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神弦飛身下山,看到龐學禮正在狠命的用手劈從山下運上來的木材,她奇怪的問:“怎麽今天這麽認真,不用我吩咐。”龐學禮沒有說話,薛冰從外麵進來,對杜神弦說:“師伯,這幾天讓你累了,今天,我來給大家作幾個拿手的菜。”杜神弦轉頭說:“你還會做菜?”薛冰笑說:“菜誰都會做,隻不過看能不能做好。師伯,你放心,我在冰珀宮的時候,十二神婢教過我。”

杜神弦搖頭說:“每日冰力的洗滌,你已經很虛弱了,不能勞作。我知道你受了多大的苦,等你好了也不遲。”

薛冰說:“我這就要下山了,我想我已經能夠活下去了。”杜神弦搖頭說:“你不能,這幾日一直是冰珀掌力在支撐著你,一旦沒有冰珀掌力,你將活不過三天,現在隻差十幾天,你就擁有冰珀掌力了。”

薛冰看著滿天飛舞的雪,說:“我就是不想再進入武林。”

杜神弦說:“不行,武林不是你想不想進的。人總是以為自己能決定很多事情,隻有在事情過後,才知道自己什麽也不能決定,隻是隨著很多不同的人一起,在世界上漂泊或是停留,享受短暫的真實。不管怎樣,你都要留下來,我不是想要你成為武功第一高手,也許有一天你會明白,成為高手隻不過讓自己成為一個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這是一個悲哀或是一件喜事,誰也說不明白,隻能自己去體會,但是現在你隻是要活下去。”

薛冰歎說:“我知道,但是我已經不能安心留在這裏。”

龐學禮忽然停下來,說:“你大可安心留在這裏,不會有人打擾你。”薛冰微微一笑,說:“那就好。”她緩緩來到洞裏,心裏想著一些奇怪的事情,希望自己能夠回到幾年以前,還是秋水山莊那個少不更事的少女,還是一個純潔的孩子。

這幾日龐學禮果然連話也沒有和薛冰說一句,薛冰的傷漸漸已經感覺不到痛苦,但是全身被冰力入侵,經常是夜半也還在經受著極冷的煎熬。每次夜半醒來,看到慈祥的看著自己的杜神弦,薛冰覺得似乎看到了母親,感覺那麽溫暖,那麽快樂。

山上的風雪沒有一天是停下來的,薛冰的身體一天天好了起來,與日俱增的痛苦沒有讓她討厭這個隻有白雪的地方,她很羨慕這紫衣的女人,可以自由自在的在雪峰頂上生活,沒有煩惱,沒有打擾,清閑如同飄飛的白雪,隨風而來,化為天地間最聖潔的白色。

但是她知道,她一定會下山的,下山看看冰雪她們過得如何,聽聽在音王的保護下,她們經曆了哪些事情。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變得對親人無比的思念,這是以前的她不可能有的,那個在江湖上自由自在,玩弄眾生於股掌之間的人,不知在哪一刹那之間,忽然變成一個平凡、孤獨的女人。

她知道她這以後的日子,隻有親情,才是唯一的牽掛。

龐學禮跟著她一起下山,兩個人總有一些說不出來的話,薛冰沉默寡言,每日隻是喜歡獨自相處,龐學禮雖然處處照顧,但是也很少說一句話,日子似乎平靜得毫無值得回味的地方。

因為行走的江湖上的人,心卻在冰珀宮。

這日已經到了靈教地界,薛冰心裏不由想:不知霜兒現在怎樣了,這裏應該能知道太平盟和靈教的消息。

她特意到了一個有許多武林人士坐在裏麵的酒樓,龐學禮上前把凳子擦了又擦,薛冰坐下,看著樓下三三兩兩的苗人,心裏想:靈教和武林各派爭鬥,也不過是用了這些可憐的人而已,成千上萬的人,都為這場紛爭獻出自己許多的東西,但是他們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可憐的人們,悲慘地成為別人爭奪權力和財富的工具,卻麻木的享受著人生平凡的生老病死。

龐學禮見她一直看著樓下,不知她心裏在想什麽。薛冰好久才回過神來,心裏想:好像這些人都沒有說起靈教和太平盟的事情,難道太平盟和靈教沒有爭鬥了嗎?如果是這樣,佟澤太可怕了,他一定在等一個時機,時機一到,武林將有一場浩劫。

她隻吃了一點東西,心裏總是覺著不舒服,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她知道自己沒有那麽偉大,不會為這些無辜的百姓而痛苦,想來是擔心司徒霜吧,愛情不是一個人的事情,如果是一個人傻傻的愛著,那不是愛情,而是悲劇。

他們一路往龍宮而去,路上並無異樣,如同佟澤還沒有來的時候,薛冰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到了龍宮,一個人都沒有,薛冰心裏忽然有種很恐慌的感覺,龐學禮說:“音王會救他們的。”薛冰轉身問:“你們掌門怎麽說?一定要找冰雪報仇?”

龐學禮搖頭說:“我真的不知道,聽說十三弟死了,我心裏就想著來報仇,再加上……加上我以前對冰雪姑娘是有成見的。”薛冰看著洞外流水,搖頭說:“她們會去哪裏?”龐學禮說:“現隻有去惡門,或許能得到一點消息。”薛冰轉頭冷冷的說:“不要在我麵前提惡門,以前我還以為惡門是個不錯的門派,現在我才知道,惡門簡直是平庸之極,愚蠢之極。”

龐學禮沒有說話,薛冰說:“現在也隻有去惡門,反正她們即便離開,也不會再往南邊走。也許江湖之上,能有她們的消息。”龐學禮點頭說:“對,應該不會有事的。”薛冰在洞裏走了一圈,心裏方才稍稍安定了下來,從洞裏的陳設來看,她們離開的時候倒是很從容,而且洞裏有一種男人居住過的味道,薛冰能夠很直覺的感應,說明音王在這裏住過。

她們很快準備了幹糧,往北方而去,一路上快馬加鞭,看到武林中人來來往往,竟是前所未有的興盛,她心裏覺著有些納悶了,想即便是天下各派舉行劍會的時候,也不會有這麽多人,可說是她以前想也想不到的多。

龐學禮說:“姑娘一定在想,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薛冰扭頭看看,說:“不錯,願聞其詳。”龐學禮說:“哪裏都不好混飯吃了,隻有武林的飯,好歹還能混著吃,這世道,老百姓日子可不好過。大家不過混口飯吃,拿命來換而已。師父曾經說過,武林中的人越多,世道就越差,因為不管武林中人多是因為要濟世扶貧,還是因為比外麵好生存下去,這個根本不應該存在的地方,對世人是不會有什麽好處的,它隻會拖累世人。”

薛冰說:“那惡門為什麽要複出?”龐學禮說:“惡門的複出,是為了江湖的滅絕。”薛冰聽著這話,倒也有些意思,便說:“你說來聽聽。”龐學禮說:“其實早在韓非那個時候,就已經說了危害世人的五蠹,江湖中人,的確不能給世人帶來什麽,你看,他們整天忙著為自己帶來更多的財富和權力,卻從來沒有給別人一點他們自己創造的好處,因為他們根本不會創造。”

薛冰輕輕說:“江湖的滅絕,我看不可能。”

龐學禮說:“江湖人最引以為自豪的一點,是他們濟世扶貧,鏟奸除惡,但是這些事情完全是朝廷的事情。”

薛冰冷聲說:“那個什麽破朝廷,隻知道魚肉百姓,我才不要受他管製。”

龐學禮說:“姑娘,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世人需要的不是武林,而是朝廷,朝廷不是我們看到的這樣勢利,這樣軟弱,這樣隻會魚肉百姓。武林,我看到的隻有他們花天酒地的享受世人的財產,卻從未真正的回報過世人。”

薛冰冷冷的說:“罷了,不聽你的話了,不然,我也沒有心情再往前走,你是在說一個世外桃源,但是這世上必定有不公平的事情,朝廷管一部分,武林管一部分,我從來不把自己放在朝廷那一部分,因為我習慣於武林中的處事方式,決鬥。”

龐學禮說:“其實,有一天你會知道,武林之中,並非隻有公平的決鬥,沒有人能夠形容一個世界,因為所有的世界都是一樣,很複雜,說不明白。隻有一個人到了垂暮之年,慢慢回味,才能真正體會到這世界本來的樣子。”

薛冰覺得龐學禮不像是個武林中人,也許他在龍憑今的教誨下,學了太多年的道理。

這日路過唐門地界,隻見唐門周圍一片張燈結彩,家家門前都掛著大紅的燈籠。薛冰笑說:“我聽說唐門生意做得很大,劍刃暗器還有貨運,但是也沒有必要弄得這麽張揚,還沒過節呢。”龐學禮說:“看來唐門應該有一件大大的喜事。”

薛冰自言自語的說:“才和靈教決鬥不久,唐門會有什麽喜事?”龐學禮說:“不管有什麽事情,都與我們無關。”薛冰說:“不,我倒想知道有什麽事情可以讓唐門這麽大張旗鼓的慶賀。”

她下馬來,來到一家酒樓上,龐學禮將馬安置好,這才上樓來,薛冰說:“我已經知道了,唐門掌門人要成親了。也是,他都已經三十多歲了,怎麽還沒有成親。”

龐學禮說:“我說不關你的事情吧。”

薛冰說:“怎麽不關我的事情,我要看看唐門這件大事會不會有人攪局。”龐學禮說:“難道姑娘?”薛冰說:“我既然已經再次來到武林,就得為我娘報仇。”

龐學禮說:“姑娘你……”

薛冰淡淡的說:“你知道嗎,為什麽我要忍受痛苦苦練內力,因為在你們複仇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你們為什麽要複仇,能夠出動這麽多人來複仇,我怎麽可以把我的仇忘得一幹二淨。如果說武林人在同外麵的世界打交道的時候,最值得炫耀的是他們濟世扶貧,那麽武林人之間最值得炫耀的就是他們有仇必報。”

龐學禮說:“這麽多門派,難道你……”薛冰說:“不錯,正是因為我知道會來很多門派,所以我才會這麽想,不然,一個個的去找,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況且我還有一筆帳要同生死門算。”

龐學禮說:“姑娘的武功已經是獨步武林,我也知道姑娘來頭不小,當今風雲會主是你的師兄,但是,要對付十二正派,你還是勢單力薄。”

薛冰說:“那你可以看,不單是十二正派有人,邪派中也有不少人,隻不過他們今天幸運。”

龐學禮說:“我怎麽能在一旁看著,反正我對這個武林也沒什麽好感,什麽十二正派,都是自欺欺人,就算殺幾個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薛冰看著他,說:“你沒有必要,你隻有一個仇,殺龍濤的凶手。”

龐學禮說:“現在不一樣了,已經死去的人,他的事情我可以很久以後才去辦,但是眼前的人,卻不能在以後再去幫她。”

薛冰自己笑了笑,一麵喝酒,一麵看著外麵來來往往的人群。

忽然見到三個尼姑緩緩上了樓,一個年老的尼姑,兩個年輕的弟子,薛冰笑說:“尼姑也來喝喜酒,真是好笑。”

龐學禮說:“西陵派當初也為難你們嗎?”

薛冰說:“那倒沒有,你放心,我是要到唐門去找當日在場的人,不在場的,他們不管這件事情,我也不管他們。”

那三個尼姑四處看了一下,其中一個尼姑對老尼姑說了幾句話,走上前來,說:“姑娘,又看到你了。”薛冰點頭笑說:“師太,我好像不認識你。”那尼姑笑說:“是,在無上王國的那段日子,真的是不堪回首,姑娘能忘記是好事。怎麽不見龍公子?”

薛冰知道她認錯了人,便說:“你認錯人了,那是我妹妹,冰雪。”尼姑點頭說:“我才說呢,冰姑娘同龍公子如此恩愛,怎麽可能不在一起。”

薛冰忽然有些生氣的說:“江湖上已經都知道龍濤的死,你為何一再提起?”

那尼姑收回笑容,說:“是嗎?怎麽可能,我……我真的不知道。我麵壁半年,才剛出來,這……對不起,冰姑娘。”

薛冰冷冷的說:“我也不是冰姑娘,我叫薛冰……”

那老尼姑立刻過來,一把拉過小尼姑,說:“不要和這個人妖說話。會教壞你。”薛冰怒說:“你怎麽說我是人妖?”

老尼姑說:“你長得是個人,但是心比妖還壞,不是人妖是什麽?”薛冰冷冷的說:“師太,我尊你是長輩,我再聽到這樣的話,就別怪我手下無情!”

老尼姑喝道:“我怕嗎?老身學一身武藝,就是為了除去你們這些邪魔妖道。”

龐學禮急忙說:“師太,你誤會了,我想……”老尼姑問:“你是什麽人?”龐學禮說:“在下惡門弟子龐學禮。”老尼姑哼了一聲,說:“真是物以類聚,也不是什麽好鳥。”薛冰怒說:“你怎麽沒一句話好聽的。”

老尼姑說:“就算最好聽的話形容你們,也最多是句狗男女。”

薛冰手上一揮,衣袖飄飄,冷風撲撲,向老尼姑斬去,口中說道:“自己找死!”老尼姑身形一轉,閃到一邊,隻見一股冰柱,掉到地上,附近幾張桌子,都染上一層冰霜。

老尼姑喝道:“妖女好功夫。”她手上一動,背上五支小劍已經出來,令人眼花繚亂的攻來。薛冰手上一抖,一根冰柱登時電射而去,老尼姑身形閃動,避了開來。開始和薛冰說話的小尼姑大聲說:“薛姑娘,別打了,有話好好說!”

老尼姑怒說:“我怕她不成,全非,你給我閉嘴。”

薛冰手上使的是聖人山的武功,內功卻是冰珀掌力,她畢竟從小得窺天下武學精要,一旦有了內力,掌法又精妙之極,所以不過三兩招,連老尼姑也知道自己絕不是她的對手。

全非在一旁見師父五支劍根本奈何不了薛冰,當下長劍一抖,一劍向薛冰刺去。薛冰左手一捏,捉住長劍,輕聲說:“劍法不錯,夠快。”一麵右手出掌,啪的一下,擊中老尼姑的胸前,另外一個小尼姑急忙抽劍刺來,薛冰腳上一動,一腳將小尼姑踹退丈餘遠,這才回身對全非說:“不自量力。”

老尼姑給一掌擊得全身發冷,說:“妖女,你記著,我們十二正派不會放過你。”薛冰冷笑說:“十二正派,那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

全非使勁抽劍,卻怎麽也抽不出,薛冰看著她說:“念在你同我妹子有些交情的份上,我今日不讓你出醜。”一麵鬆開手,全非喝道:“這還不算出醜,薛姑娘,真多謝你高抬貴手,全非有生之日,一定會討回這個公道,得罪之處,還望多多包涵。師父,咱們走!”

老尼姑全身打戰,漸漸在地上縮成一團,給一腳踹出去的小尼姑已經成了一塊大大的冰塊!

薛冰回到龐學禮對麵,龐學禮說:“你武功的確不錯,不過剛才是有些霸道。”薛冰冷冷的說:“我作事情,不需要你來說。”她心裏也在想:為什麽會同這幾個尼姑為難?

這時樓下忽然來了幾個人,薛冰認得是唐門掌門人唐雲的弟弟,唐靈,他身邊是一男一女兩個人,正是薛冰認識的林思夷和易柔,身後跟了幾個唐門弟子。

唐靈說道:“快把師太扶到房裏休息。”全非幫著扶到房裏,薛冰冷冷的看著窗外。

林思夷看著薛冰,一直沒有轉移過視線。

唐靈過來對薛冰說道:“姑娘,不知唐門有何得罪之處?”薛冰笑說:“沒有,所以一會,我還要去拜會唐門掌門,以表心意。”唐靈說:“姑娘的心意我們明白,不過是要在唐門鬧點事端而已,姑娘,有什麽事情,非要在今天解決嗎?”

薛冰冷冷的說:“今天人這麽多,不在今天解決,難道還等到明年?”

唐靈正聲說:“好,姑娘爽快。我雖然明白姑娘的意思,但是還想知道原因。”

薛冰說:“原因很簡單,冰珀宮當日一戰,我完全沒有盡興。”

唐靈說:“那你可以邀天下英雄到冰珀宮去,作一個了斷。”

薛冰:“冰珀宮在哪裏?”

唐靈說:“你不知道?”

薛冰說:“你不知道,冰珀宮無處不在,有人的地方,就有冰珀宮,所以,隨處都可以解決冰珀宮的問題。”

唐靈笑說:“姑娘,這話未免太狂妄了,不怕大風閃了舌頭。”

薛冰笑說:“你說呢?”

易柔忽然說道:“薛冰,當日冰珀宮一戰,明明是你自己作孽,我們的恩怨已經勾銷,為何你還要出來報仇?”

薛冰冷笑說:“江湖恩怨無日了,所謂一筆勾銷隻是一時的權益之計,你有沒有混過江湖,知道什麽是江湖嗎?刀劍不離手,生死須臾間,這,就是江湖。”

易柔長劍一抖,說:“好,今日我就來試著和你了斷於師兄的恩怨。”

林思夷伸手攔住,說:“讓我來會會她。”他曾經在薛冰手上敗過,此時也自知很難應對,但是他更知道,憑易柔的身手,一定打不過薛冰。

龐學禮見林思夷出劍,心裏也暗暗著急,不知薛冰能否應付。

薛冰長袖一舞,紅衣飄飄,一股冰勁陡然射出,寒氣逼人,聲勢驚雷。林思夷飛身上前,使招“皓魄當空寶鏡生”,但見冰勁直貫而入,劍氣被擊得四分五裂,好在林思夷先有了防備,這才沒有被冰勁所傷。

隻此一招,易柔已經看出絕非對手,當下長劍一擺,說道:“雙劍合壁!”林思夷急忙展開易柔所傳之“雙飛神劍”,此劍法乃是劍穀高手揣摩日久,悟出天下劍法皆有缺陷,因之合二人之力,盡力彌補缺陷所致。劍招一出,果然密不透風,但見衣袂飄飄,劍氣磅礴,席卷而至。

薛冰展開“天人步法”,穿插於劍氣之中,龐學禮也是武功高手,但是如同這樣命在須臾的決鬥,他是第一次見到。

林思夷自幼習劍,闖蕩江湖隻遇到過一個對手,那就是薛冰,這次能夠和易柔以雙飛劍法對敵,那是絕無僅有的事情。易柔劍術得自劍穀真傳,每招都幾乎無跡可循,天衣無縫。

林、易二人宛若翩然起舞的白雲,自由自在的在廣闊的天空裏徜徉,薛冰飄舞的身影如同花間的蝴蝶,婉轉輕揚,閑庭信步。

樓上的人看著三人決鬥,但是一點杯盤破碎的聲音都聽不到,所有的東西都沒有成為障礙。

薛冰鬥了百十招,忽然身形一轉,退到一旁,說道:“這樣下去,就是打到明年,也分不了勝負。”林思夷說:“那就請姑娘離開,能分勝負的時候,我再同姑娘分勝負。”

薛冰說:“好,我的事你不要管。”

易柔冷聲說:“什麽你的事,現在是我們共同的事情。”

忽然樓下傳來一個聲音,“什麽共同的事情,我也來湊個熱鬧。”隻見寧煙眸神采奕奕,緩緩走上樓來。

薛冰眼裏幾乎要出了火,說道:“寧姑娘,你來幹什麽?”寧煙眸說:“唐門掌門大喜,我怎麽也該來此祝賀,對不對?”

薛冰心裏想:生死門的仇先了斷再說。因此笑說:“難得你有這份閑心,我還以為生死門的人隻會栽贓陷害和無惡不作呢。”

寧煙眸微微一笑,說:“今天,你就可以看到,我們生死門送多大一份禮給唐門,以表達我們結交盟友的決心。”

唐靈喝道:“誰跟你是盟友,寧煙眸,你休在唐門搗亂,否則,別怪我們手下無情!”寧煙眸看著唐靈,說:“是嗎?我看唐公子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吧。”

唐靈說:“你看的不一定是真的。”

薛冰心想:生死門一定不會隻來她一個人,等他們人多的時候,我再找他們尋仇。

當下回到桌子旁邊,若無其事的喝酒,龐學禮笑說:“處變不驚,好魄力。”薛冰輕聲說:“大戰之前,當然要善待自己。”

這日唐門大院果然熱鬧之極,新郎新娘剛來到大門口,寧煙眸便在後麵叫道:“唐掌門,多謝你給了我們這個機會。”唐雲轉過身來,對寧煙眸說:“一切等到我拜完堂再說。”寧煙眸冷冷一笑,說:“唐掌門,話說完了,再拜堂,是不是更加輕鬆。”

唐靈喝道:“妖女,你要幹什麽?”

寧煙眸看著四周,笑說:“黃山派、西陵派、真武派、音穀、劍穀、法寶寺,馮門,十二正派居然來了這麽多,我看,今天是個好時機,讓大家一起分享一件令人為之鼓舞的事情。”

薛冰在龐學禮身邊,輕聲說:“果然生死門要借此一役,俘獲各派精英,他們一定出動了不少高手,我正好借此機會出手,先看他們如何決鬥。”龐學禮笑說:“不用說,大家都是有備而來。”

唐雲說:“寧姑娘,我念你遠來是客,不與你計較。”

寧煙眸見他轉身欲走,便說:“何必這麽著急,我可不是什麽客人,諸位,從今天起,生死門要在西南建立西南分路,希望各位多多捧場,我們想讓馮掌門和唐掌門共同執掌西南分路,是不是眾望所歸?”

馮遺孤當即喝道:“妖女,果然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倘若讓你們生死門進入西南武林,那才是天大的笑話,武林的恥辱。你現在若是回去,還可能撿回一條小命,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

寧煙眸冷笑一聲,說:“不客氣,沒必要客氣,我知道你們西南武林人才凋零,所以要來振興你們而已,否則,如同你們被靈教大大的羞辱這樣的奇恥大辱,怎麽能夠報複?恥辱,什麽是恥辱,在靈教出不來,那才是恥辱。”

馮遺孤喝道:“妖女你聽著,西南武林的事情,自有西南武林去作,不須外人插手。”寧煙眸說:“從現在起,已經不是外人。”說著手上那把“紫銅劍”已經拿在手上。

馮遺孤喝道:“妖女休得放肆,今日是唐兄大好的日子。我不想在這裏傷人。”馮杉說道:“爹,讓我來收拾這妖女。”馮遺孤喝道:“休得動手,退下。”馮杉退後,馮遺孤說道:“妖女,你去告訴貴派掌門,我們西南武林,一定會抽時間去拜會生死門。”

寧煙眸點頭笑說:“多謝,也請你告訴貴派掌門,不必多事,我沒打算和和氣氣的讓你們俯首稱臣。本來,武林就應該腥風血雨,是不是?”

馮遺孤喝道:“妖女,你說什麽?”

忽然一個聲音從對麵傳來,“你又不是聾子,連這也聽不出來。師姐,這幫人會不會是白癡,連這也不懂。”隻見綠仙子吳散秋從對麵飛了過來,對這眾人一笑,說:“不好意思,來晚了。”

馮遺孤朗聲說道:“唐兄,你隻管拜堂成親,外麵這些小鬼,交給我便是。”

忽然一個嫵媚的聲音傳來,一個女子說道:“交給你,馮遺孤,你也太自不量力了!”一個紅衣婦人飄然而來,正是“貴妃煞”妖如花。馮遺孤喝道:“除魔衛道,本是我等武林正道人士的本分,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吳散秋冷笑說:“是嗎?都什麽時代了,還這麽老土,正道邪道,那都是老掉牙的話題了。”薛冰輕聲嘀咕著:“真是惡心,要打就打!”

龐學禮說:“不知道生死門要幹什麽,反正,我覺得打不起來。”

薛冰冷聲說:“閉上你的烏鴉嘴。”

唐雲拉著新娘,緩緩向裏麵走去。寧煙眸說道:“唐掌門,你知道你手上牽的是什麽人嗎?”唐雲轉身說:“是我的妻子。”

寧煙眸冷冷一笑,說:“我看唐掌門好像不知道,這是個男人的克星,你拉開她的頭蓋,也許有人會認識,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唐雲冷聲說:“姑娘,你再出言不遜,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這時林思夷走上前來,說:“寧姑娘,倘若你再說一句話,我絕不饒你。”寧煙眸笑說:“我隻是說了一句實在話,各位,大家都知道江湖上有一個門派,叫做春蠶宮,是不是?”馮遺孤冷冷的說:“這種邪魔外道,我等不屑一談。”

寧煙眸笑說:“可是那頭蓋下麵,卻是春蠶宮很有名的一個弟子。”

馮遺孤說道:“胡說,你再說一句,邪魔外道,隻有你們才狼狽為奸!”

寧煙眸平靜的說:“虛無道長,你應該認識。”

馮遺孤說:“妖女,休得胡言!”

寧煙眸說:“諸位,你們口口聲聲說什麽十三邪派,不屑與之為伍,為什麽現在又同邪派聯姻,聯姻都可以,和我們結盟,有什麽不可以?”

馮遺孤長劍一指,說:“妖女,受我一劍!”

他人在原地,自然劍氣淩厲的劍力已經向寧煙眸擊去,寧煙眸手上一動,紫光繞繞,頃刻間將劍氣包圍,再一抖,一股劍氣向馮遺孤射去。馮遺孤知道寧煙眸在生死門中乃是身經百戰的高手,不敢怠慢。

寧煙眸出劍之際果然快如閃電,來如驚雷,滿布劍氣於全場,揮灑勁氣於身周。馮遺孤縱然是劍術高手,精心錘煉“自然劍氣”多年,卻也在一時之間很難取勝。薛冰見二人所出的招數,皆是出手不凡,來去如風,心裏暗想:原來天下高手當真很多,“自然劍氣”的威力倘若真的全部發揮出來,實在難以想象;寧煙眸出招根本不用考慮,不知她已經和多少人決鬥過了,真是身經百戰成大器。

二人在場上一直鬥了近百招,仍然不能分出勝負,寧煙眸飛身退到一旁,笑說:“馮門‘自然劍氣’的威力我是見識過了,馮掌門,既然還不能分出勝負,你認為還有鬥下去的必要嗎?”

馮遺孤長劍一指,說:“妖女,你再搗亂,我們十二正派不會放過你。”

寧煙眸看著眾人,說:“是嗎?你們十二正派合力對付生死門,勝負當會如何?”忽然一個女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說道:“寧煙眸,你一個武林小輩,在這裏耀武揚威,今日老身就替十二派教訓教訓你。”

寧煙眸見來者是音穀掌門木青青,便笑說:“木掌門,你一點都不老,身段好得很,”木青青冷冷一笑,手上一動,一股勁風撲去,寧煙眸知道那是音穀絕技“指音密令”,無聲更勝有聲,當下短劍一擺,一陣淩厲的劍氣撲去,四周的人無不麵上如被刀割般難受。

木青青正要摧動掌力,忽然一陣胡琴的聲音響起,蒼涼而淒絕,令人淚下。木青青急忙收回手來,喝道:“叛徒,你給我出來!”隻見留音從人群中緩緩出來,說道:“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師姐。”

木青青喝道:“誰是你師姐。好,今日正好讓我了卻這件心事,出去你這十惡不赦的鼠輩。”寧煙眸笑說:“大家都是同門,何必這麽見外,傷了和氣,可不是好事。”

木青青喝道:“住嘴!”手上一動,已經多了一架很小的琵琶,她在手上一晃,說道:“留音,你聽過這曲《夜來襲》,我們之間一切恩怨了斷。”

留音冷聲說:“我已經不是音穀中人,沒必要遵守音穀規矩,可笑,明知是毀我內力的曲子,你以為我不會反抗?”木青青沒有說話,手上輕輕一彈,一陣幽幽的聲音慢慢彌漫開來。

留音冷笑一聲,胡琴拉動,曲調蒼涼,四周圍著的人均捂上耳朵,知道她們一當有人敗陣,控製不了音功的力量,勢必會讓在場的人受傷,因此盡管他們鬥得天翻地覆般厲害,你死我活般瘋狂,在旁人看來,卻似乎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裏而已。

唐雲輕輕拉著新娘,緩緩朝裏麵走去。

忽然之間一陣私心裂肺的慘叫傳來,隻見留音口中狂吐一口鮮血,栽倒在地上,一股強大的勁力撲來,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心裏一顫,隻見四周的樹葉在風中如同雪花一樣飄落不停,直到全部掉光,連枝幹也漸漸粉碎下落。

木青青呆呆的站在那裏,好半天都沒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