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總是在我們還沒有準備的時候,

突然發生變故,

一切,都將脫軌,

然後,一路荒腔走板,到了一個我們不熟知的地方——

*

“小可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女孩子,有你這種女兒才是真正有福氣呢。”

淩微笑臉色蒼白,媽媽,這麽平常的一句話,給她的內心帶來的傷害,卻是超過任何人的。

原來,媽媽並不是沒有愛可以付出,而是,麵對自己,媽媽沒有辦法產生那種溫柔的憐惜的感覺。

是自己太強勢了嗎,以致於弱不禁風的媽媽開始把她當成強大的依靠,而不是一個可以疼愛的小女兒?還是,她淩微笑天生就是討人厭,所以父親母親都沒有辦法對她付出關懷付出愛!

淩微笑不知道答案,亦不想知道答案。她隻是,在這樣一個完全意外的情況下,被媽媽,一句無意的話,深深的傷害了!

武星不明白,隻是平常的二句客套話,怎麽會讓這個女孩子如遇雷劈。這丫頭的醋意還不是普通的曆害。估計是太自戀了吧,認為自己的媽媽不可以這樣喜歡別的女孩子麽?武星覺得女孩子的心事很有趣。淩微笑不動,他亦站在她的身後,如影,不動。

一陣風吹過來,卷起了幾片殘葉,有一片飛旋在淩微笑的麵前,慢慢的滑落……淩微笑似突然醒了。提腳,走了進去。

她的人生,悲慘的無處逃避!

哪裏,都不是溫暖的愛!哪裏,都沒有親切的家!

*

以一種,近乎是冷酷的旁觀者的角度,

靜靜的欣賞別人的表演。

淩微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製式的微笑,真的,再也沒有辦法掛在彎彎唇角!有一種心寒,慢慢地從血管裏滲出來,冰封了她的笑顏。

崔薇蘋明顯的局促不安起來,手指,在圍裙裏劃來劃去。眼神有幾份失措。沒有正常母親麵對女兒的輕鬆姿態,倒是遇到了債主的模樣,實在是可憐兮兮的。自從海少的變態遊戲之後,崔薇蘋每每看到淩微笑,雖然依戀,但總是有幾份不自然。更何況今天,淩微笑的表情明顯不對勁兒。

聶小可倒沒有覺得,一邊笑咪咪地靠近淩微笑一邊道:“謝謝微笑,你媽媽真好,比我媽媽好多了,整天都幫我把什麽都料理的好好的,還從不念我。隻會誇我這好那好,到處好。我幸福死了!”眸子含笑,又亮又彎。

“啊……那好啊!”淩微笑機械的幹巴巴的回答。她不知道怎麽去想,這麵前和樂融融的一幕,似自己是一個跑錯了場的演員,因為自己的出場,而讓這幕本來是絕好的戲,演砸了!

“啊,吃飯了吧。”崔薇蘋去廚房端菜,一樣是雞腿,一樣是抄青菜苔,一樣是青椒肉絲,還有一樣是辣糊湯。

菜很好吃,湯特別的美味,熱氣騰騰地嗆入了淩微笑的眼睛,有一時,是潮濕而微紅的……可是她吸了吸氣,瞪著菜,繼續吃……

不知是不是媽媽的作料放得不均,這一口是淡的,那一口是鹹的,再一口是甜的,又一口,是苦的!

出來的時候,淩微笑沒有再說一個字。亦沒有上武星的車。

武星開著車,慢慢的跟著她。淩微笑一個人走在路上,微抬著頭,那驕傲而脆弱的樣子,讓武星發笑。她媽媽,隻是多誇了別的女孩子一句很平常的話,這丫頭就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心眼可真小!那女孩子一個勁的誇崔薇蘋比自己媽媽好,那丫頭的媽媽聽了,還不得殺人啊!

走了好一會兒,淩微笑的腳一扭,有一些些疼。她回眸,看到武星的眼睛裏的淡淡笑意。突然有一些了然!

是啊,在這個世界上,你就算是痛徹心肺,別人也是沒有感覺的。何必自己為難自己。媽媽,就是那樣的人。她對於強者都是畏懼和小心的,並不是不愛,那份依戀其實來得比誰都執著。隻有聶小可這樣的天真無邪才能讓她有身為母親的保護吧。這樣的媽媽,真正在變得成熟,自己怎麽能這樣自私,一邊想著媽媽能自立,能和別人建立一個健全的友好關係,一邊,又深深的忌妒媽媽對別人的好呢!

她搖頭,笑笑。

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任何人安慰你的傷心,你就得學著,自己開導自己,自己安慰自己。

淩微笑拐著腳到了武星的車前,拉開門,坐到後麵。

武星沒有說話,車開起來,一路駛向曆府!

*

曆府的門口傳來一片哭泣之聲……擠了好多人……有四五名記者在不斷的拍攝著……

武星的車很警覺地停在離得遠遠的巷口。他掏了手機打電話給曆流觴,電話響起,但對方正在通話之中……過了好一會子,武星決定去充當無辜的路人甲!

他把車門鎖上,讓淩微笑不要出來。

門前大概有近百人,穿著打扮是附近的村民。最中間放著二個花圈,有幾個婦人睡在麻布袋上痛哭失聲……“兒啊,你死得好苦啊,留下我這個老太婆還活著做什麽啊……你怎麽不帶我一起去啊……萬惡的資本家……他怎麽不去死啊……有錢人都不是人……”

武星湊過去,問一個年青的婦人:“大姐,這咋回事啊!”

婦人情緒激動地道:“這家人開得是黑礦山,這家兒子是開礦車的,結婚沒多久,上個月和媳婦一起從礦山那路上滑下來了。跌得二個人屍骨都合在一起,分也分不開!今年,那礦山上都死了二回人了,還有十幾個工傷的,這哪是開礦啊,簡直是殺人!”

武星明白了,這事和他無關。他又站了一會兒,觀察了一下每個人的反應,才晃晃悠悠的準備離開。

正在這時候,有人提議:“哭死了,哭給他家大門看啊。”

“把他家門撞開,把他家門撞開!”

武星回到車裏,打電話給了哥哥:“你們在哪?”

“在屋子裏!”武大聲音壓得很低:“你在哪?”

“門口。有人要鬧進去,一大幫子,你們成嗎?!”

“後麵也被堵上了。觴少禦少的電話都打不通,小初在我這裏。她身子弱,才開了刀的,也不能爬那高的牆,硌哪就不好了。我們把門關上了,但這頂不了多少時候,玻璃窗戶太多了。人鬧進來,我怕嚇到小初。她可是絕哥唯一的妹妹!下午不知怎麽的,身體不舒服,讓她去醫院也不去,在屋裏躺著,這會子還沒起來,什麽都不知道呢?”武大皺著眉頭,壓著聲音道:“屋子裏現在連我在,有四個人。一個是保安。基本等同廢物。我要護著小初,還有一個阿火,這小子毛燥,我讓他跟著我們走,要不打了人,後麵更麻煩。”

“我和淩小姐在外麵呢?估計著這會子觴哥是沒有空了。那哥幾個一定在礦山鎮著現場,要不,我去引開他們。你帶了人瞅空開了車出來,趕緊的離開。”武星道。

“那淩小姐沒事吧。”武大問。

武星道:“先保著小初吧。”聲音淡淡的,但眼睛隨便看了一眼後座。那個清秀的少女,臉色未變,鎮定自如。仿佛自己的這句話,對她絲毫沒有影響。

好玩!

她是在裝嗎?不象?!

還是,這個丫頭隻對特定的人才會有那種強烈的占有欲?——

比如,她的媽媽!

再比如……武星的眼睛彎起來,他發現一件好玩的事兒。不管別人說這丫頭多賤,觴少那樣的打她罵她折騰她,她還是一口一聲的愛著觴少,但是,為什麽,觴少在她的麵前那樣的護著小初,和CC那樣的親熱,這丫頭完全沒有忌妒的意思呢?本來,他是以為她是和傳說中她的母親那樣的癡情種,可是,細細想來,今天她的表現,武星隻有一個結論……這丫頭絕對沒有她自己說的那樣愛觴少。

他回眸,眼神變得清冷。“你是準備在這裏呆著等我,還是離開一會兒,等我的事忙完了,去接你。”

淩微笑的腳很疼,走路,對她現在來說有些牽強!而且,她亦沒有地方可去。不喜歡曆府,可是這裏現在竟成了她唯一的容身之所,嗬,這笑話一點不好笑!

“我在這等你!”說出這一句話,有多麽的無奈和悲傷,別人如此能體會。

武星點了點頭道:“我把車開遠點,你小心點。”車子退了不足二百米,那一起人開始在撞門……大概是撞了一會兒,沒撞開……警報器響了……可是這樣的群起而攻之,就是連110來了,也沒有辦法用暴力驅散的吧。

武星下車,將車門鎖好,他認為,這是自己能對淩微笑做得最好的一件事了。

然後,他走向那群人,頭也不回。

在他的心裏,淩微笑不過是是他的工作,而韓小初卻是他的家人!這二者,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工作丟了可以再找,家人沒了,卻是無法彌補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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