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狹路相逢
商羽一覺醒來，感覺自己頭暈暈的，撐著手爬起來，就看見藍清竽坐在床頭，正望向她。
藍清竽衝她溫然一笑，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垂頭問道：“睡的好不好？”
商羽揉揉太陽穴，說道：“不太好，頭暈，很熱，口幹舌燥的。”
藍清竽端過侍女送來的茶，輕吹了吹，送至商羽唇邊，道：“雲莊瞧過了，就是昨夜著了涼，受了一些風寒，有點燒。莫擔心，喝一碗發汗驅寒的藥就沒事了。”
商羽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茶，撇嘴道：“又要喝藥？最討厭聞那股子中藥味兒了。”
藍清竽寵溺道：“我讓他們準備了一盒蜜餞，味道很不錯呢，一會兒都拿來給你。”他一邊給商羽穿衣一邊說道：“——殘荷秋塘的金蒂藍蓮開了，我在塘心亭備了酒食，午後一起去納涼吃酒好不好？”
商羽點點頭，乖巧地任由藍清竽為她係上裙帶，穿好鞋襪。
她忽想起了什麽，伸手便往藍清竽的胸前扒去。
藍清竽揚唇道：“王妃娘娘，你確定此時就要麽？”
商羽指尖輕拂上藍清竽白皙的胸脯，愣愣問道：“要什麽？”
藍清竽低唇吻上她的耳尖，呢喃道：“阿羽，你如此撩撥於本王，本王會把持不住的……”
商羽猛然乍驚，臉色頓紅，急忙收回了手指，緊低著頭細聲道：“誰……誰撩撥你了……自作多情！正經點！”
藍清竽指著自己被扯開的衣襟道：“本王不正經？這，難道是本王自己扒開來勾引王妃的？”
商羽低著頭給他粗略的整理了一下襟袍，說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藍清竽一把抓住商羽未及移開的雙手，柔聲道：“阿羽今日如此主動，本王甚是歡喜，不過，你此時尚在病中，不宜劇烈運動……”
“出去！”商羽羞得脖根子都紅透了，閉著眼將藍清竽推出房門，‘咚’的插上了門栓。
這個藍清竽，竟然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隨便開車！而且還是超速開車！是可忍孰不可忍，哼，報告交警叔叔，吊銷他的駕照，扣二十四分！
“阿羽，一會兒去塘心亭等我，我去去就回。”藍清竽在門外囑咐了一聲，轉頭離去。
商羽聽著他遠去的腳步聲，不解道：“小書生的胸口明明印有一朵彼岸花啊，我在陸鴻漸的竹屋裏見過的，為何藍清竽的胸前卻沒有？”
收拾了許時，推門走出，見外麵正朦朦朧朧的下著一些泠泠細雨。
有侍女稟道：“稟王妃，殿下說了，他要去辦一點事情，叫王妃先行至塘心亭等他。”
商羽應了一聲，即由侍女撐傘引路，往殘荷秋塘方向行去。
到了塘邊，果見數百朵金色蓮蒂的淺藍蓮花盛綻於水央，沐雨垂眸，娉娉嫋嫋，清雅脫俗，別有一番寧逸景致。
她瞧的欣喜，遂沿著白玉欄杆走走停停，觀賞起來。
“你是……羽千丞！”身後，一個低啞微顫的聲音陡然響起。
商羽一怔，驀地回頭，驚詫道：“陛、陛下……”
她眼前，青袍玉帶執傘而立之人，赫然正是戴著麵具的病美人藍晰若！
兩人沉默著對視了良久，一霎時安靜至極，就連傘外的落雨聲也瞬間凝固住了。
藍晰若雙眼死死地盯著她的臉，不敢錯開半分，生怕他一錯眼珠，眸中這女子就會再一次的消失在他的麵前，而且，永遠，永遠，也尋覓不得了。
她活著，她還活著，這是上蒼賜予他的憐憫，令他抱憾終身的悔恨得以彌補。
天知道，他是多麽的想念她，多麽的恨他自己！
在失去她的這一日日，一夜夜裏，他曾酗過酒，成宿成宿的不眠不休，批奏折，看書，發呆，藏在無人處，咬著被角獨自啜泣，不能自已，像個孩子一樣，無助，絕望。
他想忘記她，可是，不能夠的……他使出了渾身的解數，讓所有她以外的東西占據滿了自己的心，可是，還是不能夠的，隻要還有一點點縫隙，羽千丞的影子就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緊緊地、緊緊地扼製住他的咽喉，掐得他不能喘息。
他……愛她。
藍晰若恨這愛，因為這愛，叫他更加看清楚了自己的孤獨，獨行於世，孑然一身，像詛咒一般的孤獨。
說到底，他還是十年前的那個孩子，對自己的命運無能為力，護不了他想要守護的，留不下他想要挽留的，無論是皇帝還是孩子，自始至終，他都隻是一個廢物……
人世間，執念，往往是因為求之不得，心生遺憾，狂然成癡，不可自拔，以致自甘墮落，終化心魔。
幸而，她還活著。藍晰若想，他終於可以解脫了，從愛和恨之中完全的解脫出來，放下執念，宛如新生。
藍晰若自嘲一笑，她還活著，可惜，並不是為了他。她寧可以死遁逃，也要離開他，去嫁給清竽，看起來，她是真的喜歡清竽吧。
商羽被藍晰若這般冷著眼目不轉睛地望了半晌，隻覺自己此刻整個人都已經被他冰冷寒瘮的目光給封凍作實心冰雕了，這眼神，像是在淩遲她的靈魂啊！
要不要一口否認掉自己就是羽千丞？——還是算了吧，一個欺君之罪就已經夠她受的了，要再來個疊加罪，欺君之罪乘二，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再說了，不是冤家不聚頭，既是孽緣，那就一定會感人重逢的，躲不掉的。
她考慮了頃時，決定要打破這如芒在背的僵局，於是開口道：“好巧啊，皇上……”
“你每次就隻有這一句敷衍之語麽？”藍晰若冷冷說道。
商羽低頭，不敢再說話了。
“怎麽，連敷衍之語都不屑於對朕說了麽？”藍晰若丟下油傘，上前，捏住商羽的下巴，往上一抬，啞聲道：“你詐死，隻是為了他？”
商羽被迫看向他，大腦一時死機：我開口是錯，閉口也是錯，天呀，做人好難……
藍晰若忽拽起她的手腕，大力攥住，於是，下一秒，商羽聽見了自己腕骨碎裂的聲音。
他拉起商羽，也不顧雨勢，轉身就走。
狹路相逢，藍晰若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