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傾盡我心
馬車沿著離朱大街一路朝祁王府方向駛去。
車上，商羽一手托腮，望著窗外倏忽而過的街景發呆。
藍清竽用折扇在她眼前輕輕一搖，歪頭問道：“想什麽呢？這般入神。”
商羽抬眼看向他，咬著嘴唇尋思了半天，問道：“你們什麽時候關係這樣好了？”
藍清竽不解道：“誰？”
商羽道：“自然是你和藍晰若了。”
藍清竽想了想，道：“本王跟皇兄的關係很差嗎？”
商羽點頭道：“當然啦！坊間傳聞，你兄弟二人勢同水火，不共戴天。還說，藍晰若本就是你攝政王殿下的掌中玩物，傀儡而已，早晚有一日，你會廢了他而自立稱帝的。”
藍清竽失笑道：“當皇帝很好玩麽？為什麽本王要自討苦吃，放著逍遙王爺不當，而去做一個極其枯燥無趣的麻煩皇帝呢？”
商羽不可思議道：“那可是皇權寶座，怎麽被你形容的跟個苦力長工似的！”
藍清竽擺弄著手裏的折扇，道：“本就是這樣嘛，做了皇帝之後，肩上便生出了責任，既要為天下黎民謀安定富足，又要為國家社稷創萬世功績，還要為子孫後代定疆土基業，一言一行，皆有規矩，拘束的緊，不得自由，不就跟苦力長工一樣了？”
商羽隻得點點頭：“大哥，你說的似乎好有道理哦，我竟無法反駁……”
藍清竽接著道：“若不是皇兄身體有恙，我連這攝政王之位都不會多做一會兒的，治民安國，開疆拓土，這些個煩死人的東西，不適合我。不過，他一日蠱毒未驅，本王就要替他照看這大堯一日，也就要不得自由一日。”
他歎道：“但凡我有一點耐心，可以忍受得住皇位的無趣，我早接手替他當這皇帝去了，如此，他還能好好養養病，多活幾年。隻可惜，我是真的忍受不了，這皇位，也就隻能由他自己苦熬了。”
商羽無語道：“別人都是擠破了腦袋的去爭皇位，您可倒好，竟然不屑於篡權奪位，還把皇位看作是洪水猛獸，當真是……刷新人三觀的紈絝子弟啊！——照你說來，你跟你皇帝老哥的關係很好嘍？但是，你平時可真沒少懟他呀！”
藍清竽眸光微黯，沉默了許時，低聲道：“其實，我並不是針對他。當年，父皇同發妻承懿賢皇後感情甚篤，宮中三千佳麗，形同虛設。我的母親渝妃娘娘癡心錯付，備受冷落。皇後遇刺身故，父皇哀絕心死，從此再不踏進後宮半步。母妃為此憂鬱成疾，溘然病逝。”
他微眯了眸子，蹙眉道：“我討厭，討厭父皇的眼中隻有他，就仿佛，他便是這世界的中心，整個世界都要圍著他轉。……可是，他也是我的哥哥，我們一同長大，一同玩耍，他曾無數次的護我、助我、憐我、惜我，我們是這人世間最親近的親人了，就算是心有芥蒂，我又如何能夠怨恨於他！”
商羽握住他的手，認真道：“此時此刻，我才算是真正的認識你了。我知道了你的喜悅和哀傷，並且，我要將這些喜悅和哀傷同你一起承擔，兩個人的喜悅疊加在一起，那就是天一樣大的喜悅，兩個人的哀傷分擔作一處，便將這哀傷融化在了溫暖裏麵。”
藍清竽將她攬入懷中，說道：“真的可以麽？”
商羽點頭：“當然可以！”
藍清竽道：“其實，這些話，我在很早之前就與你說過。”
商羽眨巴眨巴眼睛，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來了，是在南疆時！小書生說過，他的父親偏愛大娘和哥哥，不喜歡他。”她抬頭，十分放肆地捏住藍清竽的下巴，嘿嘿笑道：“——小書生，原來，這些話都是真的呀！”
藍清竽裝模作樣地一拱手：“小生豈敢誆騙於大王您啊！”
商羽哼道：“你這人，將我當猴耍，真壞！”
藍清竽無辜道：“大王，此話怎講？”
商羽撇嘴道：“你明知我是羽夜派在你身邊的細作探子，還故意任由我偷東西，出洋相，這不是耍猴是什麽？之前還裝成什麽小書生，廝混在我身邊，叫人好不出醜，此刻回想起來，簡直是尷尬癌都被尷尬死了！”
藍清竽莞爾道：“同自家夫君在一起，有何尷尬之說。我便是喜歡阿羽這般率直天真的性子，如此天性，方顯可人。”
商羽叫道：“胡說，哪有人喜歡咋咋呼呼、豬一樣的女漢子的？——哎，話說，藍清竽，你到底看上我哪裏了？我什麽地方招人待見了？”
藍清竽鄭重思考道：“你麽，嗯，容貌普通，任性無禮，行事魯莽，而且還總愛跟本王作對……”
商羽怒道：“好你個藍清竽，討打！……”
說著，伸手就要捶向藍清竽的胸前，卻被他輕輕抓住了手腕，垂頭伏在商羽耳畔說道：“本王的王妃，容貌普通一般的傾國傾城，傾盡我心。本王喜歡她的任性，縱貫她的無禮，行事魯莽，隻因她直爽豪邁，天真單純，至於跟本王作對麽……”
“怎麽？”商羽鐵拳警告道：“你還要記仇？”
藍清竽低吻上她的拳頭，道：“本王一直認為，那是王妃在調戲於本王。”
商羽無力反駁道：“調……戲？大哥，您看待問題的視角好獨特啊！”
仙人居，臨窗雅座。
程陌雲噔噔噔的跑上樓梯，抬眼望去，笑道：“謝大姐，你找我？”
謝玦端起酒碗道：“聽說仙人居新上了一尾‘羅漢魚’，味道極鮮，故而特約程兄弟前來吃魚飲酒！”
程陌雲至座位，亦端起酒碗，回敬道：“多謝大姐相邀！”
謝玦夾了一筷子魚，送進程陌雲碗中，道：“嚐嚐，這魚味鮮而不腥，肉嫩而不淡，確是不錯。”
程陌雲看著謝玦，忽端起酒壇子來，連倒了三大碗酒，咕咚咕咚一口氣灌下。
謝玦問道：“程兄弟，你是有什麽煩心事嗎？不妨說……”
“謝大姐！”程陌雲以酒壯膽壯得有些過了，此刻腦袋有點發暈，他一鼓作氣，大聲說道：“大姐，我喜歡你！竹林當中，你為我撐天，梨棠河畔，你救我於危，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在我最危險、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從天而降，如神明一般，守護著我。”
他打了一個酒嗝，從懷中小心掏出一個象牙釵梳，繼續道：“從今往後，換我守護你，我願敬你、愛你，如同敬愛神明一般！——這釵梳，是我母親留給我的，今日，我可以將它插在你的發髻上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