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08章黃沙千裏莫小晴本是極任性嬌慣的女孩,因其武功極高,才貌兩全,自然自視甚高。

但當她見到石繼誌,這個年輕人不知有什麽魔力,竟把自己的心牢牢地牽住了;更加上知道他竟是父親日夕不忘、想起就驚心動魄的石繼誌,心中那份難受就別提了。

總算此女聰穎過人,她竟想出一個可謂極大膽、極冒險的辦法。

她要用她的愛把石繼誌全部占有,一直要到石繼誌不但接受了她的全部愛,而且也付出自己全部愛以後,那時他或許會為了愛自己而寬恕了她的父親,那麽,這真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了……這一段不算短的日子裏,莫小晴日夕與石繼誌相處,無形中已到了簡直不能少他的地步,不管石繼誌對自己如何,她有決心,一定要忍受他的一切冷漠,追隨他到天涯海角,用她的真心來換取石繼誌的信任與感情,那愛情就垂手可得了。

盡管如此,人總是沒有辦法把自己的個性完全改變,因此莫小晴的嬌慣與任性,是很不容易一時能變過來的。

何況一個女孩子,最妒嫉、最憤怒的,就是她的男友不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卻去注意別的女孩。

假使他注意的是一個極其醜陋的女人,那還無所謂;要是這人很美,那就糟了。

而剛才馬上的女孩,體態輕盈,雖沒看見全貌,但是那雙如黛的秀眉,黑白澄波的眸子……令莫小晴一眼就可判斷出,她一定是美的,而且還美得很,起碼和自己在伯仲之間,這不是很討厭嗎!更令她擔心的是,這女孩居然還知道石繼誌的名字。

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如果自己不去關心一個男人的話,別說你的名字,就是姓什麽,她也許會忘了;但這女孩子,居然一口就道出自己心上人的名字。

最令自己擔心的是;她好好的哭什麽?自己是女人,對於女人的心,可是摸得清清楚楚,能夠掉下眼淚的事,那可不簡單。

“她為什麽要哭呢……為什麽那麽目不轉睛地盯視他呢?真是見她的鬼啊!”莫小晴這麽想著,更聯想到自己對他是如何的癡心,他竟對自己冷冷的,雖然有時候像對自己怪親熱的,但總像是隔著一層東西……這麽一想,自然愈想愈悲,由悲而哭。

要是石繼誌保持靜寂不勸她還好些,這一勸,愈發令她感到傷心委屈萬狀,自然淚水如黃河決口,一發不可收拾。

二人已行出了山口,來至一條大街,街上人馬熙熙攘攘,見突然馳來了兩匹駿馬,已令人注意;何況馬上二人儀表不凡更是使人注目,莫小晴再一哭,哪能不大為轟動?尤其莫小晴哭聲之美,如新鶯出穀,不時尚抽搐地拔上個尖兒,就愈發妙了;如用唐詩“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灘”來形容,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一時路人都團團把二人圍住,莫小晴隻顧以綢巾掩麵哭個沒完,馬走沒走她都不知道,但是石繼誌卻大感羞慚了,他麵皮本就嫩,這一來臉紅得像柿子一般,不由窘極地在馬上抖聲道:“好妹妹……唉……別哭行不行嘛!”莫小晴不知身在何處,聞聲在馬上一扭嬌軀又哭又哼道:“我不管!她是誰?你非說出來不可……要不然我沒完……”石繼誌見路人已經圍得裏外三層了,她竟尚不知道,撒起嬌來了,不由急道:“你自己看看吧!唉……等會兒再說好不好?我的小姐……”莫小晴扭腰哼道:“人家就要哭……嗚嗚嗚!你現在就說……”不想這話尚未說完,隻聽一陣哄笑,嚇得她一抬頭,不由紅霞飛麵,原來四周竟圍滿了人,被自己的話給引得眾口齊開,哈哈大笑了起來,不由嚇得馬上止哭,帶淚之眼,還沒忘了斜睨石繼誌一下,一揚手中小馬鞭,狠狠打了坐騎屁股一下,嬌叱一聲道:“還不走!誰叫你停的?死……”不想那馬見有人在前擋著,雖負痛也不敢硬闖,隻是仰首怒嘯了一聲。

莫小晴這句話,卻又把這群人給逗得大笑了起來,有一光頭老人,兀自仰頭露出缺了門牙的大口,嗬嗬笑道:“有意思!這個女孩真有意思……”言罷扔搖頭大笑不已。

莫小晴正沒地方撒氣,見狀一扭臉,杏目圓睜叱道:“你這個光頭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你讓不讓路?”這光頭正自仰頭大笑,聞聲突止,紅著臉皺眉,把雙手向外一攤道:“也不是我一個人攔著,這麽多人……”莫小晴平空舞了一下馬鞭,尖叫道:“你們快讓路!”眾人退後好幾步,還依然圍著不走,又是一陣笑聲。

莫小晴扭臉白了石繼誌一眼,見他已被氣得在馬上環抱著雙臂,不發一語,莫小晴愈發發了嬌嗔之性,一抬右手,青光閃處,竟把背上的寶劍給拔了出來,一麵策動韁繩,豎著蛾眉繃著小臉道:“看誰敢不讓路,我不把他光頭砍下才怪……”眾人見這少女拔出了劍,都不由散開了,那光頭老人臨走還摸了一下光頭,皺眉望著莫小暗道:“為啥單砍咱的光頭?真是的……”二人馬已行出,莫小晴在馬上聞言,不禁給逗得嬌笑了起來,一麵還劍於鞘,白了石繼誌一眼,嗔道:“算你厲害……就知道看人家笑話,也不幫我一下……”石繼誌本來一肚子不高興,見她這一笑,臉上還帶著淚,直如風擺蓮荷,一肚子氣竟不翼而飛,也引得笑了,一麵搖頭歎道:“你呀……這麽大姑娘家了……真不害臊!我都怪不好意思的……現在你怎麽不哭了?”莫小晴一麵擦淚,一麵笑著斜目道:“算了吧!”人家都傷心死了……反正我們還沒完,等會兒你還得給我從實招來!”石繼誌不由又氣又笑,皺眉道:“你叫我招什麽呢?我根本就不認識她……這是從哪兒說起?沒影子的事,你也扯出來了!真氣人!”莫小晴一麵以手掠著被風吹在帽外的秀發,一麵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視著石繼誌,像是要把對方給看穿了似的,鼻中哼一聲,半天沒說話。

馬行如風,二人馬上並轡,隻聞蹄聲得得,慕煞多少行人。

二人一路行走,像是一對啼笑冤家,不時在路上鬥口,感情就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突飛千裏,但石繼誌尚不自覺。

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莫小晴覺得自己用心或許就能實現也說不定。

一日二人已來至新疆地麵,境內地勢高,雄偉的天山即橫亙其中,天山分南北二路,川流為大漠崇山所閉塞,多成為內陸流域,湖泊亦極大,更有那舉世聞名的大戈壁沙漠。

這大戈壁沙漠以內,滴水全無,要想通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畜每每因缺水而斃於途中,故駝路驛道等,都沿山麓繞行,即屬此故。

石繼誌欲去的天山,正處此大沙漠之北,二人由阿爾金山岔道入疆,這舉世聞名的大沙漠,已在望中了,大隊的駝商,成群結隊地在這片沙漠的邊沿上行著,遠處是一片片的沙丘,看上去就像是萬千墳墓一樣。

莫小晴這些日子來,可吃夠苦頭了,但眼見到這些奇景異俗,不由精神大振,不時在馬上指東問西。

二人因從未來過這地方,不敢亂行,繞著山邊小道又行了一段路,來至甘州地麵,下馬用飯,問明了道路,至晚又到了高台。

此地更是荒涼,田地多半受了祁連昆侖諸山山水衝積,鋪滿了拳頭大小的白色石子,放眼望去,滿目荒涼。

沿途所見村民,沒有一個是穿著整齊的,正行其間,忽見莫小晴以手掩麵,笑嗔著對繼誌道:“把頭向左轉,不許右看!”石繼誌驚問何故,不由向右看了一眼,頓覺臉色大熱,原來一旁山坡上正有四五個十五六的大姑娘,都赤著身子,在那追撲著玩,見二人到,居然毫不回避,風俗如此,令人奈何。

石繼誌忙把頭轉過,臉已大紅,莫小晴嗔道:“我知道你就對這些感興趣……”石繼誌聞言簡直哭笑不得,隻好拚命策馬,馳過這一條驛路。

來到一處縣城,石碑上朱紅大字為永昌,夕陽西下,天色突轉晴為陰,霎時間烏雲密聚,漸漸灑下了雨點。

放眼四顧,南麵是白雪皚皚的雪山,北邊卻是連綿長城。

天一陰,馬上就冷了起來,簡直冷得怕人,二人幸虧早備有皮裘,便由馬背上取下穿上,石繼誌是一件猞猁皮的大鬥篷,莫小晴卻是一件翻毛的銀狐披風,二人這一穿上,更顯得英俊嬌麗。

二人跑了一段路才來到一座小鎮,見這鎮上倒還熱鬧,遂在路東找了一家店房,店房很大,住的客人也不少,那夥計領著在前後院找了半天,可沒有小單間了,隻有一間大房,內中有兩鋪很大的炕,石繼誌看看莫小晴,莫小晴也紅著臉看了看石繼誌,於是就住下了。

那夥計見二人一身漢裝,也不由奇怪,打著一口陝語道:“客人是從中原來的吧!中原那地方好……”石繼誌笑道:“一點不錯,正是從中原來的……”這夥計還在一旁齜著一口黃牙,看著二人直樂。

莫小晴頗感不耐,石繼誌突然想到,難得這小二會說幾句漢話,不如問問他到天山怎麽走法,於是便笑道:“喂!夥計!到天山怎麽走?你知不知道?”這夥計皺了一會兒眉才道:“這裏是縣城,過了玉門關,再繞道黑海子、甜水泉,一直往北拐,還有老遠呢!到天山去幹嘛?那裏可冷得厲害!”繼誌不由皺了一下眉,心說還有這麽遠,可真夠受的,師父叫我跑這麽遠,隻為去找那三怪賠個罪,可真是有點小題大作了。

想著揮手令那店夥走開,二人都覺得腳冷,莫小晴見那店夥計走了,就過去蹲下,見炕邊都是幹馬糞,不由皺眉叫道:“石哥哥……這地方不能住,你看看這些東西,不臭死人才怪。”

石繼誌也不由皺眉,出去找了那夥計,一指地下的馬糞道:“你看看!這些東西怎麽跑到屋裏來了?不鏟出去,我們馬上另外找別家住。”

那夥計聽了石繼誌的話,大笑了半天,過去把炕邊灶門打開,把那些幹馬糞往裏一連鏟了三大鏟,關上火門,須臾打開,卻已是烈火熊熊。

由是又至另炕,如法炮製,弄完了頭也不回就出去了。

石繼誌和莫小晴才相視一笑,心想原來是這麽回事,倒是廢物利用,好在那些馬糞幹了,也沒有什麽味道,二人各自上炕安息。

石繼誌見店裏被窩又黑又臭,看著直惡心,心想莫小晴怎麽受得了。

不想才想到此,隻聽啪的一聲,一床大棉被被莫小晴丟出去老遠掉在地上,又聽她伏床幹嘔之聲。

石繼誌不由趕忙下榻,驚問道:“妹妹!你這是怎麽了?”莫小晴總算沒吐出來,一麵手指地上被子狠聲道:“這種被子也拿出給人蓋?差一點把我熏死……”石繼誌也笑著搖頭,好在二人都有皮裘被物,石繼誌打開行李,這才舒舒服服地上炕,那炕經文火一溫,人睡其上暖和和的,莫小晴一日奔勞,一會兒就睡著了。

石繼誌一人在炕上,思前想後,翻來覆去總睡不著。

店中還有人沒睡,談笑之聲不絕於耳。

他才翻了個身,卻隱聞自己一牆之隔的房裏,發出一聲清晰的長歎,竟似有咽泣之聲,不由一驚,遂又聽由隔牆之室內,發出一種弦索之聲,嘈嘈切切,竟是有人撥弄琵琶。

石繼誌生平最喜此道,不由得細心聽了起來,聽出不是琵琶,卻是月琴,不由想起唐詩:“蔡女昔造胡笳聲,一彈一十有八拍。

胡人落淚沾邊草,漢使斷腸對歸客……”隔壁月琴聲十分淒涼動人,石繼誌不由聽入了迷,暗忖這是誰?旅道弄琴,當是有一番寂寞心情。

忽然他想到身旁的小晴,這女孩也真可愛,好好的有福不享,卻非要隨自己上天山……她到底芳心作何打算呢?這幾月來自己與她耳鬢廝磨,竟然有時感到自己或許會愛上了她……這可怎麽好……我哪還再能對別人用感情,一個程友雪,一個司徒雲珠,還不知結局怎麽樣呢!眼前卻又來了一個莫小晴,唉……真個是剪不斷,理還亂……那隔室月琴之聲更是柔細婉轉,如泣如訴,如怨如慕,令人聞之入神,就好像情侶倆相依對泣,不由陪著流下了不少多情眼淚……他由這琴聲裏,聯想到了友雪、雲珠,不禁對空長吐了一口氣。

少頃,這月琴竟將他催入了夢鄉。

也不知是什麽時候,一隻冰手伸入暖和的被窩,正觸在石繼誌的脖子上,驚得他翻身而起,卻見那莫小晴一身大紅緞緊身衣,足下是黑細牛皮馬靴,見他醒了,格格嬌笑道:“什麽時候了!你還不起來,還趕不趕路了?”。

石繼誌見狀笑著搖頭掀被下地,披上了皮襖,笑對小晴道了聲:“你今天害我,總有一天,我用冰往你被窩裏丟。”

莫小晴擠鼻笑道:“你敢!你丟冰,我不把火盆往你被窩裏放才怪……”繼誌笑著搖頭道:“算你厲害,好家夥,丟火盆……”說著出室拿盆洗臉去了。

才一洗淨臉,欲端盆入室,忽聽一陣叮叮鈴聲,由身旁走出一騎白馬,石繼誌無意間往馬上人一看,不由驚得一怔,心想,怎麽她又來了?原來這馬上坐著一位佳人,正是月前在道上遇到的女孩,她依舊是眼下蒙著一襲綠巾。

石繼誌口中不自主地“咦”了一聲,這女孩本來是策馬向門外走,被石繼誌這一出聲,驚得在馬上側目一看,她竟像觸電似地怔住了。

石繼誌見對方那一雙剪水雙瞳注定自己,不由臉紅著笑笑道:“姑娘早,想不到在這地方又碰到了你……”但見這少女在馬上眼圈一紅,淚珠淌了下來,隨著一翻身下了馬,呆視著繼誌,道了聲:“繼哥……你還認識……”不想話還未完,莫小晴正由內屋跨出,這少女一眼看見她,竟一跺小皮靴,飛快地又上了馬背,頭一低,這馬越道而出。

石繼誌正自奇怪得要命,本想問問對方到底是誰,不想莫小晴一出來就把人家氣走了,自己話也沒法問,不由悵望著她的背影,卻見她背上竟係著一麵狹長的月琴,心中不由怦然一動,暗想昨晚那琴聲竟是此女所彈,怪不得如此動人……莫小晴一出來,見石繼誌持盆呆望,不由在身後一拍他背,嬌聲道:“呆子!你看什麽呀……”那少女早已出了月牙門,揚長而去,故莫小晴僅聞蹄聲,卻沒見到人影,石繼誌本想告訴她,轉念一想,自己可別再找麻煩,弄不好她也許又會大哭了起來,那可不是玩的,想到此和小晴把臂入室,見桌上放著幾個油紙包,莫小晴笑道:“這是我一早出去買的!等你一起吃,都快涼了,你卻一個人在外麵傻看……”忽然她注視了石繼誌臉一會兒,一繃小臉,露出一對酒窩道:“我看不對勁……你看什麽?是不是又是那個小賤婢來了?我聽見鈴響,像她那馬的聲音……”石繼誌不由臉一紅,心想這丫頭可真聰明,哪敢吐實,不由佯笑道:“你可真會亂猜,這是什麽地方,人家來幹什麽?”莫小晴才回嗔轉笑,一麵拉著石繼誌的手,笑道:“我說呢!錯怪你了……我可真恨死那鬼丫頭了,你要是理她,那就別理我!好了,吃東西吧……”石繼誌笑著搖頭,打開紙包,見一包是熱酥酥的奶油餅,一包是烤好的羊腿肉,還有一包米耙,另外紅瓷茶壺裏是新沏的一壺紅茶,不由食欲大動,吃著奶油餅,撕著烤肉,再喝著濃茶,倒吃得蠻開心。

二人吃飽後,算了賬,出門上馬,已是深秋天氣,這地方真奇怪,說熱,熱得你恨不能剝掉皮;說冷,冷得你就想躺火炕。

太陽出來了,身上暖暖的,二人見所騎之馬走路一躍一點的,不由下馬一看,見四雙馬蹄鐵已都磨完了,二人的馬都是如此,隻好停在路頭,見有一家門口塔著木頭架子,一旁是馬槽,正是專管釘馬掌的,石繼誌從屋裏叫出人來。

這人一打量二人的馬,就知道不是凡品,不由臉上變色。

這種人對馬性清清楚楚,略一看兩馬的耳朵,就知道自己不能冒失上去,否則準被踢,釘掌的時候,必定“鬧手”。

又由內叫出兩個人來,再加上石繼誌在一旁照顧著,這才把馬捆在柱子上,還給馬眼蒙上布,二人見夥計拿出小快鏟刀,把馬蹄削了不少,這才換上蹄鐵,又把馬好好喂足了。

二人相繼上馬,一抖馬韁,策馬如飛。

隻見南邊巍巍的高山,下半截是青色如黛的暗影,山頂被太陽照射之處顏色鮮紅。

天上時有浮雲,也是紅一片,白一片,斑斑點點,綺麗非常,鴉鵲成群掠空而過,投飛遠處,風自背後吹來,但是並不冷,溫溫的。

又向前飛馳了一陣,天色更亮,炎日高照,方才人馬很多,此時已漸漸少了。

路旁有村舍人家,都大開了戶,土牆上畫滿了八寶十靈丹、跌打虎骨酒,這些招牌連這荒涼的蒙新道上竟然也有。

太陽再升高一點,地麵更是晴朗,遠處的大漠風沙,黃塵萬丈,二人並轡疾馳,走馬觀花地看著那些索倫人、伊犁人、哈薩克人住的地方,就像饅頭一樣,一堆一堆的,並且由裏麵升起嫋嫋的白煙……石繼誌看了莫小晴一眼,朝陽之下,她的臉就像一朵玫瑰,微風裏秀發飄揚,覺得她很美,不由笑道:“晴妹!你覺得新疆美不美?”誰知她卻沒說話,笑眯眯地猛磕馬腹,這馬向前猛竄,遠處是一片草原,無限曠野的風依然漫漫地吹著,夾著些水草的味道。

隱聞莫小晴曼妙的歌聲,如新鶯出穀,在原野上別有一番意韻。

石繼誌笑喝了一聲:“哪裏跑!”馬上加鞭,**汗血馬直如離弦之箭,直朝莫小晴追了上去。

隻一會兒,二人就感到奇熱如烤,烈日當空,赤炎千裏,太陽就像高自己頭頂不到十丈似的,二人隻好下了馬,解衣脫衫,那馬也是直淌汗。

再往前趕了一段路,已瀕沙漠之邊,北望天山,銀色一片,尚在霧中,莫小晴笑指道:“天山到了……”石繼誌笑看了她一眼道:“你以為到了?告訴你,還早呢!這天山前天我就看見了,可是到現在還有這麽遠……”莫小晴執起繼誌一手,白了他一眼,羞笑道:“我希望再遠一點才好……”石繼誌不明其意,一怔道:“那是為何?”小晴臉紅紅,看著地麵,聞言羞澀地道:“到了天山……就要離開你了……”說罷眼圈一紅,竟似要哭的模樣。

繼誌也不由感動異常,把拉著她的手緊了一緊笑道:“此行能逢晴妹,實在是終身引以為快的事,愚兄天山之事一了,一定會去找你,你又愁什麽?”此言一出,不由突然一驚,暗忖這願如何許得,奈何話已出口,心中好不後悔,不由盯著小晴,看得呆了。

莫小晴聞言似出乎意料的喜悅,一抬頭,眯著那雙美目笑道:“真的呀?繼哥哥你真好……”石繼誌不由長歎了一口氣,本想實告她自己如今的立場,才欲說出,不想一看她那副喜悅天真的模樣,又如何忍心令她失望?要是把實話告訴她,說自己已有愛的人了,那她不傷心死才怪……想到這裏,不由抖聲道:“自然是真的……晴妹,你為何要對我如此好?”小晴以手掠發,笑白了他一眼嗔道:“誰對你好?真沒羞……”一磕馬腹,這馬又潑刺刺地向前竄去,兀自回目點首道:“來比比,我就不信跑不過你……”石繼誌不自覺地墮入了小晴的情網……眼前又到了一條大道,路上車馬不少,最多的是一種本地人叫做“架窩子”的東西,這架窩子是用兩隻騾子架著的一頂小轎,上麵可以坐人。

道上塵土時時揚起,如同煙墨一般地巍然山脈聳立在南麵,不知浮雲還是積雪,山頂上有一層很顯著的白色。

二人一陣疾馳,晌午已到了一處叫血海屯的地方,隻見樹木極少,北邊是一片無際的沙地,南邊卻是碧綠的草原,像海似的那麽浩蕩、寬廣。

正北角有一條寬長的曲線,銀光燦爛,高浮於空,說它是雲,卻又不見飄蕩,說它是山,可是四周皆是蔚藍的天色,二人知道那是長年不化的雪。

石繼誌在馬上想,這天山三怪,不知是怎麽個怪法?以自己本事,是否能應付得了?心中好不憂慮。

越走奇景越多,白色的像饅頭似的牛皮帳篷,散在那片草原上,莫小晴見狀要下去玩,石繼誌怕惹事,硬逼著莫小晴往前趕。

愈走路愈曠,並且已不像是正經的驛路,卻是一條偏路,隻有三四人騎駱駝的人,如此熱的天,居然還穿著大皮襖,抽著旱煙袋。

二人不知還要走多遠才能到下一個鎮市,人瘦馬乏,不由相繼下馬,見眼前是一片水草地,遠遠還有幾座牛皮帳篷。

莫小晴皺眉道:“繼哥!歇歇吧……”石繼誌笑道:“好吧!晴妹……可真難為你了……”莫小晴一豎蛾眉道:“又來了!這算什麽嘛!這點苦算什麽?我還覺得真好玩呢!”石繼誌正要答話,忽聽得“嗤嗤”幾聲怪叫,空中竟飛起了無數惡雕,離二人頭上不過兩三丈,看樣子簡直能將人馬都由地上抓走,不由對莫小暗道:“好厲害的扁毛畜生,今天我們就拿它當晚飯吧!”莫小晴跳起拍掌道:“好!烤著吃一定很夠味……來,我來打!”說著探囊取出一枚鴛鴦鏢,抖手打去,不想那雕卻是靈活異常,見莫小晴鏢到,竟自一斜身,“呼”的一翅直朝鏢身扇了下來。

盡管如此,隻怪它輕敵太甚,莫小晴腕力何等強,哪能被它一扇之力就把鏢給扇掉,這一鏢“噗”一聲,竟打進了這雕的腿根,它“呱呱”怪叫了兩聲,卻沒有落下。

如此一來,那些雕都飛高了,離二人少說有十好幾丈,嗤嗤怪叫著。

莫小晴因一鏢未打下,覺得在石繼誌麵前丟了麵子,看了石繼誌一眼,臉紅紅地道:“我就不信連隻鳥都打不下來!”說罷取出囊內的雕花小蠻弓,想用彈子來射。

石繼誌笑著按住她手道:“晴妹!這東西靈得很,又飛得太高,我有好辦法打它!”莫小晴笑問:“什麽辦法?”石繼誌點頭道:“不過要你受點委屈,你可答應不?”莫小晴瞠目結舌道:“要我受委屈?那是怎麽回事?”石繼誌仰臉看了一下天上,那些惡雕依然盤旋不去,不由笑對莫小暗道:“這辦法也不算是什麽委屈,隻是請你先睡在地上,裝一會兒死。”

莫小晴擠鼻笑道:“叫我裝死?去你的啊……”石繼誌不由搖頭笑道:“又不是真死!你隻要在沙上睡一會兒,這些鳥見狀一定就飛下來,那時我在一邊就可乘機下手,準能打死幾隻,你看如何?”莫小晴低頭想了想,笑看著石繼誌點頭道:“這辦法倒真不錯,算你聰明,可是我看你裝死一定比我內行,還是你躺下吧,我在一旁伺機下手……”石繼誌笑道:“你呀……好吧!我裝就我裝……”說著就走前幾步,選了那沙多一些的地方,躺下笑道:“真舒服……天藍藍的,風溫溫的……”莫小晴不由嬌笑道:“我也要睡!”石繼誌坐起道:“我看你真是小孩子……那我起來啦?”莫小晴一手拉住繼誌,臉一紅道:“我們一齊躺下,不是一樣麽?”石繼誌想了想,點頭笑道:“好當然更好,隻是可要當心呢!若被這東西抓上一下,那可不是好玩的!”莫小晴笑道:“沒關係,小心一點就是了。”

說著把劍連鞘解下,二人並排躺下。

陽光耀目難睜,背下奇熱難耐,莫小晴才發現上當,氣得在石繼誌臂上笑擂了一拳,石繼誌以手示意她別動,這樣睡了好大一會兒,果見那雕群在二人上方愈盤愈低,莫小晴見已有兩隻離自己頭上不過丈餘,不由小聲道:“好了吧?”石繼誌以手碰了她一下,示意再低一點,那兩隻禿雕,毛好像都掉得光了,可是愈顯得疾勁異常,忽然呱呱叫了兩聲,二雕首先下襲,各奔一人身上俯衝而下。

說時遲,那時快,就見青光一閃,“呱嗤”一聲慘叫,那下襲莫小晴的一隻,竟吃了莫小晴一劍,被劈了個身首異處,她人也跟著躍起,順勢又把側上方的一隻以劈空掌力給震了下來,在沙地裏直撲騰。

就在眾雕受驚才欲上騰之時,石繼誌已坐起身,吐氣開聲,雙掌齊出,隻聽“呼”的一聲,這種“排雲掌”力果是不凡,就聽數聲慘鳴,鳥羽繽紛,噗噗一連掉下了七八隻,落在沙地上連連撲翅。

二人見竟打下了這麽多,都不由高興異常,忙起身向那群惡烏走去,見最小的都比鵝大,但卻很瘦,腿又長,嘴如鋼鉤,見了二人尚自在地上怒嗚連聲。

石繼誌笑道:“這些東西平日不知作了多少惡,這才叫活該……”說著挑了一隻較小的,見已經死了,就拖過一旁,把毛拔了,露出紅亮的肉,因此處太熱,就上馬向前跑了好一段路,奈何愈走愈是沙多路少。

遠處有幾個皮帳篷,繼誌正在想是不是要去,忽聽莫小晴朝沙漠裏一指道:“繼哥!你看那不是好幾個亭子麽?到那去涼快涼快吧!”石繼誌一看,果然有幾處黃色的三角石頂,倒很像是亭子,不由笑道;“想不到沙漠裏還有這種好地方!”說著策馬向那叢亭影飛馳了去。

跑了好一陣才行近,果是一座座像亭子一樣的建築,但都有石欄牽在一起,真看不懂是什麽東酉,二人不由下了馬,那馬也熱壞了,見有陰涼去處,都不由相繼竄入,由裏麵趕出不少惡雕。

外麵雖是沙漠,但因此處介於沙漠與綠洲的界邊,地麵上雖也是沙,但並不厚,隻是淺淺一層,這像亭子一樣的建築物,四周因有短牆圍著,所以還長著青青綠草,不過還是多被沙土給掩住了。

兩匹馬歡嘯著嚼食地下的青草,二人進了亭子,感到涼快異常,仔細一打量,每一亭中都立有一塊石碑,碑上刻滿像蝌蚪一樣的文字,最後還附有年月日,這才知道,原來這是墳墓,不知是哪一族王公葬在此處。

二人找到一個涼快的地方,坐下看看,四麵竟無引火之物,不得已又跨馬馳出,找來些幹枯樹梗,取出火折子亮火燃起,須臾已燃起了一堆火,一人持雕足,一人持翅,就火烤了起來。

如此一會兒,陣陣鳥脂香味直上透鼻端,石繼誌撕下一腿遞與莫小晴,自己也撕下一腿,吃得津津有味,到快吃飽了,才覺得這肉味竟有些酸,而且很粗,極難嚼,相繼丟棄一旁。

石繼誌看看天邊的天山,再望了一下那一望無際的大漠,回視莫小晴道:“既有此好地方,我們不妨在此好好休息一下,然後到那邊廬舍裏灌水。

這一次路途可遠了,而且要經過一段沙漠,事先非要準備不可。”

莫小晴道:“那我們休息足了,幹脆夜裏走好了……”石繼誌笑道:“夜裏走好是好,你不怕?尤其沙漠裏還有狼!”莫小晴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