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陌花白

商羽無限哀怨中:她聽到了什麽,殺人……劫、劫貨?她是貨?!

羽宸出劍,笑道:“口氣不小,那就試試,看你們有沒有本事殺我這個人,留下我手中的貨了!”

嘩啦——哢嚓——

一片刀劍兵刃的鳴響,鋒芒交錯之際,時有火花濺出,一霎而映亮了深黑色的夜空,跟手裏搖著的煙花棒似的。

商羽待在麻袋裏,被顛搖得頭昏腦漲,不知所以。

她伸出手指,努力的在麻袋上又摳又撕又扯,終於裂開了一個隻能容得下一隻眼睛的小窟窿,便急忙透過窟窿探查向外麵的世界。

嗖,銀光閃動,一劍斬來!

“啊!哥哥,劍!”商羽閉眼,大喊。

羽宸回身撤步,反手一擋,迎劍抵於了背側,及時的阻住了敵人這來勢洶洶的奪命一劍。

他運著劍,得意笑道:“小阿丞,你放心吧,就憑這三個人,傷不了我!”

商羽撇撇嘴:大哥,傷了我也不好啊!乖乖,無論從什麽角度看,這個大麻袋都像是一個天然的人肉盾牌嘛!我還沒有找到我的如意郎君呢,老哥,我不想死啊……

呼——

黎籌的一對板斧如同壓著萬斤泰山,虎虎生風,天崩地裂的劈空砍上。

“哥哥!”商羽一驚一乍的尖叫道。

“寶貝兒,別叫,嚇得哥哥我心驚肉跳的,沒事,哦!”羽宸口中安慰著商羽,劍下卻更淩厲狠決了。

商羽白眼道:“我也不想分你的神嘛,可是,我這兒更加的心驚肉跳哇!”

羽宸一柄劍舞的像銀蛇出練,灩灩生鳴。但見他橫刃別過時歡和程陌雲的劍尖,起身而躍,飛足點在黎籌的板斧之上,哈哈大笑道:“醜虎大將軍,您的板斧跟您一個樣啊,橫衝直撞,傻大黑粗的!”

“哦,是麽?那便讓本王來領教一下羽大公子的‘風雷聯雲劍’吧!”

溫煦悅耳的聲音伴著桃花落塵一齊飛揚起來,彌亂了流水一般的泠泠月華。桃塵之中,一白衣男子足登花瓣,斂袖飛來。

紅桃如霞,煙波浩渺,白衣若湛,清月皎皎。

至此,夭夭桃林頓時絢爛灼灼,染了生機。

羽宸翻身躍下,拱手一禮,道:“攝政王如此大動幹戈,隻不知,尋我妹妹作甚?”

商羽這才看清,對麵月光下白衣翻飛的清雅少年,正是那日驚鴻一現而又匆匆作別了的攝政王殿下。

攝政王手心輕扣折扇,溫爾一笑道:“令妹乃我皇嫂,本王欲接皇嫂回宮,僅此而已。”

羽宸亦笑道:“王爺可真會說笑呢,回不回宮,跟誰回宮,都是阿丞說了算的,又何須殿下操這份閑心?”

攝政王微抿唇線,輕道:“你不放人?”

羽宸懶洋洋的道:“人是我的,你休想奪去!”

攝政王忽展折扇,身姿一搖,傾步襲來:“是你的?你若拿穩了,才能是你的,拿不穩,便留下吧。”

羽宸從容不迫的揮舞著劍鋒,劍尖所指,風雷即起!

二人越鬥越疾,四周圍的桃花瓣被這刃風一勾,盤旋飛舞而上,像紅雨旋風似的,漫撒了一天一地。

劍鋒扇骨變換得猶如一片白茫茫的光霧,圍籠著兩人,萬千個身影來回的穿梭於空,叫人看得眼花繚亂,眩目至極。

光霧之內,電閃聚雲,隱隱的聞聽有虎嘯龍吟,鳳鳴蟒嘶。

“呦,這兒挺熱鬧呀!藍清竽,你的功夫越來越不濟了嗬,連羽家的傻小子都擺不平。”

流花川蕩著腳坐在桃枝上,一邊喝酒,一邊說風涼話。

攝政王手挽紙扇,聞之一歎:“要你帶個人出來,半路還給弄丟了,流花川也不過爾爾嗬!”

黎籌哼道:“王爺這是在給你擦屁股,你不幫忙,反在邊上說什麽鳥話!”

流花川搖頭:“大塊頭,你跟了你們家王爺這些年,怎麽還是這般粗俗,滿嘴臭話,臭不可聞。他要是連這毛孩子都揍不乖,那以後還怎麽當皇帝,耍威風?”

程陌雲笑道:“咱們殿下不當皇帝,照樣可以耍威風,而且,是比皇帝還威風呢!對不對呀,歡歡?”

幾人於一旁你一言我一語的談笑著,仿佛,羽宸並不是攝政王相敵的對手,而是王爺平時練功時所用的木靶子。

果不其然,‘靶子’羽宸一個跌趔,後退數步,就欲摔倒。

攝政王收扇於掌,道:“你負重力乏而戰,本王勝之不武。”

羽宸倒也認賬:“輸了就是輸了,哪有這些理由借口!”

話音未落,但見他抬手運力一拋,竟將背上的麻袋橫送飛出,而自己則順勢登空躍起,翕張之間,已然遠去,隻留下了一句‘阿丞,哥哥走了,你孤身一人,好自為之。’的回音蕩蕩。

攝政王飛身上前,抱住了半空中的商羽。

及落地,便將她自麻袋裏麵給解救了出來。

商羽皺著眉抱怨道:“還哥哥呢,吃了敗仗,就不管不顧的自己一個人趁機溜之大吉了,我一個弱女子羊入虎口,好什麽自為之!一點也不靠譜,二缺哥哥!”

攝政王笑道:“小王可不是什麽虎,小嫂嫂也不必太惶然。”

流花川一丟酒壺,言道:“人已在此,我的承諾已兌,走了。”順著話聲,本人卻早已消失在了靄靄桃煙月影之外。

程陌雲三人亦告退稱辭。

忽然之間,這九千桃林之中,就隻剩下了攝政王藍清竽和商羽兩個人。商羽不說話,藍清竽也隻淺笑著看著她,不再說話。

半晌。

藍清竽仰頭道:“今夜月色寧人,甚是清明,不如,我帶你去賞月?”

商羽抬眸道:“賞月?”

藍清竽點頭,攬臂抱住商羽的纖腰,翩然飛起。

腳踏著萬方夭桃,沐月而行,習風瀲瀲,花香盈盈,商羽一時隻覺身在紅塵,羽化離仙,如臨夢幻虛境,逍遙天地,忘乎所以。

至一青瓦翼然的樓閣上,二人輕踩瓦片,落了下來。

商羽驚奇的發現,有輕功的世界真好,可以節省多少交通工具呀!方便快捷,還無汙染,沒尾氣,綠色環保,這簡直就是居家旅行的必備之功法嘛。不用擠公交,無須等紅燈,春運時節要運用了它,那購票難的困境可不就迎刃而解了麽!

藍清竽扶著商羽坐至青瓦間,見她垂眸出神,正在遐思,遂問道:“想什麽呢?”

商羽隨口答道:“國計民生,造福世界。”

藍清竽失笑道:“沒想到小嫂嫂還是皇兄的賢內助呢,如此心懷萬民,憂勞社稷,實乃大堯舉國之福也。”

商羽轉頭,正對上了他這明媚璨然的一笑,驀地愣住。

乳白色的月光下,藍清竽被映得渾身籠生出了一層淡淡的流韻瑩華,他的身形看起來薄薄的,略有些透明,朦朧得迷人。

他的眉目麵龐,竟與那日浴盆裏所見的少年有一些相像,隻不過,浴中少年病弱削瘦,眸色更冷寒些,而藍清竽卻明燦耀眼,灼如春陽,叫人見之生暖,嗅而思溫。

墜橋落水那天,他們的相遇頗為匆匆,商羽不及細看,如今相近欣賞,這才發現,藍清竽竟是生了一雙顧盼霞飛的桃花眼,眼中眸光愈炬,就像海夜裏的燈塔,給人以光明和希望。眼角下的一顆淚痣很淺,極輕,隻是更見風致了。

他的唇是微勾的,那勾痕裏,盡藏著的是春水融融,漪漣漾漾。他的笑很軟,柔和而毫無拘束,笑色中還帶了一點小小的雍容和傲氣,魅靨生彩,不露風流,卻處處風流。

他似玉,似一塊暖玉,翠綠色的瑩滑暖玉,溫然,舒逸。

商羽的心底,似乎是有一塊什麽地方陷落了下去。她感覺,自己此刻正在被陽光給包圍著,溫暖極了,舒服的令人發困。

藍清竽遞上一壺白璃酒壇,笑著打斷了她的花癡:“小嫂嫂,此酒名曰‘陌花白’,取自於‘陌上斜枝一樹白,青旗沽酒梨花開’的詩句。不知皇嫂可有興趣品酒賞月乎?”

商羽接過酒壇,打開,嗬,好濃重的桃花香呀!飲在口中,香甜清冽,妙趣無窮,於是問道:“這酒是桃花釀作的?”

藍清竽道:“九州各地的陌花白都是采梨花而釀成的,唯獨這甫暘城中桃花塢間所出的陌花白,是以桃花為材釀造的。故而又有‘陌上花開可待歸,青旗玉露桃夭白’之說。今夜明月當空,桃開正濃,當飲此酒,方才顯得‘應景’二字之異妙也!”

商羽聽得開懷,舉酒大笑道:“好酒,好月,好花!敬這良辰美景一杯!”說罷,喝了一口,回遞於藍清竽。

藍清竽亦飲了一大口,道:“敬小嫂嫂一杯,多謝皇嫂於此陪我賞月。”

商羽有些個醉了,大手一揮道:“不,應該是敬緣分,是緣分讓你我相識於此,共飲舉杯!”

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得暢快,不一會兒,就將商羽灌了個大醉酩酊,沉沉睡去。

藍清竽小心地把她打橫抱起,送入了樓內繡榻,脫下鞋子,蓋上錦被,安置她入眠。

商羽吧唧著嘴巴,傻傻的露出了一彎笑靨。紅撲撲的小臉如酡醉霞邊的夕日,瑩潤燦爛,美不勝收。

藍清竽坐在床側,注視著這女孩酣實的睡顏,唇角不由自主地漸勾起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良久,他起身,關門離去。

桃林裏,一身披紅裳、腰束海棠的美豔女子早已等在了那裏。

藍清竽緩緩問道:“查清了?”

紅裳女子道:“嗯。這羽千丞的母親,禦國公羽風的先夫人蘇衡,即是南越國的亡國長公主,可足渾殊衡。”

藍清竽手心輕扣折扇,沉吟道:“看起來,皇兄也已查到了這裏,所以才要幾次派人暗殺羽千丞。嗬,有點意思呢!”

紅裳女子問道:“王爺,那我們是不是趁此時機殺了她以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