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之後,展昭、白玉堂與琉璃三人默契更甚以往,因有了展昭與白玉堂的傾力相助與好言勸慰,那淩鶴川雖經多方查證依舊毫無線索,琉璃卻不複以往失落寂寥暗自神傷,神色漸漸輕鬆開朗。三人閑暇之時常攜帶酒食點心,於清朗夜間尋一處屋頂,登高飲酒,觀月賞星,好不逍遙。

昨日一夜大雨,今夜卻星光滿天,清爽宜人,展昭被公務招去了,而琉璃則與白玉堂滿城屋頂上散步賞夜景。兩人大約將近子時方才回來,才進門便瞧見有一道紅影急匆匆一路奔到二人跟前,卻是展昭,身後還跟著張龍趙虎。

三人神情肅然,似有大事發生。

琉璃微微一怔,問道:“出了何事?”

展昭看了琉璃與白玉堂一眼,略一沉吟,走上前拱手道:“白兄,包大人等候多時了。”

“包大人??”琉璃與白玉堂相視一眼,迷惑不解。

“這種時候大人找我作甚?”白玉堂問道。

展昭神色複雜,遲疑一陣,道,“白兄去了便知。”

這般神神秘秘,琉璃與白玉堂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心頭掠過一絲不安。

展昭又道:“白兄且與展昭走一趟,見過大人再說。”

白玉堂淡淡一笑:“曉得了。走吧。”

琉璃微皺眉頭,道:“我也去。”

張龍趙虎聞言一怔,不由瞧了展昭一眼。

展昭點點頭道:“琉璃姑娘不是外人,隨同前去亦是無妨。”

琉璃與白玉堂隨展昭三人來到花廳,甫一踏入門內,便感到一陣莫名壓力。琉璃抬起頭,看見首位之上端坐一中年男子,年約不惑,天庭飽滿,麵容剛毅,濃眉大眼,雙目炯炯有神,氣質高貴非比尋常,身穿藍地滾金蟒紋織錦袍,頭戴嵌珠金絲梁冠,足蹬祥雲紋錦靴,腰環玉帶,係和田羊脂夔龍佩。

展昭微微皺眉,向著中年男子拱手拜道:“啟稟王爺,白玉堂帶到。”

一見白玉堂進來,中年男子微一眯眼,目光霎時冷峻威嚴,就已冷冷盯住了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一怔,梗直了脖子,但依然跪下拜道:“草民白玉堂拜見八王爺。”

八王爺?琉璃卻微微一怔,他就是名滿天下的八賢王?

八王爺淡淡掃了琉璃一眼,沉吟不語。

琉璃眼角瞥見展昭暗中向她示意,隨即反應過來,便即下跪:“民女琉璃拜見八王爺。”

“免禮。”八王爺這才淡然應了。

二人站起身來,卻見那八王爺死死盯住白玉堂,冷然道:“白玉堂,本王聽聞這些日子蔣大俠亦在開封,卻為何不見他?”

白玉堂略一沉吟,回道:“四哥已先行回了陷空島。”

“哦?是回了陷空島,還是‘回’了本王的府邸啊?”八王爺冷冷道。

此言非同小可,白玉堂與琉璃齊齊一驚,就聽見八王爺繼續道:“太後誕辰將至,本王特意為太後準備了一柄玉如意以作壽禮。承蒙蔣大俠錯愛,昨夜入我王府之中將玉如意借走玩賞,還請陷空島看在本王與開封府尚有些交情的情份上,早日將玉如意歸還。”

此言一出,白玉堂與琉璃已是驚在當場,半晌作聲不得。

蔣平偷走了王爺的玉如意?可能嗎?

“稟王爺,展昭以為此事另有內情,還望王爺詳查。”一直沉默不語的展昭忽然言道。

“內情?”八王爺掃了展昭一眼,“內情難道不是蔣大俠情場失意,故而尋上了本王的晦氣?”

“這……”展昭一頓,眼角瞥見琉璃與白玉堂皆怒瞪了他一眼,不由額頭冒汗,“王爺容稟,展某敢以項上人頭擔保此事定非蔣平所為。”

“那麽玉如意如今安在?”

“這……”

白玉堂忽然跨前一步,昂然道:“草民不知王爺因何認定玉如意乃我四哥所盜?還請王爺示下。”

八賢王冷哼一聲,向一旁隨侍使了個眼色,隨侍自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交給了白玉堂。

白玉堂與琉璃相視一眼,狐疑地接過書信拆開,細看之下禁不住直冒冷汗。

書信上隻有寥寥數語:一別三年,轉轉反側,寤寐思服,乞而求之。落款是陷空島蔣平。

白玉堂與琉璃麵麵相覷,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如今你等還有何話說?”八賢王冷然道,“三年前蔣平夜闖我八賢王府,眾目睽睽之下留書並奪走玉如意,官家震怒,原想發兵陷空島,是本王與包拯一再勸阻,這才免了生靈塗炭。後你陷空島主動歸還寶物,官家愛才不予計較,此事方才了結。蔣大俠莫非以為如此便是本王怕了陷空島?”

八賢王平日雖平易近人,然威怒之時亦是氣勢熊雄,饒是傲然如白玉堂,此時也禁不住怵了幾分,低首道:“王爺容稟,白玉堂相信此事定非我四哥所為。”

“本王起初亦不願相信,然找人核對了那蔣平的筆跡,卻發現兩項筆跡皆是出自一人之手。本王還怕出錯,甚至找來展昭再三辨認,不料就連展護衛亦確信此書的確出於蔣平之手,本王這才夜上開封府來告狀。卻不知白大俠對此作何解釋?”八賢王緩緩而道,隨後緊盯了白玉堂。

白玉堂怒瞪了展昭一眼,傲然將書信拋下,冷聲應道:“信上筆跡的確是我四哥,然此事亦決非我四哥所為。王爺要找玉如意,隻怕來錯了地方。”

“放肆!”八賢王一拍桌子,怒喝一聲,身邊眾人隨即跪了下來,琉璃略一沉吟,亦跪了下來,唯有白玉堂依舊昂然立著,“這玉如意乃是本王準備送給太後壽誕的賀禮,豈容你等江湖匪類染指?!本王問你,那蔣平如今何在?!速速將他帶前來見本王!!”

白玉堂冷笑一聲,道:“莫說我不知四哥如今去向,便是知曉,也絕不會說。”

“好!好一個白玉堂!”八賢王怒極反笑,“今日若不殺雞儆猴,隻怕將來隨便來個宵小毛賊都敢來我王府任意妄為!來人啊!”

“王爺息怒!”展昭急道,“此事定有內情,還望王爺將此事交予展昭詳查!”

“誰要你多事?!”白玉堂喝道,“若非你這貓兒,我四哥安會不告而別?!”

“你……”展昭一時氣結,卻又聽到白玉堂昂首對八賢王冷聲道:“此事乃是我白玉堂一人所為,與我四哥無幹!”

此言一出,屋中霎時寂靜下來,眾人一時間竟懷疑自己聽錯了。

琉璃終於回過神來,禁不住叫道:“白玉堂你瘋了!!”

白玉堂哼了一聲,昂然不語。

八賢王怒道:“好,好,本王今日便成全你!來人啊,將白玉堂拿下!!”

白玉堂傲然長笑:“就憑你們?”言罷揮袖一甩,隻見白影一閃,人已躍了出去。

緊跟著一道紅影也隨之閃了出去,將白玉堂攔在了庭院之中,正是展昭。

“你……”白玉堂怒視展昭一眼,隨即冷笑,“展大人到底是朝廷中人!”

“白兄,展某得罪,還請白兄隨展某回去將此事說清楚。”展昭咬牙握拳,艱難而堅決。

“五爺愛上哪上哪,你管得著?”白玉堂冷笑一聲,刷地抽出長劍,“不服來比一場便是?”

“白兄……”展昭神色一苦,正要勸慰,卻忽見寒芒一閃,白玉堂刷地便一劍刺來。

展昭後退一步,不得已出手抵擋,他心知白玉堂意氣用事,不願傷他,隻得盡量謹慎小心,殊不知這邊他怕失了手,那邊白玉堂卻毫不客氣招招狠辣,幾回將展昭逼得手忙腳亂。

眼見展昭漸漸落於下風,眾人一旁心急如焚,八賢王怒喝一聲:“來人,給我調集重兵包圍此地,捉拿白玉堂!”

琉璃一驚,再也顧不上許多,回身衝著八賢王拱手道:“王爺稍後,容琉璃前去相助!”言罷將手中佩劍丟給一旁張龍,騰身一躍,赤手空拳地加入戰團。

有了琉璃相助,情勢登時起了變化。白玉堂雖有利劍在手,卻怕傷了琉璃反倒施展不開,不多時便被二人聯手製住,寶劍也被琉璃劈手奪了下來。

白玉堂不甘,回首怒瞪琉璃:“連你也幫他?!”

琉璃押著白玉堂,聞聽此言不由怒斥:“豬!我是在幫你!”

白玉堂怒哼一聲,撇開頭去不願再理睬二人。

展昭輕輕一歎,對著包大人道:“啟稟大人,白玉堂已拿下。”

“白玉堂,而今你將玉如意藏於何處?!還不快速速招來?!”八王爺身邊一名隨侍喝道。

白玉堂冷哼一聲,掙開琉璃與展昭製壓,昂然道:“五爺早將那勞什子玉如意打碎扔了。”

眾人臉色一變,玉如意既是太後壽禮,便已是貢品,毀壞貢品並棄之,乃是欺君死罪。

八賢王氣得胡須發顫:“好!好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錦毛鼠!待我將此事稟明聖上,定治你陷空島一幹匪眾死罪!!”

“王爺!!”琉璃急忙道,“王爺息怒!請聽琉璃一言。”

八賢王看了琉璃一眼,冷然道:“你說。”

琉璃無奈地看了兀自梗著脖子的白玉堂一眼,道:“白玉堂生性衝動任性,前頭承認盜寶隻怕也是一時胡言亂語。琉璃隻怕如此定了白玉堂的罪,卻讓真凶逍遙法外,更無法找回玉如意。”

八賢王微微一怔,一捋長須,沉思一番道:“依你之見又該如何?”

琉璃歎道:“啟稟王爺,琉璃以為此事定非白玉堂所為,亦非蔣平所為。請王爺給琉璃一點時間,查明事實真相,追回玉如意。”

“哦?”八賢王眯眼凝視琉璃,沉思一番,道,“你如何肯定定非他二人所為?可有何證據?那封書信難道有假?”

“回王爺,書信有無作假,琉璃暫且不知。琉璃隻是憑著對他二人了解作此判斷。並無證據。”琉璃苦笑一聲。

“既然如此,本王又如何置信於你?”八賢王冷然道。

琉璃怔住,看看依舊冷麵的白玉堂,沉默一番斷然痛下決心,咬牙道:“琉璃……琉璃願下軍令狀!!”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便是白玉堂亦瞪大了雙眼。

“琉璃不可!”展昭一驚,急忙出言製止。

琉璃擺手止住展昭所言,索性直視著八賢王,語音定定:“琉璃答應王爺在十日之內找到真凶,追回玉如意。如若不能,願與白玉堂同領死罪!”

八賢王定定望著琉璃良久,道:“難得你這般重情義。然五日之後便是太後誕辰,本王如何等得起十日?最多給你三日。”

“三日?!”琉璃倒吸一口冷氣,一時無言。

“如何?你敢領否?”八賢王逼問道。

琉璃咬咬牙,斷然道:“琉璃領命!”

“王爺,展昭願與琉璃同領軍令狀!”展昭製止不住,跨前一步拱手決然道,“若追不回玉如意……”

“展昭!”琉璃打斷他,“此事我並無把握,這軍令狀我一人立足矣。你休要再將自己卷進來!”

“不可,”展某斷然道,“展某豈可坐視……”

“展昭,我不讓你卷進來,不是為你,”琉璃轉頭盯住展昭,一字一頓,“是為開、封、府!”

展昭一震,一時之間竟是無言。場中聞者肅然起敬,白玉堂亦收了臉色,望著琉璃沉默不語。

“好!好一個深明大義的奇女子!本王佩服!”八賢王禁不住讚道,“琉璃姑娘有何所需,盡管對本王開口。本王定當傾力協助。”

“謝王爺。琉璃的確需要一些便宜,還請王爺給予方便。”琉璃拱手道,“琉璃需要絲質手套十副,小錦囊三十個,女子梳妝用的銀質眉鑷七把,鞋套十副,軟尺三把,熟石膏粉十斤。請王爺在一個時辰之內備齊,琉璃感激不盡。”

“這有何難?還有麽?”

“琉璃請王爺賜予可隨時進出王府和在王府內通行的便宜。”

八賢王略一沉吟,解下隨身玉佩交予琉璃道:“此佩乃我隨身佩帶,府中上下都認得。暫且交予你保管,期間你憑此佩可至王府中任何一處。任何人須得全力配合,不得阻攔。”

“謝王爺!”琉璃上前一步雙手接下玉佩。

“可還有其他?”八賢王問道。

琉璃搖首道:“暫且沒有。還請王爺將琉璃所需之物盡快備齊。”

“此事你放心便是。一個時辰之內本王必定將姑娘所需之物奉上。”

“謝王爺!”

八賢王點點頭,神色終有緩和,望向琉璃卻又不免擔憂:“姑娘據實告知本王,三日內破除此案可有把握?”

琉璃本想據實相告,見那八賢王神色憂鬱,卻是一怔,心中一軟遂拱手笑道:“王爺放心,琉璃暫時還不想死。”

八賢王聞言心頭一鬆,捋須笑開,周身威嚴殺氣登時緩了下來。眾人方才覺得心頭一鬆,不由自主喘了一口氣。

見事態趨於平和,包拯向八賢王躬身一禮道:“王爺,此案還請交由包拯審理。”

見八賢王略略點頭,包拯回身喝道:“張龍趙虎張龍趙虎!”

“在!”

“將嫌犯白玉堂打入大牢,押後再審!”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