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走回大將軍府的時候,夜已經深了。 將坐騎交給小廝,自己稍稍撣去身上的積雪,便信步走回了屬於自己的別院。

別院裏的梅樹,有幾株等不及已經半開,積雪的枝頭裏探出幾點殷紅或是嫩黃,最kao近門窗的幾棵,遠遠地隻能看見滿枝的積雪,卻有淡淡冷冽的清香若有若無地飄來,不細分辨,還以為是雪在飄香。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琉璃微微一笑,信步走進庭院中,然後一動不動,和這靜靜的雪,還有雪中的梅,化為一景,共同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而溫柔的時光。

清柔的雪還在靜靜地下,緩緩積在她的身上,在她豔紅的鬥篷上重又綴上幾處潔白。

但是沒過多久,溫柔的微笑忽然僵住了,身形未動,但她已微微皺著眉頭,甚是厭煩地掃了自己房間一眼。

偷東西都偷到她這裏來了,真不知道這小偷究竟是運氣太差還是運氣太好!

但是不管怎麽樣,居然膽敢破壞她如此美麗的心情,那就一定不能給他好果子吃!

琉璃提氣閉息,施展輕功,悄無聲息地貓了過去,小心翼翼地自窗外探頭向內看了一眼。

這一眼差點把她氣死。

房間之間果然有個身影,隻是這身影是她極其熟悉的。 一抹白影在黑暗中上躥下跳,窸窸窣窣地搜尋著什麽。

這死白玉堂!居然把主意打到她頭上了!

琉璃屏息靜氣。 皺著眉頭看他搞什麽鬼。

不多時白玉堂似乎找到了他要的東西,便小小地歡呼了一聲,然後穩住身形,開始摸索著打開。

琉璃再也忍不住,站在窗外怒道:“住手,不然我叫抓賊了!”隨即縱身一躍,跳進窗子。

白影僵了一下。 回過身賠笑道:“好琉璃,看在咱們這麽好地兄弟份上。 你就幫上一把麽!”

“呸!”琉璃啐了他一口,從懷中掏出火折子點燃油燈,果然看到白玉堂在燈影之下滿臉堆笑,手裏正拿著一個盒子,正是她用來裝那些值錢首飾的寶盒。

琉璃看看他手裏的東西,又看看他,警戒道:“你想幹嘛?”

“是這樣……”白玉堂賠笑道。 “翠綃不是說,要摘星星嗎?”

“你想用這裏麵的東西去換梯子?”琉璃嘲笑他,“你腦袋被門板夾到了?”

白玉堂滿臉堆笑地討好道:“怎麽會怎麽會!從古至今就沒聽說有誰能摘到星星的。 ”

“那你準備怎麽做?”琉璃皺著眉頭,狐疑地看著他。

白玉堂遲疑了一陣,小心翼翼道:“是這樣,她說要摘星星嘛……我摘不下。 但是,可以在地上鋪一些東西,看起來像星星的給她。 ”

琉璃聞言一怔。 繼而笑道:“你這家夥還真是夠有點子,準備怎麽做?”

白玉堂笑而揚揚手中的寶盒,然後說出來地話讓琉璃傻在當場:“把你這裏麵的寶貝挑那些亮晶晶地出來,然後灑在雪地上……”

“你去死!”琉璃衝上去搶回寶盒,一腳踹開他,“這麽餿的主意也虧你想得出!拿我的珠寶來討好你的女人?!你倒是浪費起來一點不帶心疼地。 ”

白玉堂不滿地揉著被踹到的地方。 抱怨道:“還說是至交呢!這麽點忙也不肯幫!”

琉璃指著白玉堂的鼻子怒道:“你個有異性沒人性的東西!有你這麽找人幫忙地嗎?!三更半夜摸進我房間偷東西,要不是被我抓個正著,這會子還不知道你怎麽瘋呢!”

白玉堂見琉璃抱死了寶盒不肯撒手,也自惱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負氣道:“我不管!反正梁子是你結下的。 你得幫我!”

“什麽梁子是我結下的?!要不是你拜了堂又逃婚,哪來的這一出?!”

“翠綃不就是聽了你的話才要我摘星星的麽?!”

“我也就是那麽一說,誰曉得她居然這般就坡下驢?!”

“那也是你說錯話!”

“白玉堂你這殺才,給我滾!”

“不要!你今日要麽把寶盒給我,要麽就是幫我想出點子來,不成我就不走了!”

望著白玉堂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琉璃氣得說不出話來。

過了很久。 見她還是一副冷著臉的模樣,白玉堂倒有些坐不住了。 討好道:“好琉璃,你就幫忙吧!”

琉璃歎了一口氣:“不是我不想幫你,說實在我也不知從何幫起。 我和元氏不熟,不知道她喜歡什麽,而且她也事先說了,不能找別人幫忙。 我這樣就把寶盒給你,就是違背了她地約定,更何況,你就那麽輕易地搜尋一堆珠寶往雪地裏一砸,以你對她的了解,你覺得她會喜歡這樣嗎?”

白玉堂怔了怔,黯然垂首,過了許久才抬起頭,苦著臉道:“你們女人到底都中意些甚麽?”

琉璃歎道:“依你的經曆,也算是風流浪蕩子了。 難道你還無所得?”

白玉堂愁眉苦臉道:“不同。 以前取悅那些女子,使勁砸錢就是了。 買漂亮的珠寶布匹給她們,就能讓她們笑得眉開眼笑。 但翠綃和那些女子自然不同。 我想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給她,但又不符合她說的星星模樣……琉璃,以往淩鶴川與你相處時,他可如何討你歡心??”

琉璃呆了呆,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過了許久才是一歎,懶懶道:“忘了。 ”

“……”白玉堂呆了良久,哼一聲,惱怒道,“小氣得緊!你不說自然有人願說。 我去找他來問。 ”言罷一個縱身便躍出了窗子。

淩鶴川會給你答案麽?琉璃揚揚眉,嘴角忽然lou出一絲狡黠地微笑。

………………

瓔珞跌跌撞撞地走在回廊上,手裏拎著一壺酒。

她地酒量並不好。 一喝酒就全身起紅疹子,又癢又疼。 但是在當初。 就因為淩鶴川無意中說了一句話:“黃酒清淡甘爽,琉璃一定很喜歡喝”,她就開始了練習喝酒。

硬生生地讓自己的身體學會去適應酒。

這其間吃了多少苦,日子又是如何的難捱都不必去說。 她也隻是很簡單地,希望自己可以和那個名叫琉璃的女子,kao近一點,再kao近一點。

為此她想盡辦法去了解琉璃這個名字背後的那個人。 盡可能地收集一切能夠收集到的訊息,她已經很努力了,但直到終於見到了本人,卻近乎崩潰地發現,她永遠成不了琉璃。

這並非是天與地的差別,而是藍與紅地不同。

不是誰比誰強的問題,而是誰也成不了誰地問題。

瓔珞苦笑一聲,腳下一滑。 砰地一聲摔倒在假山後麵,濺起一片雪塵,酒壺也骨碌碌滾到了一邊。

她沒有起來,繼續保持著摔下去地姿勢,靜靜地埋首雪地中,任滾燙的淚水流進冰冷地積雪。 化成小小的一汪,然後又漸漸凝結。

冰冷滲透進她的眉目,刺痛她的肌膚,讓她冷得幾乎窒息。 但她並沒有起來地意思,反而希望這樣的冰冷可以麻木她心中的痛楚。

雪靜靜地下,將這個一動不動的嬌弱身影漸漸掩埋……

也不知這樣過去了多久,隱約有一男一女細碎的交談滲透進雪裏,滲進她的耳膜。

“府裏有傳言,淩將軍半年後就要和琉璃教頭一道離開?”

“這我也隻是聽聞,誰知道是真是假?”

“不過說來。 這兩人瞧來還真是般配。 騎著馬往一處一站,真真是一對璧人。 ”

“呸!你們男人都是負心漢!淩將軍與琉璃姑娘是一對。 瓔珞姑娘卻又算怎麽回事?”

“能怎麽回事?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常有?就讓淩將軍也收了瓔珞姑娘不就成了。 ”

那女子卻是沉默了一陣,歎道:“此事怕是不成了。 那日我在少將軍房裏伺候,無意中聽到少將軍與少夫人談話,聽他們那口氣,淩將軍是隻認定了琉璃教頭,且他們還說琉璃教頭心高氣傲,若是淩將軍敢lou出一絲要收瓔珞姑娘的念頭,她就會立刻甩了淩將軍。 ”

“竟有此事?琉璃教頭也太決絕了!”男聲詫異道,“身為女子,縱然對男子三妻四妾有不悅,也不該如此剛烈。 ”

“怎地,你不服?!”女子說話間便似乎動了手,將那男子擰得哎喲哎喲直叫。

“輕點手,親親!”

“呸!”女子似乎鬆了手,啐他一口,道,“你將來若是敢負了我,瞧我不煽了你!”

“不敢不敢!”男子賠笑道。

二人沉默了一陣,女子卻又歎道:“隻是此事真真是委屈了瓔珞姑娘。 你知道麽,那天我還聽到少將軍與少夫人談到一件事,說淩將軍本來都要收了瓔珞姑娘了,卻偏偏琉璃教頭在那時出現,便又打消了此事。 ”

“噓!”男子緊張地捂住女子,隨即沉默了一陣,小聲道,“此事你千萬莫要再說。 萬一傳到瓔珞姑娘或者琉璃姑娘那裏,隻怕都難善了。 ”

女子也似乎被嚇到,兩人四下張望了一番,確信無人,便又親熱了一番匆匆離去。

但他們都沒能注意到,假山之後的一個稍稍鼓起地雪堆,忽然開始了顫抖……

淩鶴川在書房之中,提筆準備練字,卻發現怎樣也無法靜下心來。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就在此時,門突然砰地一聲被撞開了。

淩鶴川驚訝地抬起頭,就看見瓔珞失魂落魄地站在門口,發髻散亂,衣衫不整,滿臉淚痕,一身的酒氣隔著那麽遠都能被淩鶴川聞見。

淩鶴川皺了皺眉頭,身形一動已經到了瓔珞麵前,急切道:“發生了什麽事?”

瓔珞仰著頭,怔怔地望著他,直望得淩鶴川心驚膽戰,卻忽然道:“你原本,是要收了我的。 是麽?”

淩鶴川怔住了。

“是麽?”瓔珞死死地盯住淩鶴川的眼睛。

淩鶴川歎道:“瓔珞,這個問題已經沒有意義了。 ”

“是不是?!”瓔珞拉住他,死死地拉住他,急切地望著他的雙眼,“告訴我是不是就好!是不是?!”

淩鶴川望著她,眼底忽然流lou出一絲悲傷,沉默了良久,終於低低道:“是。 ”

瓔珞僵在當場,不自覺地怔怔放開了他,一雙眼的眼神,從震驚到不甘,再到絕望,最終化為一片慘然:“為何……為何要這樣對我?!”

“瓔珞,你要知道……”淩鶴川急急地想要解釋什麽,卻忽然住了口,不知該如何再說。

“為何要這樣對我?!”瓔珞卻是憤然,尖利地叫道,“為何要這樣對我?!!”

淩鶴川一時怔住,有些惶然地不知所措。

而瓔珞也沒有再給他繼續解釋地機會,卻是那樣麵無表情地轉過身,拖著沉重的步子,木然離去……

淩鶴川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心口忽然一陣疼痛,不知從何處瘋湧而出的悲傷在刹那間如潮水一般將他淹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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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苦惱中:怎樣才能得到翠綃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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