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冰棺

石門開啟的一刹那,寒意撲麵而生。

商羽‘呸呸’的吐出啃了滿口的塵土,咧著嘴艱難爬起,一邊輕揉膝蓋,一邊環顧四周。

這是一間以冰磚砌成的圓形暗室,數十丈的白紗從冰室頂部一直垂落在地上,紛飛漫卷,層層疊疊的,隨著陰寒的細風緩緩搖曳。

暗室正中,建有一白蓮狀的高高的玉石祭台,祭台心間擺著一口雕琢精美的水晶冰棺,其下四方青燭淒淒,幽幽的燃著。祭台頂端的八個方位,以五行八卦之勢,鑲嵌有八顆青杏大小的夜明珠,旁側又附綴了八條白帳挽聯。冰棺在燭光珠華的映照之下,隔著紗帳,影影綽綽,璀璨不已。

寒冰蒸騰的白氣縷縷飄嫋,環圍在白蓮祭台之下,更襯得這冰棺虛無蒼茫,出塵不染了。

這是……一間靈堂!

商羽從沒見過這麽美的靈堂,這哪裏是陰森森的靈堂呀,簡直就是人間仙境嘛!

誰這麽有錢有勢有審美?

唉,這人呐,不怕他財大氣粗銅臭繞體,就怕財大氣粗銅臭繞體的人,他還風雅**又風流!能造得起這樣一間靈堂的人,絕對不是什麽凡夫俗子,而能夠躺在這間靈堂中的人,又將是一個什麽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人神仙呢?

商羽垂頭,忽看到了躺在地上挺屍一樣的皇帝陛下,心中一驚,道:“不會是給摔死了吧?可別,我可沒想著要殺夫弑君啊!”

她打了一個冷顫,連忙抱起胳膊,搓搓手,嗬了口氣:“好冷!這麽大一冰箱,我和這半死不活的皇上在裏邊,豈不要變成兩塊冷藏鮮肉了?不妙,大大的不妙呀!”

皇帝的身體突然輕輕地顫抖起來,青紫色的嘴唇微動著,像是在訴說些什麽。

商羽走近,蹲下身來,側耳細聽。

隻見那條薄薄的唇線半張著,略帶一絲溫濕的哈氣,斷斷續續的吐露出了一個‘血’字。

商羽蹙眉:“啥?你還要喝血?沒想到,哥們你外表斯斯文文的,內心卻狂野得猶如一頭非洲雄獅,喝生血,這也太重口味了嗬……”

可是,總不能就這樣讓他自生自滅了吧。

商羽糾結了半晌,最後決定,秉承著白求恩國際人道主義精神,舍己為人,救他一救。

她抱起皇帝,上下左右的顧盼一望,便架著他登上了白蓮祭台。

於冰棺前,商羽深鞠一躬,說道:“前輩,叨擾了哈!真不好意思,打擾您的長眠,我在此深表歉意!您行行好,千萬別詐屍,更別玩兒鬧鬼,我既不是林正英,也不懂得鬼吹燈。但您放心,我可以向人民幣保證,我絕對不是盜墓考古那行當的。”

她想了一想,繼續道:“您在這裏收留我們一會兒,等他醒了,我一定讓他好好的報答您。您就當積德行善好不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

絮絮叨叨的一通話說完,她這才扯下了一團紗帳,裹在皇帝身上,又將他攬起,抱進懷中,用自己身上僅存的一點熱量來給他相依取暖。

“血……”

皇帝低聲叫道。

商羽無奈:“非得要喝血不成麽?”

她狠狠心,伸手,咬破了一根手指,送進皇帝的口中。

噝——好疼!

皇帝像個母親懷裏呱呱而啼的嬰孩一般,吮吸著商羽的手指,仿佛,那溫熱的血水,就是母親的甘美的母乳,香甜至極,可口美味。

不過,商羽此刻卻生不出一點母親的喜悅和慈愛來,她緊皺著眉頭,死咬住唇底,疼得心肝直打顫悠,十指連心啊!

“母後……晰若好想你,好想你……”皇帝喃喃道。

商羽撇嘴:“怎麽,還真想娘啦?——晰若,藍晰若,原來你叫藍晰若。嗯,名字還挺秀氣的,文文氣氣,跟個女孩兒名似的!”

她以指尖緩緩地描摹著這懷中人的眼睛、鼻子、嘴巴、臉廓,陰沉的病氣給這張本就蒼白如紙的臉更增添了幾分幽暗冷峻,令他儒雅端方的五官立時生出了一絲與之極其不相襯的狠厲之色。而他的眉頭卻是輕鎖著的,因此,又將這一絲的狠厲融化在了無邊的憂傷之中,一時,雲消霧散,難以尋覓。

驀地想到了藍清竽。那人,跟藍晰若的五官相貌極為相似但又截然不同。就好像,一縷白得耀眼的太陽光從雲層間射下,把個巍巍大山頓時分為了陰陽兩麵,陰則夾骨透寒,如哥哥,陽則剛烈奔放,像弟弟。

不,藍清竽更柔和一些,他像是,雷雨後的第一縷日光,幹淨而清澈;寒冬裏的點點暖陽,叫人賴著生困,不願醒來。

商羽回神,歎道:“好好的一張臉,眼又不歪,嘴又不斜,為什麽每天都要戴一個大麵具遮起來呢?難道,是想炫耀他家有錢,能鑄得起純銀的麵具?”

她瞧著這張臉,賞心悅目道:“還是摘了麵具好看,眉是眉,眼是眼,這顏值,能秒殺一大片小鮮肉了吧!”

咕嚕嚕——

花癡頂不了飯吃,在曆經了一晚上的‘蜥蜴酷跑’之後,商羽餓了。

她扭頭,眼巴巴地望著不遠處一盤盤的供果,舔舔舌頭,咽了一口口水。

冰棺主人,江湖救急,您見諒……

商羽端起一盤精致的糕點,張開大口,絲毫不顧及形象的狼吞虎咽起來,直掉得滿衣襟都是糕餅渣渣。當然,皇帝藍晰若的臉上、身上更是無一幸免,一片狼藉。

吃飽喝足,不免犯困。

商羽打了一個哈欠,叼著半口蘋果,栽倒在藍晰若的肩頭上,睡著了。

夢裏,一開始冷得發抖,後來,又像是掉進了一個溫暖的被窩裏,漸漸舒服了起來。

商羽打了一個大大的舒展,睜開眼睛,忽然一驚,叫道:“你醒了?……不對不對,剛剛,不是我抱著你的嗎,怎麽會反被你抱著呢?”

藍晰若略略勾起了一絲笑意:“有人剛才趁著睡著,十分大膽的扒開朕的衣襟,將手和臉都貼在朕的胸口上,朕是被她給冰醒的。”

商羽捂臉:“真的?尷尬了,我說怎麽夢裏邊的被窩裏還有一個暖寶寶……”

藍晰若看著她紅得跟水蘿卜似的臉色,忍笑道:“所以,朕便垂賜天恩,將你抱入懷間,任你索暖了。怎麽,不想認賬,還是不願謝恩?”

商羽麵色赧然,掙紮著便欲從皇帝的懷裏爬出,卻被藍晰若一把拽了回來,緊匝入襟下:“莫亂動!咳咳……安靜一會兒……”

商羽隻得放棄了掙紮,默了半晌,問道:“你的病,好些了?”

藍晰若點頭:“還要多謝你的血。”

商羽嘿嘿一笑道:“小意思,不妨事的。哦,對了,那些蜥蜴勇猛至極,也不知道孤鸞和步月兩個姑娘怎麽樣了,你快去找人救她們吧!”

藍晰若道:“不必擔憂,這些碧血蜥蜴都是她們飼養的,隻要刺激蜥蜴的香味散盡,她們就可以馴服蜥蜴回巢。”

商羽隻感覺滿腦袋的跑羊駝:“你說啥?這烏泱烏泱滿世界的大蜥蜴,是你們家養的?”

藍晰若緩緩道:“孤鸞采碧血蜥蜴的額心朱丹之血,為我抑製七淚蠱的蠱毒發作。”

商羽奇道:“七淚蠱?”

藍晰若抬頭,凝視著那口寒冰棺槨,道:“你可知這棺中人是誰?”

商羽搖搖頭:“不知道。是誰?”

藍晰若低言道:“是我的母後,大堯國武宗藍泓之發妻,承懿賢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