惺惺相惜是什麽意思,就是說有著同樣經曆和處境的二個人之間容易產生共鳴。

武星在此時,比誰都更了解淩微笑的心理,一個正常人,自然不願意別人把自己當豆腐看,當呆子耍,就算是出於善意,那事後知道也肯定讓人很不舒服。

他不知道怎麽說,隻是看著淩微笑……

真的,從武大告訴他之後,他完全的清醒了之後,從根本上來說,對不起曆流觴還情有可原,因為這事畢竟是曆流觴自己願意承擔的。可是他真的覺得自己沒有臉再見淩微笑了。這會子對於淩微笑這樣合理的要求,自然而然的,就被卡在那個欲說還留的境地了。

“告訴我?”淩微笑追問著。

武星搖頭,不,這事太殘忍!一腳踩油門,向前狂開。腰間的手機突然傳來震動。武星一隻手按開,是東方禦邪的短信:“無論用什麽樣的方法,將淩微笑扣住,一直到我說放為止

……”

武星暈了一會兒。什麽意思,敢情他好人當不得了,非得讓他做壞人?!!腦子裏突然想到了武大今天早上交待的事:“你等她考試完了,再和她解釋吧,不要性急,慢慢的講……道理總能講明白的,以後大家都還要見麵,什麽事坐下來說清楚的好。”這話,意思,從另一個側麵分析,也有讓他拖住淩微笑的意思。

他突然一腳踩了刹車,停住了車。

淩微笑向前一跌,怦,頭又一次撞到了!怒,是想把她撞暈嗎?

*

醫院裏小林正抱著曆不悔在哄:“不哭,不悔最勇敢。”小林一邊哄,一邊自己就要掉眼淚。

小小的孩子進醫院前還是好好的,偶有一些小小的體溫過高,但還是沒啥大毛病,怎麽愈治,身體愈弱呢。幾天水吊下來,腳腕上都找不到好的插針孔不說,這孩子還出些微微的紫鉗,氣急的現象。本來準備吊完水回去的,結果這會子伴有腹瀉,高熱……小林一邊哄一邊性急的怒:“這什麽破醫院,一個人好好的進來,怎麽就治成了這樣……”一說完,眼淚忍不了了,就落了下來……

小張在一邊道:“你別哭,嚇到孩子了,我來接手吧。”

曆不悔,拚了命的抽泣,因為力氣不夠不是一般孩子那種聲嘶力竭的大哭,還是哼啊哼啊……的弱弱的小聲哭,但傷腸斷氣的凝噎,更是傷人,小小的臉上,已是汗水淋淋,濕軟的小發,粘在紅色臉蛋四周,特別招人的楚楚可憐……水汪汪的天真眼睛痛極了一樣,四處求救,看到曆流觴就伸了小小肥手,嘴裏一邊抽,一邊哭:“痛痛,痛痛……”

曆流觴在一邊緊皺著眉頭,心擰得不知道怎麽辦了。每看到曆不悔這樣,就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到無以複加了。老天爺最會捉弄人,讓曆不悔生病,確實比讓他得了絕症還痛苦一百倍。

武大拍拍他的肩膀:“下去,吃飯。”

是的,這時候必須得自律,應該吃飯的時候就要吃飯,應該睡覺的時候必須睡覺,要是他倒了,誰來照顧寶寶,誰來體貼淩微笑,還有……那麽多那麽多需要他的人……他,是別人的天!

二個男人晃下醫院,直接到一樓用餐,此時能吃下去不餓就成,誰也不在乎什麽質量,好的壞的,在嘴裏原也分辨不出滋味。

曆流觴低頭,吃飯,飯很硬,象一塊塊石頭,直撞到他的胃底,這種虛弱的感覺,無能為力的感覺,他,很不喜歡。

“真的要這麽做嗎?”武大道:“我覺得她比我們相信的還堅強,能挺得過去。”他們當時一時心軟,欺騙了武星,本來一直以為自己做得不錯,可是當武星知道真相後,簡直無法麵對這幾年自己做得蠢事,事後反應,竟比當初才知道那個女人死,還要痛苦得多。甚至都到了需要求助於心理醫生的地步。他呆在身邊,寸步不離的守護,半年,才恢複了元氣,從這一件事上推敲,其實當年,他們那樣用心的去騙武星,是不是錯了!武大是一個很能從錯誤中吸取教訓的人,錯了一次,他不想再錯第二次。

曆流觴看了看武大一眼,淡淡的反問:“那怎麽辦,從此之後,讓她放棄學業,整天 跟著曆不悔呆在醫院悲傷痛哭嗎?那樣的人生,對她,又有什麽好處!她的情況,和阿星不一樣。陪護一個病人,是一件長久而痛苦的工作。何況,曆不悔從小吃二個人的乳汁長大,這一陣子又不是特別親密,並沒有非淩微笑不可的。何況 我並不打算騙她到底,四年後,她畢業了,真正有能力挑起自己的人生,我自然會告訴她,那時候,她會以一個成人,而不是一個大孩子的身份和我站在一起,共同守護著曆不悔。我隻是想讓她順利成長,並不是想,永遠的,欺騙她。”苦澀的滋味,一點一點,浸入……難不成他現在願意放開淩微笑的雙手嗎?他自己也希望有個人可以在身邊安慰和理解。可是他不能這樣自私,淩微笑的人生是她自己的,她要靠著自己生活一輩子,不能是頂著曆流觴的老婆,曆不悔的媽媽過一輩子。一個高中畢業的女子,在這個世界上,以後要怎麽立足。

武大不說話,他很理解曆流觴,保護一個人慣了的,就會用各種理由說服自己接受,必須要接著全力的保護這個人。放不下心,鬆不了自己心裏的那一關,總覺得對方弱,弱到不忍,弱到自己痛死也不能傷到那人的一絲一毫。

四年,說長,也不長,他們能成功的欺騙武星,想來,也能成功的騙過淩微笑,何況還是隔了大洋彼岸的,騙起來更是如魚得水。

東方禦邪切了電話過來給武大:“喂,武哥,你知道你家小星找上淩微笑的事嗎?”

“嗯。”武大沉穩的道。

“哦那就沒事。他讓我給他半小時,他似乎有什麽話要對淩微笑說。”東方禦邪快要掛掉,現在公司就他一個人坐鎮,他都快忙得不知東南西北了。顯然他不知道曆流觴在幫什麽,曆流觴不想讓他分神,他也沒神可分。

“讓他拖住她,拖久一些。”武大下令。這丫頭考試完了,肯定會想要和曆不悔好好親熱親熱,那很多事都不可能掩飾了,所以他安排武星這時候道歉。皺眉,武星平時也粘乎乎的一個人,今天怎麽這麽快。

東方禦邪不知道他們搞什麽鬼,想了半天,還是不問了。他最近真好找到了個帳目上很大的錯誤,需要全神貫注。“我知道了。”他想了下: “有需要再叫我。”隨手掛斷電話。

*

車停在路邊,已是晚餐時分了。武星下車,示意淩微笑跟上,二個人進了包廂,叫了幾個普通的菜式。

揮手,讓服務員下去。二個人麵對麵,半天,武星勉強道:“我不知道應該不應該告訴你,甚至於,我不知道觴哥是怎麽考慮的。他總是習慣性的保護我們,似我們都沒有自理能力一樣。”臉上有著淡淡苦澀,這種感覺,其實,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真的,不是很好。

淩微笑點頭,想了半天才道:“我想要分擔一些,如果不能分擔他的痛苦,至少,我要承受屬於自己的部分。”曆流觴太累了,她不是不知道,有時候她也覺得他很神奇,能在這麽辛苦的環境下,將每個人都照顧好。

讓她小小人類不崇拜不行。

武星想了一會兒,才道:“曆羲之讓海少替他在醫院偷換了一個孩子,然後,把那個孩子活埋在自家的樹下!那張照片,是他發給我的,然後,我轉發給了你。”這就是事情的全部了。

淩微笑沒有聽懂,愣住了。

活埋嬰兒,為什麽?記憶裏那個漂亮嬰兒的臉又顯露出來。好奇怪!她看著武星的眼睛,看著,看著……一直看著……然後吃驚的捂上了自己的嘴:“你不會以為,你不會以為,那孩子……他是和我……換的……哦!”淩微笑大怒,拍桌而立:“我信你胡說八道!”剛才那一番道歉她還真相信了三分,現在看來這武星還是滿嘴在跑火車呢!胡說八道,胡說八道,竟然敢說她家的曆不悔不是她親生的,竟然敢說她親生的孩子已經被……

轉身,毫不猶豫的要走,她沒辦法和這個人呼吸同一個屋子裏的空氣了。

武星悶悶地道:“對不起。”如果不能接受,就當他騙了她吧。他不想解釋了。

淩微笑走到門口,打開門,立住,半天,又關上門,回眸,問武星:“給我證據!”

武星低頭,不說話。

淩微笑一陣風一樣刮到武星的身邊,一手扯著武星的肩膀,拉得他被迫抬起頭,四眸相對,淩微笑讓人心醉的漂亮黑眼直瞅著他,火大的道:“給我證據,你有什麽權利拿我的女兒胡說!”

武星不語,他看到淩微笑漂亮的臉上流下二行淚,又快又急,已是慌亂了神智。

淩微笑伸手,從武星的桌上搶過手機,打開,翻找信息……

武星不說話。

服務員進來,一看這陣勢,愣了,武星揮手,甩了一張百元鈔票,讓她離開。

淩微笑找到了那條彩信,曆羲之傳給武星的不是一張照片,是很多,很多章……那個無辜的可愛的孩子,安靜的睡著,被放進泥土裏,有一種佛般的安詳……然後,是掩埋的過程……

不可能的,淩微笑搖頭,整個人腦子在發狂……不可能的……曆不悔不可能不是她和曆流觴生的,雖然才生下來看不出什麽,這會子漸漸長開了,仔細看,還是有一些象自己的。可是那個被埋掉的孩子更象是曆流觴的吧,是不是,這些照片是假的!

她站在那裏,整個人都接受崩潰邊緣……不知何去何從……她想到武星發照片後武大緊張的樣子。想到自從這次武大回來後,曆流觴整個人微微失常的感覺,如果說不是巨大的傷痛,以曆流觴的強悍個性,完全可能無視。可是曆流觴隻是不想讓她接近曆不悔了,她本以為是為了自己考試,但現在,現在……有可能是……

她慢慢的向外走,二眼失神,武星拉住了她,她看了看武星,安靜地小聲問:“你是騙人的吧!”

武星點頭,聲音微哽:“我是騙人的。你知道我一向對你不好,我是和你開玩笑,對不起。”

淩微笑搖頭:“你騙不了我,你騙人的時候喜歡這樣眨眼,可是,你今天沒有……”一邊說一邊怪裏怪氣 學著武星眨眼……

武星伸手,拉著她道:“那也沒有關係,對不對,你和觴哥都年青,還能生,再生一個,更可愛的寶寶。”

淩微笑搖頭,“我要問清楚。”聲音輕輕的,做夢一樣“沒有了,再也沒有了,沒有新的寶寶了,沒有了,我和曆流觴,什麽都沒有了。”

隻要這一個,隻有這一個,隻有這唯一的一個。

別人是不會懂的。沒了曆不悔,她就再也沒有任何需要和曆流觴糾纏下去的理由了。

淩微笑一邊哭泣著,一邊拉開門走出去。武星陪在她的身後,自知罪大惡極,卻也不敢說半個字。

二個人上了車,向家開去。武星開得很慢……

車後淩微笑在哭,無聲的小小的抽泣……一切過去,電閃眼前……很多微不足道的小小細節,此時在眼前拚湊出支離破碎的形狀!

什麽話都沒有事實更能震懾人心。沒有什麽事比死亡更殘忍無情。

有一個理智的聲音在說,武星這一次說得都是真的。曆羲之那個人,真的是能做出這種事。可是另一個感情的聲音卻不信,七個月來,我和曆不悔相愛的點點滴滴,怎麽可能是假的,她就是我的女兒,就是我的女兒啊……怎麽可能又來換嬰這種烏龍事件呢!

她要見曆流觴,必須,馬上,見到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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