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早已回到揚州驛的展昭盤腿於**運功調息,方才完畢,忽聽得忽聽得有人踏上屋頂,咵嚓嚓幾聲輕響便kao近窗來,他星目一沉,劍眉一擰,一閃身,已將寶劍執手,躲在帳內一側。

展昭凝神靜氣正待先發製人,卻忽然聽到來人輕敲窗格,出聲問詢:“展兄可是睡下了?”其聲平和舒緩,頗為耳熟,卻是蔣平。

展昭跳下床來打開窗格,果然見清風朗月之下,蔣平一身青衫儒雅,笑吟吟立於窗前。

展昭笑道:“蔣兄這是為何?有事隻管來便是,為何要走屋頂?展某方才幾乎錯手唐突。”

蔣平笑道:“揚州城內夜景繁華,自高而低一路看來真真是別有一番風情。展兄若不嫌棄,可願與在下一同觀賞?”

展昭笑道:“蔣兄盛情展某豈能推辭?”

蔣平卻搖首笑道:“非是我盛情相邀,相邀之人乃是琉璃姑娘。但此次,破費的恐怕還得是展兄了。”

“琉璃姑娘?”展昭一怔。

蔣平笑道:“琉璃姑娘原話是這般說的:你且與那展昭說,今日之事我雖受製於白玉堂而應承下來,但畢竟戰戰兢兢不負所托。於情於理這頓酒都該你展大俠請客。你若來也便罷了,若是不來,明兒個我就叫易得樓的夥計上揚州驛收款子去。到了那時,該付多少錢可就由不得我了。”

明明是四人協同作戰,後又將他扔下令他獨自一人麵對那老狐狸,末了還理直氣壯地叫他請客,一番話說得展昭哭笑不得:“蔣兄還請進屋稍待,待展某稍作收拾便與蔣兄同去。”

蔣平笑道:“不必了。我便在此等你。一會展兄不妨與我一同行走高處,見識見識這般看來的揚州夜景。”

展昭笑道:“好。蔣兄少待。”說罷複又合上窗子,稍事整理一番後躍出窗子,與蔣平一道跳躍於屋簷頂瓦之上行進。

蔣平一麵走一麵笑道:“展兄看揚州城內夜景如何?”

展昭聞言放眼望去,雖有屋簷綿延阻隔,卻擋不住揚州城內燈火通明,人聲喧囂,於高處看來,竟真有一番遠望紅塵的感觸,心中不由升起一絲豪情,點頭笑道:“甚好。”

蔣平笑道:“這還是琉璃告訴我的。我本也不信,心想一路行人屋簷瓦頂之上,可不是偷兒的活計麽?哪知走了一道還真覺舒坦有趣得緊,一時間竟不舍得下去了。也不知她如何知曉此事。一會見到她挑選的飲酒之處,則更為有趣。”

展昭聽他不知不覺間已將琉璃姑娘喚作琉璃,不免會心一笑,順勢問道:“不在易得樓?”

蔣平笑道:“易得樓雖好,在我看來,比起琉璃選的地方還是差上三分,展兄隨我來便知。”

說話間二人騰宕跳躍,不多時便遠遠望見了仙客雲來。

蔣平略略放慢,領著展昭穿行回轉,不多時便轉到茗香閣頂上,又一轉一移,不待他指點,展昭便望見了遠處明月之下,屋頂之上,俏麗生生瀟瀟灑灑地坐著兩個人影,正是琉璃與白玉堂。

在屋頂上請人喝酒,此前還真是聞所未聞。展昭不由微微一笑,隨蔣平躍了過去。

“好慢!”琉璃見到展昭與蔣平過來,也不起身,隻略略舉杯致意,便自行啜飲了一口。

一旁白玉堂哼了一聲,連舉杯都懶得,自顧自拈起一塊糕點塞進口中,愛理不理。

蔣平笑道:“今次飲酒隻為相聚,點心茶酒一應自取。既無虛禮相勸,亦無客套應對。坐下有酒喝酒,有茶飲茶,點心小菜自取自適,圖的便是自在二字。展兄且來嚐嚐這個。”

展昭坐下,信手拈起一枚糕點塞入口中,隻覺一陣鮮香入口,端的是鬆軟可口,唇齒留香,不由讚道:“好。”

琉璃撇眼看展昭將點心咽下肚去,忽然坐起,玉掌攤開便伸到展昭麵前:“拿來!”

“何物?”展昭一怔。

琉璃哼了一聲:“說好今次是你請客,可這些點心茶酒已付過了錢!自然是向你收賬的。”

展昭失笑,自懷中掏出一枚銀錠子放在琉璃手心,笑道:“這還夠了?”

琉璃瞄瞄手心的銀錠,冷哼一聲道:“這可是易得樓的點心。你這點銀子還不夠買酒的。”

展昭笑笑,正待再取,卻聽到一旁蔣平笑道:“展兄休要被她戲耍了。這些小菜點心是蔣某采買的食材,琉璃姑娘親自下廚做的。除去茶酒,通共不過兩吊錢。你給她的十兩銀子便是再買上十份亦綽綽有餘。”

琉璃飛快地將銀子塞進懷中,衝蔣平惱道:“多嘴翻江!難道我這手藝比不上易得樓?!”

白玉堂哼一聲道:“難吃得緊。”說罷又拈起一枚糕點塞進口中。

琉璃扭頭怒道:“你最沒資格說這種話!”

白玉堂卻懶洋洋道:“為何?”

“蔣四哥出了錢,我出了力,展昭好歹還給了我十兩銀子。你甚都不出也就罷了,不聲不響地將東西吃了大半去,嘴都沒擦幹淨還敢說我做的難吃?!”

“誰說我甚都沒出?你們用的可不是我白五爺房的屋頂?”

琉璃氣結道:“憑這也算?這頂子是仙客雲來的,與你何幹?”

“如何無幹?五爺出了錢,這段日子便住這裏。這些日子裏,莫說裏頭的床歸了我,連這塊的屋頂梁瓦也一並是我的。”

“你無賴!”

“你扯皮!”

“你才扯皮!”

“你才無賴!”

……………………

展昭與蔣平二人一旁笑吟吟地袖手瞧著,自顧自一邊喝酒吃點心,也不出言勸阻,權當看熱鬧。

今日裏展昭在邱家吃酒,實在稱不上痛快。邱老爺子一番猜測讓他還真是體會到了薑是老的辣之深刻含義。那邱萬和身處事中,無數焦點之下竟還能將真相硬是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猜到便猜到了,當時卻還不lou聲色,順理成章地占盡了便宜,直到私下裏聚首這才點破,其心機深沉讓他不由暗自冷汗一把,幸虧那金陀螺過於匪夷所思,邱萬和便是想破腦袋也不可能想到它,不然還真是懸了。

由此一事,展昭在邱家客客氣氣謹小慎微,打死也不敢多飲了一杯,怕就怕一個不慎說漏了嘴,將金陀螺與琉璃“供”了出來。於是縱然邱家盛情難卻,也不敢稍稍放鬆一回,偏又不能太過推辭引起邱老爺子的懷疑,故而這頓酒吃得實在是累人。好容易捱到天色漸黃昏,他終於借口再三請辭,這才拖身了出來。

而今如此這般地在此地方聚上一聚,沒有勸酒,不必客套,有的是清風明月、自在逍遙。想喝酒自有美酒,想品茶也有香茶,口中無味了有小菜糕點,閑暇無聊了還有熱鬧可看,實在是愜意得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