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非輕輕一笑,說:“這樣最好,讓她也嚐試可怕的命運,那時,我要看著她如何的痛苦。”薛冰問:“這是佛教你的嗎?”

全非搖頭說:“我承認沒有那麽博大的胸懷,佛法在我心裏,根本沒有阻止我種種的欲望和念頭。”薛冰說:“這是你的悲哀,其實佛不是要人隻會忍受,隻會拒絕,他是要你通過苦修悟出真諦,通過忍受感受現實,冷眼旁觀這世界,然後了然於心。佛說有生生世世,不是要你等待生生世世,而是要告訴你,人生沒有終結,種下的善因將會淨化你的靈魂,為世間帶來一絲美好,而一個惡念,給世人帶來的災難也是無可計數;隻不過,被那些可惡的人加以修改,改成了要接受現實,尊重達官貴人訂下的規矩,那根本違反了佛家慈悲的原則,也是你們出家人應當悟出的內容,否則,佛法的存在還有什麽意義,如果對道義的追求最終隻是苟合於世人的意誌,那麽改變從何而來?佛,不是一個清規定律和一本真經,而是一門學問,一個道理,如果你是學習而不是發展,那麽大可以扔掉,因為你帶來不了什麽。”

全非怔怔的站在那裏,忽然說:“不錯,為什麽佛家隻是恪守清規,遵守那些並不知是真是假的規矩,苟同於別人的意誌尤其是達官貴人傳達的精神,為什麽我們不能接受佛法最精要的地方,看看這世界要如何才能最美。”

薛冰笑笑,說:“你能有這樣的心思,那就是你的善念。佛說人有生生世世,那真不錯,你的後代就是你的下世,你的一個善念和惡念,也將影響到他們,而你的前輩就是你的上世,他們也已經影響了你。所以你何必執著於報仇雪恨,何必執著於一盞青燈,如同那些標榜自己兩袖清風的貪官一樣,搜刮了多少百姓的血汗,如果研究學問也是如此,表麵青燈古佛,實則木然於心,無所建樹,那學問不作也罷,尼姑不當也可。”

全非問:“為何你知道的那麽多,為何你讓我心裏忽然有了許多的疑惑,我從來沒有想過,……”薛冰說:“我曾經有許多疑惑,如你一般。”

兩人相對一笑,薛冰說:“今夜看來是不能離開了,能不能小住一宿?”全非點頭說:“求之不得。”

當夜全非依然練劍,薛冰在一旁看著,那劍氣充塞整個院子,有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勢和猶疑不定的韻味。她輕輕彈琴,一邊看著全非,忽然一道人影閃動,那身法之快,宛如流星。薛冰急忙飛身過去,隻見那白影頃刻之間,來到橋的對麵,忽然間人聲震天,那人影接著翩然遠去,薛冰也飛身過去,隻見人影來來回回,似乎發生了大事。

薛冰仗著輕功高絕,幾個起落來到場中,隻見佟澤胸口已經中了一把刀,遙香在一邊聲嘶力竭的大叫著:“來人,抓住刺客,來人!”

薛冰向遠處看去,已經看不到半點痕跡,她照著風向追了一陣,隻見外麵那船早就消失無蹤,隻有太平盟數十艘大船還停在那裏,薛冰隨便上了一艘,船上已經立了一個人。薛冰認得這人是林則平。

林則平轉過身來,問:“他們來了嗎?”薛冰問:“誰讓你在這裏等?”林則平冷笑一聲,說:“當然是我自己。”薛冰說:“如果你要刺殺盟主,已經不用了,我想除邪島的使者雪羅衫出手不會很輕。”

林則平冷笑說:“好,雪羅衫,‘殺人不死’的雪羅衫,讓佟澤緩緩死去,真是他的報應!”薛冰問:“你不是追隨佟澤的人嗎?”林則平恨恨的說:“我隻有一個朋友,林生,以前我隻不過是別人的工具,一個被人用來當作工具的人。隻有林生對我,才是真正的朋友。”

薛冰說:“朋友和工具之間,也就是你的感覺而已,你可以告訴你那是你朋友,也可以說是工具。”林則平說:“正是這感覺有很大的不同。”

薛冰搖頭說:“那是你自己在美化罷了,就是你自己,也不過是你追求幸福的工具。”

林則平歎了口氣,忽然說:“不要說得這麽坦白,讓人好有失落的感覺,所以我要去一個地方,永遠不管江湖的事情。”

薛冰問:“什麽地方?”

林則平說:“玉龍雪峰。”薛冰問:“為什麽?”林則平說:“上次同紀先生決鬥,一個紫衣的前輩救了我,她告訴我在玉龍雪峰上,有一個滿是雪花的地方,像是玉砌的王國,她稱它為玉府。”

薛冰想到玉府,心裏忽然有了一種感覺,一種暖暖的感覺,在那裏她允許自己愛上一個人,在那裏她重新點起了生活的希望,那冰封的玉府,竟然是她一生最溫暖的地方。

林則平回頭一看,那些太平盟人已經趕來,薛冰說:“快走,別理這些瘋子。”二人身形展動,頃刻之間已經消失在夜色之中。

薛冰來到對麵山上,回頭看江上人聲鼎沸,慌成一團,漸漸船隻散去,四周又歸於寧靜。

她看著黑漆漆的四周,不知應該在這裏等下一艘船過來,還是從陸路趕路,正在彷徨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冷笑一聲。

她轉過身去,隻見一個黑衣人立在夜色之中,手上一對銀鉤閃爍著光芒。薛冰平靜下來,爍:“你怎麽來了?”來人正是“銷魂鉤”吳鉤,他冷冷的說:“你不是要退出江湖嗎?”薛冰點頭說:“是啊,我沒有參與江湖中事。”

吳鉤說:“可是你為何從隱士島出來,江湖上誰都知道那是一個是非之地,多少高手希望從那裏得到絕學,連太平盟都想打它的主意。”薛冰一笑,說:“那你也不用這麽生氣,我來這裏純屬巧合,你也知道的,靈教曾派人刺殺過我妹妹,她根本不知情,你也曾經幫過我殺掉那些殺手,後來屈懷英曾答應過我,不再和冰珀宮為難,我才離開,不過最近似乎有變,我得讓我妹妹離開那裏。”

吳鉤搖頭說:“隻怕你是想重新恢複當年冰珀宮的實力。江湖上有一個傳說,令堂當年就會各派絕學,她從來沒有停止過吞霸武林的雄心壯誌,而寒劍輕霜正好說明了你的母親對於子女的照顧,因為冷翡翠落在她的手上,這是天劍先生告訴我的。”

薛冰問:“天劍先生為何告訴你?”

吳鉤說:“惡門已經覆滅了。”

薛冰一呆,問:“你說什麽?”吳鉤說:“‘寒劍輕霜’重出江湖,擊敗惡門的高手,帶著一幫太平盟人,掃蕩一空,現在的江北武林,也已經在太平盟控製之下。”薛冰驚道:“難道霜兒沒有離開佟澤。”

吳鉤說:“不知是司徒姑娘在利用佟澤,還是佟澤在利用司徒霜。其實你要奪得武林,惡門自然會鼎力相助,隻是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離開,難道還真要欺騙嗎?現在對一個末路的人,你也不惜欺騙?”薛冰搖頭說:“我真的不知道。”

吳鉤歎說:“惡門這麽多高手,音穀也有那麽多弟子,居然不能對付一個‘寒劍輕霜’,而一個大派的命運,居然寄托在你的身上,掌門師兄臨死的時候還想見你一麵,說要是你在就好了。我追查寒劍輕霜這兩把劍的來曆,終於打聽到來自陰盟的冷翡翠,而天劍先生告訴我,奪取冷翡翠的人是個武功超群天下無敵的人,精通各派武功,唯一泄漏她行蹤的隻是因為她身上的一種香味,這種香味天劍先生以前聞過,就是各派圍剿冰珀宮時,他在一旁偷偷聞到的香味。”

薛冰說:“我的母親平淡如水,她不會這麽作,寒劍輕霜也一定有人冒充。霜兒的嚴重也沒有了對武林的眷念,又的事情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有答案,有的甚至一輩子是一個遺憾,但是又能如何,吳鉤,現在沒有了惡門,你打算怎麽辦?”

吳鉤說:“我本來想找到你,狠狠的罵你一頓,然後和你決一死戰,但是見到你,我就出不了手,不過我真的想和你比試一次,作為我退出武林最後一次決戰。”

薛冰手上一動,袖劍已經出手,說:“來吧。”

吳鉤冷笑一聲,說:“還說退出江湖,看你隨身攜帶的劍!”說完手上銀鉤一抖,一招“來如春夢了無痕”,攻向薛冰全身。薛冰身形轉動,一招“一片冰心在玉壺”,劍氣凜冽,刹那間泛起一陣冰花般閃耀的光芒,在黑夜之中,襯出她一襲紅衣的美麗妖嬈。

吳鉤身子一轉,一招“道是無晴卻有情”,兩支銀鉤聲音霍霍,勁氣四瀉,重又撲來,薛冰出了一招“風自無言花自落”,於平淡中化去他全部的勁力。吳鉤急忙出招“我本有心向明月”,薛冰用一招“江心冷月無回聲”,輕輕擋開一雙銀鉤。吳鉤急忙換招,一時間“落花有意隨水流”,“夢裏猶念霓裳舞”,“美人如花隔雲端”,“上窮碧落下黃泉”,招數連綿不絕,而薛冰有條不紊,“洵陽江頭夜送客”,“不見人聲見風聲”,“白雲千載空悠悠”,“西出陽關無故人”,一一隔開,吳鉤使出渾身解數,終是不能占到一點上風。

薛冰出劍正酣,忽然看到吳鉤身在空中,拋下雙鉤,閉上雙目,臨空而降,夜色裏隻見他沉醉的臉似乎陶醉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迷離的臉色似乎已經看到了死亡盡頭的滄桑,薛冰急忙飛身而上,伸手抓住他,落在地下,那雙鉤已經撲通兩聲落到江裏。

薛冰問道:“你想死嗎?”吳鉤看著薛冰,一笑,說:“太美了!”薛冰一笑,說:“你在想什麽?”吳鉤說:“這將是我銘記於心的一次決鬥,沒有勝負,隻有無窮的回憶和享受。”薛冰說:“你知不知道,剛才險些喪命。”吳鉤說:“你不知道我剛才的心情,死是一時衝動下如同飛蛾撲向光明般的心情,所以不會後悔,而活下來也不是壞事,至少我還是一個有著求生意誌的人。”

薛冰放開手,說:“吳鉤,你應該想想你以後的路,總之不要後悔,這個世界沒有人告訴你應該怎麽走,即便告訴了你也一定不是最適合你的。沒有人告訴我們人生百年應該怎麽過,即便是聖人所說,保持高尚的情操和修養,也不一定便是人生的正道,更不一定能夠一帆風順的堅持。但是如果你心存幻想,或是看錯這個世界,你將會受到嚴厲的懲罰。韓聽風就是這樣一個人,沉醉在自己的音律裏,以為所有的一切都如同音律那麽動人和充滿詩意。”

吳鉤搖頭說:“我不想想,就當一個最普通的人,從此過著世俗已經安排好的生活,那麽傷腦筋幹什麽,江湖風雲,讓他們爭去吧。”

說完飛身離開,薛冰搖頭說:“明明就是為這個而來,真是欲蓋彌彰,丟下雙鉤不是你武林生涯的結束,而是代表你不再作一個武林高手,而要真正的和所有心懷野心的人一樣,用你的眼睛和智慧奪得屬於你想要的東西。現在的年輕人,有幾個不喜歡名利,看到別人在萬眾高呼中出現,難道你不動心!”

她看看天色還很暗,也就大約三更的樣子,便展開輕功,飛身離開。

到了天明終於到了一個小鎮,小鎮不算繁華。薛冰上了一個酒樓,要了些酒菜,對著秋風吃著,心想一會出去看有沒有賣馬的地方,買匹好馬趕回去。正想著,有幾人上樓坐下,便在她身後桌上,其中一個大聲說起話來,“老弟,你知不知道,盟主受傷了。”另一人急忙說:“小聲點,這樣傳出去你還有命嗎?”

先前說話的人說:“沒命?這麽多人都沒命了,我還在乎這條命,我告訴你,現在啊,盟中都沒幾個高人了,聽說車總使啊,因為殫精竭慮,又老是遭到太平使者的排擠,已經病入膏肓,這幾天也要離開啦!餘下的,你說誰是盟主,會不是太平使者?”

一個穩重的聲音說:“老弟,這不是你我討論的事情,盟主身邊那麽多人,不說別的,華寧你知道嗎?比武的狀元,那可是太平使者器重的人,如今已是位高人尊,他短短時間能夠走到這一步,一定有他的過人之處,說不定現在已經在準備了。你啊,就不要說了,不管是誰,咱們聽話就是了。”

薛冰心裏冷冷的想:一群隻知道聽話的白癡,不學無術,生存和死亡有什麽區別,連自己的信仰和主見都沒有,為了生存不惜犧牲自我。同時也覺得悲哀,似乎整個世界就是這樣吞噬著人的意誌,讓人為了自己所謂的生存而不惜犧牲一切,而這僅僅是生存直到死亡到底有沒有意義!

她正在想著,忽然樓下上來一個人,那人看到薛冰,眼睛一亮,上前說:“薛姑娘,在這裏遇到你。”薛冰笑說:“你不會是一路打聽過來的吧。”那人正是江一鴻,他坐在薛冰對麵,笑說:“不是,我……”

薛冰壓抑住每次見到他時內心的激動,打斷他的話,說:“可是你要回去,應該走另外一邊。”此時他可以清晰的看到江一鴻的臉龐,他濃濃的眉毛雖然不是俊美的,卻是吸引著她的剛毅的;他的麵龐透著男人的威嚴和魅力;他的五官雖然談不上精致,但絕對恰到好處的襯托了男人的瀟灑和風流,最關鍵的是那神色中流露出來的不能用正或邪、好或壞、粗曠還是風流來形容的意態,讓薛冰無法正視卻又沒法忘卻。

江一鴻一笑,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我在替我妹妹找一個人。”薛冰問:“什麽人?”江一鴻說:“妹妹喜歡上了一個人,可是找不到,因此隻好出家,我想如果找到那人就好了。”薛冰問:“誰?”

江一鴻說:“妹妹不願說。”薛冰忍不住笑說:“你都不知道找誰,幹嗎要找?”江一鴻歎說:“是啊,不知道要找誰,才是最難找的。這一生注定是找不到了。”

薛冰抬頭看著江一鴻,他的神情有些悲涼和惋惜,薛冰有一種想說話的衝動,甚至感覺自己已經撲到他身上,與他融為一體,但是她極力的壓製住這莫名的衝動,說:“既然找不到,那就不要找了。”

江一鴻說:“要是找到白玉或是綠絲,那不就知道了嗎?辦法總是有的,隻是有時連自己都要逃避。便如我的妹妹,她並不是因為死心才皈依佛門,而是因為她有一顆充滿愛的心靈,而她的責任似乎是為了壓製自己的愛。”

薛冰扭頭一笑,說:“是啊,有的人就是這樣無聊,其實這又有什麽。”但她心裏卻在想:無論如何,都不要改變這個決定,讓它永遠藏在我心裏,讓一切都隨風散去……

江一鴻一聲長歎,閉上雙眼,說:“沒辦法,過不去的,永遠都過不去,除非自己強迫自己。”薛冰說:“是嗎?一切應該都是自然的,強迫自己,那多麽無聊。”江一鴻哈哈大笑起來,一杯酒喝下去,說:“是啊,我要找她們去了,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找到。”

說完匆匆下樓,薛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有些蒼涼的感覺湧上心頭,她覺得自己又一次成功的阻止了自己內心的衝動,那感覺其實很好,似乎愛上一個人原來也是可以強迫自己改變的,也許本來就是如此,哪有一個人離開另一個人就不能生存的道理。她覺得自己幸好沒有投入他的懷抱,在他看來,那無疑是一種墮落。

她一杯杯酒的喝著,看到外麵的葉子在風裏打轉,似乎漸漸化作千片萬片,眼前一片模糊。正在這個時候,忽然樓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抬頭看去,隻見一群紅衣人衝了上來,領頭的那人眼睛往四處一看,大聲喝道:“都閃開,太平盟要捉拿奸賊!”薛冰正要動,忽然一群紅衣人照著她這邊衝來,手上灑出一條條紅巾,頃刻間將她套住,她大驚之下,酒已經醒了一半,急忙一抖手,使出內勁,隻聽得一陣風聲撲撲,刹那間所有人都凝在冰柱之中,薛冰翻身起來,冷笑一聲,跳下樓去。

剛落到地上,忽然胸前一悶,接著掉到一個人懷裏,她抬頭一看,隻見是一個中年漢子,身上一身都是紅衣,她喝道:“快放開!”那人下手甚重,加上她本來酒醉,一時又疏忽,所以竟然不能衝開穴道,那人哈哈笑說:“今天終於落到我的頭上,毒蛇仙子,你知道我是誰嗎?”薛冰喘著氣說:“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麽毒蛇仙子!”

那人輕輕將薛冰攬在腰間,說:“沒有看錯,化成灰我也認識,你還記得五年前的木家莊嗎?”薛冰一麵掙紮,雖然知道是徒勞但是仍然不願放棄,一邊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快放開我,不然我讓你……”

那人的笑聲掩蓋了她軟軟的聲音,酒醉的迷糊在苦苦掙紮後更加不由控製,她覺得自己漸漸失去了知覺。

等她醒來的時候,看到自己在一個冷冷的小屋裏,地上什麽都沒有,自己也軟軟的沒有力氣,她驚恐的站了起來,想著剛才發生的事情,記不起木家莊是什麽地方,自己什麽時候得罪了這個人,他不是太平盟人嗎?

忽然門開了,那漢子走了進來,哈哈大笑說:“毒蛇仙子,你已經認不得我了,可是不管你是什麽樣子,我都認得你!近日太平使者發出通告,說有一個神通廣大的薛姑娘不日將來,我還以為是誰,一看畫像,居然是你,那畫簡直太逼真了,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薛冰說:“我不認識你,我也不是毒蛇仙子,更不知道什麽木家莊!”

那漢子大笑說:“你忘了,木家莊有一個英俊瀟灑的莊主,叫著木名,他本已經有了妻子兒女,可是就是因為你看上了他,居然就要同他一夜風流,木名合全莊之力,還是不是你的對手,那一夜我在樓下聽到滿天的風雨,也壓不住木莊主的慘叫,後來他自盡而死,而你一怒之下,殺了全莊的人!”

薛冰心裏一呆,忽然想:難道我真的幹過這樣的事情,不錯,是有這件事情,可是我居然給忘了,我以為自己忘了,別人也會忘掉。原來自己忘了的事情,說不定別人也忘不了!

她平靜的問:“你是什麽人?”那大漢說:“我,我就是木名的結拜兄弟,那一夜我知道不是你的對手,所以後來四處拜師學藝,我到劍穀學了四年的劍術,來到江湖上卻再也找不到你的影子,也沒有聽說你死去的消息,沒想到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我等來這一天了!”

薛冰問:“你要怎樣?將我交給太平使者,然後得到你要的。”那漢子大笑說:“本來我是這麽想的,但是現在我至少要作一件事情,我要你十倍的償還當年犯下的罪過,然後交給太平使者,讓你接受最嚴重的懲罰!”

薛冰說:“太平使者的風光已經不久,你不趕快交給她,你要的東西都得不到!”那漢子來到她身邊,向她臉上湊去,說:“好香,……”薛冰往邊上一閃,說:“你要報仇,大可以殺了我,不要這麽無禮!”

大漢哈哈笑起來,說:“你那麽喜歡我的兄弟,其實你不知道,他雖然長得俊俏些,可是他的本事,還沒我大呢,一會我一定讓你舒舒服服的,欲仙欲死……”說完狠狠一笑,將她拉到胸前,恨恨的說:“賤人,你以為我會讓你這麽輕易的死去,你身上已經中了神仙醉的毒藥,十二個時辰之內,不可能複原,我要讓你這毒蛇心腸的女人,也嚐嚐被人**的滋味!”說完將薛冰一把推倒在地。

薛冰心裏一慌,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有些不能麵對,大漢已經蹲了下來,說道:“你玩弄了那麽多男人,今天讓你見見真正的男人,是怎麽玩弄你這種**蕩無恥心狠手辣的女人,來啊,大爺伺候著你!”說著捏著薛冰的臉龐,似乎要將心裏所有的憤怒都放在那一雙手上。

他伸過嘴在她臉上香了幾下,臉上露出得意而凶狠**褻的神色,一隻手猛地伸去解薛冰的身上的衣裳。那雙手長滿了茸毛,當它碰到薛冰冰涼的肌膚時,薛冰隻覺一種羞辱的感覺刹那間襲滿全身。她拚命的想要掙紮,但那人已經將她牢牢的攬在身前,伸手摸著她光潤如同白玉的肌膚,看著她驚恐如同白兔般可憐的眼神,得意的笑說:“真是個嬌媚的美人,像你這種人,應該乖乖的聽男人的話,那男人什麽都會答應你。——怎麽這麽狠毒,真是暴殄天物,我還真怕和你成了好事,舍不得殺你了!”

薛冰心裏不斷的安慰著自己,讓自己不要慌,讓自己相信自己可以慢慢的衝開穴道。

那大漢嘿嘿冷笑一聲,一甩手將她放到地上,伸手撕開自己的上衣。薛冰看見他胸前的肌肉,結實的一塊塊鋪在她眼前,猙獰而充滿欲望,如同猛烈燃燒的閃電,即將帶來驚雷的厲聲叫喚。她心裏感到一陣恐懼,一種從來沒有經曆過和想過的恐懼,她拚命的約束自己要鎮定,可是轉眼就給那團在狂風裏呼嘯的閃電罩住了自己,她感到風雨交加驚雷厲響著,漸漸遏止了她的呼吸,控製了她的軀體,打擊著她的神經,緊緊的束縛在她的周圍。

這暴雨襲擊的痛苦,吹打著她極力保持著的意誌——

她閉上雙眼,希望自己能夠在最緊要的關頭衝破穴位,集聚真氣逼出毒氣,如同劈開烏雲後見到太陽一樣重新看到自由的空氣,舒展自己的雙臂,緩慢的走在陽光鋪灑的地上,但是那大漢得意而狂妄的笑聲緊緊的包圍著她,她感到他沉重的身軀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嘴上也接觸到他厚重的嘴唇,貪婪的吮吸著她每一聲急促的呼吸,於是她的整個世界似乎成了一片沒有輪廓的混沌,如同無知的人徘徊在浩蕩世界沒有約束的角落,因而不知方向在哪裏。

她的雙手沒有依靠,如同在風雨裏淋濕了翅膀的小鳥,找不到停靠的角落,雙眼望著不見邊際的暴雨,耳邊隻有淒厲久遠的長風,而她甚至不能揮一揮衣袖,來拂去自己臉上淡淡的淚痕,更不必和心裏堆積的傷痕,漸漸刺痛著每一處神經。

此時她已經不能夠靜下心來衝破束縛真力運行穴位,比那力量更可怕的威脅吞噬著她的靈魂,說不清自己是在掙紮還是一種本能的反應,她覺得自己已經和他緊緊的抱在一起,這種讓她生不如死的感覺,使她不顧一切的要推開他,但是在一片猙獰的笑聲中,推開的並不是一個壓在身上的人,而是自己全身僅有的力氣和殘存的清醒。

大漢粗野的玩弄著她的身體,如同捕獲動物的野獸,因為捕獲已經不是為了生存,所以得到目標後隻是瘋狂的玩弄。他滿足的站起身來,退去身上最後一道屏障,薛冰隻能看到他腿上厚厚而濃密的茸毛,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那大漢**笑著壓在她身上,在她耳邊說著含混不清的話語,那根本不是文字和語言的表達,而是欲望的詮釋,如同野獸的交流。薛冰隻能從中讀到可怕的原始的恐懼,孤身一人站在浩蕩的叢林中,似乎回到那秋水山莊寂寞清幽的花園,看到薛名輕薄引誘的微笑,看到他悠然伸來的雙手……

大漢忽然哈哈大笑不停,薛冰感到全身一陣疼痛,在自己一聲慘叫中,那笑更加得意忘形,薛冰痛苦的廝打著他的身體,如同在秋水山莊的一輪明月下,不知如何才能解脫那心裏無法釋懷的迷惑和身上不能推卻的欲望,這讓他更加肆虐和狂妄,他的身體不斷的湧動著,翻滾著,強烈的衝擊著她所有的身體、意誌乃至靈魂,天上一道閃電忽然劈來,風雨鋪天蓋地的襲來,即便身在房中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無邊風雨突然到來的磅礴氣勢。

她感到自己在瘋狂的飛舞,如同繞在樹邊的落葉,又如同卷在空中的雜草;也感到自己在急劇的墜落,如同跌向萬丈不見底的深淵,又如同進入沒有盡頭的地獄……

大漢狂熱的**根本沒有因為肆虐而減退,他使出了渾身解數,用盡了各種姿勢,還是不能實現它狂野的滿足感,粗野的笑聲,粗暴的動作,和那粗壯的身體,似乎都不能承載他內心沉澱的**,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結束這風雷般迅猛激烈的感覺。

忽然屋子間一道驚雷響過,屋子在一閃的亮光後突然陷入一片寂靜,薛冰覺得忽然間來到寂靜沒有任何人的地方,結束了一切想念,屏蔽了所有感覺,甚至根本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感覺。

忽然噌的一聲,一顆汗珠從大漢的頭上滴落在薛冰的肌膚上,瞬間同薛冰滴落的淚水連在一起,薛冰忽然看到了眼前的一切。

她無助的目光無神的看著屋頂,她覺得羞辱的感覺已經讓自己經曆了無數次死亡,知道一切經曆過的事情就無法挽回,她當時也曾這麽在秋水山莊的亭子裏一站就是一天,看著太陽緩緩升起,心裏凍結的感覺忽然間襲滿全身,回到現實的痛楚和不得不麵對的遺憾,在無言的累積著,是因為憎恨而報複或是因為憎恨而忘卻,也許她到現在都還沒有明白……

大漢開始喘著粗氣,說:“我,我,我,……”薛冰奇怪的看著他,不知他要說什麽,如果人類一直就依照自己的衝動和感覺來交流,那麽語言的確是沒有必要,薛冰用盡力氣,使勁的將他推倒在地上,然後自己向門口走去。

那大漢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如同剛才一樣可怕,薛冰的心忽然一緊,似乎又看到那道閃電,似乎又看到那淩厲的風雷,和鋪天蓋地的暴雨襲來。

她向後倒去,軟軟的倒在大漢的身上,潔白的肌膚在一瞬間沾惹上他濃密的汗珠,頃刻融化在他笑聲點起的欲火裏,她閉上雙眼,不想再看到風雨撲來……

大漢的笑聲漸漸停止,平靜的醞釀著,雨滴一點點灑來,大雨即將來臨,沒有電光,隻有一陣急促的呼吸,占據了整個世界。

他似乎經曆了人間最快樂的事情,興奮的表情難以形容。他似乎有著說話的衝動,最終轉化為耳邊的輕鳴,如同小雨一樣,滴答的響著,似乎有人已經安排了節奏。

薛冰淡淡的一笑,知道一切就會如同自己下意識能夠感覺的一樣,隻不過是重新經曆而已,這經曆如同所有經曆一樣會過去,隻留在記憶裏,既然都將成為過去,人又何必在乎呢?她問著自己,忽然自嘲的一笑,為什麽所有成為過去的事情,卻讓人有著不同的感覺,是人自己在作怪,還是事實本來如此?

她閉上雙眼,痛苦的眼淚流了出來,她知道自己已經無法挽回,體內的真力漸漸散去,剛才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無果……

她緩緩的轉過身來,感覺如同來到了歌舞嫋繞的錦繡樓,老鴇告訴她反正所有的一切都將成為過去,不過就是逢場作戲罷了。

她低低的說:“不管是風光還是淒慘,高潔還是**,都將化在風裏,不為人知甚至當自己失去知覺的身後也無法感覺。就算能夠想起,那不也隻是一個回憶嗎?”

大漢根本沒有聽她說話,伸手到地上散落的衣衫裏掏著,掏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個白瓶子,他迫不及待的打開瓶子,取出一顆藥丸,吞了下去。

薛冰覺得沒有半點力氣反抗,甚至是沒有半點意識反抗,她看著他寫滿衝動和欲望的臉,伸手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汗珠,輕輕說:“對人不再重要的東西,你以為他還會去保護嗎?我要作的不是讓自己不受傷害,而是要告訴自己,那不是對我的傷害,而是對你的傷害。”

也許她其實很想反抗,甚至想改變剛才經曆過的一切,但是,正如不能改變已經經曆過的事實一樣,沒有能力改變的事情,還是一樣不能改變……

她在他**擁抱的懷裏,忽然心裏一顫,便如看到死神悄悄來到自己身邊一樣,她清楚的記得自己還要到冰珀宮去見妹妹,還要幫助她定下離開冰珀宮的決心……

她忽然明白傷害不是自己告訴自己的,不管承認還是否認。

大漢臉上汗浸浸的,薛冰彷徨的臉上也開始滴下一顆顆晶瑩的汗珠,那告訴自己所有的感覺和表達僅是一個修飾而已,而真正的體會在內心深處卻逃不過世俗的標準和現實的束縛,除非再次凍結和麻醉自己失落的魂靈,如同當日般笑看一切包括痛苦,甚至讓痛苦成為快樂並試圖改變,或者幹脆用行動不懈的去證明。

大漢獰笑起來,薛冰感到一種鋪天蓋地的疼痛卷了起來,已經下意識的開始痛苦的呼叫,似乎滿天的風雨在飄搖,似乎天地在一下子間重新風雷大作,迷蒙的夜沒有終結的時候,看不到希望的人拚命的在充塞風雨的無邊的漆黑裏,用盡所有的智慧和力氣似乎要真的離開,而所謂的離開不過就是暫時的逃避,比如一時之間的昏迷……

她覺得那種生生死死之間的感覺奇怪的占據著她的靈魂,如同在拚命的同一個揮舞著狼牙棒的大漢在搏鬥,而這結果絕對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因為她對自己根本沒有把握,雖然知道自己需要離開,雖然知道自己不能失敗,但是就像命運注定的結果,有誰能夠挽回?

漸漸那大漢軟軟的跌倒在她身上,天地似乎在一場驚雷後隻留下一地的汙水……

薛冰身上已經裹上一層汗水,那大漢更是汗水淋淋,卻又服下了一顆藥,這次藥效來得更快了些,把薛冰折騰得幾乎死去活來。

那大漢幾番折騰後,滿足的躺在那裏,薛冰閉上雙眼,心想也許是上天的懲罰,此時已經沒了力氣,更無法集聚真力,甚至連活下來都不知能不能。她心裏想:幸好他已經累了,別的就聽天由命,隻要有一點時間,我一定能集聚真力,一定能離開……但願他不要用什麽東西把我捆起來,讓我即便衝破了穴道解了毒氣也不能掙脫,隻要不是至軟至柔之物,我的真力就能將它震開……

她的希望漸漸增大,意識漸漸明朗,知道自己需要作什麽,知道自己身處什麽樣的險境,也知道了一切來龍去脈,她似乎嗬了口氣,告訴自己,一切還可以重新開始,因為不知道你過去的人,永遠不知道你的過去;而自己就要扮演這個角色,事實上也隻有自己才能扮演,因為別人始終會知道。

她不是要遮掩自己的羞辱,而是要重新麵對未來。

那大漢卻終結了她幼稚的想法,他終於站起身來,對著薛冰說:“毒蛇仙子,今天就是我報仇的時候,我還要等著親手把你**到死!”

他轉頭對著外麵說:“來人!”

薛冰感到他欲望滿足之後開始將獸性和人類特有的理性重新結合起來,如同狂野的呼喊轉化為婉轉的音樂,胡亂的書寫演變成優美的文字,卻更加令人害怕起來,她知道這即將麵臨的痛苦和折磨,將遠遠超出一個野獸欲望的發泄,因為那是一群,一群野獸共同欲望的展示。

話音剛落,一群青年男人走了進來,大漢走到牆角,喘著粗氣說:“這是少有的美人,你們今天走運了!”

薛冰靠在牆邊上,看那群人脫下衣服,一個個精壯的年輕男人,就是一頭頭激動的野獸,他們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忘記了一切人類的準則,展示了最原始的醜態。盡管他們臉上帶著笑容,那是對自己即將得到滿足的渴望和慶幸,是對征服和奴役的準備。

一頭野獸忽然蹲了下來,伸手將薛冰的兩隻手狠狠的按在牆上,開始狂烈的親吻,薛冰心想:為什麽每個男人都這樣?

但是現實已經由不得她想,這年輕人已經在她身上大動幹戈,旁邊的人也不停的在她身上**著,天地真的回到了混沌,能夠聽到的隻有不停的呻吟。

薛冰也不知道這群精壯的**是如何發泄他們的**威,隻覺得自己快要死去一樣,漂浮在茫茫的空中,渾身失去了力氣,失去了意誌,失去了感覺……

她無數次醒來,都是一個男人狠狠的抓著她的手按到一邊,然後開始猛烈的親吻,已經不知多少次經曆了,直到那群男人的樣子,讓她實在不願睜開雙眼。

蒼白的天空滑過一道閃電,盡管光芒萬丈卻引不起看者的注意,因為一個淡忘一切,經曆了一切的人,不會在乎她曾看過的閃電,即便那風雨沒日沒夜的下著,而她依然在一個小小的角落,忽然發現新的軌跡……

隻有潔淨的水,才能給人以健康的生命,可惜即便有人知道,卻還是要喝汙濁的渾水,有時是因為沒有水,比如在沙漠裏,有時是因為忘了身邊有井水,比如已經習慣喝渾水的人……

笑聲傳來,大漢緩緩的走了過來,他讓人將薛冰抬了起來,薛冰看到自己真的到了空中,倒在那裹滿汗珠的肌肉上,忽然覺得眼前一花,大漢的呻吟刺痛著薛冰每一處神經甚至每一個毛孔。

漸漸她覺得自己來到了天上,身邊是白雲漂浮,而人的聲音越來越遠……

即便身邊是白雲,對一個沒有意識的人而言,和身處驚雷中有什麽區別,生與死,幻與滅,大與小,對與錯,正與邪,都在一刹那間似乎終結……

她終於醒來的時候,此時已經躺在江邊,浪拍打在她身上。看著天上的明月,她覺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不知道當時跟著江一鴻離開會是什麽結果,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經從死亡的地獄來到了人間,他們以為她真的死去了,沒有一個人經曆了這麽大的屈辱還會有尊嚴活下來,薛冰看著月亮,希望自己真的死去。

忽然一下子想到冰雪,她心裏一動,想自己應當找到冰雪,這段時間沒有碰到冰兒,可見冰兒已經回了冰珀宮,自己得趕快到那裏,別的所有的事情,都留到明天再說吧。

說不定明天一切都會改變,事實上就在蹣跚的步子中,她忽然覺得心頭的起伏漸漸少了,如同那些伏在天上的雲,淡淡的幾乎沒有動靜……

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畢竟她知道人是會改變的,盡管這改變有時連人自己都不知道。

天邊的月亮漸漸下去,而陽光將會隨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