秋日的金色陽光之下,還有什麽花能豔過菊花。

尚雲衣依舊白衣翩翩,她喜愛白色,鍾情白色,白色就如同她的心一般純潔,她的一身從未有過一絲汙點,這也是千零專情於她的惟一理由。

她手執木勺,悉心澆灌著這些菊花,身後依然有位侍女拎著木桶等候。

江湖中人隻知雲穀、百草堂是醫學世家,隻是一邪一正,卻不知還有一家姓尚,醫術也不在雲穀、百草堂這二家之下。

藍瑾雨被千零救下帶至千手山莊已有些時日,在尚雲衣的悉心診治之下已能獨自一人起身緩慢地移動,隻是武功,這輩子怕是與它再無緣分了。

半月形的園門之下出現一人,冰藍色的長衫似乎為秋日又增添了幾分涼意,臉上掛著淡雅的微笑。

“說了叫你不要亂跑,你還跑!”千芊皺著眉頭,拉住藍瑾雨。

“一直坐著腳怎會好呢?”藍瑾雨看著她輕輕一笑。

“就是不好才要休息!坐下坐下!”千芊從身後拽出一把木椅,不仔細看就與平常的椅子無異,仔細看看就能發現椅子底下竟有四個木輪子,滑得不是很快,卻也比拄著拐杖好出很多。

男人通常是拗不過女人的。如此簡單的道理藍瑾雨豈會不知?他無奈地坐回到椅中,抬頭朝千芊笑笑:“如此芊兒妹妹可滿意了?”

“滿意滿意!本姑娘很滿意!”千芊得意一笑,扶住木輪椅往園中推去,“我們去賞花。”

“尚姨。”藍瑾雨朝尚雲衣點頭微笑。

“瑾雨。”尚雲衣擱下手中木勺,轉身,“今日感覺如何?”

“很好,再過幾日應能重新習武了。”藍瑾雨笑。

尚雲衣秀美一蹙,他的腳筋已被挑斷,能走路已是大幸,就算藥仙在也未必會有辦法。

“嗯。這幾日好好休息。”她真的不知該如何告訴他,尤其是看到他眼中迫切的希望。

“你看,娘也讓你好好休息!”千芊笑眯眯地看著他,大眼閃爍。

尚雲衣看著女兒的笑顏,目中泛起擔憂之色。

“芊兒,把瑾雨哥哥推到爹的書房去。”千零站在園門之下,朝千芊喊道。

“是。娘,我們先過去。”千芊一直都很樂意與藍瑾雨在一起,她自己也不知為何會有這種感覺,起初隻是覺得他很可憐,現在似乎已經成了習慣,每日一早醒來就想看到他,這種奇怪的感覺以前從來沒有過。

“芊兒先出去。”

“哦。我們等會去莊外抓蝴蝶玩。”千芊朝藍瑾雨眨眨眼,掩上門離去。

千零笑嗔道:“芊兒這丫頭就知道玩!”

“這些日子多虧了芊兒。”藍瑾雨淡淡一笑,垂下眼,“若不是千叔與尚姨,我或許已經…...”

“明月夫人對我有恩。”千零長眉一皺,看著藍瑾雨道:“還未有瑾月的消息。”

“大哥必定不會有事的。”藍瑾雨抬頭,如玉的麵頰依舊掛著溫雅的微笑,隻是眼神,不再似從前那般清明了然,透著讓人心疼的哀傷。

“不久定會有瑾月的消息。”千零歎息。

“大哥太執著。”藍瑾雨半垂著眼,“其實隻要他能幸福。”

幸福其實很簡單,有些事情太過執著了反而會留下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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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章加更,因為今天突然來工作,需要做好多資料,所以要下周抽時間更了。在此向大家說聲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