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情夫
撲嗵——！
四散的水花高高濺起，攪亂了一池碧玉清波。
橋上眾人兀然大驚，一時定住，鴉雀無聲。
招娣哭喊著大呼道：“小姐！”
“救……救命啊……”商羽由水底冒出，嗆了一口水，拚命掙紮道。
忽楊柳襲風拂蕩。
一白衣清袍的少年男子乘風飛來，旋身而落，足尖輕點水麵，俯身張臂一勾，便將商羽攬入了他的懷中。廣袖微斂，少年男子負手起躍，二人隨即止於岸邊荷亭。
那男子抱在商羽腰間的手臂卻未收回，就這樣緊攬著她，略略一垂首，勾唇輕道：“昨日跳樓，怎麽，今日又改跳湖了？這紅塵世界斑斕多趣，姑娘又何必非要尋死不可？”
他說話的聲音和他的容貌一樣的動人心魄，宛如煦陽春水，燦爛而且溫和。
商羽被這少年眸子裏的明豔給晃得心神一顫，忽覺腹中翻江倒海，嘴裏不由猛地一嘔：“噗——”
好巧不巧，一滴無遺的都噴吐在了這少年的臉上！
這張眉目如畫、璀璨逸然的絕美麵龐就這麽突然的‘明珠蒙塵’了……
圍觀眾人皆麵色一白，臉上的表情由驚詫轉為了驚悚，仿佛他們剛剛都被商羽強灌了一口鳥屎在嘴，憤而忘言，痛而難表。
“攝政王……”招娣和眾人齊齊呼道。
商羽驚醒，急忙伸袖子給少年胡亂擦去：“我……我不是因為看見你才惡心的想吐，而是本來我、我就想吐……我……你……”
呸，好像越描越黑了。
少年愣了一愣，張手將商羽小心送入旁側招娣的手中，勉強一笑道：“扶你們家娘娘回宮好生休息，小王就此告辭了。”
言罷，拂袖，瀟灑而去。一行侍從急忙跟上，片息已遠。
眾人怒瞪商羽，皆憤憤離去。
商羽摸摸鼻子，一臉茫然：她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把權貴給得罪了？而且還是大堯舉國最大的那個權貴！
得，回家洗洗睡吧，商羽算知道了，今兒諸事不宜，尤其是不宜出門見人。
舉頭三尺有黴運啊！
主仆二人悻悻而回。
瑤池湖岸，一滿目妒火的華裳女子手握著剛才商羽不慎遺落的相思手帕，暗暗咬緊了貝齒細牙，轉身向佟太妃的端德宮方向走去。
商羽美美的一番沐浴，將一上午的不開心都統統的洗掉了。看著眼前這一桌子的佳肴珍饈，她隻覺饑腸轆轆，忙端起碗筷，夾了一塊燒肉就往口中放去。
“淳妃娘娘，傳佟太妃懿旨，速來端德宮覲見！娘娘，請吧！”一女官忽然闖入，手執令牌，冷冷說道。
商羽可憐巴巴的望著這一盤盤都到了嘴邊上的豐盛午餐，咽了一口口水道：“讓我吃一筷子再去好不好？……”
端德宮，佛堂。
佟太妃正在閉目禮佛，念一句佛經，敲一下木魚，拈一顆佛珠。
商羽已經在一旁侍立了大半個時辰了。她感覺自己的腿大概早已不屬於她這個身體了，因為她的腰部以下像僵了一樣，再沒一點知覺。
上學時軍訓都沒這麽累，這老太太，比教官還狠！
外間，那華裳女子悠哉悠哉的嗑著瓜子，吃著點心，品著茗茶，等著看熱鬧。
旁邊還有三個高髻錦袍的美豔女子端坐相陪，隻是不敢隨意，甚為守禮。
商羽瞟了一眼華裳女子，小聲問道：“什麽來頭？怎麽敢這樣囂張！”
招娣亦小聲答道：“那是佟妃娘娘，佟箬觴，同您和閔妃一樣，也是四妃之一。佟太妃的親侄女，自然敢囂張些了。”
商羽了然，又問：“另外三個呢？”
招娣一一介紹道：“穿黃裙的是甘吟歌甘昭儀，戴鳳釵的是秦鳳樓秦昭儀，披綠紗的是柳含煙柳婕妤。這幾位嬪妃，今天上午禦花園我們都見過的。”
商羽想了想，搖頭道：“當時隻顧著墜橋溺水了，沒注意。如此說來，這幾位都是‘攝政王粉絲後援會’的主力幹將？”
正說著，卻見佟太妃禮佛完畢，由宮女們攙扶著行出佛堂，於外殿，上入主位，端坐下。
招娣也忙扶著商羽立於殿側。
佟妃上前，手呈相思帕，嬌嬌柔柔的喚道：“姑姑！淳妃不守婦德，行為不端，與人私通，幸而被我發現了此一證物，才不至釀成滔天大禍。您可一定要施以嚴懲，以免汙了這皇家名聲，有損帝王的威儀顏麵。”
佟太妃見那手帕，大怒道：“淳妃，可有此事？”
商羽暗暗叫苦，分辯道：“太妃，臣妾冤枉啊！”
甘吟歌冷笑一聲：“冤枉？是麽，淳妃娘娘，那您且看看此人是誰！”
兩侍衛押一男子入殿。
是息禾！
佟妃哼道：“羽千丞，你的情夫在此，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一想到今天這女人跟攝政王殿下摟摟抱抱的，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就憑羽千丞這點姿色，也敢去勾引攝政王！騷媚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攝政王那謫仙般的貴重人物，怎麽能被這樣一個不知廉恥的女人給玷汙了去！
商羽很想說：我不認識他，真的！這公公跟我沒關係，你們不能這樣欺負外時空來客啊！宮鬥水深，閑人免進，誠不我欺也。
秦鳳樓厭惡道：“這情夫滿足不了你麽，狐狸精，竟然還想著惦記起了攝政王殿下！”
此言一出，眾女皆兩眼怒火，跟榴彈炮似的，直指商羽。
商羽看此情形，心下恍然大悟：攝政王，原來這萬惡之源竟會是攝政王！就因為，她們的偶像抱了一下倒黴墜河的她？女人吃起醋來，人神共懼啊！
佟太妃道：“淳妃，你可認罪？”
息禾身子抖得像篩子一般，忽說道：“是我，都是我，是我自己命苦，不關淳妃娘娘的事……求求太妃、娘娘們，饒了淳妃吧！讓我一個人去死，我這個廢人……”
商羽吃驚：這麽快就認罪了？掙紮一下會不會！是夠廢的，連保護人都不會，啥也沒開始呢，自己就先承認了這‘私通’的關係，你想為愛赴死，可也不能拉我當墊背的呀！
佟妃抽出一柄匕首，把玩道：“想死？好，我成全你，不過，就看羽千丞舍不舍得了。”
甘吟歌接過匕首，緩步走向息禾身旁，陰瘮瘮的笑道：“你願意為她而死，她可不一定會想著為你而認罪呀！”
招娣眼見商羽一動不動的立在那裏，以為是小姐被驚嚇過度，失了魂魄，遂急伸手在商羽的背後一搖，叫道：“娘娘！”
商羽因在佛堂站得過久，此刻正值兩腿發麻，忽被招娣這般一推，登時失了重心，身體朝前一撲，竟正倒在了那柄匕首上麵！
嚓！
匕首劃過胳膊，紅血驀地洇了出來。
滿殿的人都驚呆了。
息禾哭叫道：“丞兒，你待我如此情深，我為你死也甘願！”
商羽絕倒：我不甘願！這，我隻是腿麻而已，可真沒想著要血濺當場啊……
招娣臉色慘白的抱住商羽，看著這血跡斑斑的傷口，哽咽道：“小姐，您若有什麽不測，那，那奴婢也不活了！”
甘吟歌假笑道：“這是要為情夫殉情麽？好一對苦命鴛鴦嗬！”
柳含煙亦附和道：“可惜，一個是皇妃，一個是太監，這輩子，是當不成鴛鴦了。”
佟妃朝太妃稟道：“姑姑，您瞧，這成何體統，一個妃子為太監殉情，傳出去，還不辱沒盡了皇家的臉麵！”
佟太妃麵色肅然道：“淳妃，如今證據確鑿，我想，你也無話可說了吧？後宮法度容不下你，皇家威嚴也容不下你，念在你父為當朝重臣，我且再給你留下一絲顏麵，自己回宮自盡了吧。你這生前之罪，本宮也不會再追究了。”
商羽懵了，感覺有十萬匹草泥馬在她頭上奔騰而過：這輩子就這樣愉快地走到盡頭了？我才剛穿越一天半啊！就光速結束了？比假期還快。看宮鬥劇時，我想著，我一堂堂二十一世紀的本科大學生，跟嬪妃們比智商，怎麽著也能活得過前三集吧，嘿，沒想到第一集就光榮犧牲了！
更令人鬱悶的是，這一屋子女人不是為了正牌‘夫君’的皇上來撕逼的，而是為了攝政王！攝政王殿下，您的粉絲，夠狠！
商羽抬頭，弱弱的道：“我還能狡辯嗎？呸，臭嘴，是解釋，解釋！”
佟太妃抬手道：“不必多言了……”
“太妃，饒了她二人吧，此事不必再行追究。”忽然自內堂傳來一語低沉的男聲，打斷了佟太妃的話腔。
佟太妃聞言，猶豫道：“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此事誰也不必再議，到此為止。”神秘男子冷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