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佛裏特突然搖晃了幾下,緊緊抓住了白河愁的胳膊,“你說什麽?她成婚了?”

白河愁低下頭去,甚至不敢看傑克佛裏特一眼,“是的,她成婚了。傑克,傑克!你怎麽了?”

白河愁把幾乎癱倒在他身上的傑克佛裏特搬到角落的椅子上,過了良久,傑克佛裏特才緩緩醒轉,眼中一片模糊,大滴的水珠從臉上滴了下來。

“她成婚了……”

白河愁關心地看著傑克佛裏特,輕輕地勸解,“她也沒法子。你也知道我們中京的女子盛行早婚,若是到了二十還未出嫁會被看作奇恥大辱,她等了你整整七年,直到二十五歲才出嫁,已經被家族中看成了大逆不道的異端。”

“我在歸國的時候遇上了暴風迷航,用了兩年才回到索菲亞!此後又是帝國的入侵……整整五年啊!白河……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她。”

傑克佛裏特終於痛哭出聲,白河愁緊張地看著周圍,若是被人發現索菲亞的第一大將這樣痛哭,王的士氣必然一落千丈。還好,所有人都集中到跳舞場中去了,這裏一個人都沒有。

過了好一陣子,傑克佛裏特才慢慢地平靜下來,“謝謝你,白河。現在好多了。她……嫁得好麽?”

白河愁使勁點頭,“好,真的非常好,男方也是著名的世家貴族,新郎甚至比她還小兩歲,比較文弱,不是像我們這樣的粗魯武將,卻是我們中京最出名的才子,他的詩文就連朝廷也極為推崇的。待她也極好,新郎婚後所有的詩文都是為她而作的。我曾經專門去拜見過她,她現在確實很幸福。”

傑克佛裏特一邊聽一邊點頭,“這樣,我就放心了。隻要她幸福就好!白河,謝謝你來告訴我這一切……”

在聽白河愁述說的時候,傑克佛裏特的一隻手就一直放在懷裏。他摸到了一張貼身收藏的字紙,那是不久前克瑞斯剛剛以王國首相身份頒布給他的身份證明書,用於出使外國朝廷的必需文件。傑克佛裏特緊緊攥著這張好不容易才求來的文書,手指不停地用力,直到將這文書絞得粉碎。

另一方麵,萊恩斯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舞場中瞎逛,手中仍然緊緊握著那柄龍鱗劍。

隻能用於自殺的寶劍?真是胡說八道,要不要回去問問海因,還是算了吧,沒準反而被他恥笑……他正在胡思亂想,突然一陣香風撲鼻,萊恩斯被一位嬌媚無比的美人攔住了。

“咦?這位不是萊恩斯伯爵麽,怎麽在舞會上還拿著劍呢?啊,我明白了,萊恩斯伯爵很快就要率領無敵的南十字軍去援救我可憐的祖國米蘭了,所以時刻不忘兵器,真是一位克盡職守的將軍啊!”

攔住萊恩斯的,當然就是今晚舞會上大出風頭的米蘭公爵小姐莉蓮娜了。麵對著這位差不多征服了整個索菲亞宮廷的勝利者,心情不好的萊恩斯盡可能有禮貌地回答,“過獎了,莉蓮娜小姐,南十字軍並非無敵,前不久還被青龍騎士團打得到處亂竄呢。”

情緒不好的萊恩斯誤把莉蓮娜當做了抬杠的對象。

“哦?青龍騎士團?幸好這次來的不是他們,赤龍重裝兵團不是接連幾次都成了南十字軍的手下敗將麽?”

“那隻是幸運而已,我們從來沒有單獨和赤龍重裝兵團交過手,每次都會有很強力的援助到來。”

萊恩斯竟然真的辯論起來,但米蘭使者可不會像海因等人那樣一本正經地和萊恩斯抬杠,“是嗎?那麽您現在缺乏的就是運氣?也許我不能給南十字軍運氣,但是,作為對即將出征的勇士的鼓勵,這樣行麽?”

莉蓮娜突然低下頭在萊恩斯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那張嫣紅的嘴唇對萊恩斯而言就像炭火,萊恩斯像被燙到一樣跳了起來,而在大廳中則響起了一片驚呼聲,莉蓮娜無論走到哪兒都有無數目光緊緊跟隨的。不過,莉蓮娜本人對此一點都不介意,像還沒玩夠似的,她又挽住了萊恩斯的胳膊。

“為了感謝您即將對我們米蘭人民伸出的援助之手,萊恩斯伯爵,我能有幸邀您共舞一曲嗎?”

場中又響起了一陣不平與嫉妒的嘀咕聲,多少青年才俊可憐巴巴地跟著莉蓮娜轉到東轉到西,就是為了能找空當與她說兩句話。而現在,隻知道傻乎乎閑逛的萊恩斯伯爵居然迎頭撞上桃花運,憑空得到了香吻不說還被主動邀舞!很多人開始悄悄抱怨克瑞斯首相太偏心,沒把援救米蘭的任務交給自己。

不過,場中幸運的伯爵大人現在還是暈暈乎乎的,他傻愣愣地撫摸著自己臉頰上剛才被莉蓮娜觸碰過的地方,甚至不知道應該攬起美人的腰。直到旁邊傳來一個聲音,“喂,萊恩斯,別傻站著!”

是皇帝阿斯爾親自開口了,阿斯爾對於萊恩斯的一切向來都是極為寬容,但這一次他的臉上也寫滿了嫉妒的神情,“大家都在看著你呢,別給索菲亞丟臉!”

既然皇帝下達了旨意,身為臣子的萊恩斯終於清醒過來,“遵令,陛下。”

這反而令旁邊的米蘭美人有些哭笑不得,“難道伯爵大人一定要奉到正式詔書才肯與我共舞嗎?”

“不,莉蓮娜小姐,但是我的舞技很糟糕,恐怕會踩到您的腳。”

萊恩斯依舊一本正經地與莉蓮娜抬杠,莉蓮娜有些氣惱地狠狠拉了他一下,“那就別用力啊,反正跟著我的步子走就行了!”

兩人終於相擁在一起跳舞了,隻是很快的,莉蓮娜為自己的決定而感到後悔,跳完這一曲之後,她不得不一瘸一拐地回到座位上休息了許久。但她的犧牲總算換來了相應的代價,和其他人一樣,南十字軍的軍團長萊恩斯伯爵現在也圍在她的石榴裙旁了。

“今晚的舞會真的是隻為她一人而辦的!”

遠遠地躲在角落裏,大主教海因看著舞場中的混亂而禁不住喃喃自語。突然聽到旁邊傳來了一陣清朗的笑聲,“是啊,今天我們索菲亞宮廷在這位莉蓮娜小姐的魅力下可算是全軍覆沒啊。”

海因轉頭一看,竟然是首相克瑞斯,臉色依然蒼白,但氣色卻好了很多。

“首相大人!您的身體好些了麽?”

克瑞斯點點頭,嘴角邊掛著真摯的笑容,“好多了,多謝閣下派人送來的藥。身為首相,我總得來露個麵,否則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真是想不到,就連從不對女性感興趣的萊恩斯伯爵也被她吸引過去了。”

克瑞斯刻意提醒海因注意上官的舉止,不過,海因對於萊恩斯的轉變倒並不介意,甚至有幾分高興,“我原來還擔心萊恩斯永遠都隻知道吃和玩呢,現在總算看到他對女子感興趣了。”

“主教閣下對跳舞不感興趣嗎?聽說尊師克勞德主教以前並不反對舞樂。”

“我以前在新科夫諾城被人邀請過跳舞,結果大丟麵子,也失去了身為軍師的尊嚴,像這種可能有損尊嚴的事情,還是謹慎為好。”

海因很直率地回答,很難得的,兩人之間的交談沒有帶火藥味。不過,這兩個人都是策士,很自然的,他們的話題很快又轉到了政略與軍略上。

“據說這位莉蓮娜小姐是阿爾伯特最鍾愛的獨生女兒,阿爾伯特居然放心讓她一個人到索菲亞來……海因主教,您覺得這中間可有什麽異常?”

“如果米蘭很快就遭遇破城的危險,阿爾伯特把她預先送往安全的地方也是人之常情。”

“難道阿爾伯特就不怕我們把她當做人質,那畢竟是他惟一的親人啊!”

克瑞斯沉吟著,考慮這中間可能隱藏的陰謀。而海因卻笑了笑,“通常請求別人援助,總會送上許多禮物,或者是許下重大的利益諾言。但米蘭這一次,僅僅派了一名使者,數名護衛,甚至連一封書信都未帶來,若是還隨隨便便派其他什麽人來,我們又憑什麽理睬他?”

“阿爾伯特對自己女兒的交涉能力就這麽自信?”

“不僅僅是交涉能力的問題,他把女兒送來,也就是向我們表明了他決無異心,把自己的獨生愛女送來,也確實有做人質的意思。這樣,我們才不會考慮米蘭與卡奧斯合謀欺騙我們索菲亞的可能。另一方麵,阿爾伯特很清楚帝國的實力,萬一米蘭城守不住,他惟一的寶貝女兒至少是安全的。當然了,身為父親,他也一定很清楚這位莉蓮娜小姐的魅力,而且現在看來他的判斷完全正確。”

海因看著場中阿斯爾和萊恩斯兩人不顧體統爭著向莉蓮娜討好的傻樣兒,無奈地歎了口氣,“一方麵作為人質取得我們的信任;一方麵又為女兒預先留好了退路,再利用她的智慧與美貌迫使我們出兵援助,阿爾伯特這一招可是一箭三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