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密折

太後起身,閉目歎道:“陛下決意如此?”

慕容雪荼低頭拂著商羽的臉頰,輕聲道:“皇後性命垂危,朕不想她有何遺憾。朕已決定後退一步,再不追究其他,還望母後也能就此作罷,莫要逼朕太緊。”

太後冷笑一聲道:“是哀家逼你了?”

慕容雪荼緩緩說道:“母後是朕的生身母親,兒臣敬您愛您,亦不忍您傷心難過。您為了兒子操勞半生,也該歇一歇了,朕隻希望您能保重身體,安享晚年,過一過這含飴弄孫的悠閑時光。”

太後回頭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慕容雪荼站起,望著母親的背影,半晌,拱手道:“兒臣恭送母後。”

商羽半睜開眼,伸手朝慕容雪荼夠去,喃喃叫道:“陛下,讓他們都下去吧,臣妾想……想同你一起度過這最後的人生時光……”

慕容雪荼忙抱住商羽,揮手道:“都退下吧。小七,傳令,守在殿外的後妃和眾臣也散去吧,不必在此侍候。——命離厭國師前來,為皇後誦經祈福。”

七公公領命,眾人退去。

不一會兒,國師離厭果然匆匆趕來。

慕容雪荼探頭一望,見門外無人,遂將殿門‘咚’的關閉,插上門栓。

商羽一骨碌爬起,叫道:“離哥哥,你沒有被嚴刑逼供吧?他們是如何審問於你的?上老虎凳還是灌辣椒水?”又抓起離厭的袍子翻開,嗅道:“嗯,沒有糊焦味,應該沒用烙鐵吧?”

‘離厭國師’藍清竽捧起商羽的臉來,用手指輕輕擦去她唇角的‘血痕’,溫笑道:“我沒事,不用擔心。”

慕容雪荼拿起從商羽袖子裏順出來的‘血漿’,往嘴裏擠道:“清引,你瞎操什麽心,國師是我北川之佛,誰敢對他用刑!——嗯,這果醬做的香甜可口,確實挺好吃的。”

商羽抱住藍清竽的猿腰,說道:“沒事就好。幸虧離哥哥早作通知,在大殿上暗換了酒盞,又叫我事先服了幹擾經脈運行的丹藥,才能騙過太醫,唬住太後他們,此計才得以成功。”

藍清竽垂頭輕蹭向商羽的腦袋,低語道:“阿羽,以後莫再作這戲了,你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樣子,我看著害怕。”

商羽笑道:“傻子,既是假的,你怕什麽!有你在我身邊守著,我這一輩子都不會被人給害死的,這一點我有信心。”

慕容雪荼插嘴道:“朕的皇後,是朕替你報仇雪恨,懲治了南妃好不好,你此刻竟然跟其他男人卿卿我我,摟摟抱抱,簡直是太沒有良心了!”

商羽哼道:“是我費盡了心思,甘願以假死來替你除去了太後和林侯的一顆棋子才對!唉,要是我真的被毒死了,其結果也不過是貶斥林南為淑儀而已,這樣看來,我的命實在是不值錢哩。”

慕容雪荼抹抹嘴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能做到今日這一步,已經算不錯的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誰叫朕是一個沒有親政的皇帝呢。不說這個了,現在重中之重的事情是——”他一指商羽:“如何叫你複活。”

藍清竽道:“貧僧有一計,可令阿羽複生。”

商羽和慕容雪荼齊齊問道:“何計?”

藍清竽道:“開壇,作法。”

司天監,祭天台。

眾僧人以九天星盤之陣勢盤膝而坐,各自手執佛珠木魚,低誦經文。

陣法中央,商羽閉目躺在蓮花台中,一動不動,連細微的心跳也沒有。

離厭國師圍著蓮台緩緩行走,以柳枝輕蘸佛露,灑向商羽的身子,亦默誦著經文。

慕容雪荼同百官皆雙手合十,跪於陣外,為皇後花清引祈福。

太陽漸移正空,午時將至。

慕容雪荼望向陣中的商羽,暗暗心道:“時辰快到了,也不知這‘龜息丹’的藥效是多久,詐死的清引會不會準時醒來呢?”

剛想至此,忽聞得‘嘭’的一聲,銅鏡相對的九九八十一盞青燭陡然自行燃起。

眾僧舉起缽盂,長呼佛號:“南無阿彌陀佛!”

離厭國師手結與願印,輕聲說道:“三魂歸元,七魄返本,此刻不醒,更待何時!”

話音剛落,商羽即慢慢睜開眼睛,隨即爬起,開口說道:“我……這是死而複生了麽?”

離厭國師垂目道:“不,女施主隻是魂遊太虛,大夢方醒而已。”

陣外眾人見此神跡,皆是詫然大叫道:“國師佛法無邊,竟能使得皇後娘娘起死回生!”

繼而,又朝慕容雪荼拜道:“陛下萬歲,皇後千歲,九天神佛護佑北川,降此神跡,福澤萬世!”

慕容雪荼起身,行至陣中商羽麵前,舉起商羽的手來,說道:“國師真乃天佛降世,佑我北川!”

其下眾人皆大聲呼道:“天佛降世,佑我北川,天佛降世……”

離厭國師施展佛法神跡,將皇後起死回生的事跡迅速在北川上下流傳開來,無論是皇宮禁城,還是鄉野村間,所有人都在宣揚著天佛降世的離厭國師,一時,對國師的崇拜和禮佛的熱情又達到了一個全新的**。

而此刻,在世人眼中神乎其神的離厭國師,正在十分專注的給皇後娘娘揉腰捏腳。

商羽一邊喝著冰鎮葡萄酒,一邊撇嘴抱怨道:“厭哥哥,你那‘龜息丹’的藥勁可真夠足的,整得我現在脖頸子還發麻呢!”

坐在旁邊看奏折的慕容雪荼拈起一塊梅子糕來,說道:“要是不讓太醫們看到你真的死透了,那這神跡還怎麽稱之為‘神跡’啊!演戲就要演全套的。——咦,你前幾日不是喊離哥哥的麽,怎麽現在又成了厭哥哥?”

商羽剝了一顆葡萄,送進藍清竽口中,嚷道:“我樂意,要你管!你這個一萬伏的巨型電燈泡,不待在自己宮裏批奏折,偏要湊到我這裏來。怎麽,單身狗同誌,看著我跟離哥哥秀恩愛,想要找虐?還是肚子餓,求狗糧來了?”

慕容雪荼聽不懂她這非人類的語言,展開一份密折,擺手道:“什麽貓啊狗啊的,朕是來蹭糕點的,誰稀罕看你和國師膩在一起。”

他忽臉色一青,將密折狠狠摔出,一拳砸至桌上,震得糕點托盤連連跳起,憤然道:“林靖匹夫,竟然不顧黎民死活,私自挪用賑災錢銀,當真該死!”

商羽奇道:“什麽折子,竟然惹得你發火?”

慕容雪荼自地上拾起密折,遞給商羽,又倒了一杯冰鎮葡萄酒,一仰頭猛的灌下,道:“是霖州府尹紀弘寫給朕的密折,折子上說,林靖私吞修築河堤、安頓流民的銀款,轉作軍餉,用以擴充林家軍。”

他咬牙道:“如今南邊大雨不止,繁河泛濫,霖州水患十分嚴峻,在這個節骨眼上動用災銀,林靖這是在拿朕的江山社稷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