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伴君如伴虎

藍晰若輕聲道:“你沒變,還是這般的聒噪,吵鬧。”

商羽勉強一笑:“陛下也沒變,還是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冷清安靜,跟個病西施似的。——今日沒戴麵具,是打算一會兒回密室休養嗎?”

藍晰若搖搖頭。

商羽又道:“你的手指這般冰涼,臉色也甚是蒼白,是又犯病了麽?”

藍晰若的聲腔終於溫軟了一些,道:“無妨。”

商羽微低了低頭,慚愧道:“我太笨了,沒能給你帶回鳳凰髓來,若是此刻能有那鳳凰髓入藥,或許還能減輕一些你的病痛。唉,真可惜……”

藍晰若緩緩放下了手,端坐直身子,打開一本奏章,執起朱筆,道:“要解七淚蠱之毒,還須七味與之相對的解藥一齊服下,方可解毒。隻那一味鳳凰髓,食了也無用,沒有什麽可惜的。”

他懸腕盯著那奏章反反複複的瞧了半晌,卻是連一個字都沒有看進眼裏,索性丟了朱筆,將奏章合上,端起桌邊的蓮子銀耳羹來,道:“把這羹喝了。”

商羽自他手中接過瓷碗,舀了一勺,一嚐,道:“涼了。”

藍晰若道:“喂我。”

商羽皺眉:“可是羹涼了,會吃壞肚子的,要不然我叫他們拿去熱熱……”

藍晰若道:“不必。”

商羽無奈,隻好舀起一勺羹湯,送至藍晰若的唇邊。

藍晰若張嘴,剛要去喝勺中羹湯,商羽忽急急收回了拿勺柄的手,道:“這勺子我剛用過了,那我們豈不算是間接接吻……”

藍晰若伸手掰過她的手來,喝了勺中的羹湯,道:“無須間接,你的唇,朕早已嚐過了其中之味。”他一根手指輕輕點上商羽的唇間,拉長了語調道:“你不願用勺子,莫不是——想要以嘴相喂?”

商羽登時漲紅了臉頰,忙舀了一勺蓮子羹,遞於藍晰若唇邊,說道:“陛下,吃羹,吃羹……”

藍晰若喝了口羹,問道:“出了一趟宮,都遇見了什麽新鮮的見聞?”

商羽一拍腦袋,叫道:“哎呀,怎麽把正事給忘了!——呦!”

一激動,蓮子羹從碗中蕩出,灑了藍晰若一身。

商羽看著這龍袍上的汙漬,忽的冒了一腦門的大汗,神色微窘,急忙渾身上下的去摸手帕,可惜手帕用時方恨少,什麽也沒有摸到,隻好用自己的袖子擦上汙漬處。

藍晰若尋出一方帕子,送至她的麵前,嫌棄道:“這就是你要幹的正事?世間的女子怎麽會有你這樣笨的?”

商羽接過帕子,邊擦邊小聲嘟噥道:“這就叫作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嘛,有我這樣邋裏邋遢的女子,也就會有你這樣隨時隨地都帶著手絹的男子,有什麽可稀奇的……”

將將的擦淨了衣袍,商羽這才一抹額頭上的大汗,道:“皇上,有人買了數百車的火藥,就埋伏在平涼京都,想要炸死你,這幾日出門時,可一定要小心一點!”

藍晰若忽一皺眉:“此事你也知曉?”

商羽奇道:“怎麽,你已經知道了?”

藍晰若冷色道:“前兩日,攝政王派人嚴查入京的四方城口,又搜查了京城所有的爆竹作坊和倉庫,將埋藏於城中的二十萬斤火藥悉數查出,運至了工部衙門。”

商羽訝然道:“攝政王查的此事?他不是身在房陵圍場麽,又是怎麽知道的這件事?幸虧沒有落井下石……”

藍晰若突然抓起她的手腕,往前一拽,目色深寒,低啞著嗓音道:“你是怎麽知曉的此事?清竽告訴你的對不對?還是,你跟南越舊部有聯係……”

商羽被眼前這張突如其來的陰寒的臉給嚇傻了,結巴道:“我、我跟他們都、都沒關係……我是在北境戰場時,聽北川國公主說的。”

藍晰若猶疑道:“北川公主?你還同北川國有關係……”

“沒、沒!沒有任何關係!”商羽隻覺人生太難,自從穿越以來,她都快變成時時有難、步步該災的唐三藏了,好不容易發發善心,過來報個信,不曾想還反被懷疑成了攝政王的黨羽、南越舊部的細作、北川國的暗探等諸多身份,唉,人生不易,真不如回家種地!

她可憐巴巴的辯解道:“皇上,您要相信我呀,臣妾絕對沒有裏通外國,不信您問程帥,他可以給臣妾作證,我跟那雪珂公主真的是清清白白,沒有絲毫瓜葛……”

呃,這話說的,怎地如此耳熟,那些在外麵搞小三,回到家被老婆當麵質問的渣男老公們好像都是這樣給自己辯解的……

藍晰若看她這般的梨花帶雨,楚楚可憐,不由心生憐惜,鬆開了被他緊攥著的手腕,緩聲道:“朕信你。”

商羽小心揉著被攥得泛紅的手腕,心中暗道:“真真是伴君如伴虎啊!帝王都是屬狗的嗎,陰晴不定,翻臉不認人,變臉比翻書還快……”

藍晰若輕勾起她的下巴,道:“你心中在罵朕?”

商羽一愣,尼瑪,還會讀心術?她急忙嘻嘻笑道:“臣妾豈敢……”

藍晰若忽一垂頭,十分粗暴的低吻上了商羽的唇瓣。

“嗚嗚……”商羽掙紮失敗,卻被藍晰若一把抱入了懷中,匝得骨頭生疼。

一吻既終。

藍晰若捏住商羽的下巴尖,啞聲道:“我不許你背叛我,不許!”

他的眸光陰寒而熱烈,仿佛是一團火,一團將要把整個世界都毀滅了的地獄之火。

這火,灼得商羽的心口窒痛,她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一般,呆呆的看著他,不敢動,也不敢說話。

藍晰若慢慢將頭埋進她的胸口,聽著她‘嘭嘭’的心跳聲,低聲道:“羽千丞,不要離開我,永遠不要……”

這近乎於哀求的聲音打著顫直鑽進商羽的胸膛,執念將他內心最深處的悲傷和恐懼固鎖在了十歲的那場刺殺裏。

在那裏麵,藍晰若永遠都隻是一個眼睜睜的看著母親死在他麵前的孩子,他怕,怕親人的離去,怕漫長的孤單,怕永恒的傷痛,這些害怕,都是他從來不敢麵對的,更是他永生永世也無法承受的……

那是最脆弱的藍晰若,冷漠的外殼之下,令人心疼至骨的真正的藍晰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