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毒酒
七月十五，立後大典。
商羽極度懷疑藍清竽是在吃山西老陳醋，而且還是司馬光砸醋缸的劑量。他跟慕容雪荼到底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竟然命司天監卜出了七月十五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良辰吉日，鬼節啊，這立後大典辦起來一定別有一番風味啊。
不過也是，俗語有雲，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藍清竽同慕容雪荼雖無殺父之仇，可這奪妻之恨卻是實實在在明擺著的。給自己媳婦和情敵卜算大婚之日，這滋味應該也很不同尋常吧，藍清竽此刻心中有怨，也著實是理所應當的。
琉璃為商羽一番梳妝打扮，戴上金燦燦、明晃晃的鳳冠霞帔玉搔頭，披上五鳳求凰錦雲袍，足登珍珠履，腳著碧絲襪，雍容典雅，華貴端淑，端的是一副母儀天下的聖後之相。
作為當事人，‘母儀天下’的商羽雙手扶著腦袋上頂著的金鑲玉鳳冠，感覺自己的腦殼馬上就要被壓扁了，她撇撇嘴，問道：“琉璃，我可不可以不戴這玩意兒？”
琉璃答道：“娘娘說笑了，這怎麽可以，立後大典當然是要身著鳳冠宮裝的了。”
商羽憂心忡忡道：“可是，我怕一會兒戴久了，它會把我的腦漿子給擠出來，你說這立後大典之上，皇後被鳳冠活生生壓碎了腦袋多不好呀，萬一再噴某位大臣一臉噴香滾熱的腦漿子，這事可就沒法收場了。”
琉璃瞬間被自家主子豐富而生動的想象力給震撼到了，半晌沒說出話來。
吉時將至，禮官呼道：“宣皇後娘娘上殿！”
商羽由琉璃扶著，直挺挺地緩步走上弘明殿玉階，入大殿。
她終於體會到了為何古代宮婦都揚首挺胸、碎步慢行了，大概這一低頭，滿腦袋的珠簪釵玉便會掉下一地吧。
還有身上這件既重又密不透汗的錦雲袍子，裙長足足有一丈九，拖在地上跟條長毯似的，其清掃地麵的效果堪比一把大掃帚，任是誰穿一件這個，都走不快步子，因為你就算是有力氣走路，這一丈九的袍底也容易絆人一個大跟頭。
弘明殿上，慕容雪荼也是一身盛裝，站在龍階之上，等著他的皇後上殿。
太後端坐於慕容雪荼身後的側榻間，麵上無喜也無怒，仿佛這件事情同她沒有任何關係似的。
離厭國師侍立於龍階一旁，一雙眼睛毫不避諱的直望著走上殿來的商羽。
後宮妃嬪與文武官員分列兩旁，拱手恭迎皇後走上龍階。
商羽低眼掃了一眼腳下的台階，十分謹慎吃力的一步步登上。還差最後一階，忽裙底的一根絲線絆住了鞋子，腳下微一跌趔，下一秒，她已合身撲倒了下去。
“清引小心！”
慕容雪荼疾行兩步，一把將她接住，抱進了懷中。
商羽按住‘騰騰騰’跳動的心髒，小聲抱怨道：“慕容雪荼，你們家這禮服有多少斤，親娘的，和上大刑一般，整得我都不會走路了！”
慕容雪荼嘻嘻一笑，亦小聲回：“不重不重，也就三十多斤而已。皇後娘娘，您再堅持一會兒，等大典過後，我請你吃梅珍包子。”
商羽努力站直，正了正鳳冠，暗暗揉腰，用口型怒斥道：“負重三十斤？我的老天爺啊，你以為老娘是大力士麽，五籠包子，少一籠我跟你沒完。”
慕容雪荼捏住商羽的手，坐上龍榻，壓低聲音嫌棄道：“朕娶的是皇後還是一頭豬？”
禮官宣讀聖旨道：“朕惟道法乾坤，內治乃人倫之本。典禮於斯而備，教化所由以興。花氏清引，性秉溫淑，度嫻禮法，柔嘉表範，德稱內庭，故今以冊寶立爾為皇後，命爾執鑒六宮，恭輔君王，以正德化。欽此。”
商羽起身，朝慕容雪荼一拜。
慕容雪荼抬手道：“賜後印。”
禮官手捧白玉後印，上前，恭舉奉上。
商羽接過後印，再拜，口稱謝恩。
慕容雪荼張開手掌，笑道：“皇後，過來。”
商羽伸手搭上慕容雪荼的手掌，坐於他身側。
眾嬪妃、百官向帝後二人拱手拜倒，呼道：“蒼天諸神，佑我北川，恭祝，陛下萬歲長安，皇後千歲永寧！”
慕容雪荼頷首道：“眾卿免禮。”
離厭國師手執一盞酒水上前，一禮道：“皇後娘娘，此一杯為萬佛露盞，乃是集萬佛供前蓮花之露釀造而成，飲之，可受諸天神佛之庇佑，一世安寧，無災無難。”
商羽纖指端起酒盞，微笑道：“多謝國師貢酒。”
說罷，她將酒盞端至唇間，以袖遮麵，緩緩飲下。
杯盞中的萬佛露酒還未飲盡，商羽忽一皺眉，繼而捂住腹部，扶額叫道：“這酒……”
咣鐺——
燦金酒盞自她手中墜下，摔落至地，滾下了龍階。
與此同時，噗——商羽一口黑血噴出，身子一軟，徐徐倒下。
慕容雪荼急忙將她抱住，驚叫道：“皇後，皇後！”
突逢大變，階下眾妃嬪臣子皆是一驚，立時一片混亂，紛紛低聲議論起來。
隻有太後仍舊端坐如常，一臉從容，穩如泰山。
慕容雪荼大呼道：“太醫，快傳太醫！”
七公公顫聲稱是，隨即慌慌張張地跑出，一路大喊道：“太醫……”
慕容雪荼將商羽打橫抱起，送入後殿榻上，用袖子顫抖著胡亂擦了擦她唇角的血痕，哭喚道：“清引，你醒醒啊！別嚇我……堅持住，馬上，馬上太醫就會來的……”
離厭國師臉色慘白，直愣愣地盯著一動不動的商羽，他的身子也隨之不由自主的輕顫起來。
十幾個太醫氣喘籲籲而來，急忙聚上前去，給商羽切脈診治。
慕容雪荼問道：“皇後是何疾症？”
一白胡子老太醫稟道：“回陛下，皇後娘娘是身中劇毒！”
慕容雪荼詫然道：“毒？哪來的毒？”
老太醫道：“此毒烈性極強，見血封喉，微臣鬥膽請問，娘娘剛才可有食飲過何物？”
七公公叫道：“萬佛露酒！”
慕容雪荼一怔，緊咬唇底，微喘道：“酒中有毒，這酒……是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