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琉璃又放了一枚棗子在碗裏,“內衫留下的痕跡證明死者很可能遭受不止一種傷害,展昭你也看出來了,有箭傷,有槍矛戳刺,還有刀斧砍破的痕跡,卻沒有柴刀造成的破口。但本案的凶器卻被認定為一把柴刀,石敏仁為何沒有注意到這些?”

展昭與白玉堂相視了一番,白玉堂道:“這倒不難解釋。石敏仁畢竟是文官,對這些痕跡分辨不出也是有的。而那仵作驗屍尚可,對衣衫上所留痕跡乃是何種凶器所為也未必看得出。而我與展昭都是江湖出身,刀口tian血、槍林箭雨的日子也過了不知多少。對此自是一眼便得。”

琉璃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白玉堂遂將碗裏的棗子拿了一枚喀嚓喀嚓吃了。

琉璃想了想,又放進一枚棗:“那把柴刀雖然鏽跡很重,但並不像一把在地底埋藏了四五年的柴刀。從刀口的損壞程度和生鏽情況來看,應是三年前還在使用。為何石敏仁會接受這把柴刀是凶器的說法?”

白玉堂道:“這也好說。石敏仁雖在石家不受待見,但仍是五公子身份。素來都是讀書為上。柴刀這等粗重家什恐怕他從未碰過,又如何從鏽跡上判斷三年五年之分?而那仵作恐怕也不擅此道。”

琉璃想了想,點點頭:“也能解釋。”展昭亦頷首道:“不錯。”

於是白玉堂又拿了一枚棗子吃了。

“我這裏最後一個關於石敏仁的疑點,”琉璃又拿出一枚棗子放進碗裏,緩緩道,“案發至今這麽長時間,梅娘又曾上告至青州府,他就算是做戲也應該上現場轉一圈吧?但從卷宗記錄來看,案發至今,他從未去過現場,這符合一個擁有青天美譽的官員一貫作風嗎?”

“此事我倒知道一些,”展昭忙道,“石敏仁原來的確曾有計劃到安縣現場查看一番,順便再前往縣衙向知縣了解案情,但還未待他動身,知縣夏知非就到了青州向他陳述案情。有了夏知非的陳述,再加上劉二牛本人認罪,是以石敏仁便取消了安縣一行。”

“也就是說,石敏仁沒有去安縣是因為夏知非來了青州?”琉璃問。

展昭點點頭。

“原來如此。”琉璃若有所思地望著遠處,從碗中拿出一枚棗子放在展昭麵前,淡然道,“我這裏關於石敏仁的疑點沒有了。你們還有嗎?”

展昭望望白玉堂,見他沉默不語,搖搖頭,便將棗子拿起來吃了。

一時間三人沉默,除了喀嚓喀嚓吃棗的動靜外再無其他聲音。

琉璃看了看石敏仁的碗中尚餘三枚棗子,展昭與白玉堂麵前各擺了兩枚棗核,便道:“如此說來,石敏仁就有三個疑點我們目前無法解釋。其一是他對待此案的不作為與他一貫嚴謹細致的工作態度不符,其二、三是他身為鬆江石家的五公子,不僅沒有認出那內衫是石家特有的雲羅錦,甚至連那塊布不是普通棉布都沒看出來,這與他的出身不符。二三可歸為一點。”琉璃說著,從碗中拿出一枚棗子放了回去,又拿出另一個空碗,“接著,我們來說說知縣夏知非。”

“夏知非的疑點也很多,我按照時間順序一點一點說起。”琉璃拿出一枚棗子放進代表夏知非的碗裏,“我看了二牛案件的卷宗,發現二牛在一開始是堅持不認罪的,夏知非為了逼他認罪,對他用了很多刑罰,但二牛此人腦筋很死,不管吃了多大的苦就是咬牙不認。但是在某一天早晨,二牛忽然認罪了。我找梅娘核實了一下,發現二牛認罪的前一天,梅娘曾看望過他,並曾向他透lou有意動身前往青州府上告之事,而次日一早二牛就忽然認罪了。”

“是否可能因為他受刑不過招供了?”白玉堂問道。

展昭搖搖頭,道:“解釋不通。梅娘有意為夫君出門奔走,二牛卻在此時忽然認罪,這豈非自絕活路?何況他心心念念都是回家,斷無可能就此認罪。其二,二牛自始自終均堅持回家。在他眼裏,他所作供詞並非認罪,而是念咒。也就是說,最有可能的是梅娘離開大牢後,有人得知了梅娘有意上告青州府之事,唯恐她此行導致上峰接手,故而設計欺騙二牛認罪,匆忙了結此案。”

“所以關於這一點,暫時無法用正當的理由做出解釋。這枚棗子不能動。”琉璃凝視著夏知非碗裏的棗子,若有所思道。

“第二個疑點,”琉璃又拿出一枚棗子放進碗裏,“石敏仁兩次提審劉二牛,夏知非都在場。”

展昭皺眉道:“按照大宋律法,上峰重審下官案卷,下官未必都要在場。除非上峰要求下官陪審,或者下官可以不來。但是夏知非不僅來了,而且兩次都來了。據我所知,兩次過堂相距時間大有七八日,而夏知非中間並不待在青州,而是回了安縣。”

“也就是說,”白玉堂接口道,“夏知非隨二牛來到青州參加了過堂,之後回了安縣,但後來聽說梅娘上青州上告,結果他又立刻趕到青州?”

“嗯——”三人同時頷首,若有所思地盯著碗中那兩枚棗。

“太積極了!這麽積極,一定有問題……”琉璃緩緩道。

三人靜默沉思良久,琉璃拿出一枚棗子放進碗裏,緩緩道:“第三個疑點,是我們。”

“我們?”展昭與白玉堂同時一怔。

琉璃眯眼盯住碗中大棗,若有所思:“我記得昨日包大人曾計劃今日上安縣勘驗現場,但為何又忽然取消此行?”

展昭與白玉堂相視一眼,白玉堂若有所悟:“因為夏知非來了。”

展昭盯住碗中棗果:“大人兩日前才至青州,梅娘亦是昨日才到。而夏知非今日一早便趕到了青州拜見大人。雖說大人巡查至此,下官前來拜會也是常理,但聯係之前石敏仁審理此案時,夏知非的積極反應來看,隻怕緣由同出一轍。”

“也就是說,夏知非不願意我們去安縣。”琉璃眯眼道。

“但他為何不願我們去安縣?”白玉堂皺眉。

琉璃道:“多半兩個原因,其一是他不願我們找出真正的凶手;其二,是安縣可能有什麽東西是他不願意我們看見的。”

“會是什麽?”展昭一怔。

琉璃搖首道:“這隻是推測。而且以他對二牛的態度來看,我覺得第一種可能性更大一些。如果是第一種情形,則夏知非很可能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誰並試圖掩蓋凶手,甚至有可能,他自己就是凶手。”

“既然如此,為何不索性殺了二牛殺人滅口呢?”白玉堂問道。

展昭皺眉道:“此計不妥。二牛若忽然死去,不論何種情形,石敏仁甚至於大人都必將去至現場查案……不對,還是說不通……”

琉璃皺眉道:“如果他隻是想要遮蓋真正的凶手,隻要設計殺死二牛,並且偽裝一下現場,未必就真的不能蒙混過關。那樣即使有人去現場查案,他也應當無所謂……”

“難道是第二種情形?”白玉堂疑道。

“安縣藏著什麽東西讓他害怕被我們看見麽?”三人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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