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來到營帳,柳無名已經等在外麵,見人來了,忙同人迎了進來。林生說:“這是太平盟左路大使,佟澤佟大哥,這兩位都是武林高手,我們的朋友,這位是餘平少俠,司徒姑娘你見過了。”柳無名說:“真是太好了,得各位相助,感激不盡。”

佟澤落座,說:“柳將軍不必客氣,我這一路趕來,在路上也遇到過靈教高手,我們交過手。靈教邪人,殊難應付。”柳無名問:“大俠見過靈教中人?”佟澤說:“不錯,我們江湖中人,整天在江湖上漂泊,當然要遇到很多人,那幾天我們看到靈教之人,便跟蹤了些時日,打聽下來,原來是靈教知道朝廷已經派了高手前來,所以在路上要殺了這些高手,可惜我能力有限,沒能及時趕到。我想朝廷的高手死了事小,朝廷的疆域損失事大,所以趕忙過來,看有什麽可以幫忙的。”

林生笑說:“大使心中沒有說明,我隻知道要立刻過來相助,不料中間是有原因的。”佟澤說:“書信之間,當然不能說透,若被外人知曉,隻怕不利。”

柳無名和幾個軍官起身說:“我們這一路敗陣,到今天才真正在靈教麵前抬了一次頭,從今以後,我將士一心,聽候差遣。佟大俠,林大俠,我敬仰你們的為人,先幹為盡。”佟澤二人急忙起身,說:“將軍不必多禮。”司徒霜心裏想:他們一唱一和,倒也說得滴水不漏。

酒過三巡,佟澤開始問起靈教與軍隊近日戰況,司徒霜看大家各說各的,便獨自離席,往外麵而去。

營帳外麵火把燒得正旺,來往巡邏的士兵,隱約傳來的風聲,空中飄蕩的落花的香氣,混在迷蒙的夜裏,溫軟而單純。偏偏在這本該是金戈鐵馬的地方,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琴聲,宛如江南小家碧玉,徐徐而來,如同清風一般。

司徒霜借著微微的酒意,往琴聲來處走去,隻見一個營帳裏燭火微微,琴聲悠悠。她來到帳外,隻見隱約可見一個人躺在**,一個女子在一旁端坐彈琴,琴聲淡淡,圓潤如水。

彈了一陣,那女子停下來,問:“公子,你覺得好點了嗎?”聲音溫柔,似乎哪裏聽過。沒有回答,女子淡淡的說:“可惜,就算我替你死去,也不能讓你重回昨天,見到你想見的東西。公子,凡事是留不住的,你不好生養息,怎麽回去重溫故地?夫人讓我們前來,不就是為了照顧你嗎,你體諒一下夫人的苦心好嗎?”

司徒霜不敢貿然進去,隻在想著軍營裏怎麽可能有女子。四下看去,這裏果然是軍營,也不是夢中,所以一切都是真的。

忽然一陣風聲傳來,一個黑影往身後奔來,司徒霜本能的閃開至一旁,隻見屈懷柔掀開了帳簾。司徒霜想也不想,一劍便刺。

屈懷柔頭也不回,軟鞭一招“嫦娥應悔偷靈藥”,將司徒霜手上長劍封住。但是司徒霜此時變招之快,簡直出乎屈懷柔的意料,轉眼那招“空空如也”已經攻向屈懷柔後背心,屈懷柔急忙轉身,軟鞭長抖,一招“靈鳳銜書集紫微”,將司徒霜劍招擊退。

司徒霜冷笑一聲,爭強好勝之心順著酒氣而生,她十來年日夜練習的“大空劍法”,“慈航神劍”,加上已經爐火純青的輕功,使得劍光在黑夜裏劃出道道完美的曲線,身形流轉,翩然有致;屈懷柔一根軟鞭,使得井然有序,“天時?毀饌?榕?保?吧砑人蕾饃褚粵欏保?岸?縉?饃窳橛輟保?八砂匾瘓肚髁楣?薄???⒖譚縞?笞鰨?湟鍍???箍綻錈致?乓還傻??逑恪?

二人各展所長,二人的功夫都比初見時大有長進,但此時卻剛好伯仲相當,屈懷柔大聲說:“這樣下去也分不出勝負,我們都撤手,我不是來打架的。”司徒霜也說:“好,撤手就撤手!”身子往後一退,屈懷柔也沒有追上來。

已經有士兵往這邊行來,其中一個說:“好大的風!”二人連忙運力,刹時風停,屈懷柔說:“我是來送藥的。”司徒霜冷笑說:“你有那麽好心?”這時才看到站在帳篷前的女子居然是嫵兒,她冷冰冰的對屈懷柔說:“你傷了他,又當什麽好人?”

屈懷柔說:“是他自己太逞英雄,我讓他走,他不走。這不,我送藥來了,很快就會好。”嫵兒冷聲說:“請你離開。”屈懷柔說:“我看看就走。”嫵兒還沒說話,裏麵又出來一個女子,正是名月,名月喝道:“你再在這裏,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屈懷柔說:“你們兩個小妖精,那麽猴急,我是來救他的。”名月冷冷的說:“不必了,我們自然有法子救他,不就是一點內傷嗎。”司徒霜問:“誰受了傷?南宮繼?”名月點頭說:“公子說什麽也不離開。”

司徒霜笑說:“這才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不管是不是願意來到軍隊,但一當戰爭開始,就絕不退縮。”名月說:“屈懷柔,你應該知道,今天你隻有一個人!”屈懷柔說:“不管怎樣,我都要見他一見,你讓我放心走好不好?”

名月手上一抖,幾支飛刀電一般射來,屈懷柔伸軟鞭打開,說:“我要見他!”

“好,你已經見到我了。”南宮繼已經強撐著站到帳篷外,名月和嫵兒急忙扶起,嫵兒說:“公子,不要理她,今天她傷不了你。”屈懷柔淚光閃動,說:“南宮繼,你的一切,讓我更加愛你,愛你的敢作敢為,愛你的堅韌不屈,我不會讓你再受任何委屈,我說到,就能做到。”南宮繼說:“兩軍交戰,不講私情,何況,我對姑娘一向敬而遠之。”

司徒霜走過去,看著南宮繼蒼白的臉,氣憤的說:“你知道他沒有內功,怎麽能夠打傷他?”屈懷柔說:“我是要讓他知難而退!可是……南宮繼,你讓我佩服你,忘不了你。我會常來,直到留在你身邊。如果你願意,我不當聖女,作你的妻子。”

名月呸了一口,說:“不要臉,誰希罕你!”南宮繼說:“我隻想永遠見不到你,因為在我心裏,你畢竟是個與我誓不兩立的魔頭。”

屈懷柔苦笑一聲,感到淚珠漸漸流了下來,她猛地收住淚水,說:“我希望,我能出生在一個不是靈教的地方。我甚至願意為你背叛我的家族和姓氏,隻是你不接受我,我不能什麽也不選,因為我還是個人,我必須要有一種活下去的方式。”

南宮繼說:“最好你一直這樣,直到我們當中失敗或者死去一個。”

屈懷柔仰天大笑起來,名月罵道:“賤人,賣騷請到靈教去!”屈懷柔冷冰冰的說:“南宮繼,我會等你回心轉意。”

人影遙遙,隨風而散。

司徒霜恨恨的說:“真可惡!南宮公子,你怎樣?”南宮繼呆呆的看著司徒霜,問:“司徒姑娘,你怎麽來了?”司徒霜笑說:“快到裏麵躺下再說!”

名月說:“她的藥倒是真的,嫵兒,趕快燒火,我來準備燉藥。”司徒霜將被子蓋上,說:“你放心,我們會幫你報仇的。怎麽樣,哪裏不舒服?”南宮繼說:“我覺得渾身上下一種說不出的,說不出的……”司徒霜急忙問:“難受?是不是?怎麽了,我給你運氣……我還不知道怎麽運氣呢!”

南宮繼繼續說:“不是,不是,我感到說不出的舒服,似乎在雲裏,似乎在天上,沒有一個地方不通透,我好得很,真的,看到姑娘,我忽然覺得,我根本沒有受傷。”司徒霜笑說:“什麽,是不是回光返照啊?我的天啊,快點煎藥,快點。”

嫵兒說:“說不定不用藥,公子就好了。司徒姑娘,你不就是最好的藥嗎?”司徒霜說:“你該不是要把我煮來吃了吧。”名月說:“傻子,我們公子見了你,比當神仙還快樂,他的內傷本來就不重。算了,這藥也不煎了吧。”

司徒霜說:“藥要煎,一定要煎,你們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南宮繼高興的說:“能見到姑娘,我真的說不出的高興。……姑娘,這不是夢吧。”名月一麵將藥放到罐子裏,嫵兒進來說:“火已經生好了。快去吧。”名月說:“你幫我看火啊。在裏麵幹什麽。”

司徒霜見她們離開了,心裏想:兩個鬼丫頭,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什麽,現在也不好給他說什麽,等他好了告訴他,我隻是把他看作朋友。

南宮繼一直都是笑著,司徒霜也笑了笑,說:“夫人也來過嗎?”南宮繼點頭說:“要我離開,我當然不走,如果我走了,那我當初到這裏就完全隻是為了以後的升遷,我不能得到駐守邊疆的待遇,卻在邊疆有事的時候離開,她留下嫵兒和名月,回去了。”司徒霜想到縹緲刺客,便問:“夫人會武功嗎?”

南宮繼說:“不會,母親見到小蟲子都會害怕。”

司徒霜笑說:“也是,她是候門大戶的小姐,和你這公子一樣,怎麽可能會功夫。”心裏想:難道縹緲刺客不是燕若花?南宮繼在她身邊長大,他都說燕若花不會武功;但一切又表明是,也許,縹緲刺客是南宮府上另一個人。

想到此她問:“令尊除了夫人之外,還有別的妻妾嗎?”南宮繼說:“沒有娶我娘的時候當然納過妾,都是這個風俗,祖父的意思,父親心裏卻是隻有一個母親。”司徒霜心裏想:那些不受寵愛的幽怨婦人,是最有可能變成殺手的,因為她們有時間,有怨氣,這樣也就解釋了那人知道南宮繼的原因。

南宮繼見她不說話,自己也不知道說什麽,一時間屋子裏靜的出奇。

司徒霜終於打破沉寂,說:“我到外麵去看看,藥怎樣了?”她緩緩來到帳篷外,隻見名月和嫵兒在那裏用扇子在扇著火。司徒霜說:“我來給你們運功催火,一會就好了!”名月急忙說:“不行,熬藥藥慢火,你進去吧。風很大。”

司徒霜說:“你們對公子真好。”名月一笑,說:“我們是他的丫頭,當然要服侍他。”司徒霜說:“名人不作暗事,你們不是丫頭那麽簡單。”名月說:“以前不是,現在是。”司徒霜說:“願聞其詳。”

名月輕聲說:“其實我們是春蠶宮的人,掌門人將弟子們散步於各處,到有錢有勢的人家裏去,以待來日複仇。掌門人曾經要同屈懷柔談一個條件,要用他們的毒物,來完成一件大事。屈懷柔沒有答應,掌門人就要我們迷住她的心上人,以作報複,或是要挾。”司徒霜點頭說:“後來呢?”

名月歎說:“我們沒有迷住他,反而被他迷住了。我們學了那麽多的本領,在他麵前一點用都沒有,因為他是我們見過的唯一的一個我們找不到缺點的人。他能夠體諒別人的難處,能夠堅持自己的原則,能夠扶助別人於危難之中,能夠為了別人而放棄自己最舍不得的東西……,所以現在,我們隻是他的丫頭。”

司徒霜說:“春蠶宮總有一天會找回舊部,你們隻會傷害他。”

名月咬咬嘴唇,說:“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不傷害他,——我的命就像這天上的一縷清風,在這世界裏不管變成雨,或是變成雲,或是隱藏在空中,龜縮在森林裏,我都會陪著他,不讓他受到傷害。”

司徒霜看著二人,說:“其實,你們應該留在他身邊,他會喜歡你們的。”嫵兒一笑,說:“姑娘,要是我是你就好了。”司徒霜歎了口氣,說:“要是我不是人就好了。”名月說:“現在公子心境一好,自然會很快恢複,姑娘,你就當幫他一下啊,可千萬不能在這時候再傷害他了。”司徒霜點頭說:“我知道。”

她回過頭,不知道該怎樣麵對南宮繼。她知道南宮繼是分不錯的人,但是自己對南宮繼的感覺隻是那麽的淡薄而單純,不像對佟澤,明知他已經有了妻子,還在日夜的奢望。

她回到林生等人飲酒的地方,不知他們怎麽來了這麽多話,還在飲酒,司徒霜在帳外看著天上的星星,心裏默默的祈禱著,希望能夠得到上天的保護。

江湖生涯如夢短,人世滄桑隨緣生。

次日她醒來時,名月已經等候在旁邊,見她醒來,說:“公子昨晚一下子就好了,我們都不知道是因為你還是因為屈懷柔的藥。”司徒霜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治內傷當然得靠一股氣勁,好的高手一下子就能治好他的傷,靈教的藥,自然能夠藥到病除。”名月說:“公子要我來伺候你。”

司徒霜說:“我可不敢當,你還是回到他身邊,況且,我還有事。”名月問:“難道姑娘要走?”司徒霜點頭說:“我要去龍宮,找我的姐姐。”

名月黯然說:“公子知道後,一定不高興。”

司徒霜說:“我會給他說的。”名月幫著她梳洗後,她不由稱讚起來,“名月,你的手藝真好。”名月說:“這是我們春蠶宮人人都會的活兒,不算什麽。”

司徒霜來到南宮繼的帳篷,南宮繼已經在那裏練劍。司徒霜笑說:“公子大病初愈,要當心身子。”南宮繼說:“姑娘這麽早。裏麵坐!”嫵兒和名月都不在,司徒霜有些尷尬的走進去,南宮繼問:“姑娘這次過來,是同太平盟一起嗎?”

司徒霜點頭說:“是。你們這些天,一定受了不少苦。”南宮繼說:“我倒好,有名月和嫵兒,弟兄們死太多了。”司徒霜笑笑,勉強說:“其實你應該回去。”南宮繼問:“姑娘覺得在下沒用,不能駐守此地?”司徒霜搖頭說:“我隻是覺得你的家人也許更需要你。”

南宮繼搖頭說:“這次見到姑娘,我已經心滿意足。便是戰死沙場,最多也就是報效國家而已。”司徒霜說:“我看你練劍的時候很認真,相信你會保護好自己的。現在佟大哥在這裏,對付靈教的人,也足夠了!”

南宮繼說:“養兵千日,無一用處,實在是悲哀。”

司徒霜抬頭看著南宮繼,隻見他堅定的眼神那麽明澈,輪廓分明的臉上寫滿了堅韌和**,她趕快轉過頭看著帳篷,說:“我過來倒不是為了靈教,我有一個失散的姐姐。我們約好在龍宮見麵,我這就要走了。”

南宮繼喔了一聲,說:“前麵已經是靈教的地方,你此去……”司徒霜抬頭說,“你放心,我會小心的。”南宮繼歎說:“以前我們駐紮的地方,也是龍宮附近,如果……,如果還是以前那樣就好了,至少你要安全得多。”

司徒霜笑說:“南宮公子,那,我要先走了,後會。”南宮繼送她出來,兩人找不到話說,就這樣漸漸的越來越遠。

司徒霜找到佟澤,佟澤正同餘平談著什麽,見她來了,餘平說:“司徒姑娘,我剛才還去找你了。”司徒霜說:“我去問了一下龍宮怎麽走。大哥,我要去龍宮,看我姐姐。”佟澤笑說:“好,路上要小心,如果不是抽不開身,我一定會送你去的。”

司徒霜喔了一聲,不知道怎麽說,總之她是希望能夠他和她一起去的。

但是她也沒什麽,就這樣漸漸的越走越遠。

離開了佟澤,可是心裏卻始終是想著,她按照一個軍官告訴她的方向,一路快馬催鞭,但是山路難行,直到深夜,也隻是在林子裏。

林子很大,空空如也,沒有人的聲音,隻有野獸時而發出悲鳴,她生起一堆火,吃著幹糧,心裏想著不知佟大哥現在在幹什麽,他心裏一心想著太平盟,一定是在策劃著他應該將要作的事情。

微風如夢悠悠來,長夜隨人慢慢銷。

天色微明,司徒霜便又催馬前行。這一帶荒山野嶺,時而也能見到爭鬥的痕跡,甚至死人的屍體,想來是一路與靈教廝殺所致。

走了一陣,忽然間林子裏大霧彌漫,司徒霜心想山裏瘴氣說不定有毒,因此小心翼翼,緩緩而行。走了一陣,司徒霜忽然感到不大對勁,似乎自己已經來到什麽陣法之中。她雖然對陣法不熟悉,但是在無名身邊,多少也知道一些陣法迷人心魄的道理,此時孤身一人,她心裏想: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了陣法高手,難道這裏居然有什麽幫會?

當下她靜靜的站在那裏,仔細的看著四周,隻見濃霧之中,實在看不清楚。她心裏想到義父以前曾說過,這些東西不過是眩人耳目,迷惑內心而已,如果把眼睛蒙上,耳朵蒙上,一直朝一個方向走,應該能夠離開。

她丟下馬,將耳朵和眼睛都捂住,向天上一躍,一陣清風撲來,她向著前麵飛去,一直飛了好久,這才睜開眼來,隻見下麵忽然多了一條街道,街兩邊屋舍儼然,她心裏有些納悶,難道這也是幻象?我還沒離開?

她落到街上,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似乎是來到了一幅古老的畫裏。

朝陽從東方射來,轉眼間鳥兒開始輕輕的叫著,風輕輕揚起樹的枝葉,人間溫暖的氣息似乎一下子撲了過來。司徒霜倒吸了一口涼氣,想若是來到別人的陣法之中,隻怕憑自己的本事,凶多吉少。

一直走到盡頭,看到無邊無盡的樹林,司徒霜才停住了腳步,站在街的盡頭。這一望過去,連空氣裏婉轉的氣流也那麽清新通暢起來,她第一次感到自己來到了廣闊的自然裏,感受到無拘無束的自由,如同離開樊籠的鳥,放飛了本該展開卻一直收回的翅膀。

忽然一陣風聲傳來,她急忙向旁邊躲去,進了一個屋子,剛關上門,她就驚呆了,隻見裏麵一個藍衣人正在屋中端坐,麵色如炭,火紅一片,汗珠不斷的滴下,似乎極為辛苦。屋外麵有腳步聲傳來,藍衣人忽然睜開眼睛,問:“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司徒霜見他的臉一下子恢複了正常,便說:“早上,你剛才在練功?”藍衣人說:“我從未見過你。”司徒霜小心的說:“我也一樣。”藍衣人不屑的說:“他自負陣法無敵,不是一樣有人闖了進來。”

司徒霜問:“我想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可以告訴我嗎?”藍衣人回頭一看,說:“姑娘,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麽進來的?”司徒霜還沒說話,門已經開了。藍衣人說:“不是告訴過你,我不想有人打擾嗎?”

進來的是個綠衣女子,她平靜的說:“我……我看你幾天都沒有出來,……”藍衣人說:“你走吧。”綠衣女子向司徒霜看了一眼,司徒霜覺得這人似乎是見過的,但是她見過那麽多人,怎麽可能一個個都想起來。隻是此時看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和那柔情似水的雙眸,覺得這女子是喜歡這藍衣人。

在司徒霜看來,一個女子跟著一個男人,和一個男人跟著一個女子一樣,都是為了愛。這就是所謂的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有愛者見愛。

綠衣女子低聲說:“我做了一點點心,你,你餓不餓?”藍衣人說:“你出去吧。我不餓。”司徒霜看到綠衣女子將裝點心的盒子打開一半,做得很精致。藍衣人卻說:“我還要靜坐。你走吧。”

綠衣女子沒有說話,將點心放到一邊,將上次留下的籃子提走,便離開了屋子。

司徒霜問:“你在靜坐?”藍衣人點頭說:“我喜歡思考。”司徒霜問:“想什麽?”藍衣人歎說:“我一直在想,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我們的命運,到底在誰的手上,我們轉瞬即逝的生命,到底有沒有必要存在,一切如同盤古沒有開化的混沌,也許這世界會更完美。”司徒霜喔了一聲,心想遇到一個神經病。

藍衣人問:“你怎麽不回答我,你是怎麽來的?”

司徒霜隨口說:“就是這樣來的啊,萬事的因果,豈能用一句話說明?即便說明了,對這件事情有什麽幫助?”藍衣人點頭說:“是啊,何必知道。隻不過,活在這世上,有些事情還是得弄明白,還是要用世人的眼光來看這個世界。姑娘,我隻有在靜坐的時候,才會想這些問題。所以你最好說明白。”

司徒霜無奈的說:“好吧,我告訴你,我是迷了路,才到這裏的。”

藍衣人搖頭說:“迷路才到這裏,不可能。”

司徒霜說:“有時你用自己的眼光來看這個世界,是會錯誤的。我本來就是這樣來的,你以為,這鬼地方,神秘兮兮的,我喜歡來嗎?”藍衣人冷笑說:“神秘兮兮。”司徒霜點頭說:“你覺得很正常。”

藍衣人搖頭說:“姑娘不是糊塗人,怎麽說話這麽不老實?”司徒霜問:“你如果不知道真實的情況就說別人不老實的話,隻會讓人討厭你的懷疑。難道這地方我不能來,我為什麽不能來?”

藍衣人搖頭,似乎自言自語的說:“許多人都喜歡講道理,被道理束縛著,真可悲。這本來就不是一個講法理的時代,姑娘,你應該清楚,我同你說這話,並不代表我有多麽關心你的來曆。”司徒霜冷冷的說:“我不知道。”說完往外麵走去。

藍衣人說聲“站住!”身形一擺,已經竄至司徒霜身前,司徒霜點頭說:“不錯,是黃山派的身法。”藍衣人問:“你到底是什麽人?”司徒霜身形一擺,已經來到街上,問:“你說我用了那一派的身法。”

藍衣人想了一想,說:“姑娘的身法大簡至奇,恕藍某不能認識。”司徒霜笑說:“我誤入此地,隻是想早點離開。我在江湖上無名無姓。藍公子不必計較。”藍衣人看著寂靜的街道,說:“要離開自然不難,我是說我要離開不難。”

說完人影已經消失,司徒霜氣乎乎的說:“你以為這樣能困住我嗎?”

但是她在街上轉了半天,還是不能走出去,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忽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姐姐,你出不去了嗎?”她嚇了一跳,回過身來,隻見是那個綠衣女子,這才鬆了口氣,說:“是,你來幹什麽?”

綠衣女子看著空曠的街道,說:“我來帶你出去。”

司徒霜點頭說:“多謝你。”綠衣女子說:“快走,一會譚大哥回來,就不好了。”司徒霜跟著她走在彎彎曲曲的小道上,隻覺這陣法厲害之極。倘若不是有人引領,她是根本不可能進入這條神秘的街道的。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綠衣女子一直沒有說話。直到轉身說:“這裏已經出了此陣,往右是去龍山,往左會到川蜀一帶。”司徒霜說:“不知姑娘怎麽稱呼?”綠衣女子說:“我隻是一個丫頭。名字不足以道。”

司徒霜握著她的手,說:“你真好。”

綠衣女子轉身離開,那麽輕柔,那麽平淡。司徒霜很容易就想到溫情如水四個字。

她繼續往前走著,好在她已經習慣了跋山涉水,所以在山路上也不十分害怕。路上漸漸有了更多的打鬥痕跡,有時甚至能夠看到來來往往的武林中人。司徒霜心裏想:難道各派都到了這邊?看來靈教的確是各派的必爭之地,靈教也如此醉心於在武林獨霸一方,大宋要滅西越國隻怕很難,靈教是同武林一起存在的,但是靈教根本無心天下之爭,南宮繼倒也不會因此陷入危難。隻是佟澤選中了柳無名,隻怕他們也會卷入這場紛爭。

她一麵胡思亂想,不覺間已經到了一個小茶館門口,她也難得休息,當下便走進去要了一壺茶,慢慢喝了起來。

正喝著,幾個中年男子也進來要了茶水,一邊喝一邊大聲的說著什麽,司徒霜開始並未在意,直到聽他們說到靈教,她才注意聽了一陣。那幾個大漢是來幫助靈教對付馮門的,聽他們說話的內容,還不知到底是什麽人。不過,從他們的口氣裏倒是可以看出這四個人對此一站信心十足。

四人正說到如何將馮門打敗,以後西南武林以靈教為首,外麵忽然緩緩走來一個人,一個黑衣青年已經進來叫了一壺茶,獨自喝了起來。

那中年人說得正高興,“……大哥,咱們西南武林長期以來一直被什麽十二正派壓著,我想這日子也該到頭了。我早看馮唐二門不是了,他們那排場,簡直就是個皇帝。風水輪流轉,聽說,連黃山派,也是幫助靈教的。”

另一個人急忙說:“豈止豈止,連勾魂島,諸葛世家,都同靈教交好。”

另外一個瘦小的人趕快說:“整個武林就隻等著收拾馮門和唐門了。”

後來進來的青年冷笑一聲,仰頭喝茶,司徒霜見到一股勁氣逼去,四人頭上立刻都中了一擊。司徒霜心裏暗想:這談笑之間,揮手傷人的絕技,難道是唐門的“縹緲聖手”。

一個長的最文靜的漢子起身罵道:“他娘的,誰摑了老子一下!”另外有個胖乎乎矮小的中年人說:“是風在吹罷。”一個一臉疙瘩的人說:“當然,誰敢動我們南山四傑。”黑衣年輕人冷笑一聲,一聽便是衝那中年人而笑。

文靜漢子轉頭說:“小子,你笑什麽?”黑衣人一點都不避諱,說:“我笑你們沒有自知之明,憑你們幾個人,唐門隨便一個小廝就可以收拾你們了。”文靜漢子大聲說:“龜兒子狗雜種我操你娘的,自找苦吃!老子先收拾你這狗雜種!”

黑衣人冷冷的說:“在下倒是有心,請閣下不吝賜教。”文靜漢子手上一晃,一柄大刀砍了過來,黑衣人身子在一瞬間一動,司徒霜看清他在很快回到了原來的位置,而黑衣人的刀似乎在一下子便從黑衣人身上砍了下去,一直砍到地上,如同砍到空氣一樣。

黑衣人罵道:“狗娘養的,邪門,會妖法!老子再來一刀。白虎下山!”司徒霜知道黑衣人的身手簡直便是登峰造極,便自己也斷不是他的對手。黑衣人一連砍了幾刀,黑衣人皆是很快讓開,很快回來。

文靜漢子砍累了,連桌子也沒有砍到一角,他自己心裏也奇怪,明明是從桌子上砍過去的,怎麽可能沒有半點砍過的痕跡。瘦小漢子急忙抽刀,那三人幾乎是同一時間趕上來,一起朝黑衣人砍去。

黑衣人冷笑說:“我身微動心不動,天地自在我心中。”幾把刀已經落到地上,刹那間斷成碎片,幾個中年漢子呆呆的說不出話來。黑衣人說:“我不想為難你們,誰同唐門過不去,我就不會放過誰。走吧。”

那四人灰溜溜的離開,黑衣人剛坐下,外麵忽然有人說:“公子好功夫,看公子所用的手法,簡直奪人造化。難道是當年唐宮雙仙所創之‘皓魄神功’?”黑衣人扭頭看到一個中年道人緩緩走進來,便起身說:“晚輩參見真人。”

道人坐下,說:“你先坐下,說起來,我們也還是頗有淵源。”黑衣人說:“願聞其詳。”道人說:“四十年前,真武派有兩大真人,兩大弟子,公子知道麽?”黑衣人說:“是雅劍先生和無劍君子麽?”道人點頭說:“不錯,他們各收了一名弟子,一個就是名震江湖的‘蘭花仙子’,一個人稱‘除邪仙子’,都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奇才。”

黑衣人笑說:“蘭花仙子就是我的外婆麽?”道人微笑說:“不錯。時過境遷,我們重新看這過往的事情時,才能將所有的恩恩怨怨看明白啊。”黑衣人點頭說:“前輩所言甚是。前輩是真武派掌門虛無道長嗎?”

道人點頭說:“正是。當年蘭花仙子身負大仇,作出選擇實屬艱難,所以一度同真武派恩斷義絕,甚至刀劍不容。不過這一切,幸好也都過了,當年若不是蘭花仙子,武林已經是神龍會的了。”

黑衣人笑說:“武林的興衰,當然是大家的事情。”虛無笑說:“當年各派正是實力最弱的時候,歸附神龍會的不在少數,包括真武派,這實在是一個奇恥大辱。好在現在回想起來,有蘭花仙子一直堅守著她的道義,不至於滿門蒙羞。”

黑衣人問:“前輩的意思是?”

虛無說:“那時剛經過戰亂,各派勢單力薄,財力也實在太弱,所以會作此選擇,如今武林人才輩出,可惜人中有區別,如今奸人當道,武林形式,實在堪危。”黑衣人問:“道長的意思是說當今武林的形勢並不好。”

虛無點頭說:“自從生死門、太極洞、諸葛世家聯手瓜分中原武林,北方除邪島四處尋找同盟,風雲會異軍突起,太平盟忽然出現,惡門重出江湖,靈教獨霸一方,這次不但是中原武林,整個武林都會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對武林而言,實在是一場災難!”

黑衣人點頭說:“我知道,可是既然有人要稱霸武林,武林就一定會有一場劫難的。道長,難道有改變的方法嗎?”虛無沒有回答,而是說:“公子這次來,是令堂派來幫助唐門的吧。”黑衣人點頭說:“不錯,我舅舅的事情,自然是我的事情。”

司徒霜此時才明白,黑衣人是天下第一劍林思夷的弟弟。

虛無說:“公子學盡武林絕學,身手如此不凡,如果不能挽救這場災劫,實在是太可惜了!”黑衣人問:“道長,我能作甚麽?”虛無說:“馮門一定會向靈教挑戰,這場仗不管結果,都會出現一個真正的西南盟主。西南之勢一成,各派勢必便會歸附,這西南之主,不日就將入主中原,和生死門決一死戰。那時,不知有多少人會失去生命。”

黑衣人問:“道長的意思,不能讓這場比試進行,西南不能有盟主。”虛無點頭說:“公子所言甚是,為今之計,隻有說服唐門,不參與此戰;然後公子約戰靈教教主,讓他答應永不進入中原。”

黑衣人想了想,說:“道長是為了武林的平靜。不過唐門的事情,我可作不了主,況且約戰靈教教主,我也自忖沒有這個能耐。”

虛無歎說:“那是自然,當年蘭花仙子為了武林,獨身闖黃山,一人力敵十二派,心中也隻有一個道義,這時過境遷,回想起來是多麽難能可貴。”

黑衣人點頭說:“道長的話我會記住,身為武林中人。我應該為武林分擔。”虛無點頭說:“令兄行俠仗義,江湖人稱天下第一劍,想來公子日後,成就一定高於令兄。”黑衣人搖頭說:“我倒不是這個意思。家兄的成就,我是遠遠不及。”虛無點頭說:“剛才看公子的身手,已經盡得當年蘭花仙子的絕學,畢竟名門之後,與眾不同。公子,後會有期。”

黑衣人問:“不知前輩這是去哪裏?”

虛無說:“唐門。”

司徒霜見他走了,才對黑衣人說:“公子,你來這裏幹什麽?”黑衣人回頭笑說:“姑娘應該都知道了吧。”司徒霜笑說:“在下司徒霜。”黑衣人說:“林則平。”司徒霜笑說:“我並不知道。尤其不知道,你到底作何取舍,如果你打贏了靈教教主,你就名揚天下了。虛無給的這個選擇其實很誘人。”

林則平搖頭笑說:“這並不是我要的。我隻是幫助我的親人。”

司徒霜點頭說:“公子這話對了,其實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到底應該有個盟主還是最好沒有,誰能知道。虛無一再說的有一句話倒是對的。時過境遷,才能知道誰對誰錯。可是都已經時過境遷了,還有那種選擇的刺激和真實嗎?你能想象你回到大唐的樣子嗎?人隻能生活在現實之中。”

林則平笑說:“姑娘所言甚是。不知姑娘來此是為了什麽?”司徒霜說:“找我的一個親人。”林則平說:“我是來打聽一下,馮夫人是不是靈教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