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龍宮,來到藏書的“懸冰洞”裏,找了半天,也沒見著什麽“攝魂劍舞”,“嫣然一笑”,“雲雨魔咒”之類的東西,她心裏想:難道江湖傳言是假的嗎?這麽好玩的東西,一定要試試啊,要是把當今武林的幾個泰山北鬥也玩弄個夠,那才是厲害,讓他們知道,冰珀宮現在一樣可以讓武林人心惶惶!

她一麵想著,忽然洞外有腳步聲傳來,隻見冰兒緩緩走了過來,薛冰問道:“你來幹什麽?”冰兒說:“原來宮主也在這裏,現在是九月初一,每到這時候,我們都會來整理這裏的書。”薛冰說:“這裏的書常看嗎?”

冰兒說:“當然,老宮主常常考驗我們學得怎麽樣,這都是現在讀書人愛看的,比如全唐詩,比如《古文觀止》,《文心雕龍》……”

薛冰說:“好了好了,難道你們不學武功?對了,我竟然忘了,咱們的武學典籍在什麽地方?”冰兒說:“在‘遙冰洞’,宮主,老宮主說過,那裏不許人進入。”

薛冰說:“我知道,隻是隨口問問罷了。好,你們收拾書,我走了。別太累了。”心裏想:我一定會找出來,母親當年連聖人山的爹爹都可以迷惑,我一定可以迷惑所有的人,到時候,什麽江笑天,什麽梅之仁,還不都是我的裙下之臣……

她回到自己住的洞時,忽然聽到母親在彈琴,她輕輕飄過去,隻見母親十指如玉,在那裏靜靜的彈琴,她心裏想:這琴聲如此平淡,簡直就是佛門的禪音。母親怎麽可以這樣?

她正要離去,忽然她聽到一聲歎息,那歎息是如此的淒慘,她回過身來,說:“娘,你在幹什麽?”

冰玉嬋見著她來了,笑說:“娘剛才在彈琴,當時你爹就是彈了這支曲子,希望我能夠改邪歸正。可惜,……現在想來,是這曲子救了我。”

薛冰心想:害了你還差不多!她淡淡的說:“爹已經死了,他根本沒有愛過你,你何必這麽思念,我就不信,一個男人值得女人為他守寡!”

冰玉嬋歎說:“你不知道,當你真正愛著一個人的時候,你不知道原因,但你永遠也不可能得到解脫,尤其是當他;離你而去的時候,你不是忘記了他,而是更加思念。”

薛冰說:“那娘也要當心身子,你看,都夜深了。我想就算是在陰曹地府,也要睡的。我真想到地府去把爹抓回來,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否則,你永遠也見不到他的。”

冰玉嬋說:“雪兒,你早點休息吧,我不敢睡……”

忽然冰玉嬋身子一倒,薛冰上前去,隻見她的臉上很痛苦,幾乎失去了知覺,怎麽叫都不醒,她催動先天手的內力,使勁逼迫她的任督二脈,好久冰玉嬋才醒來,說:“我剛才又做惡夢了,是不是?”

薛冰問:“怎麽回事?”

冰玉嬋歎說:“我剛才又做惡夢了,我夢見那些被我殺的人來找我算帳,我好害怕,我還夢見你爹,……”薛冰說:“沒什麽,那都是幻想,娘,你要多出去走走,不然,你心裏永遠放不下。”

冰玉嬋說:“這是報應,雪兒,你回去吧,我沒事。”

薛冰回去的時候,一直在想:這真的是報應嗎?為什麽我催動內力,能夠喚醒她,這是當然了,不管怎樣,激活她身上的穴位,她當然會醒來。

龍山的風景可以用百玩不厭來形容,她偷偷來到山上,獨自坐在一塊石頭上,看著山下的一切,山不高,但連綿起伏,很有氣勢。

忽然一陣呻吟聲傳來,她循聲而去,隻見一個男子抱著一個女子,在那裏魚水**,他們大約沒想到居然會有人出現在這裏,都很驚訝,女的急忙收拾衣服離開,臉色很紅,薛冰對那男的說,“真是不好意思,怎麽,打擾了你們?”

那人停了一下,薛冰說:“過來,她走了,我不是還在這裏嗎?”那人回過神來,薛冰忽然覺得他一點都不算英俊瀟灑的男人,當下手上一揮,把他打退幾尺,說:“下次讓我碰到你,休怪我不客氣!今天我不想殺人,你走吧!”

那人扔下衣服,喘著粗氣,忽然大叫一聲,撲了過來,薛冰不料他這麽發狂,心裏一驚,正要出手,忽然間一個人影一閃,隻見一個黃衣男子飄然而來,一掌將那男人擊退,說:“鐵老三,你膽子真大。”

那人急忙下了山,黃衣男子轉身說:“姑娘,受驚了嗎?”薛冰問:“你是何人?”那人說:“在下梅千淩,不知姑娘如何稱呼。”薛冰說:“剛才那是你什麽人?你是黃山派掌門梅先生所公子。”

梅千淩笑說:“剛才那是黃山派的一個門人,隨在下一同前來靈教,購買藥材,姑娘,得罪之處,還望見諒。”薛冰說:“少掌門太客氣了。後會有期。”她身形一轉,飄然而墜,片刻便即下山。

梅千淩如果長得好看點,她就不會走了,她走的意思,一個是不願同他交往,一個則是怪他出手多管閑事,那個鐵老三,在她眼裏就是一錢不值的傻瓜而已。

她茫然的走了一陣,快到鏡湖的時候,她看到一群士兵和軍官在那裏洗澡,這是早上,太陽照著他們古銅色分肌膚,薛冰就覺得自己身上有種衝動。

她緩緩上前去,那群人中自然有人過來,薛冰一麵說話,一麵看著這些人,覺得很滿意,隨後,她就同這些人來到營帳中,一番雲雨後,她緩緩走出營帳,覺得把這裏所有的人殺了也不是什麽難事。

她當然要殺這些人,因為在她看來,他們還是占了她便宜的,這是她挽回損失的方式,她走到營帳中,正要動手,忽然見到這些人一個個都不說話了。她轉過身來,隻見一個很威嚴的軍官站在營帳門口。

她看著那個人,那是個一絲不苟的人,她想他一絲不掛的時候,一定是很吸引人的。

那人說道:“誰讓你們偷懶的!”薛冰說;“他們欺負我,怎麽辦?”那群人沒有說話,薛冰說:“你要處置他們,不然,這對我不公平。”

那人說:“你們誰的主意!”他的聲音如此具有殺傷力,以至於沒有人敢回答。薛冰說:“好,我知道你們是不會幫我的。我也無所謂,反正,我不是個愛哭的女人。”她緩緩走出來,忽然聽到那人在叫她,她問:“什麽事?”

那人說:“姑娘,對不起,我一定會處置他們,懲罰他們,這點意思,是我的一點歉意!”薛冰見他掏出一點銀子,便說:“你以為我是賣身的嗎?就算賣身,我也不會找你們這樣的窮光蛋!”

那人遲疑了一下,薛冰說:“我走了。”那人說:“姑娘,這幾天我們這裏有士兵訓練,請姑娘不要亂走。”薛冰說:“我家就在這裏,怎麽不走?”那人說:“我們不知道,對不起。”薛冰說:“那就是你教導無方了。”那人說:“不錯,但是……”

薛冰說:“好,不說了,後會有期!”

她緩緩的離開,這是她第一次沒有在同男人鬼混後沒有殺人,她覺得很奇怪,她回到冰珀宮裏,冰玉嬋在那裏看一本《太宗本紀》,薛冰笑說:“娘,你怎麽了?怎天就看這些書,難道你不知道,女人是不能考科舉的嗎?”

冰玉嬋放下書,說:“雪兒,你到哪裏去了,冰兒找了你很久,都沒有找到。把我急死了,又到了靈教秋收祭奠的時候,龍山附近靈教的人很多,你要小心,那些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薛冰心裏想:不知誰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天下間能殺我的,好像沒有幾個人。

她笑說:“娘,你就放心吧,我是和很聽話所孩子,你要我做的事情,我怎麽可能不做呢?我每天學習四書五經,專心得不得了!”

冰玉嬋笑說:“好,隻要你聽話,娘就放心了,今天你也沒看書,是不是覺得外麵很好玩,其實娘當時在雪山,也一樣覺得山下很好玩,等到我想要回雪山清清靜靜過以前的生活的時候,已經沒有機會了。雪兒,外麵是很好玩,但它永遠不屬於你。”

薛冰說:“我知道了。”她實在不願同她浪費時間,她覺得她風光過,放縱過,玩樂過,現在累了,就要當起聖潔的女人,還要教人守活寡,薛冰才不會這麽笨,她覺得自己永遠也不可能這樣,不可能放棄自己對欲望的渴求,不可能那麽簡單的生活。

夜很快降臨,薛冰站在洞口,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麵,月光緩緩灑入,洞裏很靜,忽然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響起,她轉過頭去,隻見冰兒緩緩走了過來,她問:“你來幹什麽?”

冰兒在她身旁坐了下來,說:“宮主,你變了,以前你不是這樣,為什麽沒有找到神醫,你就決定回來,而他們都說你是殺人凶手?”

薛冰說:“你到外麵是因為什麽?”

冰兒說:“宮主為了給老宮主治病,外出尋找神醫,我們趕快安頓好一切之後,趕來助宮主一臂之力,可惜,我們見到宮主,宮主不認我們,後來,又要回冰珀宮,似乎把這件事忘了。”

薛冰說:“冰兒,你們是真的還是假的,從這裏到江南,難道你們就沒有遇到自己喜歡的人,難道你們心裏真的這樣冰清玉潔?在外麵,你們的心能靜下來?其實你要知道,就算你在外麵無所不為,你不說,別人還是不會知道的。”

冰兒說:“宮主,我們自小受老宮主恩惠,十二位師父分別收了我們十二個弟子,在我們長大的時候,她們就都出家為尼了,她們當初非常風光,非常快活,可是從她們身上,我們看到的隻是悔恨,其實,欲望是很容易得到滿足,問題是因此背上沉重的代價,實在是不值得,不信,你去問一下西陵派十二個靜修的師太,她們什麽都不想作,隻有後悔,和靜修。”

薛冰起身說:“這群騙子,自己玩了個痛快,就要教別人當什麽聖女,你還真聽話,難道你覺得這是真的嗎?我到老了也會說別人,因為我已經沒有玩樂的資本了,象她們那樣的老人家,你以為現在的風流少年喜歡嗎?冰兒,你是個不錯的孩子,何必浪費了自己的青春,其實,誰也不知道你的過去,即便你守身如玉,到你老的時候,你和那些老太婆一樣,還不是一個老太婆!”

冰兒說:“真不敢相信,宮主出去這麽短的時間,居然變化如此的大,宮主,我們都是老宮主收回來的孤兒,我們隻想在這裏度過這一生。”

薛冰說:“說不定,你們是你們師父分女兒,她們不好意思說罷了,你想想,當年冰珀宮十二神婢,個個都是玩弄男人的好手,是不是,怎麽可能一個孩子也沒有!你看,你們這麽容易就上當了,可見騙人是很容易的!”

冰兒說:“宮主,我們以前敬重你的為人,其實為人處事,並不是隨心所欲,天下人看著,還有,宮主也許忘了什麽是捫心自問,宮主,奴婢雖然不才,但是很想勸宮主一句,快樂是短暫的,回憶是永恒的,為了短暫的快樂,而將回憶變得可怕,實在是個劃不來的生意。”

薛冰望著冰兒的背影,心裏想:冰珀宮現在是不是給她們吃了什麽藥!我才不信這些話,我會試一下,看天下有沒有這樣的人。冰兒,你等著,總有一天,你會屈服的。欲望,誰都戰勝不了欲望,尤其是自己的欲望。

龍山腳下,兩隻翻卷的舞龍綿延著向山上奔去,舞龍人都是年輕小夥,看得薛冰心裏發酥,她緩緩跟著隊伍,飄然而上,到了山頂,隻見靈教教眾團團圍住神壇,隻留下了一個入口,兩條龍蜿蜒而入。薛冰見那壇上供奉的是一隻飛天的鳳凰,心裏想:原來他們真的供奉七彩靈鳳,不過為何又要舞龍。

隻見一個年輕男子站起身來,用方言說道:“蒼天在上,靈教第七代教主屈懷剛,率領靈教教眾,上龍山感謝七彩靈鳳賜予我們幸福,收獲!”他倒下一杯酒,酒香飄來,薛冰心想:這靈泉聖釀味道的確不錯。

教眾雙手抱在胸前,閉上雙眼,一起叫道:“十層天上,七彩靈鳳,展翅高飛,萬象生輝,佑我生民,萬世長垂!”薛冰心想:不知這舞龍的又是為了什麽。

龍舞了起來,一會鑼鼓,嗩呐,竹笙也吹了起來,大家跳了起來,場上歡騰一片,薛冰覺得那是種能讓人沉浸入其中的氣氛,覺得自己也很想擺脫現在這種冷清的氣氛。可是她所穿的衣服,不是苗人所穿的衣服,不能混在其中。她眉頭一皺,手上一揮,一個女子被她吸了過來,她快速的剝下她的外衣,然後身子一轉,很瀟灑的穿上。

她看了一眼暈倒在地上的那個女人,笑了一笑。然後轉入人叢中,喧囂的人群激蕩起沸騰的聲音,她瘋狂的在人群中穿行著,狂舞著窈窕的身子,環佩的聲音叮當作響,她的心也如同環佩一樣,旋轉在人群之中。

忽然間碰到一個人,她轉頭一看,那是一個年輕小夥子,年輕得有點稚嫩,薛冰對著他一笑,她覺得那個人整個人都酥軟了。那人也一笑,薛冰一直沒有說話,她是不會說苗人的土話的,雖然她能勉強聽懂。

他們這樣相顧一笑,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見靈教教主屈懷剛站上神壇,雙手一擺,說道:“靈鳳出世五百年來,焚燒身軀,回升十層天上,保佑我苗人得享幸福安康。我靈教教眾,每年以熊熊烈火,煉化身軀,在烈火中得到重生,法師傳火!”隻見一個白須老者,舉著火把,來到神壇上,對天一陣古怪的祈禱,也不知是在念什麽,念完後,將手中火把緩緩舉起,在神壇上的一盆火上點燃,火光中把鳳凰映得流光溢彩。

法師緩緩走下神壇,將場上一堆火點燃,立時山上篝火四起,教眾開始在火中歡跳起來,所見之處,皆是火光。薛冰感到身上一陣發熱,她對著那年輕人笑了起來,他們兩個幾乎同時笑了起來。年輕小夥伸出手來,拉著她一起翩然起舞,鑼鼓的聲音響在耳邊,讓薛冰感到很充實。

也不知過了多久,薛冰和他坐在火光裏。他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薛冰不想說話,同時她也說不成土話,便笑了一笑。那人說:“你不會說話?那你能聽懂我說話嗎?”薛冰笑著點點頭。

年輕人說:“姑娘就象是天上的神仙一樣,一樣的美麗,一樣的溫柔可親。薛冰覺得這個人很可愛,她笑著,拉著他的手緩緩向外走去。

喧囂的人群漸漸遠離了,小夥子問:“姑娘,你要帶我去哪裏?”薛冰回頭一笑,輕輕解開他的衣衫,他呆呆的站在那裏,不知該說什麽。薛冰喜歡這個可愛的人,她雪白的手輕輕滑過他顫抖的肌膚,感到他急促的心跳,他無法形容的激動。

漸漸指尖滑到他的腹部,他下意識的退了一下,薛冰輕輕一笑,繼續伸手過去,那人閉上雙眼,薛冰覺得這是他遇到的最可愛的人,俊美,靦腆,年輕而又純潔,像是一株亭亭於風裏的柳樹,飄揚著青青的枝條,那是種低沉的,回味無窮的感覺。

當太陽在空中灑下正午的光輝時,薛冰飄然而去,像是一陣風,隻留下那個樹下閉目回味的男子,這是一場夢,還是一個幻想,這如此美麗的經曆,不知是不是十層天上靈鳳的恩惠。

他漫步在人群中,若有所失。忽然一個人說道:“懷英,你原來在這裏,我一直在找你。”他回頭一看,隻見是前幾天剛來這裏的黃山派掌門梅之仁的女兒,梅千尋。

他說:“你也來了!”梅千尋笑說:“這是你們靈教的烈火盛典,我怎麽可以不來,聽說你們還會在犀牛潭邊上舉行大祭,什麽時候?我能趕上嗎?”

他就是屈懷剛和屈懷柔的弟弟,屈懷英,他淡淡的說:“要等到入冬後,我們在那裏慶祝靈鳳帶來的春天。你不會來這麽久吧。”他心裏顯然還沒有從對薛冰的回味中醒轉。

梅千尋笑說:“一定會的,我喜歡這裏的山。千萬座山連在一起,比黃山還要有氣勢,你給我講龍山的故事吧!”屈懷英笑了笑,說:“沒有故事,靈鳳在這裏升天,曆經了幾百年的火劫,僅此而已!”

梅千尋問:“那為什麽名叫龍山,不叫鳳山?”屈懷英說:“不知道,沒有人知道。”梅千尋拉著他說:“我們四處走走,帶我四處走走,我聽說這裏有個龍宮,以前有龍的,你知道,我喜歡遊洞,帶我去好嗎?”

屈懷英說:“不行,龍宮是我們的禁地,靈教中人不能到龍宮去的,因為龍宮裏有鬼。靈教人人都知道。”梅千尋說:“我不怕,有靈鳳保佑,你怕什麽,走,帶我去,帶我去!”屈懷英被他拉著往山下走,剛走幾步,便聽屈懷剛叫道:“三弟,你要去哪裏?”梅千尋說:“她……她要去龍宮。”

屈懷剛上前說:“梅小姐,您還不知道,龍宮是靈教聖地,這是父親傳下來的遺訓,不能違背,不如這樣,我安排人陪小姐去犀牛潭玩幾天,好嗎?”梅千尋說:“好啊,就讓懷英陪我去。他很熟悉的,而且,別的人說話我聽不懂。”

屈懷剛說:“懷英太小,隻怕他怠慢了貴客,我另外派人,梅小姐可以玩個盡興。”梅千尋說:“我對你們靈教的事情都不知道,懷英正好給我講明白,別的人說話,我聽不明白。”屈懷剛笑說:“靈教教眾大多學過中原人說話,雖不十分象,但是也還能聽懂,我安排幾個人便是了,懷英,法師叫你去添火。”

屈懷英應了一聲,急忙去了,梅千尋笑說:“添火,我很有興趣。我要去看看。”說完便去了。

屈懷剛看著她的背影,心裏想:她可不能看上懷英。

薛冰回到龍宮,覺得這一天很愜意,她在洞口看著平靜的水麵,冰兒緩緩走來,說:“以前這個時候,我同宮主在這裏聊天,宮主說過,我們永遠在這裏,永遠不分開,不管在外麵經曆了什麽事,不管外麵發生了什麽事。宮主以前在這裏,想著的是裏麵,現在在這裏,想著的卻是外麵。”

薛冰說:“我覺得外麵有許多東西,你可以得到,可以去追求,我喜歡這種感覺,不斷的失去,得到,不斷的轉變,我就這樣得到快樂,也許,你永遠都不明白,不過如果你明白了,你就不會這麽反對。反對又有什麽用,反正,你改變不了別人。尤其,是他想做什麽事的時候。”

冰兒說:“如果你知道我有多惋惜,……宮主,回頭吧。外麵很美,外麵也很縹緲,捉摸不定,它在玩弄你。”

薛冰有些不屑的說:“那就讓我被玩弄吧,反正是被玩弄,那就讓自己玩得高興,玩得快活。”她手上一揮,水麵激蕩起一陣陣波紋。

她回到洞裏,心裏想:怎麽不見冰珀宮的那些“攝魂劍舞”,“嫣然一笑”的口訣,真是奇怪,這麽好的東西,居然不用!忽然一陣腳步聲響起來,她回過頭去,隻見冰玉嬋緩步走來,她起身說道:“娘,你怎麽來了?”

冰玉嬋走過來,說:“雪兒,你小的時候,很喜歡這個山洞,娘知道,要不是因為娘,你一定不會離開的。”薛冰說:“娘何必提這個?”冰玉嬋說:“你回來之後,就象成了另外一個人一樣,娘看在心裏,很難過,不管怎樣,你是我的女兒,我不能怪你。任何人都有理由犯錯。雪兒,娘想聽聽,你在外麵都看到了什麽?”

薛冰說:“我看到了許多娘沒有看到的生死,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現實而且殘酷,娘,你不知道現在死了多少人,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因為沒人會記得你,你的一切,是高尚、純潔,還是卑鄙、肮髒,根本沒有記載,匆匆的來,匆匆的去,人生多麽短暫,當你在臨死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壓抑了自己最原始的感覺,曾經扼殺了自己最美妙的衝動,你會後悔的。時間隻有一輩子,怎麽過,不能由別人決定。”

冰玉嬋歎說:“如果這世上僅有你一個人,你當然可以決定,但世事不是你一個人決定的,雪兒,如果遵照自己的衝動,那你就會成為別人衝動時的受害者,你是不會明白的。你看到容顏老去,年華漸逝,為此感到惋惜,希望留住,可是留住時間的方式不是讓自己完全放縱,相反,是讓自己融入別人的記憶。雪兒,你僅僅是遇到了死亡,還有衰老嗎?”

薛冰說:“娘,這些還不夠你對這世界絕望,你無法主宰自己,你被蒼天玩弄,隻有自己才能遵照自己的意思。不管怎麽說,我絕不會相信,這世上有如此完美的規範,能讓人在遵守它的同時不受到傷害,既然必須麵對,為何不能徹底重新開始?讓自己作主。”

冰玉嬋說:“娘不會怪你。你在外麵遇到的事,都是些可怕的人生遭遇,如果人都能知道欲望帶來的毀滅,你就不會看到這些可怕的悲哀了,可惜,你把原因當成了結果。上蒼沒有捉弄人,捉弄人的,是別人,是你看到的幻象。”

薛冰說:“娘,孩子大了,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即便你讓他改變,他也不會真心喜歡。娘,你放心吧,反正,我不會吃虧。”

冰玉嬋說:“我並沒有將我的武功盡數傳給你,那是因為學武其實是個很殘酷的過程。但是你武功不好,一定不是靈教的對手,這樣每天都在外麵,娘怎麽放心!”

薛冰說:“那娘可以教給我一些功夫啊,比如‘攝魂劍舞’,比如‘嫣然一笑’,我就不怕他們了。”冰玉嬋說:“娘怎麽可能教給你這些,你所學的,已經有‘攝魂劍舞’和‘嫣然一笑’了,但娘沒有告訴你,你不會知道這些招式的,你心裏沒有這個念頭,每一著依然平常,你心裏想著它,每一招都是‘攝魂劍舞’,娘不會告訴你的。”

薛冰想:那是冰雪學的,又不是我。便說:“好,娘既然不說,我也不問了。”冰玉嬋緩緩的在洞裏走了幾步,說:“我同靈教前任教主有約定,我們不能上龍山,他也不能進龍宮,我聽說,你去了龍山。”薛冰說:“我隻是去玩玩,沒什麽事。”

冰玉嬋歎說:“那就好,女兒大了,畢竟是留不住的,如果你真的很想外麵的世界,你找到了如意郎君,娘一定會成全你的。”薛冰心想:好,隻要我有機會帶男人回來,我就不信你們這堆尼姑一樣的人不會心動。

西南的陽光一向是那麽熱烈,象這裏的人一樣,遠赴從軍的人,是不可能適應這裏的氣候,它變化無常,人常常是防不勝防。那些正午在湖邊洗澡的士兵、軍官是如此,薛冰也是如此。她覺得這鬼天氣真是令人頭疼,早上還是薄霧愁雲,到了中午,太陽當空的時候,忽然變得燥熱,她想出去都不敢,隻有在洞口看著平靜的水麵,外麵太陽光照著的部分,可以見到一片金光閃耀,近處的水麵,依然死氣沉沉。她歎了口氣,撿起一塊石頭,扔到水裏去。

身後傳來飄兒的聲音,“宮主,你不高興?”薛冰轉身說:“哪兒都去不了,真可惡,你是要去哪裏?”飄兒說:“我……我是去一個地方,宮主,咱們一起去吧,不過,你不要告訴別人,說我偷偷出去玩。”薛冰心想:難不成你也經常出去廝混,找到知音了。

於是說道:“放心,我才不會亂說。”飄兒說:“跟我來吧。”她身子一飄,掠過水麵,貼著洞頂,飄然向外飛去,薛冰也輕輕飛出洞外,立時感到一陣熱浪襲來,飄兒說:“咱們走,身子沒停,在空中打了個轉,向龍山飛去。

薛冰也飛了過去,隻見不多時落下地來,那是一幅見所未見的唯美的畫麵,瀑布從鬆樹頂上緩緩流下,溪水如碧,蜿蜒而下;煙雲自山間四處嫋嫋升起,流連似夢,扶搖至上。芳草異香撲來,風裏多少忘味之覺;飛鳥乍來還去,眼中盡是如畫之色。

飄兒說:“這是我發現的忘情穀,好美好美,宮主,比咱們龍宮還要美,這美是不同的,她同天地連在一起,看的人,也同天地連在一起,隻有在這個時候,人才會真正的感覺到,他屬於這廣袤的自然,他在這浩博的宇宙中多麽渺小,你看那天,那雲和煙完美的結合在一起,人也就忘了情,忘了一切。”

薛冰說:“好一個忘情穀,飄兒,原來你畢竟也是不喜歡那個冷清的龍宮的,你也許不知道,人世間還有許多的樂趣,你想知道嗎?就象你看到這個忘情穀一樣的令你震驚,令你永遠都忘不了。”

飄兒說:“是嗎?真有這樣的地方?那宮主一定要帶我去了。”

薛冰說:“好,現在就可以,咱們去鏡湖,一定可以讓你得到你一直得不到的很好的東西。”飄兒笑說:“好!我們現在就走!”

鏡湖的水麵晃動不已,那是一群戍邊的士兵,在無人的地方盡情的洗刷自己內心無比的空虛和空白。薛冰在岸邊站著,笑著說:“飄兒,你覺得好看嗎?”飄兒轉過身說:“好難看,宮主,我要走了。”說完便要走時,薛冰拉住她說:“你怕什麽,他們武功沒你好,還不是任你擺布,別太傻了,趁你現在還有本錢!”

她說完輕輕退下身上的外衣,留下一層薄如蟬翼的輕紗,緩緩向湖麵走去,飄兒驚呆了,這是她無法想象的事情,絕對覺得是不可能的事情。

薛冰走到水裏,開始輕輕抓著水,輕輕拋向自己的身上,水珠在陽光下綻放出七彩光芒,薛冰的眼裏滿是微笑。那群人怎麽可能經受住這種誘惑,象是連滾帶爬一樣,爭先恐後的趕到她身邊,飄兒驚得直往後退,口中說:“這怎麽了得,不行,不能讓他們……”

她身形一擺,來到湖邊,說道:“你們快放開她!”薛冰對身邊的人說:“這是我妹妹,她和我不一樣,不喜歡男人。”那堆人笑著說:“隻要你喜歡就行了!”

飄兒手上長劍一指,水麵泛起一層巨浪,飄兒喝道:“你們還不走,我就不客氣了!”那群人當然嚇得立刻就走了。

薛冰看著飄兒,說:“你有病嗎?等我高興了再趕他們走不行嗎?”飄兒說:“宮主,奴婢絕對不能讓人欺負宮主。”薛冰說:“這不是欺負,我喜歡這樣,就象你要吃飯一樣正常。”飄兒說:“宮主,你怎麽可以這樣,這……總之,我是不會讓宮主被人欺負的,……”薛冰飛到岸上,拿起衣服,輕輕披上,說:“真是食古不化,難道還真等著有人給你著書立傳。我走了。”她身子一閃,身法快的飄兒連她往哪裏走的都沒分清楚。

薛冰不到片刻,就來到那群離去的官兵身邊,說道:“剛才有沒有嚇著你們?”一個人大叫一聲:“鬼啊!”立時大家四處逃了開來,她心裏想:難道還要我慢慢跑來不成?她手上一揮,將幾個人一齊吸過來,說:“你們說我是鬼嗎?有這麽漂亮的鬼嗎?”

那些人早嚇得三魂去了兩魂,戰戰兢兢說不出話來,薛冰說:“算了,這麽膽小,玩起來也沒意思。如果你們說出去半個字,我就讓你們去死!”那群人魂不附體的說著聽不明白的話,薛冰說道:“滾吧。”他們才一個個的連滾帶爬的走了。薛冰說道:“真是一群膽小得不得了的人。”

忽然聽到有人說道:“姑娘,不是他們膽小,每個人在麵臨死亡威脅的時候,膽子都很小,除非他為此做了很久的準備。”薛冰抬眼看去,隻見一個苗女緩緩而來,手上捏著一壺酒,看樣子很是有種豪邁的風情。便說道:“你是何人?”

苗女正是屈懷柔,她說道:“我叫屈懷柔,如果沒猜錯,你就是冰珀宮的主人冰雪了。那天在錦繡樓,十二神婢叫你回來,你都不肯,這麽放浪的人,真是天上天下,隻君一人。”薛冰說:“往人家軍營裏麵走,難道想把人灌醉了,好好的享受一番?靈教的酒,原來自有妙用!”

屈懷柔冷笑說:“與你無關,我勸你也收收手,現在黃山派正派人來采辦藥材和毒藥花粉之類的東西,碰到了你,可就要降妖除魔了!”薛冰說:“我才不管什麽黃山派,什麽降妖除魔,要除,也是你們這些邪教妖人先遭殃。”

屈懷柔笑說:“好,咱們可以走著看看。”

薛冰見她緩緩走了,心想我倒看看你整天幹些啥,她輕功很好,跟在屈懷柔後麵,屈懷柔也沒有注意到。

隻見屈懷柔不多時到了一堆營帳外麵,薛冰心想:原來是在這裏風流,這主意倒不錯,常來常往。

屈懷柔進了營帳,立刻有幾個守門的士兵圍上來說:“屈姑娘,今天有酒喝嗎?”屈懷柔說:“沒有,怎麽可能天天都有,要釀好久呢!”守門的士兵說:“唉,隻有南宮校尉才有福氣天天喝這樣的美酒。”

薛冰心想:那個什麽南宮校尉,到底是什麽人?

她身形一轉,一陣風一樣的飛過去,守門的兩個人眼前一花,一個:“剛才是什麽?飛過一陣風!”一個說:“當然,絕對不可能是人,賭什麽都行!”先前那人說:“當然,有我們守著,鳥都飛不進去。”

薛冰來到帳外,隻聽屈懷柔說道:“公子,你整天不出去走走,難道不嫌很悶嗎?這裏我很熟悉,有很多奇觀異景,保證你看過之後,會覺得不虛此行。”薛冰心想:開始勾引男人了!她手指一指,一陣風吹過,帳篷上破了一個洞,隻見屈懷柔取出酒杯,輕輕在為一個正在看書的年輕軍官倒酒,酒香撲來,薛冰不由深吸了一口氣。

忽然身後傳來腳步聲,大約是幾個聞到酒香的人跑過來了,薛冰身子不動,手上一揮,那幾人立時定在原地。屈懷柔倒好酒,說:“怎麽,公子對酒沒興趣?你知道嗎?就是五大姓的族長,也不一定能夠每天喝上這樣的酒,公子,良機莫失,時不再來。”

那軍官正是南宮繼,他放下書,說:“我才剛到這裏,什麽都不想作。聖女,你還是回去吧,免得別人說閑話。”屈懷柔說:“他們怎麽高興怎麽說,隻是別惹惱了我!”薛冰心裏說:“果然好性子,和我一樣,沒有男人,怎麽過!”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老兄,我們吃不到酒,聞一下酒香也好啊!”薛冰手上又一動,勁風過處,那幾人已經原地定住,不能動彈。

南宮繼說道:“聖女,我想請教你一件事。”

屈懷柔說:“但說無妨,我倒想知道你還有什麽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