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到黔州險而遠,歲近冬日雪花飄。

黔州最美的地方,便是靈教所在之地,這是個沒有任何塵世紛擾的地方,即便到了歲末,山上的鬆柏依然那麽蒼勁,遠處白色的山頂和近處蒼勁的鬆柏都在眼底,不見邊際的山一座一座,連綿不絕。

薛冰看著腳下的山,說:“不知欺雲峰在哪裏,咱們這樣下去,就是走到猴年馬月,也不一定能夠找到欺雲峰。”

名月說:“可是這裏連個人都沒有,而且,他們根本不懂中原的語言,我們根本就不知道……”李初龍說:“我們一直是按照藥草豐盛的地方走,但是此地千山,無一座不是藥草豐盛,我們要查探生死門人的蹤跡,也毫無消息。現在,隻能這樣去想,他們會避開靈教,也就是說,會在西越國邊境。”

薛冰說:“西越國邊境,也就是黔州和大理接壤之地山為最多,咱們去那裏吧。”名月有氣無力的說:“就是騎馬,也會很累啊,你們要不找個客棧,大家休息一下,我願意服侍你們。”李初龍說:“你都跟了我們這麽久了,我看你也不行了,下次找到客棧,你先休息吧,這邊也很安靜,應該不會有危險的。”名月說:“我也是江湖之人,怎麽可能受不了,我是擔心你們受不了,尤其是姐姐,萬金之體,怎麽受得了,好了,你們要是無所謂,我更無所謂了!走!”

到了大理邊境,已經是大雪封山之時,千山鳥絕,萬徑無人。

這日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茶館,三人進去要了熱茶,幾碟小菜,一麵吃著,一麵看著外麵飄飛的大雪,也不知何時能停。

忽然店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隻見幾個人從外麵進來,其中一個說道:“小二,來四壺熱茶,五斤牛肉。”名月低聲說:“能吃那麽多嗎,又不是喝酒。”李初龍說:“這是黃山派的人。”薛冰說:“不錯,是黃山派人,叫酒的是‘颶風劍’古俊,穿藍色衣服的是‘失魂劍’藍模,旁邊那個灰衣的,是‘無痕劍’木星雨,另外那個白衣人我沒見過,但是看打扮,應該是最小的一個弟子,七劍之外的胡秋笙,他是後起之秀,暫時還沒有名頭。”

李初龍說:“看來咱們終於走對了,連黃山派也來了。”薛冰說:“黃山派本來就在暗中幫助靈教,說不定他們自己都在煉毒,他們沒有注意我們,我們快走吧。”名月點頭,正要離開,外麵忽然有人叫道:“小二,快上熱茶,哥幾個又累又餓,有什麽好吃的,隻管拿上來。”

薛冰轉頭看去,隻見幾個年輕人正往裏麵走著,其中一人薛冰認識,正是朱赤。她對李初龍說:“咱們先別走,看樣子,不隻一個門派到此,以風雲會的實力,應該已經打探到什麽消息了。”

李初龍一麵點頭,一麵低頭喝茶,不朝朱赤幾人方向看去,過了一陣,忽然聽到外麵一陣馬蹄聲傳來,隻見唐靈帶著一群人已經來到茶館外麵。薛冰輕聲說:“看來咱們的目標越來越近了,所幸沒有走錯路,咱們都是來對付生死門的,所以不會存在嫌隙。”名月問:“要不要我先上去打個招呼?”

薛冰說:“大家心知肚明,不必打招呼了。”

正說著,外麵又來了一批人,薛冰細看下來,隻見那其中一個男子玉麵若花,不可方物,心想:難道這就是木青青的弟子,傳說中的“美玉無暇”木子玉,他這打扮,的確不知是男是女,應該說,不論是男是女,都是人中極品

木子玉進來,溫言說道:“小二,有酒嗎?”小二說:“隻有本地的竹葉青。”木子玉說:“好,來三斤,再來五斤牛肉,幾碟小菜。”說完掏出一錠銀子。名月說:“這麽闊氣,真是名門大派。”

薛冰說:“當然,每年到音穀學習音律的王公子弟都有不少,至於那些歌伎,隻要來到音穀學過,身價一定倍增。音穀的收入,不下於劍穀。”

名月說:“你說我們怎麽可能恢複當日的威風,現在誰有心情來學習如何勾引男人,我自己都不會。”薛冰說:“不要亂說,你應該明白今是昨非,不要再想著春蠶宮當年的風光。”名月說:“我沒有想讓自己去想,但是我真的又很想。當年,當年我們也是一樣的很風光,不用寄人籬下。”

薛冰說:“生死門知道你們的手段,所以第一個就是要趕盡殺絕春蠶宮。你們那些手段,都是邪門歪道,不能登上大雅之堂,別人也不會支持你的。你看人家天醫派,風雲會出錢讓他們重振雄風,江湖各派,誰不給個麵子。”

名月笑說:“我知道了,我一定會找一條出路,讓春蠶宮有容身之處。”

正說著,又幾個人進來,薛冰看這幾人皆是女子,隻是臉上有一股陰鬱的神色,如同來自地獄一般,身上透著一股寒氣,名月輕聲說:“這幾個人是什麽人?”

薛冰說:“我隻能想到是終了穀的人,但是沒有見過,不能下定論,為什麽都到了這裏,難道欺雲峰就在附近。”

李初龍說:“咱們跟上其中一批人,應該可以找到欺雲峰。”

名月說:“這麽多人在這裏,卻又裝作互相看不見,真是奇怪。”薛冰說:“人本來就是這樣,不管什麽時候都會以他自認為最合適的方式行事,現在也許他們都覺得大家就當萍水相逢的好。免得互相猜疑。”

李初龍說:“黃山派的人已經離開了。”

薛冰說:“咱們跟著唐門。”李初龍問:“為什麽?”薛冰說:“唐門武功最弱,跟蹤別的門派,被發現的機會大,而且,唐門也算當今武林名副其實的正派。”

人漸漸走了一陣,唐靈也同那幾人離開。名月正要走,薛冰說:“別動。動了不就讓人知道了嗎?”名月說:“可是……”薛冰說:“跟蹤人是要有技巧的,若是被人發現,所有的功夫都白費了,我已經在他們身上略施了我最喜歡的花粉,本來憑著常人帶過的風,我可以判斷此人半柱香前留下的痕跡,現在,即便他們在半個時辰前留下的痕跡,我也能辨出。”

名月點頭說:“怪不得,我看你們追人總是那麽順當,明明已經不見了人影,還能追上。”薛冰說:“人影雖去,但是痕跡尚在,尤其是飛行之時,即便是再好的輕功,也一定會將他走過的消息藏在風裏。這就是大自然神奇之處,隻要你善於發現,隻要你能夠覺察,你身邊每一個東西,甚至你根本看不到的空氣,都會是你的幫手。”

李初龍說:“所以馮門的‘自然劍氣’,法寶寺的‘天王庇體’,和西陵派的‘三通七絕’,這些能夠利用大自然力量的絕學,才會有那麽多的威力。老天造物之時,原來已經留下許多神奇的力量,隻是要人去參悟,要人去領會,要人去運用而已。”

名月說:“天地奧妙,太難參透了,隻有佛祖和老莊才能達至此境界。真是可惜,我們這些從來沒有聽聞大道理的人,真是可惜,想來那境界,應該是很通透,很舒服,很讓人心曠神怡。”

薛冰說:“傳言佛祖講法,有的悟道,有的明智,有的卻什麽也不知道。其實不管他們知道,或是不知道,又有什麽區別,在世間的日子,還不是一樣的過,你以為,那些悟道的人,他們過得就比別人幸福嗎?”

名月說:“話也不是這麽說的,我還是覺得……”薛冰說:“小丫頭,總是吃著碗裏的,想到鍋裏的,道可道,非常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算了,說給你聽,你也不知道。”名月說:“我說嘛,我就是沒見識,不過我會越來越有見識的。”

李初龍說:“我們說話的時候,人已經**了。”名月問:“會不會被聽到?”薛冰說:“你又放心了,我當然會在身周布下一陣罡氣,我們說話的內容,沒人能夠聽到的。”名月笑說:“行家,怪不得我們每個小角色隻有被人偷聽的份。”

李初龍說:“走吧,再待下去,一點痕跡都捕捉不到了!”

三人出來,騎馬離開,路越來越陡,漸漸處於群山之中,白雪皚皚,馬漸漸不能前行。薛冰說:“從唐靈的行蹤看,他們已經棄馬而行,我們也棄馬而行。”名月點頭說:“好,你們自由了。”三人收拾好東西,李初龍對名月說:“行不行?”名月伸開雙手,深深的呼吸著冰冷的空氣,快樂的說:“太好了,如同站在雲上,如同來到天上,這麽自由這麽美麗的景致,隻有站在這麽高絕的山上,隻有在這麽純潔的白雪裏,才能夠真正的讓人忘卻所有的煩惱!”

薛冰說:“好了,你現在整天一驚一詐的,動不動就大放豪言,真是瘋了。”名月笑說:“我就是一股風,一股飛落在天地間自由自在的風!”

走了一天,山上已經漸漸給雪封住,冰樹上結滿冰花,一眼望去,無邊無際的冰樹重重疊疊,別有一番風致。

名月說:“這麽隱蔽的地方,怎麽去找,奇怪,為什麽唐門的人這麽容易就能找到這個地方?”薛冰說:“唐雲深不可測,我把賭注押在他的身上,如果他找不到,我也沒有辦法。”李初龍說:“他們好像一直往上,沒有猶豫過,我想,他們應該是胸有成竹。”

名月說:“連人家胸有成竹都能知道,你們真的通神了。”

忽然一陣鳥嘯傳來,隻見一隻巨鳥展動雙翅,正往山上飛去,薛冰說:“這隻鳥好像經過訓練,應該是生死門人所訓練。”李初龍說:“咱們……”正說著,數十條巨鳥向山上飛去。薛冰拉著名月,說聲“走”,已然身形展動,飛身而上。名月隻覺一陣寒風撲麵而來,低頭看著白雪覆蓋的群山,感覺自己如同鳥兒一樣自由瀟灑。

三人越過幾重山峰,隻見前麵有幾個人影對麵而來,名月說:“什麽人?”薛冰說聲“小心!”那幾人手上劍氣已經逼來,薛冰冷笑一聲,手上一舞,一道冰柱擊過去,那幾人急忙閃開。李初龍手上長劍展動,劍氣逼人,已經與那幾人鬥在一處。

薛冰落下地來,對名月說:“是生死門人,你在這裏別動。”說完雙手一舞,一團冰塊霎時凝結,她手上再一動,冰塊向那幾人擊去,要到那幾人身邊時,忽然散作許多冰棱,如同千萬暗器,向那幾人逼去。

李初龍隻覺一陣掌力逼來,身不由己的向後退去。隻見那幾人慘叫一聲,霎時被冰封住,跌倒在地上。名月問:“他們死了嗎?”薛冰說:“以他們的內力,兩個時辰,就會恢複,不過半年之內,內力不能完全恢複。”名月說:“太神奇了!”

薛冰說:“這是在雪山,我的掌力當然能得到最大的發揮,四處都是冷氣,事半功倍。”李初龍說:“看來,這裏已經快到欺雲峰了!”薛冰說:“唐門留下的痕跡已經不能感覺到,我想最高的山崖應該是欺雲峰。”

李初龍說:“要在冬天登這山崖,看來很難。”薛冰說:“不錯,這山崖高聳入雲,陡峭難攀,看來,隻有用飛的了。”正說著,忽然聽到有人說:“薛姑娘,在這裏遇到你,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薛冰轉身一看,隻見屈懷英帶著幾個苗人從後麵趕來。薛冰問:“不知屈公子前來何為?”屈懷英說:“應該是同樣的事情,姑娘,咱們不妨結伴同行。”薛冰說:“不結伴同行,難道還打一場不成?我隻是覺得奇怪,為什麽你們會同生死門過不去?”

屈懷英說:“我想靈教雖然不是名門大派,但是一樣能夠維護武林正義。”薛冰說:“這是教主的意思?”屈懷英笑說:“我是這麽想的,教主心裏怎麽想,我不知道。”薛冰看著他稚氣未消的臉,說:“前麵的冰崖,高逾千丈,你能飛上去嗎?”屈懷英說:“靈教的人擅長爬山,即便是懸崖凝冰,也難不到我們,姑娘,我可以帶你上去。”薛冰說:“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上去。”

屈懷英說:“咱們走吧。”薛冰感到他一直往自己身上看的眼神,那麽膽怯那麽單純那麽陶醉,她心裏想:這個呆子,我可不想同他有什麽往來,找個機會一定要說出來。

名月說:“現在生死門已經成了眾矢之的,我看他們很快就完蛋了,大家聯合起來,把他們幹了不就完了嗎?”薛冰說:“誰不願保存自己最大的實力,畢竟大家都在爭奪武林,希望能從中得到什麽,沒人會想在武林裏什麽也得不到,隻是貢獻自己的所有。當然,我們李少俠這樣的人,是很少的。”

李初龍說:“太平盟中,我這樣的人何止千萬!”

薛冰一笑,說:“每次說到你的那些兄弟,你就認真起來,沒這個必要,重要不上嘴上說了什麽,而是真正作了什麽,到目前為止,你們可也真沒作什麽大事,到現在為止,真正對付生死門的,不管出於什麽目的,是風雲會。”

李初龍一笑,薛冰說:“你們太平盟作的大事,不就是在江南和兩湖一帶鼓動了一批武林人物,然後到北方避了一陣,到靈教來折騰了一陣,現在更好,走遍了武林。”李初龍說:“看來姑娘對太平盟還是有成見。”

薛冰說:“每次想到霜兒,我就會恨,恨不得殺了佟澤,霜兒懂什麽,那個傻丫頭,什麽都不懂。”李初龍說:“司徒姑娘是我們太平盟的好朋友啊,我們每個人都很尊敬她,她不是你說的那樣,她不傻,而且還很聰明,甚至偉大,她比真正的太平盟人更加堅強……”薛冰說:“不說了,現在對付生死門。口中說的,是我最不信的。”

一行人再往前走了一陣,忽然間數十個人影從雪堆裏衝了出來,手上長劍如同一道劍網,向薛冰等人頭上罩來。薛冰身形一轉,雙袖舞動,一道冰牆已經凝在空中,那幾十人伸劍猛砍,但是冰一點損傷都沒有。薛冰手上一動,冰牆霎時化為冰塊,數千冰塊在空中亂舞,頓時將那些人緊緊裹住。

名月伸伸舌頭,說:“簡直是百試不爽。”

薛冰說:“生死門一定有高人在山崖底下等著我們,沒那麽容易對付。”

走了不多時,已經到了山崖下。名月抬頭看著高高的山崖,問:“真的要飛嗎?”薛冰點頭說:“既然已經在這裏守候,為何不出來一見?”隻聽有人說道:“久仰薛女俠冰珀掌力的厲害,今日老夫且會一會女俠!”

薛冰說:“還沒有請教前輩的大名。”隻見一個老者幾乎是從冰崖裏迸出來一樣,來到眾人麵前。

老者說道:“無知的小輩,倘若再往前麵走一步,就不要怪我冰山老人不客氣了!”薛冰對屈懷英說:“你知道冰山老人是誰嗎?”屈懷英搖頭說:“從未聽說過。”薛冰對老人說:“我又不知道你是誰,怎麽知道你會不會客氣,不過,我倒是很想看看一個在冰裏的人,武功是什麽樣子。老人家,你請賜教。”

冰山老人手上一動,一股淩厲的寒風突然襲來,薛冰不料這掌力如此陰冷,急忙閃身讓開,同時一掌,將冰山老人封住。但是冰山老人似乎根本不怕冰封,竟然從冰柱裏走了出來,如同穿梭於空氣中一樣自在。

薛冰心裏暗暗吃驚,手上一動,長袖舞出,冰柱帶著勁風,直朝他身上撲去。冰山老人大袖一卷,將冰柱反而擊來,薛冰急忙閃開身子,心裏想:為什麽他根本不怕冰柱?就是我自己,也會怕冰力傷著我!

屈懷英飛身上前,長劍一點,向冰山老人身上殺去,但見劍氣四瀉,威力卻也平平,冰山老人隨手擋開,不料那劍氣突然之間如同重生一般,霍然反撲,老人閃身讓開,冰山給震得冰塊四裂,老人雖然躲開,但是身上已然負傷,片刻即消失在冰山之中。

薛冰問:“你這是什麽劍法,為什麽我們都以為你的劍氣已經消失,但是卻……”屈懷英說:“這是靈教的最高絕學,一共正反九招,教主才教會我,我還是第一次用。”

薛冰說:“這功夫欲放而收,欲散彌聚,取的正是古語欲蓋彌彰之意。將來在武林上一定會引人注目。”

屈懷英說:“這就有出處了,教主一直在想起個好點的名字,欲蓋彌彰,不如就叫‘欲彌九式’吧,以前,我們的‘通靈心法’,很多有名的招式,就是一個漢人起的。姑娘,不如以後我把這九招都演練給你看,你來起個名字好嗎?”

薛冰說:“這招式厲害無比,一招讓人斃命,傷者看似沒有受傷的痕跡,實則全身上下,無一處完好。這麽霸道,即便有個好名字,又能怎樣?我最恨虛有其名。”

屈懷英說:“是,多謝姑娘提醒,不過這‘欲彌九式’,名字聽起來倒是不錯。咱們繼續趕路吧。”忽然一陣冷笑傳來,有人冷冷的說:“你們幾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以為憑你們這些三腳貓功夫,就要闖欺雲峰,先拿出你們的小命再說!”

隻見四周已經多了好幾個人,薛冰扭頭一看,說:“原來是生死門四大長老,江笑天的四位師兄弟,你們已經多年未出江湖,難得一見,今日薛某得見,榮幸之至!”

那四人皆是一身灰衣,仙風道骨般,也許是人老了大都樣子相仿,看起來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樣。

其中一人大袖一卷,一股勁氣向薛冰逼來,薛冰頓時感到一種幾乎窒息的痛苦,她手上長袖一卷,一道冰柱已經把那股淩厲的勁氣逼退。那老者冷聲說道:“小丫頭,有兩下子!”立時雙袖一舞,風雪大作。

薛冰也是雙手勁舞,冰柱狂飛,眾人隻覺一陣淩厲的風漸漸卷來,都退到十丈之外。李初龍伸手拉住名月,說:“小心點!”名月回頭看著李初龍,心裏忽然有了一陣激動。

那四個老者中,另外三人一直沒有出手,屈懷英手上暗暗運勁,“欲彌九式”的威力便在於出手之際,敵人毫不覺察。

那老者中其中一人手上一挽,一股罡氣襲來,屈懷英隻覺剛才擊出去的力道刹時無影無蹤。當下屈懷英急忙收回掌力,那三個苗人手上一抖,幾道毒氣順著輕風飄去。剛才出手的老者大袖一揚,毒氣登時給逼了回來。屈懷英也一樣手,將毒氣收回袖中。

老者冷笑說:“小子,身手不錯。”說完身形飄動,一掌向他身上拍去。屈懷英身形晃動,依然出手便是“欲彌九式”,四周隱隱的殺氣,隨時都會撲過來將他滅絕,如同蓄勢燃燒的火焰,星星點點,卻隨時希望成為熊熊火焰。

薛冰同那老者一連出手數百招,仍然不分勝負,她使盡渾身解數,四周每一分力量,都納為己用,但那老者似乎也能用力自如,兩人拚命的運用著四周的自然之力,一陣風起雲湧的呼嘯之後,兩人都如同眩暈一樣,呆呆的立在那裏。

李初龍知道她四周一定是真力回旋,一有動靜,立刻山崩海裂般可怕。但是若沒有人上前,誰先控製住四周的真氣,另一個人就會葬身於咆哮的真力中。他覺得自己比關心任何事情都關心薛冰的勝敗,他知道這不僅是因為他心裏要上煉毒的欺雲峰。

屈懷英轉頭看去,心中一急,身形一轉,一把抓住薛冰,迅速站在薛冰所呆的位置。薛冰身形飄忽,隻見真氣盤旋,已經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停下來的時候,那四個老者已經很快避開,名月和李初龍給真力擊倒在地,幸虧他們本來就離得很遠。薛冰上前問道:“屈公子,你還好嗎?”隻聽屈懷英說:“我沒事,不過……”隻見他口吐鮮血,一頭往地上栽去。薛冰急忙上前扶住,問:“你怎麽樣?”屈懷英一笑,閉上雙眼。

那幾個苗人上前說:“我要把公子帶回靈教,教主可以救他。”薛冰點頭,將屈懷英交給那苗人,那幾人便都離開了。名月問:“怎麽辦?我們就這麽走嗎?”李初龍說:“山下已經有這麽多高手,我看,咱們不能硬闖。”薛冰說:“現在也不知道唐門的人怎麽能上去,算了,先到山下,再想辦法。”

三人來到山下,此時已是寒冬,雖是南方,卻也陰冷得很,往來的人並不多。薛冰在火爐旁暖了陣手,忽然說:“我覺得隻有唐門走對了,別派都不在這條線上。”名月問:“你怎麽知道?”

薛冰說:“我們這一路來,這麽多門派,倘若都在,一一同他們比鬥,不會上不了山。而唐門明顯已經上山,他們為什麽能夠上山?”李初龍說:“會不會唐雲在裏麵安排了人手。”薛冰忽然想到當日救寧煙眸的那人,以及唐雲聽薛冰說起此事時的表情,覺得似乎有道理,便說:“也許是這樣,但是為何唐門不通知別派?大家一起去,不是更好嗎?”李初龍說:“除非,唐門想得到那批毒藥。”

薛冰說:“按說也不大可能。唐雲不是這樣的人,我有一種直覺。難道,是唐雲知道別派另有所圖。”

李初龍說:“大家互相防著,不但武林不能平靜,而且自己過得也不開心。這又是何苦。”薛冰說:“如果大家都按照聖人所說,行君子所為,這個世界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隻有這樣互相爭鬥,活著才有意義。強者,才能生存。”

李初龍說:“你變了。”薛冰一笑,說:“當我同那個老人爭奪身邊的自然之力的時候,我忽然發現,你手裏的東西越多,你的力量就越大,能作的事情也越多。隻有在那個生死存亡的時刻,我才能真正體會到你手中能控製的力量是多麽的重要,關乎生死,我們一向用聖人的法則來要求自己,我也常常認為我應該如此。現在我改變了,那是我的目標,在達到這個目標之前,我不能這麽傻。”

李初龍說:“為什麽?”

薛冰說:“今天我們爭的是自然之力,明天也許會爭人力,爭財力,爭權力,不論哪一種,都會讓處於劣勢的一方失敗乃至死亡;聖人希望建立的世界和渴求能夠實現的願望,隻是一個目標,絕不是我們用來實現目標的手段。”

李初龍說:“那你會怎麽作?”薛冰說:“不管我作甚麽,至少我知道我是為什麽。也許我還會像剛來到江湖一樣,殺人、鬧事、爭奪一切,但是我的目標已經很明確。繞了一個大圈,還是回到最開始。”

李初龍說:“這是不一樣的,至少你心裏不是隻為了自己。”名月說:“聽不懂你們說什麽,我們現在怎麽辦?”薛冰說:“好說。今晚我去探探虛實,再作計較。”

夜色迷茫,白雪在夜色裏顯得單調而冷清。

薛冰如同一隻輕盈的蝴蝶,翩然飛繞在白雪之中。

忽然身邊雪地裏猛然衝出幾個人來,薛冰眼睛一掃,立刻出手,一陣冰塊橫飛,頃刻間已將幾人封在冰柱之中。她剛要轉身,忽然那幾人身形轉動,已經衝破冰柱,手中長劍向薛冰身上刺去。

薛冰處身於淩厲的劍氣之中,感到如同在波濤洶湧的海麵上顛簸一般。她知道這是生死門劍陣的威力,當下不敢怠慢,雙袖狂舞,如同穿花蝴蝶,翩然繞於劍陣之中。

她雙手之力,居然在劍陣中遊刃有餘,鬥了不到十個回合,便聽有人說道:“果然好功夫,冰珀宮主的絕技,果然名不虛傳。”薛冰冷聲說:“何必藏頭露尾,既然是敵人,便該出來公平的決鬥。”

隻見一個中年模樣的人搖著扇子,緩緩過來,說:“姑娘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貴幹?”薛冰說:“看閣下的樣子,應該是生死四絕中西南密使‘一掌經天’錢正前輩。”那人笑說:“好說,老夫很少出現江湖,姑娘能記得區區姓名,實在是榮幸之至!”

薛冰說:“前輩這也是很少出現在江湖嗎?先後收服西南一帶三十八派,平息各派反擊一百餘次,隻不過,閣下不喜歡虛名而已,也不會作好事,所以名頭自然沒有你的事業響亮。”

錢正笑說:“薛姑娘,你是如何知曉?”

薛冰說:“家兄便是前任風雲山莊主人,他一生之任,便是要恢複武林平靜,還天下一個太平。所以,他應該知道誰是天下太平的絆腳石,誰是天下太平的奠基者。我無聊的時候也會看看,本來你在風雲會暗殺名單之內,但是你好像躲開了,我不知道你在這裏,所以不是專程來殺你的。”

錢正說:“沒想到,我在江湖上也算有名頭了,居然有人會把我列在暗殺名單之內,老實說,我是感到很榮幸的。我覺得,我完全有能力應付,直到有一天,武林已經屬於生死門。”薛冰冷笑說:“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要統一如此多的門派,非一日之力,也非一派之力,現在各派衰微,但是並不是說大家會漸漸更加衰微。蚍蜉撼樹,不自量力。聞言閣下一雙肉掌,天下無敵,正好我也不喜歡刀劍,咱們過幾招如何,讓我來討教前輩聞名天下的‘飛沙錯骨掌’。”

錢正沒有來得及說話,薛冰手上一動,一道掌力已經擊了過去,她將冰珀掌力的內勁和先天掌力的招式合而為一,頃刻之間,錢正四周已經密布上一層厚厚的冰塊,逐漸將錢正包圍住。

錢正大喝一聲,手上一動,掌力向四麵八方呼嘯著,冰塊霎時成為飄飛的冰棱,如同飛沙一樣瀉向四麵八方。

薛冰身形轉動,大袖飄飄,已經將冰塊籠在袖中,手上一揮,已經將冰塊凝為兩塊很大的冰塊,向錢正擲去,冰塊不斷的增大,到錢正身前時,已經丈來見方。錢正揮手來劈,但是他越劈,那冰塊就越來越大,直到錢正飛身閃開,冰塊撞到山上,這才停了下來。

錢正抬頭看著薛冰,隻見她如同一團飛舞的火焰,已經向冰崖上飛去。他心裏氣乎乎的想:“為何我連一個黃毛丫頭都對付不了!”

正在想時,忽然身後一支冷冰冰的劍對準自己後背,他正要動時,後麵一個冷冷的聲音說:“別動,否則,你死無葬身之地。”錢正問:“你是何人?”那人說:“你是在懷疑為何我到了你身後,你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錢正說:“我在想,你究竟是什麽人?”身後那人冷冷的說:“你不必等你的人手。想知道我是什麽人,你可以想一下當今武林有哪十三個人共同進退。”

錢正忽然一縮身子,腰際向前滑動,人也飛身而上,飄然落地,隻見一個白衣女子,和薛冰幾乎是一模一樣,正站在他前麵。他問道:“你是……你就是薛冰?”那女子冷聲說:“你遇到過她?”

錢正緩過神來,說:“你是……我知道了,你就是冰珀宮主,冰雪姑娘。”冰雪冷冷的說:“不錯,錢密使,你的那些弟子已經被我十二個姐妹封住了身上穴道。”錢正看著眼前忽然多了十二個白衣女子,一個個身形飄忽,內功卓絕。

他鎮定的說:“知道各位武林同道會前來探望,所以,敝派已經作了準備。希望沒有讓大家失望,薛姑娘已經上山,姑娘也請。”

冰雪轉身對冰兒說:“封住他的穴道,喂他一顆‘五絕散’。”冰兒上前,錢正閃身要讓開,珀兒等人已經飛身而上,十二支劍將錢正鎖在空中,不能動彈分毫。錢正一麵運氣支撐自己,發現這十二人皆是功力奇絕,根本無法衝破她們手上長劍。冰兒伸劍過去,刺向他的嘴,他本能的張開,婢兒伸手便扔了一顆藥丸進去。

十二個人緩緩落到地麵,錢正也栽倒在地,冰雪說:“你在這裏好好呆著,我們下山之時,自然會給你解藥。否則,你隻能到靈教才能要回解藥。”

冰兒說:“宮主,大小姐現在正在山上,咱們是上山嗎?”

冰雪說:“咱們已經走了十數個這樣的山峰,每一個都得上,現在姐姐在上麵,我們更要去。”珀兒說:“到底他們煉毒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倘若不是,咱們白白的跑了半年。”冰雪說:“不要多說。我們本來就是為了這個而來。”

十三人身形展動,已經向山頂飛去。

冰崖之上,冷氣席人,十三人落下地來,明月當空,甚是迷人。四周沒有一個人,就連樹木也都給冰雪覆蓋住了。真兒小心的說:“看樣子,這裏也是什麽都沒有,咱們來錯地方了。”冰雪說:“姐姐剛來過,她精通陣法,這上麵一定有古怪。”

飄兒說:“古怪,什麽古怪,我覺得隻有雪,看來看去隻有看不完的雪。”冰雪說:“生死門人精通陣法,上次在無上王國,真兒比較清楚,我們居然在一個幻象裏生活了那麽久,說不定,眼前的隻是幻象。”

飄兒點頭說:“老實說,能看到這個世界是什麽樣子,是一種幸福。”離兒說:“那可不一定,也許我們生下來開始,看到的就是幻象。”渺兒說:“不要說了,好好看,看有什麽奇怪的。”冰兒說:“我們用冰封掌力將山上冰凍,凍住的總不會是幻象。”

冰雪說:“冰封掌力不是隨便可以用的,你們還不太懂采氣的法門,根本無法恢複力氣。你們看,前麵那幾棵樹下,積雪和旁邊有什麽不同?”冰兒說:“似乎要薄點,而且,雪到了冰上,不是凝結成冰,而是化成了霜。”

冰雪說:“下麵有熱力,所以雪不能凝為冰。說明下麵要麽有地氣,要麽是有人的。”

冰兒說:“大家看一下,這裏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珀兒四下看著,說:“看不出來。”冰雪伸手輕輕拍著地上的冰層,隻覺也不能斷定下麵便有機關,怕機關裏帶有埋伏,又不能硬擊。

正在四下檢查之際,隻聽一陣腳步聲傳來。冰雪轉身看著來人,隻見為首一個人玉麵黑衣,英氣勃勃,一見冰雪,便冷冷的說:“薛姑娘,原來你也在這裏。”冰雪說:“你是何人?”那人說:“在下朱赤,姑娘不會這麽快就忘記了吧。”

冰兒說:“朱公子,大家到欺雲峰頂,都是為了找到生死門煉毒之處,何必傷了和氣。”朱赤笑說:“好,不知幾位姑娘有什麽發現?”冰兒說:“煉毒所在,有可能是在地下。”朱赤說:“既然如此,咱們為何不往地下去。”

真兒說:“不是正在找路嗎?”

朱赤笑說:“傳言薛姑娘從前任掌門處學會了各種陣法,精通奇門術數,怎麽今日連最簡單的‘九宮陣’都看不出來。”