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霜心想:佟大哥真了不起,這些事情,我想想頭都疼!餘平笑說:“那,我們慢點趕路。”

三人備好馬匹幹糧,繼續往西南而去,這一路上不時見到風塵仆仆的武林中人,司徒霜每次見到,想起上次自己獨自去景山,除了見到生死門的人飛揚跋扈之外,幾乎很少遇到別派中人,看來,江湖各派已經不願意再受製於生死門了。

十裏長道百騎過,黃沙漫處英雄老。

佟澤等人一連趕了幾天路,皆是行色匆匆,起早貪黑。

這日已經快過了兩湖一帶,道上的行客漸漸少了起來。司徒霜奇怪起來,問:“怎麽這幾天人越來越少了?”佟澤說:“快到唐門了,川蜀一帶,馮唐二門是世交,西陵派又在左近,就算生死門和別派要想有所舉動,也非朝夕之力。”

司徒霜笑說:“如此甚好,不用擔心了。”佟澤說:“更要小心,明爭不見,暗鬥愈凶。江湖上還真沒有什麽平靜的時候。提防著點。”餘平點頭說:“好!”司徒霜笑說:“不管怎麽說,這些名門正派,不會幹見不得人的勾當。”

佟澤笑說:“霜兒,也許你還是沉迷在所謂正邪門派的定論裏,可是,我要告訴你,要明白,這世上沒有什麽正派,沒有什麽邪派,大家都為了自己的利益,沒什麽值得留戀的。”

司徒霜點點頭,沒有爭辯。

此時已是四月天氣,芳菲將盡,天地一片熱鬧的景象,所到之地,也都是忙碌的身影,看到廣闊的農田,看到綠色的莊稼,看到勞作的農人,司徒霜似乎又回到了兒時的記憶裏,當父親上山打獵的時候,母親一個人帶著她在農田裏勞作,這讓她經曆了十幾年的回憶,在一刹那間忽然那麽的深刻,那麽的令她激動和傷心。

佟澤和餘平談著這一帶的風土人情,意氣風發,不能自止。

司徒霜四下裏看著,忽然看到身後一陣灰塵彌漫,急忙本能的閃到一旁,隻見十幾匹馬風一般的卷了過來,佟澤二人也急忙閃到一邊。待那群人過去了,司徒霜才問:“能看出是什麽人嗎?”

佟澤說:“看他們都是一色的黑衣人,馬也是千裏挑一的好馬,應該是馮唐二門之人,不然,也沒有別派有這樣手筆。”司徒霜說:“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很著急。不知趕著幹什麽。”佟澤笑說:“這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不過,我們若是遇上了,看看也無妨。”

餘平說:“那快走吧。”三人也催鞭策馬,往前趕去。

遠遠的跟著那群飛旋而去的黃沙,三人不覺間已經行出數裏,到了一個人煙繁華的小鎮。但見綠水繞繞,楊柳飄飄,人群熙熙攘攘。

司徒霜納悶起來,問:“他們去了哪裏?”

佟澤看看附近,說:“似乎馮門便在這鎮上。”司徒霜問:“怎麽說?”佟澤往兩邊一指,說:“你看邊上很多鋪子,都掛著馮門的旗子。”司徒霜這才留意,像這樣看去,兩邊皆是大紅的馮字,看來馮門在這裏的威望一定不小。

三人撿了一個客棧住下,在樓上點了幾個小菜,幾斤白酒,一邊吃著,一邊看窗外的景色,一眼望去,風景如畫。

忽然幾個漢子急匆匆上了樓來,其中一個說道:“大哥,這次馮門掌門夫人被害,你說是不是靈教所為?”另一個漢子說:“少說幾句,這是馮門的地界,……”先前說話的人急忙說:“不說了。”

司徒霜輕聲問:“馮門掌門夫人被害?”佟澤說:“馮遺孤要聯合各派,向靈教興師問罪。聽說黃山派暗裏同靈教和好,看來,正派人士也忍不住了,馮掌門要試探黃山派的底細。估計馮夫人的傷,不會很嚴重。”

餘平點頭說:“應當如此。”

佟澤說:“你們在這裏休息一下,別亂走,我一會出去看一下。”司徒霜點頭說:“去吧。”

佟澤一走,司徒霜發現自己心裏似乎便少了什麽,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佟澤已經成了她生命裏甚或身邊不能缺少的一部分,她覺得心緒煩躁,無法休息。餘平過來陪她說話,沒說幾句,司徒霜心裏便極不舒服,心想還不如四處走走。

她說道:“餘兄,你在這裏等佟大哥回來,我要出去走走,很快回來。”餘平說:“可是大哥說過,不能離開。”

司徒霜起身說:“我知道,你這麽跟他說就是了,他不會怪你的。”話畢已經出了門,來到街上,看著來往的人群,她忽然多了一分身處世外的閑情,如同閱盡滄桑的老人,寂寞看花開花落。

一路走了很遠,來到鎮外,隻見廣闊的平原上,依稀可以見到巍峨的莊園,她心裏想:這應該就是馮門吧,去看看。

她加快腳步,不多時已經到了莊外,隻見院牆高高而立,上麵飄揚著的果然是馮門的大紅旗子,迎風展開,好不威風。她展開輕功,躍上牆頭,隻見演武場上沒有一個人,當下緩緩落下地來,靠著牆角往莊園裏而去。

剛來到大樓邊上,忽然有人喝道:“什麽人?出來!”接著身前人影一閃,一個灰衣人攔在前麵,問:“為什麽不經通報,擅闖馮門重地。”司徒霜見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便笑說:“你是什麽人,我聽說馮門掌門夫人生了病,前來探望,在外麵叫了一陣,沒人答理,我是太想來看望夫人了,所以迫不及待的闖了進來。”

那人看著司徒霜,收回長劍,說:“暫且信你,姑娘請回,家母並無大礙,不勞費心。”司徒霜點頭說:“原來你是馮門少公子,久仰大名,叫什麽名字?”那人正是馮杉,當下忍不住一笑,說:“在下馮杉,姑娘是什麽人?”

司徒霜急忙說:“司徒霜。幸會幸會,怎麽今天馮門這麽冷清,我是不喜歡冷清的,我看,還是走了的好。”說完便往場中走去,走了好一會才出門。剛一出門她就馬上繞著院牆來到另一邊,往裏麵便跳,這下看到的是一個花園,鳥語花香,比前麵熱鬧多了。

隻見馮杉推著一輛木椅車,從假山後出現,車上是一個中年美婦。司徒霜急忙躲在假山後麵,隻聽馮杉說:“娘,你看今天天氣真好。”那婦人笑說:“杉兒,你怎麽到這裏來了,你父親不是要你一起去仁義廳嗎?”馮杉笑說:“妹妹在那邊,爹這些天不知怎麽了,為什麽一定要出頭,一定要學風雲山莊,學生死門,難道馮門現在這個樣子,不是很好嗎?”

那婦人看著天上,說:“杉兒,我是知道我的孩子的,你從小喜歡聽我的話,我教你要謙遜,要忍讓,要知足,你都聽進去了 ,到現在我也不知道這對你而言,是一件好事,還是一個災難。”

馮杉說:“當然是一件好事,娘,難道一個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別人,隻有自己,不斷侵吞別人的利益,得到自己的藏身之地,這樣的人,和害蟲有什麽區別?”婦人笑笑,拍著馮杉的手,說:“好孩子,聖賢之書,我也是從有了你之後才開始看的,的確是聖人,知曉天地萬物最完美的存在方式,天行有道,凡人不能盡悟,所以陷入困境。”

馮杉笑說:“娘,你現在好點了嗎?”婦人笑說:“好多了,這樣也好,我可以把我的整個生命都用來靜靜的思考,獨自的經曆。”

馮杉問:“你難道一點都不恨凶手?”

婦人回頭看著馮杉,說:“也許這就是報應,杉兒,娘當年殺人如麻,行事邪惡之處,自己想起來都害怕。我還記得你爹第一次見我殺了那麽多人,嚇得話都說不出來。”

馮杉問:“真的嗎?為什麽娘要殺人?”

婦人說:“我沒有你幸運,我的娘,是一個很可憐的人,她喜歡自己的雙胞兄弟,我想她在江湖上也有一段美好的經曆吧,可是從我記事起,她就在想著怎麽複仇,怎麽報複,可是實在沒有人對不住她,她不知道報複誰,所以就要毀滅整個武林。”

馮杉驚訝的說:“外婆這麽厲害嗎?她是誰?”婦人歎說:“長平公主,趙紫寒,她沒有那些魔頭的名聲大,是因為她一直在暗處報複,在她手上的亡魂,其實是很多的。”

馮杉點頭說:“怪不得沒聽說過。那外公是個什麽樣的人?”

婦人歎說:“我真的不清楚,但是我隻是知道娘隻喜歡趙霆一個人……”馮杉問:“趙霆?”婦人說:“這是當年一段一言難盡的往事,趙霆是現在龍湖大俠趙青平的父親。”馮杉說:“我知道,是趙長寧的祖父。想不到,我們還有這麽大的恩怨。”

婦人苦笑一聲,說:“恩怨十年隨風散,現在誰還記得。我沒有聽娘說過半句關於父親的話,想來,連我的出生都是一個陰差陽錯的誤會。小的時候,我沒有感受到半點溫暖,身邊沒有一個人,隻有一個複仇的計劃。所以我要對我的孩子好,這是我從來的一個夢。”

馮杉笑說:“娘對我們的好,我們永遠都會記住。”

婦人說:“其實我要說的並不是這個,你知道嗎,你的父親,和我的母親,沒有什麽區別。”馮杉驚訝的問:“為什麽?”

婦人說:“一樣的失去了心愛的人,一樣的恨這個世界,一樣的找不到報複的人,一樣的想報複這個世界,所以我一直,一直要你們清淨、無為。希望你們能夠過一些快樂的日子,我也不知道這日子還能有多久。”

馮杉停了下來,問:“那……娘知道這樣,為什麽還要,還要和爹在一起?”婦人冷笑一聲,歎說:“我有什麽辦法?我怎麽知道,你爹是那種骨子裏對愛情那麽看重,而表麵卻能裝作若無其事的人?我們是一起經曆了很多事情的,你爹當年絕對是一個好人,隻不過是生性有點懦弱而已,當年的武林第一美人自盡於他的麵前,他就變了一個人,從此以後,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所以他在猶疑中失去了自己心上的人,他的心上人離他而去,當然有一部分原因因為他的猶疑不定。但是在那之後,他從沒有把原因歸於這上麵,他知道我愛他,所以同我成親,我幫助他學會了馮門的自然劍氣,因為我從來看過的武學書籍實在是太多了。現在想起來,我還是不應該這樣作的。”

馮杉輕聲說:“娘,有句話,孩兒不知該不該問,外婆喜歡的是自己的兄長,當然不可以,父親喜歡的是一個他可以喜歡的人,他應該同他的情敵公平的爭奪,為什麽找不到報複的人呢?”

婦人苦笑著說:“你爹不是那麽通透的一個人,他想問題從來不會那麽簡單,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虛榮吧,虛榮不是別的東西,它會讓你躲開事情的真相,胡思亂想,把自己想得很偉大,把事情想的很冠冕堂皇。”

馮杉歎說:“那,父親喜歡的是什麽人?”

婦人說:“這個人來頭很大,當年人稱‘瑤琴仙子’,現在已經歸隱,現在的天下第一劍林思夷叫她姑姑。你要想找到她化解這場風波,那是不可能的,斯人已乘黃鶴去,恩怨重重無因由。”

馮杉緩緩推動著輪椅,問:“父親同母親已經是多年的夫妻難道父親從來不聽母親的話嗎?”婦人搖頭歎說:“我本來以為慢慢的,愛和恨都會淡化,沒想到,不但沒有淡化,反而更加濃烈了,杉兒,我真的好怕。其實你知道嗎,我已經很清楚,傷我雙腿的,不是別的功夫,而是自然劍氣。”

馮杉驚訝的說:“什麽,難道靈教的人會用‘自然劍氣’?”婦人歎說:“當然不是,‘自然劍氣’隻有馮門中人會用,你的父親忘了,我也看過自然劍氣的心法,不知道是他有把握我一定認不出來,還是覺得我即便認出來了也無關大雅。”

馮杉停下來問:“娘,你說,這是怎麽回事?你既然知道不是靈教的人傷害你……”婦人仰天歎說,“那又怎麽樣?難道我還能做更多的事情嗎?杉兒,我是不會害你父親的,他要名揚天下,隻望他事成之後,能夠忘記仇恨,真正為武林做點事情,說實在的,他的能力實在稱不上一代大俠。”

馮杉點頭說:“孩兒記住母親的話,會勸導父親的。娘,我們到外麵去走走吧。”婦人笑說:“不用了,我就想一個人靜靜,孩子,你走吧,你爹看不到你,會派人過來找你的。”馮杉點頭說:“對,我得看爹到底做了些什麽事情,娘,我會很快回來的。”

司徒霜聽到馮杉很快離開的聲音,便也輕輕的要離開。剛走了幾步,忽然看到眼前坐著那婦人,她吃了一驚,趕忙說:“夫人,我……”婦人說:“你已經聽了很久。”司徒霜說:“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

婦人笑說:“我就是說給你聽的。”司徒霜一怔,問:“為什麽?”婦人笑說:“在這個時候,能到這裏來的人,我想不會是個急功近利是非不分的人,相反,也許這個人充滿了正義感。我跟自己打了一個賭。”

司徒霜搖頭說:“我不明白。”婦人歎說:“我自己的孩子,我不明白嗎?杉兒不是真的關心他母親,是他父親過來讓他試探我,怎麽說,我也是個老江湖,他太小,騙不過我。”司徒霜靜下心來,說:“讓我好好想一下,你說了什麽。”

婦人笑說:“孩子,看來我丈夫已經不能回頭了,他傷了我,就是要讓我不阻攔他辦事,他想得太多,可是還是沒有想到,上天會派一個人來到這沒人前來的後花園。”司徒霜說:“即便我知道了,我也不能做什麽啊,難道我對他們說,你是他傷的?”

婦人搖頭說:“不是這樣的,你什麽都不用做,做了也沒有用,更何況,靈教也不是什麽正派人士,他們的行徑也傷害了不少人,我不是要你申張正義,而是要你幫我一個忙。”

司徒霜問:“什麽忙?夫人請講。”婦人歎說:“我即便是立刻死去,也是罪有應得,但是我放不下我的女兒,她其實是個很純潔的孩子,但是我怕她也同她的兄長一樣,唯父命是從,姑娘,她叫馮真,我希望你告訴她,我最後一個心願,就是讓她去竹源尋找一支鳳凰釵。”

司徒霜問:“竹源在什麽地方?”婦人緩緩說:“在江南,她自己去找吧,那是一個幽靜的山穀,到處都是竹林,現在也許能看到很多破敗的竹屋,但是二十年前,那裏住著一群被遺忘的女人,她們幸福快樂的生活在那個世界裏,那麽逍遙,那麽自由,一切,在那裏改變,……現在想起來,我不該為了得到我的丈夫,害了林姐姐,我害了她一次,就害了自己一輩子……”

司徒霜急問:“江南那麽大的地方,怎麽找?”

婦人一聲苦笑,說:“我隻是要她離開這裏,鳳凰釵,那裏根本沒有鳳凰釵,但是她可以得到平靜,說不定,在尋找的過程中,會找到屬於她的快樂。”司徒霜點頭說:“你放心,我見過馮姑娘,我會對她說的,……我想問你,你說的那個林姐姐,就是‘瑤琴仙子’嗎?”

婦人點頭說:“是的,我無所不用其極,結果害了自己。恩怨情仇,既然來了,就都會離開……”司徒霜趕快說:“我想我見過這個人,……她是不是喜歡彈琴,而且,白衣飄飄。”

婦人驚訝的說:“你怎麽知道,……怎麽可能,我丈夫打聽了那麽多年。”

司徒霜笑說:“在江南一個清淨的山穀,我見過他們二人,我有個朋友,是劍穀弟子,叫做易柔,現在同林思夷在一起,你知道嗎?”婦人搖頭說:“不太清楚。”司徒霜說:“那次就是我陪他們去見過一個人,想來就是他姑姑,隻不過我們沒怎麽見著,他姑姑隻是隨口說了幾句話,就讓他們走了。”

婦人點頭說:“是的,林姐姐也是經曆了太多的江湖風雲,奮鬥過,失落過,成功過,失敗過,快樂過,傷心過,選擇過,失去過,她最後能同她表哥在一起,也是經曆了好多事情,可以說她的經曆已經足夠看透江湖。”

司徒霜說:“難道你不想見她?你不是一樣,也經曆了太多的事情嗎?”婦人搖頭說:“我沒有臉去見她,我害過她。”

司徒霜急忙說:“你不是說恩怨十年隨風散嗎?……”

婦人微微一笑,說:“多謝你,要讓別人不知道你來過……”說完頭一歪,已經氣絕身亡。

司徒霜心裏一時變成空白,自己想盡辦法,卻不能解開一個將死人的心結。原來一個人絕望起來,想死的決心那麽強烈。

她忍住傷心,看著眼前這可憐的女人,她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忽然一個聲音喝道:“妖女,你居然又闖了進來……你……你傷了我的母親!”司徒霜一呆,不知馮杉何時又回來了。但她很快穩住激動的內心,說:“我,我剛來就這樣了,……你要相信我!”

馮杉看著母親,哭著說:“娘,孩兒不孝,不該離開,我立刻手刃這個妖女,為娘報仇!”說著長劍逼來,司徒霜急忙抽劍相擋。她雖在忙亂之中,但畢竟已經有過數次比鬥,出招有度,加之法寶寺的劍法一向穩重,所以能輕鬆的將馮杉的劍氣一一化解。

馮杉越打越急,自然劍氣漸漸與自然融為一體,那力道一時間驟然倍增,司徒霜感到自己深陷入一團洶湧澎湃的氣浪之中。當下她長劍一掃,一招“四大皆空”,將身周劍氣全部吸於劍上,劍尖一點,人已借力向後退去。

馮杉大叫一聲,一招“無為有時有還無”,劍氣時隱時現,緊緊束縛著司徒霜,令她抽身不得。司徒霜身形急轉,心裏暗暗著急,當下試著將無名平時所用之“旋風禪”使出來,她第一次這麽用勁,隻覺刹那間一股股真氣噴薄而出,劍氣咆哮,真力四瀉,在後花園裏交織盤旋,終於哄的一聲炸了開來,而她已然飄飄而離。還沒有領略“旋風禪”的威力,便已經離開了高高的院牆,不過心存僥幸的她還是沒有戀戰之心,畢竟她自己也知道自己險些脫不了身。

她不敢停留,一直回到客棧,餘平見她回來,才高興的說:“你怎麽現在才回來。”司徒霜問:“佟大哥回來了?”餘平搖頭說:“沒有。”司徒霜鬆了口氣,說:“那有什麽?該晚點回來。”餘平說:“我等得急死了。”司徒霜笑說:“不是好好的嗎?一個大男人,怎麽連這樣事情都怕?”

正說著,佟澤已經推門進來,笑說:“你們果然還在,聽話。”餘平要說什麽,司徒霜立刻問:“你去哪裏了?是有關馮門的事情嗎?我倒有些消息。”

佟澤好奇的說:“古人足不出戶而知天下,你又有什麽本領?”司徒霜笑說:“事必目見耳聞才能斷其有無,我當然是去了馮門。”佟澤問:“你真去了?不過你去了也沒什麽,馮門如今是沒有人的,人都在馮遺孤新建的仁義廳裏。”

司徒霜點頭說:“你有什麽消息?”佟澤喝了一口茶水,說:“馮遺孤似乎有心要成為西南武林的盟主,不但聯合了唐門,而且還拉動了川蜀一帶幾十個幫會,要向靈教討回一個公道。”司徒霜冷笑說:“說得倒美,馮遺孤真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明明是他自己傷了自己的妻子。”

佟澤趕忙掩上門,說:“小聲點!你說什麽?”司徒霜還沒說話,門忽然敲響了,小二送了飯菜上來,司徒霜笑說:“我正好餓了!隨便動一動,肚子就會痛,多少吃一點,渾身放輕鬆。……”她伸手夾起一片牛肉,剛要入口,佟澤伸手啪的打掉她手上的牛肉,說:“有毒!”司徒霜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佟澤趕快收拾包袱,說:“不知道為什麽,馮門似乎知道了我們的行蹤,早走為妙!”

餘平趕快背上包袱,司徒霜一麵說:“我知道為什麽,……”一麵也背上包袱,佟澤說:“直接騎馬走人,不要算帳了,客棧是馮門的人。”司徒霜一點頭,但見門忽地被打開,幾個漢子衝了進來,佟澤伸手一拂,一股勁風撲去,將幾個人推至門外。佟澤趕快關上門,說:“跳窗戶。”

司徒霜猛地往下便跳,但刹那間已經有好幾個人拿著明晃晃的刀子等著。她此時已經能夠很快出手,將幾人逼得一退,然後飛快越過馬廄,將三匹馬很快解開,此時餘平二人已經趕到,三人上了馬。佟澤手上一樣,唐門“隨風散”的暗器刹那間眩人耳目。

他們一路來到鎮外,司徒霜這才說:“我遇到了馮夫人,她說傷她的是馮遺孤,而且,馮夫人不堪忍受,還自殺了。”佟澤歎說:“名門正派,對自己的妻子居然能下如此重手,世風如此,夫複何言!”

忽然四麵黃沙漫漫,數百人將三人漸漸圍在當中。餘平驚恐的說:“怎麽辦?”佟澤冷聲說:“以不變應萬變,放心,我有把握衝出去!”

黃沙漸漸散去,人漸漸明晰起來,司徒霜看到馮杉便在正對麵。她便笑說:“馮少掌門,咱們初來貴地,你也太客氣了!”馮杉哈哈大笑起來,“好說好說,朋友,在馮門的地界,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那是馮門的怠慢,幾位貴客,馮某盛情邀請各位到舍下一敘,略備酒水,還望各位賞光謬領。”

佟澤哈哈一笑,勒住馬,大聲說:“果然是盛情難卻,怪不得江湖傳言,馮門待客之道,與別派殊有不同。既然到了馮門,入其俗,從其令,馮門少掌門之言,豈有不遵從的道理。況且,我太平盟廣交天下豪傑,倘若與馮門英雄失之交臂,豈非憾事!”

馮杉冷哼了一聲,大聲說:“原來是太平盟的朋友,不知陳盟主近來可好。”佟澤笑說:“有勞少掌門掛念,盟主近日忙著與風雲山莊共議大事,不然,定當親自拜訪。”

馮杉想了想,說:“閣下如何稱呼?”

佟澤笑說:“賤名不足掛齒,在下佟澤。”

馮杉點頭說:“好,佟兄,今日咱們在此相會,也是有緣,江湖上見麵即是朋友,馮門略盡地主之誼,望大俠屈尊移駕前往。”佟澤笑說:“好說好說,諸位,我來得匆忙,忘了帶見麵之禮,好在此地離鎮上不遠,各位請稍等。”

司徒霜輕聲問:“要去哪裏?”佟澤一笑,低聲說:“去去就來。”

隻見他身形一展,霍然而起,卷起風塵飛揚,勁力擊地,一路如狂風斬浪,疾馳而去。所行之地,草木皆沒,人畜共驚,風撲麵氣掃長空,力擊地人過留痕。

司徒霜心想:這是那一派的輕功身法,使出來這樣轟轟烈烈。

風塵尤未盡,佟澤已歸來,手上拿著一個錦盒,口中說道:“少掌門,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手上一揚,使出唐門暗器“天女散花”的手法,錦盒乍然飛出。

馮杉伸手去接,但覺點點勁風撲來,宛如來自四麵八方,他心裏一慌,知道自己不能相敵,眼見便要落下馬來。佟澤哈哈一笑,音力所到,狂風乍消,那錦盒便停在馮杉身前。佟澤問:“怎麽,公子覺得佟某的禮物太過簡單?”

馮杉急忙伸手抓住,說:“不敢不敢,初次見麵,蒙受重禮,愧不敢當。”佟澤笑說:“我等還有要事要辦,來日定當拜訪馮門。”

馮杉一抱拳,說:“掃榻相候。”

佟澤三人已經策馬離開,馮杉讓至一邊,看三人漸漸走遠。

司徒霜說:“佟大哥,你怎麽會這麽多門派的功夫?”

佟澤笑說:“天下武學,殊途同歸,如同輕功不過是以氣擊地,掌握平衡一樣,武功也很簡單,所謂的招式,隻不過是一種形式而已。”司徒霜點頭說:“不錯,我照你說的,輕功很快就練成了,你太了不起了!”

餘平大聲說:“佟大哥,真神人也!”

佟澤說:“古人有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方能看透人世,我不在任何門派,所以在武學上,我不在三界,也不在五行,不能登大雅之堂,隻能小打小鬧罷了。”餘平趕忙說:“佟大哥,你太謙虛了,古往今來,你就是一個集大成者,武學精要,盡在你手。”

司徒霜有些擔心的說:“咱們已經到了馮門的地界,這些日子會太平嗎?”佟澤說:“別怕,雖然他們不怕太平盟,但是太平盟得除邪島相助,與風雲會聯盟,對他們而言,與太平盟作對實在是個損失。同時,太平盟與靈教肯定勢不兩立,他們的顧慮也會少很多。”

司徒霜點頭說:“這樣我就放心了,我想鬼都知道馮夫人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我,馮夫人也真是的,好好的幹嗎自殺。”佟澤說:“哀莫大於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