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士來報,說石牛寨一千三百八十六名土匪盡數剿殺。 我那時就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從那時起,連何方也死了,活下來的,是石敏仁。 ”何方閉上眼,長歎一聲,“六年了,一眨眼。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正好夠令我淡忘此事。 ”

“二牛的案子之前我曾去過石牛山,說是為踏青,實則是為了看看那屍首可被人發覺。 到了大致的地方卻發現埋屍之處已成了一戶人家的後院。 而究竟埋藏於何處,卻連我自己都找不見。 本想多留幾日,不料全身又莫名起了疹子,於是匆匆回來,過了幾日也便不再想它。 豈料不久之後,安縣就報來案子,說石牛山下一戶人家中挖出一具骸骨。 我那時心中一跳,不免擔憂。 ”

“卻不想此事竟被當時的安縣知縣夏知非掩蓋了下來,而你未免事情鬧大,索性也含糊其辭,由他去了。 可是如此?”包拯在堂上聽到此處,忽然cha口。

何方頷首,淡然一笑:“那時的確擔心。 尤其是梅娘竟上開封府告狀,教我更為擔心。 但此事都是夏知非一人所為,我便順水推舟,故意不cha手。 夏知非死後,本以為此事就此了結,卻不料開封府對死者身份鍥而不舍,甚至想出要尋一名陶工複原顱骨相貌。 此時,我才真的怕了。 ”

“你唯恐那顱骨相貌複原而被人識破。 因此就暗中雇人毀去顱骨,殺了李雲?”包拯盯著何方。 眯眼問道。

何方卻是一怔,搖搖頭,苦笑道:“大人,下官……不,草民隻是雇他毀去顱骨,但亦曾特意囑咐,毀去顱骨即可。 不得傷了人命。 ”

眾人一怔,齊齊將眼神聚集在李大身上。

包拯眯了眯眼:“李大。 你從實招來!殺李雲,行刺本府,是何方的主意,還是你李大地主意?”

李大的嘴角扯出一絲微笑,在刀痕密布的臉上顯得陰森森尤為可怖,他這樣一言不發地笑了許久,終於淡然道:“是我的主意。 ”

“你為何要這樣做?”何方忍不住問。 “就算我和你有仇,李雲又沒得罪你。 ”

“白癡!”琉璃小聲地罵了一句,“李大是什麽人?他在乎誰和他有仇沒仇?徹底激怒開封府徹查此案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

“大哥,琉璃姑娘居然會罵人?!”徐慶訝然道。

啪!這回卻是琉璃給了他一個爆栗:“我不僅會罵人,還會殺人呢!你要不要試試?”

“…………”徐慶捂著頭,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三弟,你再要多嘴就速速回陷空島去,省得在此丟人!”盧芳不耐煩道。 隨即又將注意力放回大堂。

眾人凝神傾聽,果然便聽到堂上李大冷冷笑道:“不這樣開封府又怎會徹查此案?毀了顱骨,他們一樣可以查出此人係石牛寨所殺,卻未必會再查死者身份。 而殺了李雲,行刺包公就會徹底激怒開封府。 如此一來,他們必定會竭盡全力徹查此案。 那時死者的身份便一定會被他們想方設法查出。 之後,你何方地好日子就到頭了!”

………………

何方頹然坐下,麵無表情地望著硬冷的青石板,苦澀一笑,卻是黯然了許久,終於歎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何方本已罪孽深重,如今更添一層……也罷……”他緩緩起身,自行將烏紗摘下,慢慢拖下官服。 仔細折疊齊整。 恭恭敬敬地置於椅上,隨後向著包拯跪下。 叩首道:“罪民何方,叩見青天包大人。 罪民自知罪大惡極,自請極刑,以正法典。 ”然後就那樣跪伏於地,低著頭,一動不動。

包拯坐於堂上,深深地看著何方跪伏地身影,屢次張口卻是噎在喉頭,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酸澀、苦楚、悲憤、無奈,甚至怨恨等等情緒交匯咬噬,讓他舉起驚堂木的手就那樣停在空中,遲遲無法落下。

堂上堂下一片死寂。

李大睜著血紅的眼,死死盯住驚堂木,目光之中有期盼,也有威脅,有挑釁,也有惶恐。

公孫策與展昭,不約而同地回過頭,擔憂而傷感地望著大人,隨即目光又因信任而堅定,仿佛在說:“不論大人如何決斷,屬下定會竭盡全力,唯以大人馬首是瞻!”

而後堂諸人,此時卻因各樣心思顯出不同神態。

盧芳若有所思,韓彰麵無表情,徐慶疑惑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似乎不能理解為何眾人到了此時反倒遲疑起來。 案情不是很明朗了麽?為何這般遲疑不判?

琉璃依舊曲腿坐在桌子上,下頜枕著膝蓋,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大堂,微皺的眉頭凝結著淡淡地悲傷與無奈。 而蔣平在一邊看著她這般神情,心中猛地一縮,又是擔憂又是難過,卻隻是深深一歎。

這般僵持了許久,何方依舊跪伏著一動不動,李大卻終於按捺不住,叫道:“包黑子,你倒是判呀!這何方殺人欺君不是該當死罪麽?!你倒是判呀!判他個鍘刀之刑!鍘死他呀!我李大今日得以親眼看他死於鍘刀之下,不枉這一世啦!哈哈哈哈!”

風雨如晦,喀喇一聲巨響,一道閃電再次撕破天空。

包拯手中的驚堂木,啪地一聲狠狠拍在案上,怒喝道:“堂下李大聽判!”

“李大糾集匪眾,占山為王,在石牛山為匪期間,為非作歹、殺人越貨、jian**擄掠,無所不為!是為集匪、殺人、劫掠、jian**之罪,朝廷屢次派兵肅正。 你皆拒不伏法,是為抗旨之罪!私自屯糧屯兵,意圖謀反,是為謀逆之罪!殺害朝廷命官,並找人假扮冒名頂替,是為殺人、謀逆、欺君之罪!樁樁件件皆是死罪!且罪大惡極!而今本府判你狗頭鍘之刑!你可伏罪?”

在整段話的過程中,李大一直滿不在乎地狂笑。 直到包拯最後一句話了,他還是笑著。 用惡毒地仇恨地眼神看著一動不動地何方,又環視了一遍全場,哈哈大笑:“伏罪?老子這輩子欠下的人命多了去。 而今又能親眼看著何方死於你開封府的鍘刀之下,還有什麽不足的?老子賺夠啦!哈哈哈哈哈……”

啪!包拯狠狠一拍驚堂木,幾乎是怒吼道:“既然如此,上鍘刀!”

李大的笑戛然而止,不信地睜大了眼:“何方呢?”見眾人板著臉不回答。 更加惱怒地嘶喊起來,“何方為什麽不判?!他為什麽不鍘?!為什麽?!!”

“住口!”包拯一拍驚堂木,“何方之罪如何裁決豈是你能左右?!來呀!上鍘!”

“是!”左右吼應,隨即就有衙役抬上狗頭鍘,擺在了李大麵前。

包拯緩緩起身,死死盯住李大的雙眼,冷然開口:“開——鍘——”

王朝應聲上前將鍘刀打開,一陣寒芒映著堂上搖曳地燈光從李大臉上一閃而過。

在那一瞬間。 李大微一愣神,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麽,拚命掙紮起來:“不服!我不服!為何不殺何方?!為何不殺何方?!我不服!不服!!!!”

“住口!”張龍趙虎齊聲喝道,隨即一道押住李大,將他架在了鍘刀之上。 李大心頭掠過一陣寒意,猛地劇烈掙紮起來。 兀自叫嚷著:“不服!不服!!!!包黑子!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包拯看著他,冷然道:“包拯肅然恭候。 隻是這狗頭鍘下汙血何止千百,若有冤鬼,本府又豈能安坐至今?!鍘!”

李大掙紮著,喊出了最後一句話:“何方!我等著你!!”

喀拉又一聲巨響,電閃雷鳴中,王朝狠狠地一鍘而下,一道汙血濺上了大堂的台階……

整個過程裏,何方都是跪伏著,一動不動。 李大死前地嘶吼掙紮他都似乎不聞不見。 仿佛一座凝固的石雕。

堂上的屍首很快就被抬下去了,包拯深深地望著何方。 長長一歎,緩緩坐下,舉起驚堂木輕輕一拍:“何方。 ”

何方卻是沉默了許久,仍舊跪伏著,緩緩答道:“罪民何方,聽判。 ”

包拯靜默了一番,道:“你入石牛寨是為一時自保的權宜之計。 雖不合道義,卻合人之常情。 但寨中數年,你雖無掌權卻為石牛寨出謀劃策,導致其在數年間聲勢壯大。 那許多死於石牛寨手中的冤魂,仍有不少應算你頭上。 對此你可有話說?”

何方哽咽道:“罪民無話可說。 ”

“石牛寨殺害石敏仁之後,你明知殺害朝廷命官乃為謀逆之罪,卻協同一道處理屍首掩蓋此案,並冒名頂替長達數年。 對此欺君、謀逆大罪,你可有話說?”

何方的身軀抖了抖,卻是沉默了良久,泣道:“罪民……罪民無話可說……”

包拯神色複雜地注視著何方良久,一拍驚堂木,道:“何方聽判。 ”

“罪民何方,身犯協匪、欺君、謀逆大罪,按律當斬。 但此案案情複雜,應由聖斷裁決。 在聖意下達之前,罪民何方收押死牢,聽候發落!退堂!”

隨著驚堂木重重地落下,包拯地臉上忽然顯出深深地疲憊。 拍過了之後,也不看眾人,徑直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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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琉璃姑娘居然會罵人?!”徐慶訝然道。

啪!這回卻是琉璃給了他一個爆栗:“我不僅會罵人,還會殺人呢!你要不要試試?”

“…………”徐慶捂著頭,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三弟休要多嘴,還不快去多討一些推薦票、粉紅票和收藏來?!”盧芳皺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