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紛飛,北風瑟瑟。

在這年關將近的時候,大將軍府卻上下縞素。

折紅纓靜靜地坐在靈堂前,目光呆滯地望著麵前靜靜躺著的棺材。

不過幾天,突然地,就天人永隔。

折紅纓怎麽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是事實。

她一遍遍地對自己說,這隻是一個夢,等到醒來了,丈夫還在身邊,看著她溫柔地笑。

但這夢為什麽還不醒……

折紅纓揪著自己的頭發,淚流滿麵,快點醒來,求求你,快點醒來……

“三姑娘,”銀兒淚流滿麵地走過來,扶住她,哽咽勸慰,“三姑娘,你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還千萬保重身體。 否則將軍泉下有知……”

“銀兒!”折紅纓一把拉住銀兒,流著淚,急切地望著她,“銀兒你告訴我,這隻是一個夢。 隻是一個夢!!銀兒你快說啊……”

銀兒被主子這樣拉著,一時怔忡,望著折紅纓哭紅的雙眼,禁不住伸手將折紅纓緊緊摟在懷裏,泣聲道:“銀兒也希望這隻是一個夢。 隻是一個夢……”她這般說著,卻發現折紅纓已然軟軟地暈厥了過去,慌忙叫道:“來人哪!少夫人昏過去了!!快叫大夫!!”

眾人一陣忙亂,很快大夫就被召來了,為折紅纓把脈之後,又按了按她人中,果然見她悠悠醒轉了過來。

大夫憐惜地望著折紅纓。 拱手道:“夫人這是……”

“稍待!”銀兒叫住他,隨即屏退了眾人,隻留她與折紅纓和大夫三人在房中,這才道,“先生請說。 ”

大夫點點頭,道:“夫人還請保重身體。 夫人這是有喜了。 ”

此話一說,二人登時怔了怔。 折紅纓一陣狂喜:“當真?!”

“是,”大夫頷首道。 “尚不足月。 是以不查也是常事。 夫人還請保重身體,千萬莫要太過悲傷。 好歹是艾將軍的骨肉。 ”

折紅纓怔怔地,禁不住眼淚又流了下來:“敬郎,我們終於有孩子了……敬郎……”

銀兒輕輕地將大夫送到門口,往他手中塞了一點錢,這才悄聲道:“多謝大夫。 隻是將軍府大喪,此時不宜發布這等消息。 以免衝了孩子。 若然有人問起,還請大夫說是夫人悲傷過度就好。 ”

大夫頷首,卻是推辭了銀兒地錢,道:“在下曉得了。 姑娘放心便是。 ”言罷又開了幾貼安神養身的藥,便自匆匆離去。

銀兒回到折紅纓身邊,見她兀自流淚悲傷,禁不住心頭也是真真酸澀,勸慰道:“姑娘而今是有身子的人了。 千萬為了將軍的骨血保重身體。 奴婢已經吩咐下去為姑娘熬一些粥,姑娘少待還是多少吃一點。 ”

折紅纓微微頷首,她經此轉折,心頭便生出一股執念,要將敬郎的孩子好生養大,要這孩子好好的。 而同時。 也不能讓敬郎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

“銀兒,我要帶敬郎上京。 ”

“什麽?”銀兒愕然。

折紅纓堅定頷首:“我不能讓敬郎死得這般不明不白。 ”

銀兒驚訝地看著折紅纓一陣,隨即堅定地點點頭。

“事不宜遲。 我們這就準備。 拖得越久,事情越難查清。 ”

“但是……”銀兒遲疑道,“大將軍已借機收了少將軍的兵權,整個雄縣而今也已被封鎖。 娘子軍三十餘人如今都被困在大將軍府中,無人能夠出去。 ”

折紅纓吃了一驚:“什麽?!他為何要這樣做?!”

銀兒搖首道:“封城之事大將軍未曾說明,隻囑咐我等說三姑娘悲痛過度,命娘子軍在大將軍府中隨侍。 還繳了我等地兵器。 ”

折紅纓沉默了一陣,冷然道:“此事定然有鬼。 公公一直堅持敬郎是自盡身亡。 且還急於下葬。 如今還將我等困在大將軍府中。 敬郎的死果然有疑!”

“三姑娘,如今我們該如何?”

折紅纓沉吟一番。 斷然道:“我們此時怕是行動都受監視。 你想法召集姐妹們。 我們兵分三路。 我先去大將軍那裏掩護,你派一隊姐妹盜出敬郎,另派人速速準備。 一旦成事,便來發來暗號。 屆時我們再想法離開。 ”

“是。 ”

如此做到地我們這裏不再贅述,但是為了這件事,娘子軍付出了折損過半的代價。 其中包括銀兒。

就在折紅纓上路後的第五日,瓔珞終於趕到了開封府。

當展昭等人看見是她時,俱是吃了一驚。

瓔珞如今極其憔悴,人形枯瘦,臉色蠟黃,若是披散了頭發,閉上眼,倒與現在的琉璃也是一般無二。

但白玉堂仍然恨她,看見她臉色當即就變了,抽出畫影直逼她喉間,怒吼道:“瓔珞!你還敢來?!”

瓔珞淡淡地掃了白玉堂一眼,將目光落在展昭身上,道:“將軍命我將琉璃姑娘的解藥送來。 ”言罷從懷中掏出那個錦囊,小心地送到展昭麵前。

展昭看了看瓔珞,又看了看錦囊,反問道:“鶴川兄呢?”

瓔珞頓了頓,臉上掠過一陣擔憂傷懷:“將軍沒能來。 ”

“他可好?”

“瓔珞不知。 ”

眾人一陣沉默。

瓔珞仍自伸著手,將錦囊遞在展昭麵前:“展大人請接解藥。 ”

展昭盯著她許久:“恕展昭無禮。 瓔珞姑娘既說是鶴川兄所托,可有憑證?”

瓔珞淡然道:“將軍說。 錦囊就是憑證。 ”

展昭看著她,微微頷首,伸手將錦囊接了下來。

淩鶴川在臨走前想得很周全,曾經向他們交待,倘若他本人不能回來,則必將解藥盛與此錦囊之內,交由他所托付之人。

如果不是他親自托付。 斷然不會有人知曉此事。

“鶴川兄而今在何處?”展昭問道。

瓔珞呆了呆,目光一閃。 又隨即黯然道:“將軍吩咐不能告訴你們。 他說,若你們真想知道,待琉璃姑娘醒來後自然會告知。 ”

又是等琉璃醒來。

展昭與白玉堂相視一眼,對淩鶴川這般神神秘秘的做法感到十分怪異:“鶴川兄為何要這樣?”

瓔珞搖搖頭:“他堅持如此。 但將軍這般做,定然有他深意。 ”

於是眾人連同瓔珞一道來到琉璃房間,李書蘅早已守在那裏,展昭一看到他。 便立刻將錦囊交出。 李書蘅接過,小心翼翼地倒出寒玉盒打開,從中取出一小段紫烏色地藤蘿,細細看了看,又聞了聞,欣喜道:“果然就是此物。 ”

言罷命藥童將紫烏藤洗了搗碎,加入到他配好地藥方之中,由展昭扶著。 使女小雲拿著一勺一勺地想法子喂入琉璃口中。

小小一碗藥下來,居然喂了大半日。 當琉璃終於吃完解藥時,天已經快黑了。

展昭本欲留瓔珞下來,但瓔珞卻急於離開。

“姑娘接下來還要去哪裏?莫非是去找淩兄?”展昭問。

瓔珞搖搖頭,耳畔卻響起淩鶴川的話:“瓔珞,送到了解藥之後。 你就離開吧。 去找一個不認識你你也不知道的地方。 再也不要出來。 就在那裏好好生活。 這樣你就可以徹底遠離鴉片了。 ”

“可是……琉璃姑娘說,我不可能再戒掉了。 ”

“琉璃說的未必都是對的。 ”淩鶴川當時望著瓔珞的雙眼,分外溫和純淨,“相信我瓔珞。 你已經這麽久沒有接觸鴉片了,雖然毒癮仍然時時發作,卻已經越來越輕。 等這件事完了之後,你就找一個與世隔絕地小村莊,住在裏麵,再也不要出來。 這樣用不了幾年,你的鴉片煙癮就會徹底解除了。 ”

“將軍……”

“聽話。 我希望你這麽做。 所以請不要讓我失望。 ”

………………

瓔珞吸了吸鼻子。 眼淚流了下來,卻是鎮靜地對展昭道:“瓔珞該走了。 若琉璃姑娘醒來。 請代為跟琉璃姑娘說一聲,瓔珞對不住她……”

隨後她就靜靜地走了,再也沒有回頭。

展昭與白玉堂望著她離去,麵麵相覷,一時心頭百感交集。

…………

十天後,正值新年。

而那一天,也是折紅纓終於曆盡艱辛扶著丈夫地靈柩趕到開封府的日子

當全身縞素的折紅纓跪在開封府的大堂上,泣不成聲時,整個開封府都沉默了。

包拯臉色鐵青,緊緊握著驚堂木,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四品正的武將死了,卻要匆匆下葬,且至今瞞報朝廷。 不僅如此,還如臨大敵地封鎖了整個雄縣。

艾劍飛,你究竟想做什麽?!

幸虧是冬日,一路上折紅纓又保存得極為妥當,是以艾敬威的屍首並沒有受到太大地影響。

無作細細驗看了之後,得出了一個結論,讓所有人都很震驚。

艾敬威是在還活著地時候被投進了井裏淹死的。

“忠武將軍肺腑尚有積水,顯是在活著之時被投進井中淹死。 麵容平靜,十指幹淨,全身除了肩部有擦痕外,其餘皆幹淨無傷,顯然被投入井中之時已然昏迷。 ”

“從他脖頸的痕跡來看,忠武將軍應是被掐至昏迷之後,又被人裝上包袱,投入井中淹死。 ”

究竟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膽殘忍?!

這句話沒有人敢問。

因為從種種跡象看,忠武將軍的父親——冠軍大將軍有重大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