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濤笑了一笑,隻覺有點疼,便說:“我們趕快去找她。”杜秋月說:“我需要在這裏練習針法,再說,你身上有傷,需要靜養,難道你連這點時間也等不了嗎?”龍濤說:“我……我的確等不了。要是她很好,我當然可以等,但現在她一點都不好。……”

杜秋月說:“那也得等。我今晚會練習針法,我練累了,再和你說話。”

說完回到房裏,手起手落,針來針往,絡繹不絕,她一直練到深夜,這才說:“真快,這‘滿天花雨’的針法,想不到我兩三天就練成了。”

龍濤:“你練了大半天了,我餓得不得了,你有什麽吃的嗎?”杜秋月說:“你等一會。”她到廚房做了些飯菜,先喂龍濤吃了,又給了兩粒“九天百轉丹”,這才自己吃完飯。

月色依然很淡,龍濤看著月色,可望而不可及。杜秋月念道:“恨君不似西天月,年年歲歲,照我眉頭;恨君恰似西江月,年年歲歲,不在左右。”

龍濤問:“你在想人?”

杜秋月說:“我是在說你。”龍濤說:“我是在想她。”杜秋月問:“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龍濤笑了笑,說:“那是在你們天醫派,一個月前,我來到江南,隻不過是仰慕江南風光的秀麗,聽說秋天棲霞山的風光特別美,滿天的紅葉,飄灑不盡,我就到了棲霞山。”

杜秋月傷心的說:“棲霞山。我已經有好多年沒去了。”

龍濤接著說話,全然沒有注意她的傷心,“我漫步在你們空無一人的大院裏,你們都走了,院子很靜,那滿天的紅葉,還沒有吹落風中,但是,映入眼簾就是一樣的美,我覺得沒有白來。正在我準備找個房間住下的時候,我聽到一陣舞劍的聲音傳來。”

杜秋月心想:一定是冰雪。

“我趕快走過去,後院的景致把我驚呆了,我敢說,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刻,那滿天飄舞的紅葉,那紅葉裏有一個白色的身影,那身影象是神仙,象是嫦娥在月宮舒展她的白袖,像是織女在天上撫弄她的白雲,像是那個偷偷下凡的仙女,在風裏揮灑天界的靈氣,她在舞劍,劍氣激起落葉片片飛舞,飛舞著她的快樂,飛舞著她的靈氣,也飛舞著她的美麗,水一樣輕柔的美麗。她輕輕落下地來,她的身法簡直太美了,美到了你希望她永遠也不要停下來的地步,美到了你寧可變成一股風,寧可纏繞著她,永遠伴隨她左右的地步。我呆呆的看著她,覺得她不是一個人,而是秋天的仙女,她從九天之上來,帶著她的美麗,和她的輕柔,人間是不會有這麽美麗的人的,連她的衣裳,都是純潔得無法形容,晶瑩剔透,無與倫比。”

杜秋月心想:冰雪有這麽美嗎?

“我驚得不知該說什麽。她開口說話,她說話就象是天籟之音一樣,你隻能感受她的美,但決不可能發出那麽美麗的聲音來,她說:‘請問這裏是天醫派嗎?’我點點頭,激動得要命,她又問:‘閣下是天醫派的人嗎?’不管她說什麽,我都隻知道點頭。我幾乎忘了我會說話,因為我已經以為,我到了不是人間的天上。”

杜秋月心想:你真會說笑,難道她真的那麽神奇,我怎麽沒看出特別之處來?

“她又問我:‘不知閣下如何稱呼?’我隻是點頭,忘了該說什麽,她一連問了幾聲,我才說:‘我,我姓龍……’‘原來是龍大哥。’她說。我當時幸福得快要暈過去了!”

杜秋月心裏想:難道世間真有如此神奇美麗的愛情,可惜,我不夠美麗,沒有人對我一見傾心,如果有的話,我一定會,一定會……卻是想不下去了,隻得靜靜的聽著龍濤說話。

龍濤繼續說:“她又問我,‘請問貴掌門杜神醫去哪裏了?’我無從回答,忽然間我有一種想把她留在身邊的感覺,我說:‘她,她出去了,要七天以後才能回來。’說完我就後悔了,我希望是七年,七十年,甚至永遠永遠。但是她顯得很急,她說:‘七天,那……我就等七天吧。七天,……’我問她:‘姑娘找她有什麽事?’她說:‘我母親身患重病,隻有她才能治好。’我說:‘當然,她是天下第一神醫。不知如何稱呼姑娘?’她說:‘我叫冰雪。’我說:‘我看姑娘的劍法,出招飄逸,來去如風,很象當年冰島傳說中的‘飛雪劍式’,不知冰島和姑娘有何淵源?姑娘是冰珀宮的人吧。’當年冰島出了個轟動武林的‘冰雕芙蓉’,她的美麗,就是幾十年後還是那樣的動人心魄。”

杜秋月說:“就是這個冰雕芙蓉,毀了整個冰島,可見紅顏禍水,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心裏想:還是我們這樣的人好,也不漂亮,但是懂得關心人,還會治病。

龍濤說:“從她的談話中,我得知她就是冰珀宮的人,至於他們與冰島有沒有聯係,她是不知道的。我想,她這麽動人,一定和冰雕芙蓉有某種關係,她說不知道,她問我為何一個人也沒有。我知道是因為生死門的追殺,但是我沒有說,她不知道,我告訴她,因為掌門人帶著門人去西南尋找一種很珍貴的藥材去了。她說:‘西南?我也從那裏來,原來,我可能已經遇到過她,真可惜。’我問:‘不知冰珀宮現在在什麽地方?’”

“她說:‘在龍宮,那地方很美,進去的時候,是一片美麗的湖麵,水很清澈,可以看到裏麵遊動的魚,頭上是美麗的石鍾乳,那麽的美,美到抬起頭就不願低下來,如果你向旁邊看去,一樣不忍心收回頭來。穿過湖麵,就到了冰珀宮,那是一片燈火中的幽靜的山洞,如果你是第一次進去,一定會迷路的,我們不讓外人進入,當地的人也不知道,那湖麵進去,居然是一個很大的溶洞。’我說:‘那我一定要去看看,看看神奇的龍宮。’她說:‘杜神醫去治我娘的病的時候,你就可以一起去那裏,我一定會好好的招待你,帶你去龍山看日出,去鏡湖看水,那是龍宮不一樣的美,鏡湖是我見過的最美,最靜的湖。’我高興得不得了,我們取出幹糧來吃,這是我吃過的最美最溫馨的一頓飯,我覺得在那一刻,我成了天宮裏的吳剛,可以看到這世上最美麗和純潔的女子。”

“我們一起在落葉紛飛的時候練劍,她不知道我練的是十惡劍式,她一直叫我龍哥,她每叫一次,我就覺得自己多活了一次,我就覺得就算為她去死,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那落葉飄舞的時候,她白色的身影飄逸得如同絕塵的仙女,長劍滑過,劍氣中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讓人忘味!”

杜秋月心裏想:笨蛋,那是冰珀宮的“攝魂劍舞”。

“我每次呆呆的看著她的身影,就會想到一句話,‘此人隻能天上見’,她不但舞劍的時候完美無暇,她彈琴的時候,我也到了不知肉味的地步,落葉飄灑,她的白衣也在風中飄灑,我在落葉裏舞劍,她在落葉裏彈琴,琴聲,劍氣,那是天底下最完美的結合,似乎這天底下所有的生靈,所有的一切,都回旋在美麗的琴聲裏,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的愛,我的感情,我的傾慕,我的熱情,還有我的理智和靈魂!”

“她唱歌的時候,我就會如癡如醉,我記得她唱歌的樣子,她的手,白玉一樣的手滑過琴弦,如珠滾、如玉落,她的聲音清澈而空靈,不沾半點人間煙火,她在那裏唱著,唱著……”

“誰見西風獨自涼,蕭蕭紅葉落滿窗,沉思往事對夕陽。落葉休驚沉睡夢,夜半還夢當時別,當時隻道是尋常。”

龍濤低低的念著,似乎又回到當時的日子,落葉飄然而下,琴聲徐徐飛來,人語若夢,斯人入夢,如癡、如醉。

“我們在一起過了七天,她忽然問我,我說好像你去了法寶寺,同無慧大師共同參研佛法,普度眾生。我們來到鍾山,鍾山真的太美了,美到無法形容,風迎麵吹來,那是一件多麽快意的事,巍峨的山,美麗的人,這一切隻有我才看得到,我們一路上談著江南古事,全然忘記了自己還是身在武林。”

“在法寶寺自然是找不到你的,我們就開始四處尋找,在秦淮河邊,有幾個登徒子偏要說雪兒是什麽小紅,還說要找她玩玩,我氣得要命,我要殺了他們,冰雪總是不讓我殺人,甚至不讓我動手,我們很快離開了秦淮,到了雁蕩山,也就是在那裏,我們遇到了雁山公子和龍湖一劍。”

“當時我們正在展旗峰玩耍,那裏的景致,日出,瀑布,奇石,數不勝數,我們正在談論著,忽然林思夷同趙長寧一起下山。他們一見雪兒,臉色就變了,林思夷問:‘你是冰珀宮主?’雪兒說:‘不錯,閣下是?’林思夷長笑一聲,說:‘不錯,我那天在樓下看到你,然後我上樓,於兄已經死了,賤人,納命來!’”

“他長劍一抖,就刺了過來,冰雪閃開來,說:‘你認錯人了,什麽於兄死了,我不知道!’我也說:‘雪兒一直和我在一起,她沒有殺人!’”

“林思夷長劍一橫,說:‘還要狡辯,你下樓的時候,我還注意了你一下,你也盯了我一眼,不錯,當時隻有你會殺人,因為有人見到你同於兄一起來到客棧,還要狡辯!’他一劍刺來,我急忙展開‘十惡劍式’來抵擋,林思夷冷笑說:‘原來是惡門的十三少,龍濤,你們兩個,倒也夠般配的!’”

“她轉過頭看著我,說:‘你不是天醫派的弟子?’我知道,現在已經不能欺騙她了,我說:‘我是惡門中人,但是我和你一樣,我們不是壞人!’她忽然瘋狂的說:‘你這個騙子!’我不知道她為何這麽生氣,但那一刻我覺得我犯了一個可怕的錯誤,我說:‘我沒有騙你,我一直在幫你找人,我沒有說過我是天醫派的人!’”

“她冷冷的說:‘我娘說過,一個說謊的人,不是一個君子,我恨你!’林思夷說:‘妖女,還不出劍!’她轉過身來,說:‘為什麽叫我妖女?你太無禮了!’我急忙說:‘你誤會了,她一直和我在一起!’林思夷很不客氣的說:‘一對狗男女!’我說:‘你不要亂說!’我展開劍法,向林思夷刺去,我知道他是天下第一劍,但我不能讓他冤枉了雪兒。”

“趙長寧忽然上前接過我的那招‘天公高居鬼神惡’,他也是一個劍中高手,我從沒見過一個人的劍法如此的與眾不同,我一時之間,很難取勝。雪兒準備下山,但是林思夷步步進逼,我聽到一聲淒厲的叫聲,雪兒從山上掉了下去,我趕忙飛了過去,我沒有抓住她,我也跟著掉了下去,當時我隻是想著快點下去抓住她,完全忘了自己的生死。我掉到了山穀裏,那是一個小湖,我被湖水包圍,我醒來的時候,隻有趙長寧在我身邊。”

“那是湖邊,燒著一堆火,趙長寧在那裏看著我,我問:‘為何救我?’他說:‘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掉下來。’我說:‘那你還要幫他!’他說:‘我不幫他幫誰?他是我表哥!再說,於青死了,他很傷心,他發誓一定要報仇的。’我說:‘她真的沒有殺人!’他說:‘我不知道,表哥是不會冤枉人的,他從來不說假話。’我問:‘你看到那個姑娘了嗎?’他說:‘沒有,我們下來時,她已經不在了,表哥還說非要找到她的屍體不可,其實,我也覺得,這個姑娘不是一個壞人。’”

“他說了這句話,就拿著劍走了,我問他去哪裏,他回頭說:‘我不會參與江湖上的爭鬥,家父說過,江湖不是我們呆的地方,我這次前來探望表叔,這就要回去了。’我問:‘你就是龍湖一劍趙長寧?’他說:‘你怎麽知道。’我說:‘隻要你在江湖中有人知道,就不可能離開江湖,你劍法高超,我當然知道,你同雁山公子四處行俠仗義,雖然你不象他那樣很注重名聲,但是你一樣有名頭。’”

“他沒有說話,轉身走了,我看到天色漸漸晚了,雪兒不在我身邊,我覺得一切都變得黯然失色,我不該去那個地方,實在不該去。”

“當我在錦繡樓看到她的時候,我知道那就是她,但她不理我。我隻得回到惡門,幫助父親處理事務,但我一直在派人打聽神醫的下落,我派人通知她,她立刻趕來,我就知道,她一定是雪兒,可惜,她不認我。”

杜秋月說:“你錯了,其實她心裏在掛念著母親,真是一個孝順的女孩。是我故意試她,沒有辦法,要破壞天醫派的規矩,我不可能很輕易就改變的。現在我們可以準備一下,立刻趕往龍宮了。龍宮在哪裏?”

龍濤眼前浮現了一幅畫麵:

那地方很美,進去的時候,是一片美麗的湖麵,水很清澈,可以看到裏麵遊動的魚,頭上是美麗的石鍾乳,那麽的美,美到抬起頭就不願低下來,如果你向旁邊看去,一樣不忍心收回頭來。穿過湖麵,就到了冰珀宮,那是一片燈火中的幽靜的山洞。

在那山洞裏,一個白發的美婦人在看一本書,那是一本醫書,她看得很專注,忽然一個白衣女子進來,婦人抬頭說:“雪兒,我不是讓你看《列女傳》嗎?”

那白衣女子說:“娘,為什麽要看那些可笑的女人,她們不知道享樂,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快樂,實在太悲哀了!徇情,自殺,守節,這是什麽道理,這簡直太荒唐了!”

美婦人放下書,說:“雪兒,你也許不知道,為娘當時也這麽想,所以現在很後悔,一個人不單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還要想想以後會不會後悔,你隻有一輩子,你不知道怎麽過,隻有從別人身上,得到啟示,找到自己的路!為娘年輕的時候,我的姐姐這樣教我,但我沒有聽,我行我素,現在後悔都來不及了。雪兒,多看幾天,你剛從外麵回來,不能看進去,也是情有可原。”

雪兒笑說:“好,我先出去玩一下好嗎?”

美婦人說:“現在天色已經很晚了,你看這漏壺,明天讓冰兒帶你出去。”

雪兒說:“我才不要,什麽冰兒,這樣也管,那樣也說,連同別人說句笑話都不可以,真搞不懂,簡直就是一個尼姑庵,怎麽過日子!”

美婦人說:“日子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如果你一味的渴求快樂,可以想一下,這快樂能不能得到別人的認可,能不能經受住歲月的考驗,我說過,咱們隻有一次機會,唯一的借鑒,就是從別人身上得到。娘讓你看這些書,是因為娘想讓你知道,一個人要想問心無愧,就得考慮別人的感受。”

雪兒說:“我感受不到。娘,說真的,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書生為了求取功名,先生為了得到一口飯吃,這才看這些無聊,無趣的東西,武林和俗世有什麽區別?江湖中人過得瀟灑,過得毫無羈絆,就象五柳先生所說的那樣,‘久在樊籠裏,忽得返自然’,這是他們那些俗世中人永遠也得不到的。如果我們連這個也放棄了,那麽,我們在武林幹什麽?難道我不知道把書念好了,當一個知書達理的小姐,嫁給一個位高權重的男人。”

美婦人說:“雪兒,我想娘的事情應該讓你知道了,娘叫冰玉嬋,在當年有個外號,叫著‘雪山魔女’,娘當年殺人不眨眼,在西湖一帶,引起武林公憤,但是他們都拿我沒辦法,我的冰珀掌力,就是聖人山的薛龍,也拿我沒辦法,更何況,娘的‘攝魂劍舞’,是任何男人也抵擋不住的誘惑!”

雪兒笑說:“太好了,怪不得我在外麵聽人說,娘當年如何的風雲天下,所向無敵。娘,你太厲害了,女兒要向你學習,把天下男人都玩弄於鼓掌之間!”

冰玉嬋歎說:“那是前塵往事,我說過,我後悔了。我當年同音穀‘十指音王’孟長青比武,在音功上,我輸給了他,但是後來我用另外一個方法打敗了他,讓他這一生都不能用他的十個指頭彈出音穀的‘天內七音’。”

雪兒問:“娘把他怎麽了!”

冰玉嬋說:“我把他右手五個指頭,斬去了四個,他這一輩子,都不能再用手指彈琴了。”

雪兒笑說:“娘,你好有魄力,名聲不是吹出來的,你真是一個敢作敢當,出手無情的女霸王。你這樣的人,現在應該是一方霸主才對啊!怎麽你現在在這裏隱居!”

冰玉嬋歎說:“後來,我愛上了一個人。”

雪兒說:“原來如此,所以說女人不能動真情,真可惜,娘,你把本事教給我,我來對付天下所有的男人!把他們玩弄,**,還要他們給我跪下,好爽,好過癮!”

冰玉嬋轉過身去,說:“你不知道,一個毒辣的女霸王是注定沒有愛情的。你爹是聖人山前任掌門,聖人山當時隻有兩個人,一個是薛龍,一個是他的弟子,薛成。”

雪兒心裏想:薛成說的沒錯,他是我爹的弟子,所以他叫我師妹,對我很好。

冰玉嬋接著說:“你爹到西湖之畔來收服我,但是雖然他武功高強,但他仍然是個男人,他沒有逃過我的‘攝魂劍舞’,後來,他成了我的丈夫,在那一年裏,我每天都迷惑他,使他以為自己是在夢中,他沒有自我,但我一樣喜歡他,直到我生你們的時候,我的功力大減,已經不能迷惑他了,我以為,他清醒過來,會看在你們的份上,接受我,那時我已經很想過那種幸福簡單的生活。”

雪兒說:“爹一定沒有同意,還要殺你。對不對?”

冰玉嬋說:“沒有,他對我說,他喜歡一個女人,從二十年前就喜歡,一生都不會變,他自殺了,當時你們哭得很厲害,我也一樣。”

雪兒問:“我們是幾個人?”

冰玉嬋說:“你們是三個人,當時我帶著你們,送你爹的骨灰回去,在聖人山下,薛成很傷心,他覺得是我殺了你爹,我說我沒有,但他不相信。我就說,這車裏的三個孩子是我同他的骨肉,我不會騙你。”

雪兒說:“他相信了嗎?”

冰玉嬋說:“他相信了,我沒有必要騙他,但他一定要搶回你們,他說我會把你們教成**無恥的女人,他不能把孩子讓我來養育。我帶著三個孩子,武功已經大減,隻好離開,但他沒有停手,她一直追殺我。後來在江南一個小村子,她搶走了最大的一個孩子,我當時哭得很厲害,你小妹又生了病,我就隻好把她送到一個農人家裏,我告訴他們,我幾天之後就會派人來取回,我一定會重金酬謝。”

雪兒說:“後來呢?”

冰玉嬋歎說:“我回去的時候,那家人說已經把孩子賣給了一個讀書人,那段時間,經常有人打扮成讀書人,來收養小女孩,他們把這些女孩養到七八歲就讓他們出來陪客,到了十一二歲就開始接客,當時我覺得這真是報應,我有一種衝動,想殺了那家人,想把他們一家全部殺絕!”

雪兒說:“本來就該這樣啊!殺了他們,把他們家小孩,女的送到青樓,男的送到白樓,給那些太太小姐們玩弄,不過這似乎便宜了他們,其實那些地位高的妓女反倒是一種享受,要送到最低級的地方,折磨他們!”

冰玉嬋歎說:“雪兒,你變了,你回來以後就變了。娘當時忍了,這是命,我派人四處尋找,但是找不到,這時五律那對我群起而攻之,我實在走投無路,隻得到了西南,偏居於此,也不知你小妹現在怎樣了。你大姐在薛成那裏,雖然很恨我,但是總不會受人欺負!”

雪兒心想:你是過來人,不知道小妹有多舒服呢!你想你這麽漂亮,她也一定不會差到哪裏去,肯定是大家公子,抱來抱去,又有錢拿,還能享受,何樂而不為!

冰玉嬋說:“我本來是想你永遠在這裏,等你長大了,出去見你的姐姐,還有找你的小妹,我還沒來得及說,你已經出去了。外麵的世界就是這樣,浮躁,奢華,讓人墮落。雪兒,你不知道,娘有多希望你不要走娘的路,現在江湖上人提起娘,都是咬牙切齒,娘實在是太罪大惡極了,是應有此報,但是娘正是因為這樣,才不願你們如此,你們明白嗎?母親是一定不會害自己的女兒的!”

雪兒心裏想:你真厲害,把天下男人玩夠了,還把你喜歡的男人,一玩就是一年,你舒服了,爽夠了,就叫我們當無欲無求的聖女,我才不笨,現在我就受不了了。先打發你再說!

於是她說:“是啊,娘,我們應該象書上那些貞潔的女人一樣,為了自己的名聲,不惜犧牲自己生命,必要的時候,自殺啊,上吊啊,吃藥啊,跳水啊,什麽都得用;一輩子隻能和一個男人上床,如果因為任何原因破例,就馬上自殺。就算不能成為書上的聖女,也要成為街頭巷尾嘖嘖稱讚的話題!”

冰玉嬋說:“娘倒不是要你絕情絕欲,是要你學會尊重別人,尊重自己!不要做自己將來會後悔的事。孩子,你長大了,娘必須要你明白,怎樣才能做一個好人!”

雪兒笑說:“我當然明白,娘,我好悶,我想出去走走,就在龍山附近。”

冰玉嬋說:“好吧,散散心也好。龍山附近有朝廷的軍隊,不要同他們接觸,這些當兵的,一個個都不是好人。”

雪兒笑了笑,心裏想:我卻覺得他們可愛得很。

這個人當然不是冰雪,是同冰兒她們一起回來的薛冰,她自幼聽到薛成說起母親是如何的殘暴可怕,如何的嫵媚弄人,心裏其實很是羨慕,加上薛名整天挑逗,他們在秋水山莊過起縱欲無度的生活,有一天她覺得膩了,來到外麵,她學者母親當年的樣子,殺人無數,手段殘忍,就是想見見母親是什麽樣子,現在見到了,反而很不以為然,母親並不是她想象的女魔頭,而是一個羅羅嗦嗦的老太婆,她甚至有些後悔當時提議同冰雪互換身份。

那天她在樓上唱歌,同一大堆男人歡天喜地的鬧著,整個樓上都是她的笑聲,她覺得很高興,在很滿足,忽然她有一個念頭,象殺別的人一樣殺死這堆男人,她也沒有管那是大庭廣眾,正在他有這個念頭的時候,忽然一個人闖入她的眼簾,這人身法飄忽,一下子就到了房間裏,但是在薛冰的眼中,這隻是一個普通的身法。

她說自己要出恭,然後來到樓裏,隻見那人影穿過回廊,進了一個房間,她輕輕一飄,來到門前,開了門,說道:“要偷東西嗎?武功不錯嘛。”隻見那人回過頭來,在一刹那間,她們都吃了一驚。

她們兩個長得幾乎一模一樣,薛冰問:“你是誰?”如果不是冰雪穿著白衣,也許薛冰真的會認為是自己站在鏡子前。冰雪一樣吃驚,說:“我叫冰雪,你呢?”薛冰一下子明白了她的身份,說:“ 我叫小紅,他們都知道我叫小紅,你是冰珀宮的人?”

冰雪問:“你怎麽知道?”薛冰說:“你真幸福,在這樣一個地方,現在已經是掌門人了吧。”冰雪說:“不錯,母親一直身患重病,把宮主之位已經給了我。你是怎麽知道的?”薛冰說:“你的命真好,為什麽我們兩個一樣的樣子,你就可以當掌門人我卻隻能在這裏靠賣藝為身!”

冰雪說:“既然如此,咱們不妨結為姐妹,以後我接你到冰珀宮去住,那豈不是很好!”薛冰說:“好,那我們現在就走!”

她想早點見到冰玉嬋,看看這個當年叱詫風雲的女人,到底是什麽樣子!

冰雪說:“現在我要找一個人,也在躲一個人。”

薛冰笑說:“那太好了,這兒根本就沒有人注意你,我在這裏已經一兩年了,大家都知道小紅的名聲,根本沒人會認為你是冰珀宮主,而我呢,假扮冰珀宮主,正好可以過過當宮主的癮,你知道的,我很向往武林,好想好想。”

冰雪說:“如果你僅僅是向往武林,實在沒有必要到冰珀宮,因為冰珀宮是不參與武林爭鬥的。”薛冰說:“至少我不用象現在這樣狼狽,整天被人欺負,整天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這兒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你要打聽人也方便啊!你要躲的人,肯定會算在我頭上,我豈不是幫你躲過了一劫!”冰雪說:“這,隻怕,……”薛冰說:“好妹妹,你就不要多說了,我是為了你好,你可別以為我是貪圖你的地位,你的財富,如果哪天你的事情完了,你回來,一樣是冰珀宮主,一樣是那個地方的主人啊!”

冰雪經不住她幾句話,也就答應了。

薛冰來到龍宮,地方倒是如冰雪所說的那麽美麗,但是這裏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快樂,她們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清修,十二神婢在外麵經營冰玉嬋當年買下的田產,以作為收入的來源,簡直就是深居簡出的地主婆。

她來到龍山,隻見下麵的鏡湖裏水很清澈。那西邊的落日真是最美的時候,她禁不住脫下衣服,跳入水中,那水是那麽涼,涼得她心裏快活得不得了。

忽然,湖邊來了幾個年輕軍官,薛冰眼裏一亮,知道自己的美色一定可以讓他們接近自己,她將水珠往自己頭上拋去,落日餘暉,在水麵上泛出七彩的光芒,美人如玉,暗然射香,勾人魂魄。

果然,那幾人紛紛過來,薛冰一麵笑著,一麵將水珠拋向他們,水珠四濺,笑聲四起,漸漸那清澈的湖麵,攪動出一股狂熱的暴風。

那岸上驚飛的宿鳥,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覺得新奇而又刺激,它們展動美麗的翅膀,在樹叢間飛來飛去。

薛冰象是被眾星捧月一樣被他們帶到岸上,她好久沒有如此的放縱和快樂,心裏十分高興,她心裏想:這真是一個好地方!

夕陽西下,古樹西風,宿鳥歸巢。

她坐在這些人中間,看著西天的最後一抹晚霞,忽然覺得冰玉嬋好奇怪,為什麽人世間這麽普通而又美妙的快樂,她會放棄呢?母親當年也過著我這樣的生活,居然會後悔,後悔什麽,難道快樂過,高興過,就得後悔嗎?

她不知道答案,因為她現在還沒有象母親一樣老去,沒有時間回味,沒有時間比較。她輕輕理了一下薄如蟬翼的衣衫,忽然一揮手,水珠四濺,地上的人紛紛慘叫一聲……

她手上一動,揮手之間,那堆屍體已經掉入湖中,清澈的湖麵,一時間泛起漣漪陣陣,她看著,直到那漣漪消失,水麵恢複了剛才的寧靜。

她回過頭來,覺得這真是一次完美的享受,是的,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占了我的便宜,要了他的命,他始終是虧了。

這是她的邏輯,她在享受和付出之間做的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