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事情就是這樣。 後來的事你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縣驛的房梁之上,白玉堂老老實實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 當然,在基於事實的基礎上,隱晦地將責任多推了一點給展昭,而又稍稍地提了一提自己那純真而充滿熱情的良善之心。

展昭尷尬得麵紅耳赤,不知該說些什麽。

琉璃kao著梁柱,把玩著手中的酒壇,似笑非笑地掃了兩人一眼,歎道:“行啊你們,口口聲聲說一派赤誠爽朗,到頭來這麽大的事居然也敢瞞著我?若非此次在瓦橋關與淩鶴川撞上,你們還打算瞞我多久?十年、二十年?”

“不會不會!”白玉堂幹笑道,“頂多五年!等你在這裏成家有了娃娃……”

後麵的話被琉璃麵無表情扔過來的酒壇打斷了。

白玉堂反手接下,幹笑一聲,不敢再說。

展昭忙道:“豈會如此?原本澤琰自瓦橋關回來之後我們便打算將此事告知於你,隻是那時大人言道離開青州後便要向瓦橋關而來,是以我等就想,待到了瓦橋關再和你說也不遲,倒不曾存心隱瞞不告。 ”

“少來!你們若不是存心隱瞞,為何當初竟會受折紅纓要挾?不就是怕她說出淩鶴川在這裏麽?”琉璃皺了眉頭怒道。

此言倒是讓二人無話可說。 說到底,兩人真是存了這番心思的。 隻是誰也不敢承認。 在二人心中,琉璃找到淩鶴川隻意味著一件事——離開。 這是兩人百般不願地事,是以在麵對此事時,都有意無意地忽略甚至逃避了它。

這番心思琉璃又何嚐不知?回想來,其實一直以來她心底也有所感覺,能讓二人如此千方百計瞞著她的,除了淩鶴川也別無他事了。 隻是潛意識裏她自己卻也從不願追究。 甚至連好好地盤問一番的念頭都沒有,否則以她聰明靈敏焉能想之不到?

到底是瞞的人不想說。 而被瞞的人也不想問罷了。

直到事情的真相不可抗拒地出現在眾人麵前,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望著二人這番老實沉默地窩在橫梁上一副任她處置的模樣,琉璃心底僅有地那點氣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剩下的滋味是既感動又難過,既為難又心疼,還混著一絲暗暗地安慰欣喜。

真真是五味雜陳。

琉璃歎了一口氣。 垂首下來,卻是沉默良久,忽然道:“這酒滋味如何?”

白玉堂呆了呆,趕忙信手拍開泥封,討好地遞上前來,笑嘻嘻道:“整個雄縣就這一壇,你先嚐嚐?”

琉璃也不客氣,接了過來仰首咕咚咕咚喝了兩口。 歎道:“真真是好酒!”言罷將酒壇拋回給白玉堂。

白玉堂接過仰首喝了幾口又扔給展昭,一抹嘴,麵有得色道:“被我相中的酒豈有不好的?”

展昭接過,仰首灌了幾口,隻覺得此酒清香滿溢,甘爽醉人。 酒色金亮透徹,便如金色水晶一般著實晶瑩喜人,不禁歎道:“此酒應用玉碗來盛。 ”

“玉碗?”琉璃一笑,忽然朗聲誦道,“蘭陵美酒鬱金香,”

“玉碗盛來琥珀光。 ”展昭笑而接口。

“但聞主人能醉客,”白玉堂笑道。

“不知何處是、他、鄉!”三人齊聲道,隨即相視一笑。

琉璃忽地起了興致,笑道:“走!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舞劍去!”

“好!”白玉堂擊掌叫好,隨即三人身形一晃。 便自向外縱身飛去。

三人輕飄飄落於一處寂靜無人的廢棄院落。 琉璃足尖輕輕一點,隨即寒光一閃。 已然抽出隨身的碎影流光就在這空地中央舞了起來。

相與甚久,琉璃很少如此淋漓盡致地展lou自己的劍法,第一次是和白玉堂交手,第二次是和展昭交手,而第三次,則是現在。

月光下琉璃將一柄劍舞地風生水起,劍身折射月影寒光,在她的周身跳躍著劃出明豔如彗星的流光溢彩。

碎影流光,這把寶劍到如今才真正讓人明白了,為何它叫碎影流光。 舞動起來,那種銀亮的折射著華麗的七彩虹華毫無疑問地奪去了明月的光彩,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展昭與白玉堂二人斜kao回廊,輪流喝著蘭陵香,眯著眼,帶著三分醉意,七分著迷地盯著琉璃舞劍的身影。

“呃!”白玉堂打著酒嗝,“相當好看!”

琉璃朗聲一笑,徐徐一個收劍式,身披清輝,施施然負手而立,向著白玉堂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白玉堂朗朗一笑,隨手一拋將懷中酒壇丟給展昭,隨即躍上前去,寒光一閃,拔出了隨身畫影名劍舞將起來,隨舞高聲吟唱:“天下英雄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 鴻圖霸業笑談中,不勝人生一場醉。 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 塵世如潮人如水,隻歎江湖幾——人——回!”

一時間,月色之下白影翩飛,襟帶飄灑,果有幾分太白醉酒地豪壯。

“好!好一個不勝人生一場醉!”展昭撫掌朗笑。

“該你了!貓兒!”白玉堂收劍執手,身長玉立,望著他笑道。

展昭一笑,揚手將酒壇拋給琉璃,刷地抽出巨闕便一躍而上舞將起來,誦的也是李太白的詩,《俠客行》:“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閑過信陵飲。 拖劍膝前橫。 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 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 千秋二壯士,煊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誰能書閤下。 白首太玄經。 ”

三人的劍法風格各不相同,白玉堂與琉璃同是劍走輕靈。 相較於白玉堂地迅捷銳利,琉璃多了一份紓緩柔和,但比之展昭的穩重雍容卻又顯遜了一分。

“好!好!!”白玉堂朗聲大笑,奪過琉璃手中地酒壇仰首就咕咚咕咚大大灌了幾口,隨即就眯了眼,抱著酒壇噗一聲盤腿坐在地上,全然不顧一地沙土將一身白衣染得一片髒黃。 仍是抱著酒壇痛飲。

琉璃上前奪過酒壇仰首痛飲了幾口扔給展昭,隨即也kao著白玉堂坐在地上,一下下拍著他的大腿縱聲唱道:“我顛顛又倒倒好比浪濤,有萬種的委屈我付之一笑。 我一下低我一下高搖搖晃晃不肯倒,酒裏乾坤我最知道。 江湖中闖名號從來不用刀,千斤的重擔我一肩挑,不喊冤也不求饒,對情誼我肯彎腰。 醉中仙好漢一條。 莫說狂狂人心存厚道,莫笑癡因癡心難找!莫怕醉醉過海闊天高,且狂且癡且醉趁年少!我顛顛又倒倒好比浪濤!有萬種的委屈我付之一笑,我一下低我一下高,搖搖晃晃不肯倒,酒裏乾坤我最知道……”

這首歌聽來似有幾分豪壯粗野。 但被琉璃這般清亮嗓音唱來竟帶出十足江湖兒女地俠氣來,展昭與白玉堂不由拍手稱好。

“莫說狂狂人心存厚道,莫笑癡因癡心難找!莫怕醉醉過海闊天高,且狂且癡且醉趁年少!”白玉堂撫掌大笑,“說得好!說得好呀!”

展昭搖了搖酒壇,發現就剩下一點底了,不由一笑,喝了一口又扔給白玉堂,kao著二人坐了下來,笑道:“琉璃。 這首曲子甚好。 是你那裏的曲子麽?”

琉璃此時已有了三分醉意,笑嘻嘻道:“是。 是一首老曲子。 有三四百年了吧。 那時候我閑著無聊,隨便翻找到地,聽來覺得豪氣萬丈,於是就學了。 據說原唱是個男人,聽聞也是個好漢。 ”

“這首歌自然要男人來唱才得勁!”白玉堂抱著酒壇醉醺醺道,“而且還得是個好漢來唱才成。 ”

“距你那裏三四百年,距我們可就是千年之後了?”展昭問道。

琉璃點點頭,忽地興致大起,笑道:“這首歌之後我又順勢找了一陣,發現三四百年前還真是流行江湖這種題材哎!這樣的歌一撥撥的,我學了比較經典地幾首,唱給你們聽可好?”言罷也不待二人回答,徑自一躍而起,對著二人微微斂衽,聲音清亮地說道:“各位觀眾,大家好。 我是琉璃,歡迎大家來到我地第一場個人演唱會,現在,我就為大家奉上我新近學會的幾首經典!”

“第一首,《笑紅塵》……”

“謝謝各位,現在,我來唱第二首《江湖笑》……”

“謝謝、謝謝!接下來是《滄海一聲笑》……”

………………

一夜地折騰,終於過了雞鳴,琉璃喘著氣kao著二人坐下,抱怨道:“你們也真舍得哎,讓我不停地唱,嗓子都唱啞了!”

“那是!”白玉堂得意道,“我們睡不成,可也不許旁人睡得成!”

“你這殺才!”琉璃跳起來揮拳欲打。

展昭忙了一陣才將打鬧開地兩人分開,索性坐在中間隔開兩人,又隨手將早已喝空的酒壇塞進白玉堂懷裏,這才回首對琉璃道:“琉璃,你幾時回軍營?”

琉璃揮揮手,道:“昨兒個練得有些狠了,讓她們今日多睡一些。 我天亮前趕到就成。 ”

白玉堂將酒壇倒了個底朝天,張大了嘴接著,卻是狠狠地拍了許久才接到一滴,這才意猶未盡地tian著嘴唇抱怨道:“你也沒良心,照我們這等交情,你就是每日來與我等相聚都是應當的。 ”

琉璃哼了一聲道:“娘子軍訓練緊張得很,哪裏有空?就今夜我還是抽了空才得下來的。 ”

“今夜怎得空下山來尋我們?”展昭問道。

琉璃懶洋洋道:“我答應了三個女兵要嘉獎她們。 但我隻是教頭,不是軍官,所以沒有資格提升她們,隻有找淩鶴川要了三把短刀送給她們做獎品。 ”

“什麽短刀?”白玉堂湊過來好奇問道。

琉璃自懷中掏出那三把短刀遞給他們,二人一人一把接了,刷地拉開,月色之下寒光一閃,鋒利的刀刃便lou了出來。

展昭順勢將短刀拔了出來,伸手一彈,其聲悠揚清遠,不由讚道:“好刀。 ”

白玉堂翻來覆去看了看,忽然將這短刀塞進懷中,壞笑道:“琉璃,不如你再去找淩鶴川討三把。 把這刀給了我二人一人一把,再加上你自己的,互相之間留個念想可好?”

“去你的!快拿來!”琉璃探手便向他懷中抓去。

白玉堂一閃,正待躲開,卻被展昭拉住,懷裏的短刀也隨之被他奪去還給了琉璃。

眼睜睜地看著短刀重新又被琉璃收進懷裏,白玉堂哼了一聲不甘道:“留個念想也不成!小氣!”

琉璃笑道:“我就小氣你又如何?這刀是鶴川與遼兵交戰地戰利品,被我討來時就說好了要給娘子軍當獎品的。 他就這三把都給了我,又叫他如何再去尋?何況你也說了,以我們這等交情就算要留念想,也自然得有我的特色才成。 ”

白玉堂精神一振,琉璃如此說法,便是意味著,她的確有東西給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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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精神一振,琉璃如此說法,便是意味著,她的確有東西給二人。

望著二人期待地眼神,琉璃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自懷中掏出了三件寶物:收藏、推薦票與粉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