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意已決?真要救她?”李書蘅驚詫地望著展昭,“此事非同小可,你當真可以替她做此決定?這後果你們可又想得明白?”

展昭看看琉璃,又看了看李書蘅,點點頭:“展昭可以。 也想得明白。 先生隻管行針便是。 ”

包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展昭,又看了看淩鶴川,轉頭對李書蘅頷首道:“逸維兄,就聽此安排行事吧。 ”

李書蘅點點頭,肅然對眾人道:“既然如此,你等都出去吧。 我行針救人,不願有人在一旁盯著。 ”

於是眾人出去。 公孫策考慮到時候已晚,包大人明日還要上朝,便勸了大人去休息,展昭也命一幹弟兄自去歇息了,卻是與白玉堂、淩鶴川三人泡了一壺熱茶,在不遠處的亭子裏升起一爐火,一麵烤火喝茶,一麵等著消息。

“元姑娘去歇息了?”展昭一麵給白玉堂倒了一杯茶一麵笑問。

白玉堂斜了他一眼,哼道:“什麽元姑娘?而今你該叫她白夫人。 ”

“這倒無妨,隻怕人家不稀罕。 ”展昭笑道,隨即給淩鶴川也倒了一杯,淡笑道,“淩兄喝茶。 ”一改適才的犀利堅決,又恢複成原先那般溫和淡然的儒雅氣度。

淩鶴川微微一笑,以茶代酒,與展昭舉杯互敬了對方。

白玉堂哼了一聲:“說來也得虧你當初沒跟我大嫂回陷空島,不然真是平白便宜你了。 ”

展昭卻笑道:“你若這般說。 倒不如多謝琉璃當初替你留住了人。 否則你而今又上哪找白夫人?”

提到琉璃,三人俱是一陣沉默。

白玉堂往嘴裏塞了一塊小點心,卻吃得甚是無趣,不由歎道:“真真是想念琉璃做的點心。 你可記得當初在揚州,我們四人一道在仙客雲來地屋頂飲酒?”

“你們四人?”淩鶴川好奇道,“還有誰?”

“還有蔣平蔣四俠。 ”展昭笑道,“卻不知後來澤琰可賠了人家修頂子的錢?”

白玉堂哼了一聲道:“不曉得。 結賬都是我四哥的事。 隻是依他性子。 這錢多半少不了。 當初是真不知琉璃這妮子身上有那麽多錢。 不然定然要她付賬。 怎地她踹破的屋頂,卻讓我來賠?”

展昭笑道:“誰讓你當初那般胡鬧?照我看。 琉璃那樣罰你都還算是輕的了。 ”

“那在青州時緣何府衙大牢的破屋頂也要我來出錢修?”白玉堂不滿道。

展昭卻依舊笑得好脾氣:“誰叫你當時磨磨蹭蹭不肯下去?”

“你還拿棗子砸我!”

“那二牛不是管你這個神仙要棗子吃麽?我這般也是為了讓你不教他失望。 ”

說到此事,白玉堂卻是壞壞一笑:“那倒是。 若非有此事,你也不必第二日裏滿大街地找酸棗來賠她,聽聞還被人恭喜了好幾回?”

展昭愣了一下,臉色不禁有些微微發紅。

淩鶴川好奇問道:“這是怎地回事?為何去找酸棗?”

白玉堂笑道:“貓兒拿了琉璃的棗子來砸我,琉璃便要他去尋半青地酸棗賠她。 那時節棗子都熟透了,要半青的還真不好找。 於是貓兒找了大半日。 終於有個好心地阿婆帶他去摘了,末了還不收錢,隻說等娃娃生了以後給她個紅雞蛋便成。 ”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淩鶴川正在喝茶,聞言便險些一口茶嗆了出來,卻是趴在桌上咳了許久才緩過氣,隨即大笑起來。

展昭苦笑道:“都這麽久了,這等事你怎還跟獻寶似地到處說個沒完。 ”

白玉堂笑道:“怎樣?在雄縣時我還跟翠綃說這事呢。 她笑得險些岔了氣。 ”

淩鶴川笑道:“後來呢?”

“後來?”白玉堂想了想,道,“後來我們三人分析案情,就拿著酸棗為記,然後不知不覺也把這些棗子都吃光了。 ”

淩鶴川聞言卻笑道:“那半青棗定然難吃得緊。 ”

“就是!”白玉堂抱怨道,“我還吃了好幾個呢。 ”

淩鶴川笑道:“你們都被她算計了。 琉璃愛吃水果。 有時性子也跟猴似地,在學校裏那時候,一到那些果樹開始結果,她的手也癢癢了。 不少果子還未等到成熟便遭了她的毒手。 沒熟的果子怎能吃的?但是丟了又可惜,於是她便會想法子哄我替她吃下去。 ”

白玉堂聞言呆了呆:“我說那時她為何一定要我把那棗子吃下去呢。 原來如此!害我如今一開始想事就忍不住吃棗。 但那時她又緣何非要半青棗不成?熟的棗子還不夠甜麽?”

淩鶴川笑道:“我們那個時代天南地北地果子何其多?這其中比棗子甜上數十番的果子更不知有多少,她還稀罕棗子那點甜麽?要半青棗怕是純粹吃膩了,想換換口味。 卻不想這半青棗著實難吃,又不好意思扔掉,才想出這等主意哄你們跟她一道吃了。 ”

說到這裏,他卻忽然想起一事。 在大學裏琉璃最後一次摘的也是半青的棗子給他。 哄他一道吃下,但他卻沒吃。 而是生氣地將她訓了一頓。 從那以後,兩人雖然和好如初,但琉璃卻再也沒有動過學校裏的果樹。

但是在他們麵前,琉璃卻可以撒著嬌,噘著嘴,跺著腳,任性地要展昭在棗子熟透的季節滿大街地為她找半生不熟的棗子,然後在他們麵前小小地使著壞,騙他們再把這棗子給吃下去……

淩鶴川的心中陡然一陣酸澀。

三人又自沉默。

白玉堂忽然長歎一聲,問展昭:“貓兒。 你說琉璃能好麽?”

展昭看了看他,複又回首望向琉璃地房間,眼神卻在瞬間泛出一抹溫暖,點了點頭,淡然道:“能不能好,都好。 ”

白玉堂歎道:“我隻盼她好了以後,能再與她一道上屋頂飲酒。 鑽廚房也好啊。 再吃著她做的點心,真真是愜意得緊了。 對了。 淩兄,你們在一處時琉璃也經常給你做點心吃吧?”

淩鶴川頷首:“談戀愛的時候倒是經常,她喜歡下廚,有的做得很好吃,有的也是一般,做得難吃的也有。 但是來了天雄軍以後就沒再見她下廚了。 ”

說到這裏,他又是一歎:“我倒是一直盼著她能給我做一碗清蛋湯。 當初一直叫她做給我,她都不肯,現如今隻怕更是想都不敢想了。 ”

“什麽清蛋湯?”白玉堂哼道,“那麽點東西有何難?你若想喝我現在也可以做一碗去。 ”

“呸呸呸!”淩鶴川連呸了三下,哼一聲道,“你敢做我還不敢喝!在我們那裏隻有女子才會去做這樣一碗湯,這樣小小地一碗,蛋花、水、鹽。 就這三樣,旁地什麽都不加,連蔥花都不能加。 ”

淩鶴川一麵說道,一麵比劃著一個小碗口的形狀:“隻夠一個人地分量,也隻給一個人喝。 許多女子一生隻會做一次這樣的蛋湯,有的女子終其一生都不會做這樣一碗給人。 當然,也有一些女子,跟獻寶似地將這樣一碗湯送給這個男人或者那個男人。 ”

“這樣的一碗清蛋湯,在我們那裏有一個特別的含義。 ”淩鶴川笑道,“對於女子而言,那就是一個無聲的誓言——我的心隻屬於你。 ”

砰地一聲,展昭手中地茶杯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餘下地二人驚詫地望著他,卻見展昭深吸一口氣,強自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道:“燙了。 ”頓了頓。 又勉強一笑,“我有些乏了。 四處走走。 你們再聊。 ”

言罷也不再說,徑直起身便離去。

這一轉,轉到二人看不見地地方,展昭這才停下,緊緊地扒住牆,咬著唇強行壓住喉嚨深處的嗚咽,大顆大顆的淚滴卻控製不住地滾落下來……

那時候的情景一幕幕地在眼前重現。

琉璃輕聲地說,我想為你做幾道菜。

然後他們一道去了廚房,他就坐在灶前,看著琉璃在鍋台前為自己忙碌。 氤氳的水汽間,似乎可以看見透明地汗滴順著她的額角滑下來。

做了幾道菜,那一碗清清的蛋湯,就擺在正中間,隻夠一個人的分量,清得隻有三樣,蛋花、水、鹽,連蔥花都沒有。

然後她就靜靜地坐在自己麵前,看著自己慢慢地,一口一口將所有的東西包括那碗蛋湯都吃光了……

那時她說,我能給你的隻有這個……

他一直以為琉璃給地是那一晚的心情,和那一晚的回憶。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其實琉璃給了他更多,給的是一顆心,一整顆心……

如果那時候知道,那時候,自己會不會不顧一切地將她留下?

為何那個時候,居然會不知道?

展昭顫抖著,心如刀絞,痛得幾乎窒息。

為何那個時候,我居然會不知道……

清冷的月光灑在他身上,給沉默的院牆投上一抹顫抖的影子……

………………

琉璃房間的方向有了開門的聲音,隨即有人從房內走了出來。

這麽快?展昭吃了一驚,匆忙地擦幹淚水,從角落裏轉了出來,果然看見李書蘅站在門外,搖搖頭,對著迎上前地白玉堂與淩鶴川說了什麽。

遠遠地,白玉堂又驚又怒地一聲吼讓他全身一震,呆立當場。

“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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