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八百裏塚林

啪——

齙牙哥從地上順手抄起一塊大石頭來,當即丟了出去,正好砸中在白紗上,將刀刃似的白紗打偏了寸許。

他拉起商羽,轉頭狂奔起來。

商羽邊跑邊大叫道:“美人女鬼,冤有頭債有主,那天在義莊裏,是藍清竽他們打的你,你家也是被他們幾個猴崽子給毀掉的,要報仇,你找他們吧,他們都經得住打!這事跟我沒半毛錢的關係呀!我冤枉……”

藍清竽,對不起了呀,借你的兩肋給我插幾刀,情勢所逼,我也是不得已啊……

齙牙哥神情古怪的望了她一眼,打斷道:“大王,小心腳下!”

話音一落,咚!商羽就被一根樹枝絆倒在地,摔了個大屁墩兒。

“哎呦!你這小書生,怎麽不早說!”商羽不敢叫疼,急一骨碌爬起身子,繼續沒命的逃亡。

齙牙哥回頭看了一眼緊追不舍的白衣女鬼,好奇道:“你認識那女人?”

商羽跑得氣喘籲籲的,苦惱道:“誰沒事會認識鬼呢!倒黴催的!”

嗖嗖——

人還沒至,數十條白紗帶就已經從半空中攔截了過來。

“低頭!”齙牙哥在商羽的背後大喊一聲,直嚇得商羽一哆嗦,即矮了半頭,呼——,齙牙哥手中揮舞著一根手腕粗細的枯木枝,一陣瘋狂亂打,將那白紗連撕帶扯的砍出了一條出口,拉著商羽便跑。

白衣女鬼便真的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的追在二人身後,足底騰空,白袍拂風,穿梭於二人周圍。

齙牙哥雖然累得滿頭大汗,但是他帶著商羽飛奔的腳步卻一點也不慢,兩腳猶如乘風一樣,呼嘯著穿過樹林。

商羽看著兩旁模糊了的樹影嗖嗖的飛過,他們身後塵土飛揚,落葉被風兜起了漫空,不由感歎道:“小書生,沒想到你長得文弱,腳力竟還不錯,堪比奧運會田徑賽場上的黑人大哥啊!比藍清竽的輕功都快!”

齙牙哥齜著牙花憨憨一笑,答道:“小時候逮兔子練的。”

商羽驚奇道:“你還逮過兔子?”

齙牙哥道:“父親病重,家裏所有的錢都用來給他抓藥了,沒有東西進補,我便去野地裏抓兔子,拿回來給父親補身體。”

商羽點頭:“沒想到你還挺孝順。”

齙牙哥眸光一黯,淡淡道:“孝順有什麽用,父親生前最偏愛的是大娘和大娘生的哥哥。大娘去世後,他才續娶的母親,他不喜母親,連帶著也不喜歡我。無論我多麽努力,多麽孝順,父親都不會正眼看我一眼,他眼中能看得到的,永遠都隻有哥哥一人。”

商羽不知怎麽開口了,她覺得這個小書生實在是太可憐了,從小到大,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長得砢磣,家世也不好,仿佛上蒼是把他所有的窗戶都給堵死了。或許,她商羽便是小書生人生的唯一一扇門吧,作為她的‘白馬王子’,她不罩著誰罩著!

瑟瑟的陰風吹得商羽一個激靈,拋開了腦子裏那些有的沒的,猛然醒過神來,放眼望去。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榕樹林中,黃土古墳一個挨著一個,洋洋灑灑的,一直延伸到了深林的煙霧之中。

墳頭上枯骨遍地,遠遠近近的插有幾支白幡,雪花似的紙錢隨了風勢亂飛了半空。林中蔽日,不見曦光,冥冥的霧色使得這林下藤間更見陰冷瘮人了。

商羽詫然問道:“這……是什麽地方?”

齙牙哥深皺眉頭,把臉擰成了一個大麻花,沉聲道:“八百裏塚林。”

商羽嗅著這裏的死人味,忍不住烏鴉嘴道:“陰盛陽衰,這裏不會是美人女鬼的老巢吧?那一會兒鬧起鬼來……”

烏鴉嘴往往是一語中的,心想事成的。

於是,下一刻,哢嚓哢嚓——

在商羽和齙牙哥的注視之下,一具手托著腸子作‘麻姑獻壽’狀的屍體就爬出了墳來,挒開爛成了一個窟窿的大嘴,向著他們‘咯咯’的一笑。它這一笑,忽牽動了隻連著一個絲的下頜骨,啪!那一絲兀然斷開,整個下頜骨也就隨之掉落了下來。

半晌,屍體遲鈍的低下頭,盯著腳下的下頜骨看了半天,最終也沒能明白這玩意是個什麽東西,是誰丟的呢?亂扔垃圾……

商羽喃喃道:“不滅蠱!”

嘩啦啦——

‘麻姑獻壽’之後,以五根白骨手指托腮的‘思想者’、沒有五官麵目的‘無臉男’、捧著自己大腿骨的‘擲鐵餅者’,一個個接踵而至,紛紛蘇醒。

不滅蠱操控的僵屍大軍越聚越多,熙熙攘攘的,跟過年趕大集似的。

商羽和齙牙哥對視一眼,登時齊聲大喊道:“啊!鬼啊!”

二人轉頭就跑,咚!跑得太急,沒注意方向,兩人的腦袋撞到了一塊:“呦!”

兩人捂住腦袋,不及喊疼,再次狂奔起來。

前方,無數白綾由榕樹頂端垂落下來,像一棵棵的白幡樹一般,橫阻在了他們麵前。

齙牙哥從地上撿了一把石子,又從樹上扯下了一根樹枝,攥在手中,將商羽護於身後,緩緩朝白幡樹方向走去。

待走近了白幡素綾,齙牙哥舉手輕拋了一顆石子進去,但見那白綾猶如一抹吹毛利刃的雪白劍鋒,唰,閃電般的一旋,即將那石子給割成了粉末,碎落在空中。

齙牙哥見此,心中有了分寸,即手運力道,朝前一揮,將一把石子皆拋了出去,以不同的方向擊打在白綾上麵。

白綾頓時纏卷在一起,露出了一個通道。

齙牙哥牽著商羽疾行向通道。

唰——

一條白紗斬來,白衣女鬼足點紗帶,衝破混纏的白綾,止步於二人麵前。

齙牙哥用樹枝指著白衣女鬼,顫聲說道:“你、你別過來!”

白衣女鬼無視了齙牙哥毫無底氣的威脅,揚袖又射出兩條白紗,衝著二人殺來。

“啊——”齙牙哥緊閉了雙眼,朝著白衣女鬼一通發瘋似的亂打,看似無心,卻正巧招招都擊中了白衣女鬼紗帶裏的漏洞。

白衣女鬼皺眉,手中揮舞的白紗更疾更狠了幾分,唰——一條白紗卷住了齙牙哥的樹枝,將它折斷,拋了出去。

齙牙哥手裏一空,沒了‘兵器’,隻得練出一手空手奪白刃的硬功夫,伸手攥住了刀刃似的白紗。

囂張至極的白紗入了他的手中,霎時,就像是被抽出了靈魂一樣,瞬間耷拉下來,失去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