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求醫

一屋子的大夫瞅著齙牙哥流膿腐爛的傷口,皆搖搖頭,歎道:“怪哉怪哉!”

商羽焦躁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就說吧,如何治,用什麽藥,中醫還是西醫,開刀還是解剖,甭給我省錢,照著最好最貴的來,無論如何,也得把人給我治好嘍。”

滿屋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如何開口去說,隻得一陣沉默。

商羽更急了:“各位大爺,我花五兩金子請你們過來,不是要看你們大眼瞪小眼的,你們倒是說話呀!”

一個長得最老、資曆最深的老大夫上前,緩緩道:“這位姑娘,不知你同這傷者是何關係?”

商羽一愣,磕磕巴巴的道:“我,我們是……未婚夫妻。”她看到齙牙哥蒼白泛青的臉上神光一亮,又急忙道:“——你問這個幹什麽呀,莫非這也屬於望聞問切的範疇?跟治病有關?”

老大夫歎道:“小老兒醫道不精,查不出他所中之毒,實在慚愧。此毒非比尋常,毒性之烈,可以穿腸腐骨,浸透血脈,令夫在中毒之初沒有立即死去,已是奇跡,此刻毒性侵入肺腑心脈,隻恐已無藥可救了。姑娘還是早做準備,預備後事吧。”

商羽登時怒道:“我若想著預備後事,早直奔棺材鋪了,還來找你們幹什麽!哦,你們沒本事,治不好病,平白的跑到我家裏來咒我丈夫!你們才短命呢!”

她越說越氣,掄起胳膊就開始往外轟人:“滾滾滾滾滾!都給我滾!我還沒成親呢,就開始咒我當寡婦,一個個的,都什麽人啊!”

齙牙哥弱聲道:“大、大王,你別怪他們了,咳咳,人各有命……”

鐺!

商羽將屋門猛地一關,皺眉道:“小書生,你別管!我花錢是要買安心的,不是叫他們過來跟我說安息的!哼,庸醫,都是庸醫!”

她一屁股坐上炕頭,道:“——你個小書生,連你也要惹我生氣是不是?說什麽‘人各有命’,你的命,是跟我洞房花燭!你不是還要進京趕考嗎?那白晃晃的狀元不要啦?十年寒窗苦讀,你舍得就這樣拱手讓人?”

齙牙哥驚訝道:“大王,你剛才說的是真的?你真想要跟小生成親?”

商羽點頭道:“成親還有假的?”

齙牙哥頓時怔住,兩眼直勾勾的看著商羽,不說話了。

商羽沒有察覺到他眼神中的異樣,依舊絮絮說道:“這人的精氣神可是頂重要的,你要樂觀一點,相信自己一定會好起來的,每天都給自己一個好的心理暗示,無論多麽可怕的病魔,隻要有求生欲,都可以戰勝的!你看看人家豬堅強,人家霍金,不都是這樣?他們,就是你的榜樣了!”

“可是,我是有婚約的,不能娶你。”

齙牙哥忽然打斷道。

商羽一愣:“啥?”

齙牙哥低聲道:“雖然劉老爺不講信義,撕毀婚書,可是,小生不能背信棄義,另娶他人。故此,小生恐怕是要辜負大王的這一番眷愛之情了。”

商羽氣結道:“合著我費勁巴拉的講了這麽一大堆,你都沒聽見?婚結不結的咱們先放到一邊另說,現在說的是你的傷,傷治不好,你人都嗝兒屁著涼了,還能娶誰!”

她感覺自己這話說得有些過了,人家命在旦夕,此時她說什麽‘嗝兒屁著涼’的話,不太吉利。

於是,商羽力圖讓齙牙哥感覺到她是他強有力的巨大後盾,叫他可以安心養傷,不為諸事所困,遂說道:“你放心,你為我而受的傷,我一定負責到底,你傷著,我給你請大夫治傷,你死了,我給你挖墳出殯,絕對不會不管你的。”

話音一落,她摸摸鼻子,好像哪裏不對,這話說的是不是更不吉利了……

農舍主人抽著一杆長煙袋,在商羽的房間門口來回的打著轉悠,一圈一圈的,越走腳步越急。

商羽出門,問道:“郭大叔,怎麽,您有事?”

郭老漢撓撓頭,不知這話該如何開口,隻得咧嘴嘿嘿一笑,道:“沒,沒事,沒事……”扭頭就要往回走。

商羽眼眸一黯,道:“我知道您的意思,小書生的傷,恐怕是治不好了……您是覺得人死在您這裏不好,太晦氣了,我明白,也理解。”

郭老漢朝鞋底上磕了磕煙袋鍋子,渾聲歎道:“丫頭啊,你也是個命苦的,還沒過門,這眼看著卻又要守寡了。俺是真不落忍此刻把你給趕出去,你已經夠難的了!丫頭,啥也別說了,你就在叔兒這裏住著吧,身邊有個人守著,就算是出了啥子事,總也還有個照應不是!”

商羽搖搖頭,一笑道:“我怎麽能讓您為難呢。大叔,麻煩您給我找輛牛車,帶車篷的那種,我帶他走。”

郭老漢不忍心道:“你一個丫頭家的,在外頭要是遇到什麽事,那可怎麽辦?”

商羽將身上僅剩的一點碎銀子塞進老漢手中,說道:“沒事的,能有什麽事!我帶他去看病,遊曆大江南北,尋遍九州萬裏,我也要找到大夫,治好他的傷。您找了車,再給我們備點吃食幹糧,剩下的錢就當房租了。”

她想了想,又道:“哦,還有小黑驢,我就把它托付給您了,希望您能好好照顧它,以後我會回來帶它走的。”

郭老漢急道:“這怎麽能行,房租丫頭已經付過了,這錢俺不能要。出門在外,身邊又有個病人,沒有錢怎麽能行?這錢你留著,俺去找車,不用你的錢。驢在我這兒,你也放心,虧待不了它的。”

說罷,老漢又把銀子塞回了商羽手中,將煙袋杆插進腰裏,轉頭出去了。

商羽抬頭看向屋裏,歎了口氣。

翌日大早,商羽伺候著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的齙牙哥喝了幾口熱乎粥。

齙牙哥臉是白的,嘴也是白的,眼圈卻是黑青黑青的。

他的嘴唇已經幹裂成了一塊一塊的,微張著,可是怎麽含也含不住一口粥,商羽給他喂一勺,他能從嘴裏漏半勺,流了一脖子。商羽隻好伸袖子給他擦去嘴角的粥水,十分有耐心的再喂再擦。

郭老漢牽過來了牛車,和商羽一起將迷迷糊糊睡著了的齙牙哥給送上了車。

商羽給他掖了掖被角,輕聲叫道:“小書生,咱們要出去尋名醫了。出去找醫生,總比待在家裏等死的好,總還有個奔頭不是!”

她一撩車簾,出來,同郭老漢告了別,揮起鞭子,駕著牛車道:“嘚兒——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