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洪水涸,顓民生

社稷壇上,陰雲密布,雷電交加,狂風欲雨。

一衣白袍袈裟的藍清竽手執白銀九環禪杖,遙天一禮,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

眾僧人皆著雪白僧袍,一手托著水晶銀盞罩的紅蓮燈,一手捧起赤金缽盂,舞於陣中,燈光映射於寶石之上,無數各色光華四散於上空,織結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幅絢麗多彩的光圖陣型,猶如煙花綻漫,璀璨奪目,瑰麗燦爛。

青紫色刺眼的閃電劈天而下,仿佛是將整個天地都橫斬作了無數半碎片,雷聲隆隆作響,大風搖曳著樹丫,漫天的殘葉像亂蝶一般呼嘯飛起。

風兜起了僧人們的衣袍,呼呼四揚,遙遙看去,就好像眾人是在禦風起舞,仙姿飄逸,恍若天人。

祭台之上擺了一張供桌,供桌前麵是一尊金燦燦、明晃晃的鎏金青銅大鼎,鼎中插了三炷檀香,香氣嫋嫋,迎風不倒。

供桌上麵,三牲五果,白曇清蓮,皆祭於盞中。

空氣中彌漫著山雨欲來的寒凜之味,其間,又混雜了一縷若有若無的淡淡檀香,令人在煩亂燥熱之中,又多生出了幾分安寧和沉靜。

祭台外圍,文武百官和皇城百姓都雙手合十,跪叩於地。

藍清竽誦罷一篇經文,朝鼎前一拜,抬手道:“陛下,請登法台,祭謝諸天。”

慕容雪荼迎著風緩步走上,至供桌前,止步站定。

藍清竽拿起三炷金檀香,手指拂上香頂,這香即登時燃起。

他伸手將金檀香交與慕容雪荼,又一禮。

慕容雪荼接過香炷,舉至頭頂,三拜,插入香鼎之內。

而後,跪倒在金蓮蒲團之上,行三叩佛禮。

藍清竽手握禪杖,直指向天,大呼一聲道:“九天神佛在上,佑我北川萬民蒼生,太平永綏,天下長安!”接著揮杖一斬,喝道:“雲散,雨收!”

驟然間,風止雷住,電閃忽暗,烏雲滾滾四散開來,金晃晃的太陽光穿過雲層,如紗一般射下來,霎時染白了天地萬物。

眾人為這突如其來的亮光刺得眼皮生疼,下意識急忙用手遮去。

下一刻,他們才反應過來,又霍然呼道:“天晴了!”

藍清竽輕輕抬手,作了一個停下的手勢,台下數萬人立時閉嘴,雙手合十,恭敬地看向國師。

藍清竽再次宣誦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我主陛下以誠侍佛,心念蒼生,在諸天神佛之前發下宏誓,願佛祖保佑北川,護佑黎民,佛祖慈悲,應允其誓。彼時,烏雲散盡,雷電息止,南郡洪雨,於此終止,繁河水患,即令消弭。”

台下眾人聞此,當即激動的狂呼道:“陛下真命天子,佑我北川國安!國師天佛降世,神法普度眾生!……”

果不其然,三日之後,有八百裏加急遞上,稟說連綿了數月之久的南方大雨於三日前午時兀然止住,天色大晴,再無雲汽。

於是,民間再次掀起宣揚離厭國師喝雲止雨、法力無邊的熱潮,並且,這次熱潮的主角從離厭國師一人變成了當今陛下和國師兩個人。陛下乃真龍降世,虔心發願,誠感諸天,佛祖才會止了蒼生之劫,將南方大雨施法收去。

慕容雪荼趁熱打鐵,連下十幾道敕令,撥發五百萬兩賑災錢銀,命繁河沿岸水患之地重修堤壩,為百姓安置莊園,開墾田地。又免除了霖州幾個重災郡縣三年的賦稅徭役,以令災民休養生息,重整家園。遣令各地流民於地方衙門領取盤纏,返回家鄉,再建城郭田土。

至此,沸沸揚揚的鬧了幾個月之久的繁河洪災漸漸收尾,百姓對慕容雪荼自是感恩戴德,誠心恭拜,一時民心所向,天下共尊。

紀弘此番深得陛下信任,又委以重任,更加不敢懈怠,以其在吏部任職之方便,避過馮林一黨的耳目,暗中聯絡遊說朝中眾臣,記錄下擁護慕容雪荼的名單,呈於慕容雪荼,以備後用。

而小公主慕容雪珂則一直留在軍中,同諸將軍一同練兵、招兵,以便於適當的機會接管軍中諸權,如此,京中有變之時,她才能及時策應,成為皇兄慕容雪荼最有力的軍隊後盾。

當然,最終目的還是伺機真正的接手章烈侯的三百萬大軍,隻有軍權在手,北川國的主人,才會是慕容一家。

商羽感歎說,北川要變天了。

慕容雪荼聞之一笑,回答道:“不,應該是北川國的天,要晴了。”

商羽雖說是穿越過來的,但是還是不大相信這些個怪力亂神的神佛之說,更不相信藍清竽會呼風喚雨,至於慕容雪荼誠感天佛一說,那就更加扯淡了。

以她對慕容雪荼的了解,當日在社稷壇祭台之上上香時,他心裏禱念的,或許是供桌上的哪一盤供果好吃吧,以此來感動佛祖?除非那個佛祖也是一個吃貨!

所以,她翻來覆去一夜沒睡好,第二天便頂著兩個熊貓眼去了司天監。

藍清竽見了商羽這模樣,心疼得不得了,連忙將她拉進禪房,抱至榻上,勒令她閉上眼睛再睡一覺。

商羽從床榻上一骨碌爬起,問道:“清竽,你會法術?”

藍清竽坐在床頭,攬住她的身子,搖頭道:“自然不會。”

商羽抬頭看向他:“那你如何一杖劈開烏雲,又止了南方雨水的?”

藍清竽抬起手指,輕刮向商羽的鼻梁,笑道:“這不過是天象雲雨之術而已,以雲的走勢,風的大小,空氣的濕氣等等條件,來定天氣的陰晴雲雨,算不得神異。”

商羽終於鬧明白了:“哦,原來,你是天氣預報員啊!”

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如今總算是洪水涸,顓民生了。不過,這朝廷之上,仍然是一片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之勢,若欲雨過天晴,還差一個契機啊。”

藍清竽垂頭,吻向她的額心,溫柔道:“別人家的事,你操那心作甚?”

商羽望著藍清竽清澈漆黑的眸子道:“我是在操心咱們的無淚心,你我來北川已有數月,可是連這無淚心的影子都沒見著,豈不令人焦心。”

她一咬牙,下定決心道:“不行,我得去一趟章烈侯府,會一會林靖父子,就算拿不著無淚心,也要先打聽打聽這玩意兒到底在不在侯府。若是真的在,咱們就接著想辦法,若是侯府裏沒有這東西,咱們也好盡早撤出,省得白白浪費時間,畢竟,北川國這趟渾水,不好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