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兒說道:“你先別哭,我們就算隻有兩個人也不怕,你看我還在這裏!”忽然聽得一聲冷笑傳來,隻見一個年輕公子,身著藍衣,手捏短棍,一副凶惡的樣子。他冷冷說道:“把你們主人交出來,就饒了你們性命!”絕兒說:“呸!別做夢了,你們找不到的,殺了我,你們也找不到!”那人說:“你們冰珀宮的十刑八罰據說很厲害,當我想抵不過惡門的‘千人操’吧!”絕兒抖著膽子說:“惡人,你要不要臉!”那人嘿嘿一笑,說:“那時會是你們覺得要不要臉,你就不用為我們操心了!”如兒止住哭,說:“惡賊,我跟你拚了!”她手上長劍那一揮,向那人刺去。

絕兒說:“他是‘惡棍小霸王’顏天歸,你要小心他手上的棍子!”話音未落,兩人已經鬥在一處,絕兒隻見如兒第一次這麽拚命,心裏想:看來今日是再難活命了,我們被冰珀宮收留,今日便是報答之時,老天太不公平,我一定要帶著這股怨氣,把這世上的一切都恨透……

她的眼裏,又浮現了那個猙獰的麵孔,那個可怕的財主,那個漆黑的夜晚,她被帶進那個燈火通明的房間,她逃了出來,等她摸黑到了家裏,才發現家裏人已經被人打死了,她回去憤怒的找人報仇,卻被打得遍體鱗傷,一個姨娘看她可憐,趁他們打累了把她扔在柴房的時候救了她,,那個姨娘告訴她,她也是這樣進來的,作為欠租的抵押,她對她說,天下哪裏都一樣……

她的眼裏放出一種仇恨的光芒,大叫一聲,長劍帶著一股怨氣,翩然而去,顏天歸沒想到她的劍招會這麽淩厲,才兩招就被她在左手刺了一劍,他急忙向後便退,心想這女人莫不是瘋了!

絕兒大叫一聲,衝上前去,前麵忽然多了一個人,那人手拿折扇,但一柄扇子,就把她不可阻止的劍氣抵擋住了。如兒在一旁嚇得大叫起來,洞裏又多了一人,這個人一身花衣,是個俊俏的男子,一身傳來一種迷人的香氣,如兒即便並不熟悉江湖中人,也知道這人一定是“香君子”林花落。

絕兒同那手執扇子的人交了幾招,隻覺手上漸漸軟了下來,她瘋狂的大叫著,但還是被他打落長劍,扇子抵在頸前,右手落入他的左手,她一掙紮,那人一滑,來到她身後,將她牢牢抓住,說:“別動,我知道你對主人忠心,但你要這麽死實在不值得!”絕兒說:“你是‘武詩人’王憶?”

王憶說:“既然你們主人殺了人,就該出來說個明白。”絕兒說:“人不是她殺的。”王憶說:“劍傷可以是物證,江湖上的人都是人證。”絕兒說:“你沒有親眼看見,當然會相信,我知道這件事,所以我不會把主人的行蹤說出來,你別做夢了。”

顏天歸說道:“師兄,別同她胡說了,咱們來點狠的,讓她知道什麽是後悔,什麽叫從實招來!”絕兒冷笑說:“無恥,你羞不羞!”林花落說:“依我之見,隻要有一個人,咱們就帶回龍山回龍洞去,冰雪總有一天會出現,而且這一天不會超過三天!”顏天歸說:“最有效的辦法就是給他們一點厲害!”

“師兄,咱們是來報仇,不是來生事,師弟死得這麽慘,我們也該正大光明的報仇,讓他泉下有知,也好安心。”說話的是一個白衣男子,正是十二少‘雲裏客’胡雲飛。如兒說:“你們既然要報仇,也定個時間,定個地方,何必這樣,弄得我們……”顏天歸喝道:“住口,你們殺了我十三弟,還有臉在這裏哭冤!象你們這種**娃**,就應該送到妓院去讓人折磨,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忽然一陣冷笑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說:“是嗎?年輕人,你憑什麽?你武功很好,人品很壞,這我知道,但這不是說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我數三聲,你們還不走,別怪我不客氣了。”顏天歸說道:“死老頭,你出來……”

那人嘿嘿冷笑說:“老頭不出來,你們一樣四定了。”顏天歸正要說話,忽然一陣古怪的聲音傳來,接著他全身陷入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似乎來到了陰曹地府一樣,頭中有知覺,但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和口舌,他咚的一聲栽倒在地上……

林花落說道:“什麽人,為何不出來?”那人說:“年輕人,我想‘十指音王’的名頭,你大概沒聽說過吧!”林花落說:“‘十指音王’,你不是,不是已經……”十指音王說道:“不錯,我斷了左手四根手指,再也不能彈琴了,但是我的音功,一樣天下無敵!一樣天下無敵!”一陣笑聲傳來,林花落隻覺連心都寒了。

王憶顫聲說:“夜魔咒!你練成了江湖上幾十年沒人練成的夜魔咒!”那人說:“小孩子,你很識貨,不錯,我練成了夜魔咒,放下你手上的人,我讓你免受折磨!”林花落說:“我們是來報仇的,報不了仇,大不了一死,如果你覺得應該殺了我們,你就殺吧!”

胡雲飛說道:“有本事,你出來陪我們過幾招,一般音功厲害的人,都是武功很差的人。”那人怒說:“小子,老子不想跟你說半個多餘的字,我才幾天不在,你們就太歲頭上動土了!好,要送死,老子送你們一程!”林花落聽風辨音,朝發聲方向攻去,但那石鍾乳後麵一個人影也沒有。他折回來,那人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說道:“你記住,真正的高手是不會泄漏他的藏身之地,想要殺我,沒那麽容易!”

林花落正要說話,忽然身前多了一個人,一個白衣中年人,長袖飄飄,宛若神仙,一點都不如那聲音蒼老,“你們要是能躲過我三招,我立刻就走!”他大袖一卷,身形一展,向林花落劈來,林花落正要以十惡手相擋,忽然前胸一疼,栽倒在地上,那人笑說:“二十年沒用‘無形手’了,想不到還真能管用。”

王憶知道這個人不但音功絕頂,而且武功也是少有的高手,知道今日一定難以報仇,等回到惡門找師父問清楚這人的來曆再說,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當下說道:“老先生武功高強,在下佩服,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他抱起顏天歸,同林、胡二人飄然而去。

絕兒同如兒急忙上前謝道:“多謝前輩相救之恩!”那人歎說:“謝什麽,我再去救你們那幾位姐妹,跟著他們走,一定可以找到,你們在這裏等著。”絕兒見他去了,心裏方才安定下來,想:莫不是老天爺幫助,讓我們能夠戰勝惡門!

冰兒醒來,發現自己和神兒等人一起被鎖在一個山洞之中。她掙紮了一下,發現昏睡穴雖已複原,但要想恢複力氣,卻又不能,神兒等人還沒醒來,她心裏想:難道他們把我們都帶來了!仔細看了一下人,除了絕兒,如兒二人,全都在這裏,她心裏一寒,暗道糟了。這時忽然一陣聲音傳來,隻聽一個人說道:“咱們這次前來為十三弟報仇,算是惡門最大的一次舉動了,可是好像連冰雪都沒找到!”冰兒沒有出聲,隻見來的是三個人,一個藍衣公子,一個黃衣少年,一個是個黑衣中年人,冰兒見識得多一些,猜那藍衣的應該是“多夢公子”卿新,黃衣人該是“霹靂虎”朱霆,剩下的中年人是“無情劍客”陸長生。說話的是卿新。

朱霆說:“依我說,一把火燒了無底洞,薰死那個賤人!”陸長生說:“咱們名正言順的來報仇,不能作這樣的事,不然就令人笑話了。我想,咱們還是好好問這幾個姑娘,叫她們說出主人的所在,這樣下去,大家都不是辦法。”朱霆說:“陸師兄,你也太仁慈了!我們本來就是來殺人的!”

陸長生說:“我在進入惡門之前,在江湖上就有‘無情劍客’的名頭,那時我殺了人,就象吃飯一樣平常,後來我遇到一個仇家,她天天纏著我,那時我才知道,也許能殺人的人,殺人對他們而言是件很平常的事,但對被殺的人的親人而言,卻是一個刻骨銘心的傷害,所以我現在不想殺人,更不想平白無故的殺人,我要她出來,承認自己是凶手,同我們來一場公平的決鬥。”冰兒心想:這個人倒不是惡人。

朱霆說:“江湖就是這個樣子,殺不了人的人,最好離開!”卿新說:“天下沒有絕對的公平,我們聽大師兄怎麽說!”陸長生說:“在我加入惡門之前,江湖上的人說‘惡門歸隱,天下太平’,我以為惡門是天下最可怕的門派,所以加入,我想,要是我都能不殺人,天下就好了。沒想到,天下還是一個樣子,……惡門也重新卷入了江湖仇殺!”

卿新說:“報完仇,我們就可以退隱江湖了。”朱霆說:“十三弟為人最聰明,沒想到英年早逝,也不知師父有多傷心!”冰兒心裏想:難道主人不傷心嗎?你們真是太笨了!這時珀兒忽然動了一下,罵道:“王八蛋!竟敢點本姑娘的昏睡穴!”卿新說:“你說出你們主人的藏身之地,我就放了你們!”

珀兒冷笑說:“我很想走嗎?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啊!你不是要報仇嗎?我們都是你的仇人。哼,想從我的口中得到半點消息,你以為你是什麽人,你長得很好看嗎?那我也不至於被你迷得連起碼的忠義都給忘了。”朱霆說:“小丫頭,你不怕吃苦頭嗎?”珀兒說:“小雜種,有本事你就給本姑娘苦頭吃!怕你不是人!”

朱霆說:“好,我這就去找黃連,苦死你!”說完果真走了。珀兒說:“臭男人,狗雜種,有種殺了我,讓我作一個冰珀宮的烈女!”卿新說:“姑娘,才幾句話,你就罵了多殺髒話!”

珀兒說:“怎麽了,我最討厭那種口是心非的人了!對你們這樣的人,我就是要罵個痛快!我要把你們罵得去自殺!”陸長生說:“隻怕你罵累了,也未必做得到!……”忽然外麵傳來一陣笑聲:“惡門的幾個不成器的弟子聽著,十指音王要你們趕快把那幾個丫頭放掉!否則,休怪本音王不客氣了!”

陸長生說道:“十指音王,你果然沒死!”身形一轉,已來到洞外,說:“當年在雪山腳下,你殺了家父‘川西一刀’陸鳴鳳,不知這件事你還記不記得!”音王抬頭笑說:“當然記得,他和我愛上了同一個女人,當然要決鬥,他雖然比我年長,但我贏了,現在你雖然比我年幼,但你不會贏!”

陸長生說:“想不到在這裏可以為先父報仇,天意要我殺你,夫複何言!”他手上長劍一繞,向音王攻去,音王說道:“你的‘陸家刀’練得並不好,還是用你的‘無情劍法’,我知道你在江湖上小有名氣。”陸長生使出全力,劍劍奪命,但音王隻是稍稍一閃,便即讓開。陸長生大聲說:“躲躲閃閃,不是君子所為!”音王說:“好!”他手上一動,一道白光電射而出,打在陸長生胸前,陸長生立時血流如注,栽倒在地。

朱霆大叫一聲,長刀一掃,向音王砍去,音王急忙避開,此時卿新,韓聽風,姚留風等人已經趕來,韓聽風手拿銀笛,姚留風施展輕功,一時間以多戰少,將音王迫得手支腳絀,應接不暇。

忽然之間隻見姚留風抱著頭,痛苦萬分的栽倒在地上,韓聽風也感到一陣如同來自地獄的恐慌在片刻間布滿全身,他趕忙退回來,隻見朱霆等人也是麵色痛苦,如同被刀子割在頭上一樣。

孟長青閃身來到珀兒身前,說:“小姑娘,沒有嚇著你吧!”珀兒說:“多謝你,前輩。”孟長青伸手一晃,冰兒等人隻覺身上一鬆。冰兒起身說:“前輩,不知如何稱呼你,相救大恩,不敢言謝,以後冰珀宮供前輩驅馳,絕不食言。”

孟長青看著這幾個丫頭,歎說:“當年冰玉嬋的冰珀掌力,天下無敵,現在你們……若是冰玉嬋還活在這個世上,不知她會怎麽想!”

冰兒說:“都是我等學藝不驚,致受如此侮辱,有愧於先師!”

孟長青搖頭說:“這都是冰玉嬋自己留下來的,為什麽一定要離開江湖,卻又怎麽也離不開!”冰兒想到老宮主,想到今日的冰珀宮,心裏忽然覺得一種無法形容的悲哀。

孟長青說:“如果你們願意恢複冰珀宮昔日的輝煌,同生死門一較高下,我有一個方法。”冰兒說:“有什麽方法?”孟長青看著地上翻滾著的幾個人,說:“那時莫說是這幾個惡門中人,就是所有的武林中人,都不是你們的對手!”

冰兒問:“前輩的意思?”

孟長青說:“要想成為絕世高手,就要忍受別人不能忍受的痛苦,經曆別人沒有經曆的磨難,打破自己以前的窠臼,尋找一個絕高的境界。”珀兒問:“什麽境界?”孟長青說:“你們先答應我,不論什麽痛苦,你們都能夠接受。”

冰兒說:“姐妹們,生死門殺了龍哥,我們一定要報這個仇,不管什麽痛苦,我們一定要在真正歸隱武林之前,同生死門來一個了斷!”

一言未了,隻聽絕兒說:“好,不管什麽痛苦,我們都願意經曆,前輩,你就指點我們一條明路。”隻見絕兒和如兒從外麵進來。

孟長青大笑說:“好,冰玉嬋,你離不開江湖,你和冰珀宮,注定是一個神話,一個武林神話。”冰兒問絕兒,“你見到大宮主了嗎?”

如兒搖頭說:“我們從外麵進來,沒有遇到宮主。”

薛冰坐在車上,看著那個紫衣女人,她慈祥而溫柔,如同母親一樣。龐學禮在前麵架著車。

薛冰看著車外的林子,問:“我們這是去哪裏?”紫衣女人說:“去雪山。”薛冰問:“雪山?在哪裏?”紫衣女人說:“玉龍雪山,那是你娘以前住的地方。”薛冰一笑,說:“前輩,你認識我娘,你是她什麽人?”

紫衣女人說:“其實,我是她師姐。”薛冰說:“原來是師伯,我怎麽沒有聽娘說過。”紫衣女人歎說:“我們三姐妹本來在雪峰過著很快樂的日子,師父告訴我們,山下的世界很可怕,但是我們依然往山下來了。”

薛冰努力的撐住一口氣,說:“娘就創下了很大的名頭。”紫衣女人說:“也許你們多少知道一點,當年的雪峰三女……”薛冰點頭,說:“是,好像聽過,不過我記事的時候,已經很少有這些話了,你們在江湖上的時間太短。”

紫衣女人說:“當時你娘人稱‘雪峰神女’,她美麗得讓人嫉妒,天下人傾慕她的容貌,比傾慕她的武功還要多;我們的小師妹,行事乖張,人稱‘雪峰妖姬’,現在已經很久沒有來到江湖。”

薛冰問:“師伯怎麽稱呼?”紫衣女人說:“我姓杜,名神弦,其實名字都是師父取的,我們的師父外號‘冰雕芙蓉’,是當年轟動一時的武林第一美人!”薛冰聽著,漸漸緩和了身上的傷勢,笑說:“師伯也很美麗。”

杜神弦歎說:“美麗有什麽用,我一直住在雪山,隻有幾個老仆人陪著我。”薛冰說:“為什麽你們不在一起?”杜神弦說:“三個很自命不凡的女人,怎麽可能在一起,我們都以為我們可以獨自闖出一片天地,師父仙去之後,我們得到了從來沒有的自由,我們那種心情,你是不會明白的。”

薛冰說:“天高任鳥飛,我知道。”杜神弦歎說:“一晃,時間已經過了十多年,我再一次下山的時候,就已經見不到她了。”

薛冰說:“都是我太固執,是我惹的禍,如果不是我……”杜神弦伸手捂住她的嘴,說:“傻瓜,母親是不會責怪自己的女兒的,你放心,其實,師妹就是放不開,不肯回來,所以會在那裏離開這個世界,我怎麽可能怪她,我隻是會心疼她,心疼她走錯了路,我怎麽會怪她!……”說著竟有些淚水留下。

薛冰說:“師伯,你別傷心了,已經離開了,不能回來。”杜神弦歎說:“江湖的日子雖然好,但是卻不能有一個平靜的結束,要過平靜的日子,還得要甘於歸隱。”薛冰沒有說什麽,也許是困了,靠在杜神弦懷裏睡了下去。

杜神弦愛撫著她的臉,似乎回到當年,在雪山上看著山下,充滿好奇和向往的樣子。

薛冰醒來的時候,已經感覺到了一陣寒意,她睜開雙眼,隻見身上已經披了一件獸皮大衣。杜神弦溫和的說:“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薛冰搖頭說:“不要,……”忽然想到冰雪,急忙說:“師伯,我妹妹她……惡門的人還會取殺我妹妹的,怎麽辦?”杜神弦說:“我已經見到十指音王了,他不會不管這件事情的,你放心就是了。”

薛冰看著外麵,已經是雪峰之上,車還在繼續緩緩的行著,薛冰問:“還有多久?”杜神弦笑說:“快了,再忍一會。”薛冰感到心頭一陣刀割一般的疼痛,不由哼了一聲,杜神弦摸著她的臉,說:“痛,就叫出來,我下山的時候已經讓仆人下山去了,一會我給你療傷,會很難受,你可以大聲的叫,沒人能聽到的。”

薛冰看著簾子外駕車的龐學禮,說:“外麵不是有個人嗎?”杜神弦說:“他打傷了你,不找他麻煩就是了,還敢笑話。”薛冰笑了起來,杜神弦說:“好孩子,我來晚了,讓你受苦。”薛冰搖頭說:“沒有,這是我自己招來的,因此還害了我的妹妹。”

杜神弦歎說:“真是個聽話的孩子。”

過了半日,車才停了下來,杜神弦抱著薛冰下車,薛冰眼前一亮,覺得自己到了一個冰雪的世界,滿山的冰雪一個顏色,那麽無邊無際,那麽渾然一體!她看著四周,說:“你們就是在這樣一個地方長大的?”

杜神弦說:“對,當時我們覺得這裏太單調,太乏味,都夢想著離開。現在,我反而覺得這裏太親切,舍不得離開。”

薛冰被她抱進一個冰洞,洞很寬大,裏麵有很多小洞,想來當時一定有好多人住在這裏。裏麵的陳設雖然簡單,卻很整齊。薛冰被放在一張桌前,杜神弦說:“我去給你準備雪蓮花,讓你先洗個澡,再給你療傷。”龐學禮過來問:“前輩,我能作些什麽?”

杜神弦說:“你到廚房去燒些熱水,送到澡池。”薛冰見他去了,便說:“雪蓮花泡過之後,傷勢會好得很快嗎?”杜神弦說:“沒有這麽神奇,我要用冰珀掌力在你的體內重新恢複你的真力,不然,你的五髒將會很快死去。”

薛冰問:“有這麽嚴重嗎?”杜神弦說:“可惜我沒法給你證明,這麽說吧,如果不這麽做,你的生命不會超過三天。”薛冰點頭說:“我知道了。”

杜神弦將她放在澡池裏,剝去她身上的衣服,薛冰覺得一股溫暖的感覺襲遍全身。杜神弦手上一動,隻見水上的熱氣漸漸消退,水逐漸變冷,直到凝固為冰,薛冰拚命的壓製住體內的疼痛和全身的寒冷,但是仍然幾乎不能堅持。

杜神弦忽然問:“你居然不會冰珀掌力,你練的什麽內功?”薛冰說:“我練的是先天掌力。”杜神弦問:“你怎麽會聖人山的武功,你……”砰的一聲,冰塊一刹那間迸裂開來,薛冰也在空中墜落,杜神弦急忙閃身上前拉住她,飛落地麵,將她用獸皮大衣包著,說:“不要緊,待會再弄水來,我重新開始。”

薛冰問:“很麻煩嗎?”杜神弦說:“你的掌力會抗拒我的掌力,我要先化解你的內功。”薛冰點頭說:“好,化去了,我就可以離開江湖。”杜神弦笑說:“能不能離開江湖,還不能這麽確定,你母親決定闖蕩江湖的那一刻,已經決定了你們的命運。”

薛冰歎說:“命運,我真的很想知道,命運到底是什麽樣子。”杜神弦說:“沒有人知道,一切都隻是猜測。”

她對著外麵大聲說:“快點加水。”龐學禮急忙加水,一麵加,一麵說:“已經很快了,我已經把我的功力都用上去了,火倒是夠大,就是鍋太小。”杜神弦說:“廢話,難道我平時還用那麽大一個鍋做飯不成。水弄完之後,你弄飯,米在廚房,菜在車上,自己去拿。”龐學禮傻傻的站著,說:“我……還不知道怎麽做飯。”

杜神弦說:“那你來給她化解功力。”龐學禮急忙說:“我……這個更加不行!”杜神弦說:“這不就對了嗎?快去。”

薛冰這次感覺一股冰冷的力道在體內盤旋,將自己體內的真力一點點的逼出,澡池的水一會冰冷入骨,一會溫熱暖人,約莫過了盞茶功夫,杜神弦起身說:“好了,現在你已經是個普通人,這幾天你不能走動,我讓他來喂你吃飯。”說完把她抱起來,穿上衣服,報到一個潔淨的臥室。

待到她出來的時候,發現桌上放了幾碗稀飯,看起來黑糊糊的,龐學禮整個人累得滿頭大汗,盛了一大碗黑糊糊的湯上來,說:“隻能這樣了。”杜神弦聞到一股焦味,說:“你應該不會這麽笨吧,做飯又不是燒水,火大就好了嗎?算了,你自己吃吧,我再去做。你們這樣的年輕人,真不象話,怎麽孝敬老人。”

龐學禮在一旁看著杜神弦做飯,這才知道米是要洗的,菜也是要切斷的,而且佐料的順序和多少,也很講究。

杜神弦做了幾個小菜,龐學禮已經餓得不行了,趕忙將菜上桌,說:“我去叫她。”杜神弦說:“你以為她現在可以走路嗎?這七天你都要喂她吃飯,還有喝藥,你總不能什麽事情都不作吧。”龐學禮點頭說:“好。”

薛冰看到他端了一碗稀飯過來,想抬手去接,卻一點力氣都沒有,龐學禮說:“我喂你吃。”薛冰見他坐下,便說:“有勞你了。”龐學禮說:“我打傷了你,這是應該做的。”薛冰黯然的說:“其實龍濤的死,讓我們都很傷心,我不知道我的妹妹會變成一個什麽樣的人,她真的很善良,很溫柔,老天為什麽這樣對她。”

龐學禮歎說:“你也一樣好,寧可自己受苦,也要保護妹妹。”薛冰搖頭說:“不是,我是在贖罪,是我害了他們,想起以前的我,就覺得那是一個不可能的夢,好可怕。”

龐學禮說:“不要想了,先把傷養好,師父以前說,大錯能改,也是好事。”薛冰點頭說:“可惜,錯可以改,人,卻不能重生。”龐學禮說:“我們都以為死亡是一個痛苦,也許,不是這樣。不要想了。”

薛冰一麵吃,一麵流淚,龐學禮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忽然覺得那肌膚如同冰玉一般的光滑而溫柔,一刹那間整個人都醉了。

薛冰吃了一陣,說:“好了,你回去吃飯吧,我已經飽了。”龐學禮說:“好,待會我給你熬藥。”薛冰見他離開了,心裏又想到以前那些荒唐的事情,想到薛名,想到從秋水山莊開始那段可怕的日子。

過了一陣,杜神弦過來陪她坐了一陣,龐學禮便端了湯藥來,杜神弦說:“你是因禍得福,這樣等於重新塑造了一個你,你的內力,將會出乎你的想象。”薛冰說:“多謝師伯。”杜神弦說:“你經曆了這麽痛苦的事情,當然應該得到別人沒有的。”

薛冰喝完了藥,杜神弦才說:“好了,龐少俠,你先到外麵客房去休息,明天會燒更多的水,而且你也要學著做飯,行嗎?”龐學禮一麵點頭,一麵離開。

杜神弦笑說:“真是一個好孩子。”薛冰笑說:“江湖上號稱‘黑夜幽靈’,沒想到這麽聽話。”杜神弦說:“其實每個人都有溫柔的一麵,隻不過你沒有細心去看而已。這是師父告訴我的。你知道為什麽嗎?”

薛冰搖頭,杜神弦說:“師父是當年江湖上最美的人,也是脾氣最差的人。”

次日杜神弦緩緩給她輸入冰力,讓她體內五髒,緩緩得到滋養,龐學禮依然忙前忙後的照顧她,等到他已經能夠做菜的時候,薛冰已經可以慢慢的走幾步路了,體內也不再那麽疼痛。

這日薛冰在外麵散步,看見龐學禮在山上練功,雪正下得大,他的身影在雪花裏矯健而穩重,薛冰心裏想:惡門的功夫原來也這麽博大精深,也許隻是我沒有注意,各派的功夫都有自己的淵源,都不能輕視。

龐學禮閃身來到她麵前,說:“好多了吧,要不要一起練功?”這時杜神弦在空中說:“不許約她一起練功,怎麽,你好像有什麽鬼主意不是?”龐學禮笑說:“不敢不敢。”薛冰見杜神弦日夜給自己運功,功力卻能夠如此之高,不由心裏暗讚:冰珀掌力真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功夫,功力居然能夠如此厲害!

杜神弦笑說:“過不了半個月,你的功夫,就及不上冰兒了,冰兒,到時候,你可以好好報仇。”薛冰沒想到杜神弦說起話來也這麽沒有正經,便笑說:“我要等到武功天下無敵的時候再教訓所有的人。”

雪花飄飄,整個山頂如同雪一樣白。

杜神弦每日依然給她運功療傷,這日龐學禮已經能夠弄出很美味的飯菜,薛冰也完全健步如飛,開始在雪山上練功。

她逐漸喜歡這單調的顏色,喜歡這天然純正的潔白,不過最讓她覺得奇怪的是,為什麽龐學禮還沒有離開。

這日她正在山頂練輕功,龐學禮飛來同她一起,說:“你的功夫越來越厲害了!”薛冰笑說:“為什麽不回去?”龐學禮說:“江湖中人四海為家,到哪裏都一樣。你剛才練的是冰珀宮的功夫嗎?”薛冰搖頭說:“不是,是冰珀掌力的內勁,但是身法和手法都是先天掌力。我以前也不知道,兩種功夫居然可以這樣混在一起。”

龐學禮說:“天下武功,殊途同歸,當然可以混在一起,不但你那兩門功夫,甚至惡門的功夫都可以混在一起,要不要學?”薛冰笑說:“學功夫是很難的事情,你要我學多久。”龐學禮身形一快,飛到前麵,忽然轉身大聲說:“學一生一世,你願不願意?”薛冰停在空中,雪花飄來,她不知道剛才聽了什麽。

龐學禮身子在空中一轉,拉住薛冰,大聲說:“我要教你惡門的功夫,那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但是我們願意付出一生一世,那就沒有什麽不能完成。”薛冰在空中飛舞著,那雪花撲了過來,她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那麽愜意,那麽舒適,似乎人生在那一刹那完全煥然一新。

龐學禮繼續說:“我願意一生一世,都教你功夫,直到你學會為止。”薛冰身形一展,向前飛去,說:“我不想學任何惡門的武功,更不想一生一世,去學一門功夫。”龐學禮追上來問;“那,你願意一生一世和我在一起嗎?”

薛冰怔了一怔,忽然一笑,說:“我不會和任何人一生一世,你不要想了。”龐學禮忽然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寒冷,似乎所有的寒意都入侵到了內心,全身在空中打了一個冷戰,整個人跌了下去。

薛冰在空中飛著,忽然一陣低沉的簫聲傳來,似乎滄桑的老人在回憶著什麽,她循聲而去,隻見雪峰之頂,杜神弦紫衣飄飄,正在那裏站著吹簫。薛冰閃身來到她身邊,隻聽她幽幽的簫聲淡淡的散在風雪裏,如同飛繞的雪一樣,和雪山融為一體。

吹了一陣,杜神弦放下簫,歎說:“當年我們三姐妹在這裏琴簫合奏,娟妹的舞姿實在是迷人,雪花都比不上她的美麗,可惜,現在不知她去了哪裏。”薛冰奇怪的說:“到底是什麽事情,可以讓你們這麽後悔?她們怎麽都不願回來。”

杜神弦歎說:“是江湖,江湖上有太多的東西,每個人都想從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所有人的意誌在一起融合、排斥和決鬥,到你想離開的時候,你已經和江湖成為一體,你所有的悲哀和快樂,都已經不能由你主宰。”

薛冰點頭歎說:“可是還是有那麽多人向往這個地方,以為憑借他們的能力,一定能夠達成自己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