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南十字軍那邊,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他們又一次來到了米蘭城門的前麵。仍然是那座城門,也是由自己人特菲亞在把守,但現在南十字軍可沒有前幾天進來時那種趾高氣昂的神氣勁兒了。

“快!快進城去!”

海因和萊恩斯兩人一左一右站在城門口,指揮亂作一團的部隊進城。因為他們兩個地位最高的將官以身作則,各中隊總算保持了一定的秩序,魚貫鑽進了米蘭城寬大的城門。當戈爾斯抱著滿身是血的艾爾夫走進城門洞時,萊恩斯和海因同時大驚失色地跳下馬來。

“是艾爾夫!”

“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都是我不好……”

跟在戈爾斯後麵的正是安吉莉娜,她在昏倒片刻之後即又被弄醒指揮部隊。此刻她終於大哭起來,海因無奈地搖搖頭,揮手讓他們趕緊進去。看到最後一名士兵進入了城門東,海因和萊恩斯才走進城門。隨即,巨大的門閘緩緩關閉了,吊橋也被拉了起來。而海因依舊不放心,安排其他人去休整,他自己卻瘋狂的跑到了城頭上,萊恩斯自然也跟在後麵。

“特菲亞,我軍主力傷亡慘重,守城的任務就全靠你了!”

“交給我吧。”

特菲亞簡短地回答,臉上卻有一種悲壯的堅毅神色,眼下南十字軍和獨角獸傭兵團的主力都已經過力戰,確實無力再打守城戰了,帝當然不會放棄這大好機會。可以預想,接下來必定是一場慘烈無比的攻城戰。特菲亞的弓箭手雖然是最擅長於守城的,但畢竟隻有一個中隊。不過,特菲亞也很清楚,如果他不能堅持住,南十字軍和獨角獸傭兵團,甚至整個米蘭城的命運,很有可能就此完結了。

“隻要我活著,就不會讓他們進城!”

特菲亞又補充了一句,海因點點頭,神情緊張地注視著外麵帝的動向,出乎他的意料,帝依舊處在原來的位置,並沒有追擊甚至是攻城的跡象。又仔細地觀察了一陣,帝確實不像是要攻城的樣子,海因與萊恩斯麵麵相覷,“怎麽一回事?他們不想攻城?”

“怎麽一回事!為什麽不允許我攻城?”

此刻,在赤龍重裝兵團的陣營中,“姍姍來遲”的卡爾達克正在衝著凱勒爾大發脾氣。

“南十字軍已經受到重創啦!這時候攻擊米蘭城,那些米蘭人根本就守不住的!隻要我們進入城裏,南十字軍那些兔崽子一個都跑不掉!”

“不行,大人!”無論卡爾達克如何暴跳如雷,凱勒爾始終隻是冷冷的兩個字。

“為什麽不行!”卡爾達克怒吼著。

凱勒爾冷冷地看著他,“難道您忘了宰相大人的命令嗎?”

“這……”卡爾達克立即像一隻被戳破了的皮球般軟了下來,聲音也低了很多,“可是,我們不還是來到米蘭城下了嗎?”

“宰相大人隻是不允許我們刺激米蘭人,所以我軍把南十字軍誘出城來與之交戰並不在被禁止之列,但直接進攻米蘭城是絕不允許的。這些天來我費盡心機,就是想把南十字軍誘出城來予以殲滅,而且也幾乎成功了,若不是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失誤’,這時候南十字軍就已經從大陸軍團排行榜上除名了。”

卡爾達克滿臉通紅,他當然知道凱勒爾所說的“失誤”是指他違反了約定,擅自撤軍的事情。

“這,很抱歉,凱勒爾,下次我一定聽你的……”

卡爾達克的聲音越來越低,而不知是否仍在生氣,凱勒爾的聲音卻漸漸提高了,“下次?希望還能有下次吧……南十字軍向來以狡猾出名,這一次讓他們溜走了,什麽時候再能把他們騙出來可就難說了。”

“那我們幹脆就攻進去,打破他們的兔子窩,不就一窩端了嗎。”卡爾達克立即再次提議,語調中的急切之意暴露無遺。

凱勒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卡爾達克大人,您違反了與下官的約定倒也罷了,畢竟您是上官,但若是您違反了宰相大人的軍令……帝規的第一條好像就是‘不遵號令者斬’吧?更何況……”

凱勒爾看了看四周,突然壓低了聲音,“如果我們的攻城行動破壞了宰相大人的全盤計劃,甚或是危及到那兩位大人的安全。在皇帝陛下那邊,大人您打算如何交待?”

“是,是,是我疏忽了……”卡爾達克被說得臉上冷汗直冒,趕緊下達了撤軍的命令。不過,在臨走以前,他又戀戀不舍地回頭看看米蘭城,“這些狡猾的兔崽子,今天算你們好運氣,不過我遲早還是能抓到你們的!,你說是不是,凱勒爾?”

“也許吧!”出於禮貌,凱勒爾還是心不在焉地回答著上官的問題,但他的眼神卻始終放在東麵臨海的方向,低聲喃喃自語,“這隻兔子終究還是逃不了,但是否一定是被我們赤龍重裝兵團抓住呢……”

米蘭城內,在確信帝沒有攻城打算之後,萊恩斯匆匆跑去探視艾爾夫,到了那邊,卻看見南十字軍的幾乎所有將官都站在門外,而內室裏卻傳出安吉莉娜的哭聲,“對不起,艾爾夫,我不該……”

“沒,沒關係……身為武將,當然應該有些傲氣。隻是,不能太莽撞了……”

萊恩斯聽到了艾爾夫的勸慰聲,雖然聲音很低沉,但他總算醒過來了。萊恩斯心中一塊石頭終於落地,周圍諸將官也都顯出安心的表情,艾爾夫被認為是南十字軍中僅次於海因和萊恩斯的第三號人物,他的安危可是至關重要。這時候,萊恩斯看見不知什麽時候先到的海因朝他招了招手,兩人一起走到了外麵的露台上。

“艾爾夫的傷勢怎麽樣?”

海因身為教士,也具備一定的醫藥知識,這次艾爾夫的傷勢多半也是他治療的,所以萊恩斯第一個就問他。

“腿骨折斷,失血過多,不過剛才我已經讓他喝了大量鹿血和****補充,斷了的骨頭也接好了……總算運氣,沒傷到要害,現在已經醒過來了,但至少半年以後才可能複原。”

海因淡淡地述說著,臉色蒼白,顯得十分疲憊,他才是南十字軍中最辛苦的人:之前就與大夥兒一起在敵陣中衝殺,剛才又一直在城頭上與萊恩斯一起警惕帝的動向,又要抽出空閑來為艾爾夫施救,實在是太累了。

“半年?這麽長!那麽他的中隊最近就不能再出戰了?”

“不僅僅是他的劍士中隊,戈爾斯和菲裏克斯都受了傷,各自兵力也都損失了兩三成,近期內隻能休整。安吉莉娜的槍騎兵中隊最慘,可憐我們剛剛給他們更換的新裝備,第一次作戰就已經傷亡過半。”

“這個不聽話的野丫頭!這次一定要好好懲罰她,就算是奇立恩的妹妹也不能這樣啊,幾乎把大夥兒都葬送了。”萊恩斯氣憤憤地說道。

海因卻搖搖頭,“算了吧,她也已經受到教訓了,所以現在正在盡心竭力地照料艾爾夫作為贖罪呢,不過說起來這姑娘作為武將倒還勇猛,今天她一支槍騎兵中隊就擊潰了赤龍重裝兵團兩支中隊,可算是很了不起的戰績呢,比起你來也不差呀!”

“可是自己的部下卻也損失過半!而且她的中隊可是我們南十字軍全軍裝備最好的!”萊恩斯還是很不高興。

海因笑了笑,以示撫慰,“第一次作戰就能有這樣的戰績很不錯了,當年你第一次作戰可比這狼狽得多。”

“我第一次作戰?那可是對付海賊的大勝利呀!”萊恩斯得意洋洋地自吹自擂,突然看到海因含笑看著他,禁不住臉上一紅,訕訕地笑道,“嘿嘿,當然啦,那首先是因為你的計謀高超,把海賊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才讓我們出戰的。說起來,我真正獨立作戰還是那一次,以一個中隊大敗波爾拉地方軍三個中隊的戰役中,我和費爾特斯亞、奇立恩三個在歐內斯特老師的率領下……”

萊恩斯說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眼眶微微有些發紅。海因知道他又想起了已故的老師——“南方劍聖”歐內斯特,自己心中也很不好受。不過,萊恩斯畢竟已經是個成年人,很快就控製了自己的情緒,並且轉移了話題,“……嗯,海因,眼下你有什麽打算嗎?”

“打算?”海因猶豫了一陣,“也沒什麽好多想的,繼續在城中死守,等待海上的援軍到達以後從海路撤退,返回索菲亞。”

“海因。”萊恩斯試探著舊話重提,“你覺得現在我們寫信給阿斯爾,把這裏的情況告訴他,這主意怎麽樣?”

“然後他就會委托克瑞斯來幫助我們?”

“是啊,阿斯爾一定會幫我的,這我有把握。而我們的這位首相大人雖然脾氣大些,對南十字軍也有偏見,但確實挺有才幹的,你們兩個若是能夠聯手,這裏的麻煩就迎刃而解了。”

海因猶豫了良久,終於點了點頭,“好吧!目前的局麵確實很糟糕,未雨綢繆也未嚐不可,在克瑞斯麵前,也不必玩什麽小把戲,我直接寫一封信給他,向他求援好了。至於我們的皇帝陛下嗎?還是讓他繼續心安理得地與莉蓮娜小姐嬉戲吧。不過,別人的幫助畢竟不能視作救命稻草,我們的主要計劃,還是盡快從海路撤回,所幸現在海路還算安全。”

在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海因禁不住把頭轉向東麵,陰沉沉的天空下,灰暗的海平麵翻騰著洶湧的波濤。

“但願,那裏還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