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淅淅瀝瀝地下著,敲打在工坊之上的屋頂,劈啪作響,和屋頂下方死一般的沉寂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工坊裏工人們畏懼地聚集在最後方,臉上的驚恐未加遮掩,但大家的手已經開始下意識地去摸那些鐵鍁木板,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而站在前方,主持罷工之事的司庫們,更是滿臉畏懼,看著坊門口安坐椅上的欽差大人,再也沒有人理會已經死去的蕭主事,甚至沒有人敢去看一眼爐口旁屍首分離的慘景,隻是驚恐注視著範閑那張溫和柔美的臉,眾人的腳下意識裏往後退去。

一人退,十人退,眾人退,司庫們退後的腳步聲沙沙作響,就像是千足蟲在沙漠裏爬行,隻是工坊總共就隻有這麽大,後麵又被穿著單薄的工人們占去了大部分地方,這些穿著青色服飾的司庫們又能退到哪裏去呢?

範閑看著眼前這一幕,下意識裏搖了搖頭,和聲說道:“本官不是一味殘暴之人,諸位工人莫要害怕,朝廷查的,隻是司庫貪汙扣餉一事,與你們沒有什麽關係。”

最後方的工人們互相看了兩眼,心緒稍定,卻不敢完全相信這個年輕的大官,手裏依然握著鐵鍁的把手。

“你…你就算是朝廷命官,可怎麽能胡亂殺人!”一名司庫終於忍受不了這種沉默的壓力,尖著聲音哭喊道。

這時候運轉司副使馬楷正傻乎乎站在範閑的身後,他根本沒有料到範閑竟是二話不說。便先砍了一個大坊主事地人頭!今天這事兒弄大發了,可該怎麽收場噢!

他顫著聲音,又驚又怒說道:“欽差大人,這…這是為何?萬事好商量…完了,這下完了。”

在馬楷的心中,內庫最緊要的便是麵前這群司庫們,隻有這些人才知道如何將內庫維持下去。就算你範閑今日砍幾十個人頭,逼這些司庫們就範,可是日後呢?司庫們含怨做事,誰知道會將內庫變成什麽模樣?

更何況還有兩位大坊主事也在鬧工潮,如果知道你殺了甲坊的蕭主事,激起了民怨,罷工之事真的繼續了下去…天啦!您要真把人殺光了,誰來做事去?難道指望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工人?

範閑沒有理會身邊手足無措的副使,示意蘇文茂靠了過來,然後清聲對坊內地所有人說道:“都給我一字一句聽著!”

眾人一怔。

蘇文茂從濕漉漉的蓮衣裏取出幾張紙。眯眼看了一下,便開始高聲讀了起來。

“今查明,內庫轉運司三大坊甲坊主事蕭敬,自元年以來,諸多惡行不法事。”

蘇文茂皺眉看了一眼那些瑟瑟不安的司庫們,繼續說道:“慶曆二年三月,蕭敬瞞銅山礦難,吃死人餉五年,一共合計一萬三千七百兩。慶曆四年七月九日,蕭敬行賄蘇州主薄。以賤價購得良田七百畝。慶曆六年正月,以蕭敬為首的三大坊主事,並一幹司庫,拖欠工人工錢累計逾萬。引發暴動,死十四人,傷五十餘人…”

罪狀不知道羅列了多少條出來,念的蘇文茂嘴都有些幹了,隻聽他最後說道:“其罪難恕,依慶律,當斬。”

然後他從懷中取出地契若幹,蘇州主薄的供狀。以及相關證據。

“不要再問我要證據。”範閑接著開口說道:“人證我留著的,物證也有不少,像蕭敬這種混帳東西,本官既然主事內庫,那是斷不會留的。”

那些本自顫栗不安的工人們聽著欽差大人議罪。聽著那條條罪狀,頓時想起來平日裏蕭敬此人是如何的橫行霸道。對手下地工人們是如何苛刻陰毒,頓時覺得欽差大人殺的好!殺的妙!

而那些司庫們眼中的怨毒之意卻是愈發地重了起來,有人不服喊道:“就算要治罪,也要開堂審案…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站在範閑身後的副使馬楷,聽著蘇文茂念罪狀的時候,就知道欽差大人是在找借口,蕭敬做的這些事情,其實內庫轉運司的官員心裏都清楚,隻是就算要依慶律治罪,可是…你也不能就這樣胡亂殺了呀!

馬楷畢竟因為表弟任少安的關係,想與範閑維持良好的局麵,所以再如何不認同範閑地行事風格,也是強行閉著嘴,不去質疑。

他不質疑,但是轉運司裏還有長公主留下來的心腹可不肯放過這個大放機會,陰險說道:“大人處事果斷,隻是…似這等貪贓枉法之輩,似乎應該開堂明審,讓他親口承認,方可警惕宵小,而且大人給了司庫們三日之期,這三日的時間還沒有到,不免…”

司庫們顫栗著,卻不死心,聽著官員的隊伍裏有人幫自己說話,更是大著膽子鼓噪了起來。

範閑根本沒有轉頭,唇角泛起一絲冷笑道:“本官乃監察院提司,身兼內庫轉運司正使,監察院負責查案,轉運司依慶律特例,由正使斷案,審他斬他有何不可?再說了…本官也不是用這些罪名斬他。”

他微微低頭,笑著說道:“挑動工人鬧事,罷工,抵抗陛下旨意,本官難道還斬不得這等無君無父之徒?”

慶律縝密,似殺人這種事情,暗中做著無妨,但像範閑這樣明著堂而皇之殺人,則是需要一個極好地借口,如果他隻是用蕭敬的不法事為繩,來說明自己殺人的正當性,就會給官員們司庫們一個極好的反駁機會不問案而斬人犯,放在哪個衙門都是說不過去的。

但範閑這人做事很實在,明明查實了蕭敬地罪名。卻偏說是因為對方不敬陛下旨意而斬…旨意這種東西,最是虛無縹渺,他身為欽差,當然有最後的解釋權。

而監察院查的蕭敬罪狀,也是很必要地,日後在京都朝堂上打禦前官司,這些強買良田。欺民致死的罪行,足以堵住事後的置疑。

當前殺人立威,事後取證堵住世人悠悠之口,這才是謀慮長遠的安排

甲坊地大坊裏已經死了一個人,而工人們對欽差大人有所期望,司庫們膽小如鼠,官員們雖然心中有鬼卻無法當麵指摘範閑,局勢稍稍穩定了下來。

又過了一段時間,乙方兩坊的工潮也平息了下來,不過那兩處由

於是葉參將與單達兩個人處理的。所以多費了一些時辰,這;兩個人不像範閑一樣膽子大,隻敢抓人,不敢殺人。

其餘兩坊地司庫們被軍士們押著進入了大工坊中,工人們被嚴禁留在各坊之內,饒是如此,忽然間湧入了兩百多名青衣司庫,還是讓大工坊裏頓時顯得有些擁擠。

隻是軍隊刀槍寒芒所指,監察院弩箭相逼,再擁擠的人群都不敢有半分動彈。

看著這一幕。隨著範閑來到工坊裏的轉運司官員們心頭大驚!眾官直到此時才知道,原來欽差大人對於三日令最後一天的局勢早做出了安排,而且他似乎早就猜到了司庫們會有過激的反應!

一時間,那些信陽方麵的親信官員無不失望。看來今天這場亂子鬧不大了,但同時間他們也在期望著,範閑待會兒下手再狠些,最好將所有的司庫都得罪光日後內庫減產,質量下降,看你如何向陛下交待!

等坊內稍安靜了一會兒之後,範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本來泓在蓮衣裏地幾蓬小水流到了地麵上。

他看著麵前擠作一堆的司庫們。隻見這些司庫們眼中猶有不服之意,而自乙丙兩坊被押過來的司庫們更是猶有驕色,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人到的挺齊啊。”他溫和笑著說道:“昨夜天降大雨,這間工坊被澆熄了,你們那邊呢?還有。明明隔著三四十裏地的工坊司庫,怎麽今天都在衙門附近?就算工坊因雨停工。你們也應該去自己的坊內看著才是,天時尚早,難道你們已經去了,然後又折轉回來?”

他自顧自的說著,而司庫們經由先前坊內留下的司庫解說,終於知道先前發生了什麽事,麵色漸漸蒼白了起來。

範閑搖頭說道:“這下好,諸位罷工的罪名拿實了,本官也好下手殺人了。”

經過蕭主事的非正常幹脆死亡,經由言語地傳播,司庫們如今終於知道了欽差大人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聽著這句淡淡話語,司庫們嗡的一聲炸開了鍋,有出言求饒命的,有猶自狠狠罵娘地,有的人眼睛骨碌直轉,似乎要看這工坊哪裏有狗洞可以鑽出去,人群漸漸散開,形勢微亂,隻是外圍的軍隊與監察院看的緊,又將眾人逼了回去。

有兩個人從司庫裏擠了出來,不是旁人,正是此次工潮的三位領頭人,乙丙兩坊的主事司庫。

這兩位主事先前在各自治下最大的一間工坊內意氣風發,口若懸河地指揮著司庫與工人們罷工,言辭滔滔,氣勢驚人,雖然工人們有氣無力有心無意地看著他兩人,但是上百名的司庫們則被他們說地無比動心,心想以自己這些人腦子裏的智慧,朝廷怎麽也舍不得嚴懲,當然這兩位主事也嚴令諸位司庫們對於欽差大人要恭敬無比,咱們要的隻是家中的銀子不被朝廷奪了,而不是真的要造反。

沒料到,罷工不過一會兒時間,由坊外就衝來了無數兵士與監察院地密探,麵對著兵器,二位主事的言語頓時沒有了力量,乖乖地束手就擒,被押送到了這裏,但一路他們依然有底氣,心想自己這些人行事有分寸,你欽差大人也不好如何。

沒料到,欽差大人做事沒分寸。在人群裏站了會兒,二位主事才知道,原來和自己一起密謀罷工地蕭主事…竟然死了!

二位主事站在人群外,在坊內四處看著,終於在爐口邊上發現了蕭敬的屍首,那片血汙與頭顱霎時間震懾住了他們地心神,二人悲聲哭嚎道:“蕭大人…蕭大人!”

身邊盡是刀槍。所以不敢去爐邊號喪,但他們依然抬起頭來,用極怨毒的目光看了範閑一眼,知道自己今天大概是逃不過去了。

範閑沒有看他們,隻是微微偏頭,聽著單達的匯報,當知道丙坊一應如常,監察院三處的技師們已經全部接手,沒有人敢趁亂作些什麽,這才放下心來。而在這個時候。一名本應駐在府內的虎衛悄悄越過諸官,來到了範閑的身邊,湊到他耳旁說道:“府裏那位想出去逛逛。”

丙坊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那處負責生產軍械船舶之類的要害物,如果那處地機密被泄,日後在戰場之上,不知道慶國會多死多少年青人,範閑可不敢負這個責任,本來聽著單達的稟報心頭稍安,但聽著虎衛的稟報。眉頭又是皺了起來。

海棠化裝成婢女跟著自己,可以瞞過官員,可以瞞過許多人,卻瞞不過高達那雙鷹一般的眼睛。雖然範閑發現自己犯了這個大錯,但已經無法彌補了,好在啟年小組暗中盯著,虎衛並沒有向外麵放出什麽消息,這才讓他稍安了些心,又開始疑惑起來。

但眼下並不是處理這件事情的時候,虎衛所指的那位…自然就是海棠,看來那位村姑知道今天熱鬧。隻怕是想趁機做些什麽。

範閑平靜說道:“不準出去,盯著,用一切方法,今天將她留在府裏。”

七名虎衛對海棠,正是去年草甸之上的標準配置。範閑並不擔心什麽。而且一旦武力相向,海棠知道自己的決心。自然會安靜下來。

處理完了自己的事情,範閑才將目光重新投注到場中,說道:“將這兩個唆動鬧事,對抗朝廷的罪人綁起來。”

早有兵士上前去將兩位主事捆綁起來,司庫們雖然麵露駭怕與仇恨,卻沒有人敢上前幫手,一方麵是暴力機器在前,另一方麵是這些司庫們這些年來將銀子都掙飽了,委實再沒有鬥狠地勇氣。錢越多的人,膽子越小,範閑將這件事情看的極明白。

“範大人!”

兩位主事並未抵抗,有些麻木地任由軍士將自己的雙手縛住,但乙坊主事猶自幽幽盯著範閑的臉:“你要殺便殺!隻是看你日後如何向朝廷交待?”

“是在威脅本官?”範閑笑了起來,“來之前兒的路上,我就曾經說過一句話…死了張屠夫,難道就要吃帶毛豬?少了你們這些個小司庫,難道本官就不會打理內庫?”

乙坊主事慘聲笑道:“是嗎?我們確實小瞧了欽差大人您的決心,但您似乎也小瞧了這些不起眼的工坊!”

他最後那句話簡直是用喊出來的一般,顯然已經絕望,但更是有著變成鬼也要看範閑究竟如何將內庫廢掉的

狠念。

範閑看了蘇文茂一眼,蘇文茂從蓮衣裏取出另一張案宗,沉著一張臉,開始按照紙上寫地名字,將一個一個人名念了出來。

“張三,李四,王八,龍九…”

隨著這些龍套名字的一一念出,司庫人群裏的十幾個人臉色頓時煞白了起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馬上就要和甲坊的蕭主事一樣身首兩段!有幾個膽子小地雙腿發抖,褲子上麵竟是濕了一大片。

蘇文茂厭惡地看了這些人一眼,不明白提司大人為什麽要這麽做,吞了一口唾沫後,黑著臉說道:“你們可以出來了,欽差大人赦你們無罪,明日便上書朝廷,替你們作保。”

無罪?還要上書朝廷?這些被點到名的司庫們頓時傻了起來,本以為是地獄,誰知道是有清涼的泉水和七十二個處女的天堂!

在身周司庫們不解疑惑猜忖嫉恨的目光中,這十幾個司庫癡癡傻傻地從人群裏走了出來,走到了範閑地麵前。噗的一聲跪了下去,謝謝欽差大人,卻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範閑滿臉溫和笑容,雙手虛扶將這些司庫們扶了起來,一麵作態一麵和聲說道:“能夠拿住三名主事的實在罪狀,能夠知曉司庫之中竟有如此多地不法之事,全仗諸位大義滅親。一心忠於朝廷,不然本官還真知道內庫竟然亂成如此模樣,也不知道今日竟然有人膽敢挑唆罷工鬧事…諸位於國有功,本官自然不會虧待。”

坊間頓時嘩然,原來這十幾個司庫竟然是內鬼!就連範閑身後的官員都傻了眼,心想欽差大人來內庫不過三天,怎麽就發展了這麽多眼線,監察院密探之名,果然不是虛假。

而司庫們知道被範閑請出去的十幾個同僚,竟然在暗中出賣了自己。不由勃然大怒,雖不敢上前痛揍,卻也是狠狠地罵了起來,汙言穢語漫天飛舞,鑽入了那些內奸們的耳朵裏去。

那些內奸司庫呢?本來是愛死了小範大人,這時候卻是恨死了小範大人,不錯,他們是暗中還了庫銀,也偷偷說了幾句自己聽說過地東西,可是…哪裏有小範大人說地那麽嚴重。這罷工的事情,自己也是昨天夜裏才知道地,哪裏有時間去稟報,至於蕭主事和另外兩位主事…天啦。自己隻是想當根漂亮的牆頭草,哪裏敢得罪司庫們的首領!

這些千夫所指的司庫們麵麵相覷,欲哭無淚,就算範閑今日放了他們,可是今天當著眾人麵指實了自己的背叛無恥之舉,自己日後怎麽麵對兩百多名同僚?自己還怎麽做人?

張三望著李四,王八看著龍九,用眼神悲哀地詢問著:“您也內奸啦?”

“是啊。咱也內奸了。”

接下來範閑的話,又讓坊裏一片震驚。

“嗯,這十三位司庫勇於揭發弊端,於國有功,本官決定。自今日起,他們便是三大坊的副主事。”範閑溫和笑著問身邊地副使。“馬大人你看此議如何?”

副使馬楷心裏還記掛著內庫究竟如何才能正常生產,心情十分鬱悶,但聽著這話,仍然是連連點頭稱是,內心深處對範閑大感佩服這招,真是漂亮,亮明這些司庫的奸細無恥嘴臉,日後治庫用這些人當爪牙,不愁他們不服,這是人為的在司庫當中劃了一道鴻溝出來,今天這事兒如果能圓滿收場,日後的司庫們也再難以重新糾結成一起,成為一個可以與官員們對抗的階層。

忽然有人冷笑了起來。

眾人定睛一看,正是被捆著跪在地上的乙坊司庫,隻見他冷笑悲哀說道:“好一群無恥的小人…範大人,莫非你以為就靠這些家夥,便能讓內庫運轉如初?我不是要脅朝廷,但少了我們這些人腦中的東西,內庫…隻怕撐不了幾天!”

這話一出,場間氣氛又異樣了起來,副使馬楷想湊到範閑耳邊求情,卻又不知如何開口。而轉運司官員中的信陽心腹,也開始明著為朝廷考慮,暗中替主事打氣,紛紛向範閑進言,一切應以內庫生產為重,殺了位蕭主事,已經給足了對方教訓。

範閑哪裏會聽這些話,隻是盯著那名乙坊的主事,半晌沒有說話。

那一雙銳利清明地目光,竟是盯的乙坊主事再也承受不住,緩緩地低下了頭。

而這個時候,範閑才怒聲說道:“死到臨頭,還敢要脅朝廷…司庫?撕了你的內褲蒙臉上看看,你頸子上長的究竟是腦袋還是屁股!”

欽差大人雷霆一怒,坊間鴉雀無聲。

範閑掃了眾司庫一眼,不屑之中帶著憐怒說道:“還真以為你們很出息?還以為這內庫還是當年地葉家?不看看你們那點兒能耐,說旁人是無恥小人,你們呢?除了會貪銀子,會偷材料變賣,會克扣那些苦哈哈的工錢,會強占別人的老婆,你們還會做什麽?無恥?你們要是有恥,就不會有今天這檔子事兒!”

他轉身,對著乙坊主事大怒說道:“你很硬氣啊,內庫沒你不行?那你告訴我,這些年的玻璃怎麽越來越渾了?酒怎麽淡的快生出個鳥來了!香水已經停產了十年,你找出法子來沒有?”

“你當年也是葉家的夥計,老人兒。”範閑痛心疾首,對著那名主事破口罵道:“***怎麽墮落成這樣了?我***快氣死了!”

坊間眾人一凜,遲鈍地大家這才想起,似乎有個流言麵前這位憤怒的欽差大人,是葉家的後人?***,我***?誰地媽媽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