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燒樓

下一瞬,馬車就‘插翅’飛起了。

黎籌駕著馬車一躍而起,朝向圍攻人牆的薄弱麵——東側的一家綢緞莊子闖去。

馬蹄踏著巫童的頭顱,飛奔直上,撞開門鎖,衝入了綢緞莊中。

三人跳下馬車,黎籌急關上被馬車撞開了的臨街大門,上了門栓,拔出腰間的一對開山板斧,守在樓梯口處。

藍清竽和商羽則跑上樓梯,登上綢緞莊的頂層三樓。

綢緞莊為了美觀和結實,裏麵是以石塊砌成的,就連房頂都是以石板鋪就的,而外麵則是用木板包裹的,木樓高閣,青瓦映樹,黃木鬆香,頗有韻味。

樓下,嘭——

一聲巨響,犀角巫童用鐵杖打碎了臨街大門。

緊接著,哧!

是開山斧手起斧落砍向人腔子的聲音。

噔噔噔——

一顆頭顱滾下了樓梯。

而後,這聲音就開啟了無限循環的模式,一遍一遍,反複不停。

也不知有多少個頭顱從同一個地方滾落了下去,可是仍舊還會有新的頭顱頂上,開山斧便再砍,再砍,再砍……

商羽光聽著那聲音,就是一陣幹嘔,她仿佛能夠看見這腔中血噴灑在白壁上的顏色,猩紅猩紅的,猶如滿樹的杜鵑花開,火焰一樣的跳動著。

好一陣飛蛾向死而生的撲火之後,樓下終於沉寂了下來。

犀角巫童眼見強攻不行,當即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樓梯口退了出去。

一縷淡淡的鬆木香斷續飄來。

藍清竽皺了皺眉尖:“他們不會如此輕易放棄的。”

商羽思索道:“那他們還要如……”

‘何’字還沒說完,就聽得樓外一片‘嘩啦’的聲響,一股子石油的嗆鼻味即衝了進來。

藍清竽商羽赫然驚道:“火攻,他們要燒樓!”

樓外,轟——

巨大的火苗嘭的燃起,迎著夜風,立時就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黎籌跑上樓來,罵道:“鬼犢子,殺不過爺爺的斧頭,就開始玩火!”

藍清竽透過窗縫,望著外麵的火勢,道:“這石壁不畏一般的起火,可是他們以黑火油架上柴木強燃莊樓,石壁一定會被燒裂的,到時,我們就算不被熱浪燙死,也會被濃煙熏死。”

黎籌跺腳罵喊道:“呸,他奶奶的,俺可不想當一隻被烤熟了的死老虎!就算是死,也得衝出去再剁他幾顆腦袋當墊背的!”

商羽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們哪來的這麽多人?為什麽這麽多巫童能夠順利潛入京城,官府是幹什麽吃的?城防也不知道麽?今夜鬧出如此大的動靜,又是街頭殺人,又是放火燒樓的,難道也沒有巡夜禁軍來管麽?”

藍清竽沉聲道:“有,明日,會有巡城的禁軍來給本王收屍的。”

商羽從中捕捉到了兩個關鍵詞:“禁軍?收屍?”

“不錯。”藍清竽緩聲道:“他們同禁軍有勾結,而且,不止是禁軍。”

商羽駭然道:“這般複雜?官匪勾結,謀害攝政王?”

藍清竽哼笑道:“他們要的可不止一個攝政王,而是……整個大堯江山!”

“咳咳咳……”商羽被撲入的濃煙嗆得急咳起來,“那我們如今該當如何是好?”

哢嚓——

石壁在一點點的裂碎,跟哥窯白瓷上的冰裂紋似的,華美地綻放著這最後的燦爛絢目,浴火涅槃的曼珠沙華。

藍清竽抱住商羽,在她耳邊輕語道:“一會兒我們跳下樓去,同那些巫童一決生死,怕不怕?”

商羽點點頭:“怕。”她回頭,十分鎮定的一笑:“不過,我也不想被燒成烤乳豬,也就隻能這樣了。嗯,死在衝鋒的路上,也不算太窩囊。”

轟隆——

他們豁然見到了天光,黎明的帶了一絲玫紅曙色的天光。

“哈哈哈,丫頭說的很有一番豪氣在呢!可惜,有我天雲異客流花川在此,你們死不了嘍。”

一張絕美到天理難容的臉龐自樓頂破洞間探了出來。

“花姐姐!”商羽眸光一亮,歡雀叫道。

流花川懶洋洋地灌了一口酒,揚眉笑道:“你們這是在染布作坊裏泡了一圈兒澡麽?花裏胡哨的,還挺別致。”

商羽歎道:“我們哪裏是在泡澡,明明是被人給扔進了烤箱裏,渾身抹上紅醬,等著讓人家烤熟了吃哩!花大姐,您就別在那裏悠哉悠哉的看熱鬧啦,趕緊帶我們逃命才是正事!”

“花大姐?哈哈哈……”黎籌大笑道。

“大塊頭,有事?”流花川不高興道:“還是,你不想走?”

“啊?嘿嘿,俺沒事,沒事!”黎籌把兩腮憋的通紅,才將將憋住了笑意:“流花川,俺不說你了,行吧?”

流花川把酒葫蘆在腰間掛好,這才從袖間射出一道紅綾,將商羽裹了起來,拉上至她的懷中。

藍清竽黎籌亦由破洞處一躍上來,站上了樓頂瓦間。

樓下,成片成片烏泱烏泱的巫童們圍在綢緞莊大火外,麵無表情,一動不動,像是在參加一場肅穆的葬禮。

商羽看這景象,咂舌道:“我們是掉進螞蟻窩了嗎?這些孩子,這樣小,他們都沒有感覺,不知道疼痛和害怕麽?”

流花川淡淡道:“他們從還沒出娘胎時,就已經開始被人用毒蠱喂養了,他們都是浸在毒蠱裏長大的,受施蠱人的操控,沒有痛覺的。”

商羽愣愣的聽著,心中忽的一窒:“人類怎麽能夠如此殘忍……”

藍清竽歎道:“南疆的巫族自來便是這般殘忍野蠻的,還有更多更加殘忍血腥的一麵,那是你永遠都想象不到的。人,便是這樣一點一點由殘忍走向文明的,這是一個過程,無可免除,不能越過。”

火勢越來越大,火光映著赤霞,絢綻在魚白色的天際,美得繽紛壯麗。

流花川揮袖甩出一條數十丈長的紅綾紗帳,纏索在對麵街後的大樹上,猶如一架虹橋。

流花川抱著商羽,足點虹橋,幾個起躍,便飛上了樹頂枝頭。

藍清竽黎籌緊隨其後,也飛躍而來。

四人行了許時,至城外,已將那群‘尾巴’巫童全部甩了個幹淨。

藍清竽忽覺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幾晃。

黎籌急扶住他,叫道:“王爺?”

流花川撕開藍清竽肩頭的傷處,見那五指插入的地方黑血直流,深可見骨,已然開始腐爛了。

她斜了一眼藍清竽,哼道:“這奇毒‘刻骨’的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