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琉璃呆呆地坐在死去的夏知非身邊,茫然望著公孫策。

“石。”公孫策頷首道,“他隻道此一石字便去了。”

“石?”展昭與白玉堂麵麵相覷,白玉堂眉頭一皺,問道,“難道是說石敏仁?!”

“石敏仁?!”眾人一怔。

白玉堂肯定道:“定然是石敏仁。那夏知非是他手下,二牛這案子疑竇叢生,連我都瞧著不對,為何石敏仁卻由他定案?”

“這……”眾人麵麵相覷,包拯虎目微凝:“本府最好不是他……”

展昭看向琉璃,卻發覺她神色恍惚,迷茫無措,心思似乎全然不在此處,一邊臉頰被抓得鮮血淋漓,將一側的衣領染得一片血紅,觸目驚心。

“琉璃,你受傷了!”展昭心頭一陣疼痛。

琉璃一怔,這才驚覺臉頰竟是火辣辣的疼痛,下意識地伸手一摸,登時摸了滿手的鮮血,她輕輕一歎,接過展昭遞上前來的白巾隨手擦了兩下就還給他,起身淡然道:“你們忙。我有點累,先去休息了。”

言罷也不管眾人,徑自去了。

回了房,在客棧女工小雲的幫助下洗了身子,琉璃似是極為疲憊,也不肯為傷口上藥,就讓小雲自去歇息,自己卻留在房中躺在**默默發呆。

鴉片……夏知非,你怎麽可能會有鴉片……

也不知這樣呆了多久,忽然有人篤篤篤地輕輕敲門:“琉璃,你睡下了麽?”卻是展昭的聲音。

琉璃輕歎一聲,起身開門,見展昭站在門口,手中拿著一瓶金瘡藥:“小雲姑娘說你洗了傷口,卻不肯上藥。我帶來了金瘡藥。”

琉璃點點頭,將展昭讓進屋子,一言不發地坐在桌邊望著窗外發呆。任由展昭細心地為她塗上傷藥,一邊淡然道:“這是公孫先生特配的金瘡藥,清涼止疼,而且不會留疤。”他這般輕聲說著,仔細地為琉璃上藥,手背卻忽然落上了一滴淚。

展昭吃了一驚,抬眼看見琉璃依舊是怔怔地望著窗外,臉頰上兀自留著兩道淡淡地淚痕,展昭心中隱隱一酸,正待安慰,卻忽然聽到琉璃問他:“展昭,你說……他會不會跟這件事有關?”

展昭一怔,就聽見琉璃又繼續說下去:“你說,淩鶴川會不會與這件事有關?”

“鶴川他……會不會與此事有關?”琉璃似在問他,又似在喃喃自語,淚水卻滴滴流落……

展昭凝望著琉璃流淚,一陣沉默,很想伸出手將她摟在懷中,卻是深吸一口氣極力克製了下來,安慰道:“沒影的事,你休要多想。待此事了結,我們再一道去尋你師兄,找到了他問個明白便是。何必在此胡思亂想?”

琉璃吸了吸鼻子,唔了一聲,擦去淚痕,微微頷首,回過頭靜靜地看著他良久,忽然道:“不要對我這麽好。”

“什麽?”展昭一怔。

琉璃輕輕一歎:“不要對我這麽好。我……我會渴望保護,會貪戀溫柔。但是我……但是我……”她沒在說下去,卻是黯然無言。

展昭黯然許久,終於深吸一口氣,張張嘴,卻什麽也沒說,隻默默地將藥瓶放在桌上,起身道:“一日兩次,七日之後傷口愈合就可以不用塗了。你若怕記不住,我會提醒你。夜深了,早點歇息吧。我去睡了。”言罷轉身走了出去,輕輕地帶上門。

琉璃一言不發地望著展昭關門離去,回過頭望著窗外月光清冷盈盈,窗外風過柳梢,帶起一片沙沙輕響。這讓她驀然感到一陣清冷,禁不住打了個冷戰,卻又輕輕一歎。回過頭,一支柳笛靜靜地躺在桌上。那是初到青州時,展昭一時興起隨手做的,琉璃瞧著新奇有趣,便撒賴著討了來,倒也在展昭的指導下學著吹了一陣,卻因為白玉堂嘲笑她吹得難聽而又作罷。

隻是今日,她又忽然很想吹一次。

於是寂靜的夜中,這寂靜的青州驛,冷月之下,清風之中,琉璃身披月光坐在窗台上,低低地吹響了一曲柳笛。

平心而論,這曲子吹得並不是很好,有些地方甚至不夠連貫,但即便如此,曲中那份哀愁卻依然滲透了聞者的骨骼。那是一種怎樣的哀愁,柔腸百結,憂鬱如夜……

白玉堂也坐在窗台,一杯一杯地喝著酒,一言不發。哀傷的柳笛仿佛一雙手,一點一點地掩上了他心裏的一扇門。

“簫聲咽……”白玉堂飲了一杯酒,望著天上的冷月,輕輕一歎,“簫聲咽,霜滑lou重清輝夜,清輝夜,盈盈月色,愁腸空結。幾番沉醉猶未覺,天光樹影人微斜,人微斜,銷憂才飲,又成凝噎……”

低低的柳笛聲中,展昭同樣沐浴清輝,坐在窗台上,一麵聽著低低的笛聲一麵默默拭劍,劍身在月光下輝映著清冷銀亮的光澤。白玉堂的詞他不是沒有聽見,聽見了,卻也無言。隻是沉默良久之後,忽然一躍下樓,便在這秋蟲低語秋風瑟瑟的寂寂庭院中,揮劍起舞。如水月華之下,盈盈劍光繚亂,獵獵衣袍紛飛。

三個人,三種心事,三般形態,卻是一腔清淚,一樣心傷……

第二日,當琉璃終於起床,梳洗後打開房門,卻發覺門口立著展昭的背影。他默默佇立在那裏已不知有多久,一言不發地凝望著一樓人來人往的大堂。下麵是一片喧囂,琉璃卻從那修長偉岸的背影分明感到了一種疏離的落寞。想起種種,她黯然垂下眼眸,輕輕一歎。

這一歎卻驚動了展昭,他回過頭,望著琉璃微微一笑,刹那間將那份落寞化於無形,取而代之的,又是那樣一種平靜淡然的優雅。

琉璃心口一疼,下意識地撇開頭避開了他的眼神。展昭不以為意,平平靜靜地走上前道:“藥可上了?”

琉璃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抬首望著展昭,微微一笑:“睡得可好?”

“還好。”展昭頓了頓,又笑道,“澤琰卻還在睡,想是昨夜飲了不少。”

澤琰是白玉堂的字,但周圍的人很少這麽稱呼他。他的兄弟喚他五弟,琉璃叫他白玉堂或死白玉堂,展昭在大部分時候稱他白兄,被他整得很無奈的時候也會惱怒地叫他白玉堂,但偶爾也會叫他澤琰。好笑的是,白玉堂聽到澤琰兩個字,卻還要好一會才能反應過來是在叫他。是以幾番之後,就連展昭也很少稱他的字了。

琉璃笑道:“說起來很久沒有和你們一起上屋頂飲酒了。”

“等你身子好了以後吧。”展昭微微一笑,進入正題,“包大人找你。”

“昨夜之事?”

展昭點點頭。

“那走吧。”琉璃笑道,“白玉堂就讓他多睡一會。這個人起床氣太重了,就這樣去擾他會被他打得半死扔出來的。”

展昭一想起以前叫他起床的經曆也不由笑了。白玉堂的起床氣的確很重,若是有人在他睡得正香時不慎擾了他的清夢,其結果就是會被他麵無表情地打得鼻青臉腫然後扔出房門,那時候他的武功簡直就是高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就連展昭與琉璃聯手都製不住他。而讓人非常鬱悶的是,白玉堂清醒之後卻又對自己犯下的“罪行”毫無記憶,一無所知,甚至可以睜著一雙極其清澈的大眼睛,無辜而關切地問你這一臉的傷是被誰打的。

琉璃一直懷疑白玉堂在做戲,可惜的是苦無證據,也無法抓個現行。隻得老老實實地學會了一個真理——絕對不要叫白玉堂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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